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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衛將軍初戰告捷

第四章 衛將軍初戰告捷

邊境各郡的告急文書星夜飛向京城,烽燧吹到長安的時候,已經是落紅如雨的五月底了。劉徹蓄積已久的戰爭激|情急劇亢奮起來,長達十數年對期門軍的嚴格演練,使他對贏得這場戰爭充滿了自信。他立即詔令衛青為車騎將軍,出上谷;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出雲中;李廣為驍騎將軍,出雁門;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
但這一切在衛青看來,都只是一種表象。他明白,就戰局而言,國力、民心乃制勝之本,但具體到眼前的上谷之役,將領的才能,軍令的執行,天時和地利,都是缺一不可的條件。他更知道,因為馬邑之誤,上谷這方土地一直是皇上的心結。
當日,裕隆號令部屬進擊漢軍,他衝到陣前,只見一年輕將領迎頭殺來,便大吼一聲:「衛青!還不下馬受死?」
司馬接到書札之後,在居庸關下擺開決戰態勢。消息傳到匈奴軍營,連日來被漢軍糾纏得極度疲憊、煩躁的裕隆終於因為這次機會而振奮起來。他清楚如果不抓住機會,與漢軍痛痛快快地打一仗,久拖下去,失去了搶掠漢人財物機會的匈奴軍隊必然不戰自潰。
大約是凌晨卯時,女祁縣城頭不時傳來打更人悠長的聲音,街巷深處的雞鳴則表明,新一天浴血的格殺即將到來。燕山橫亘在城池的東北方,在微露的晨曦之下,更顯得雄偉奇峻;陽樂河水從城池的西北角下流過,水聲清晰地飄過城牆。
想起出征的這些日子,衛青心裏就很不平靜,首戰克敵的快慰讓他回憶起行前那次壯懷激越的聚會。
三位將軍深諳衛子夫的用心,雖然他們都與宮廷有著某種關係,但他們更願意用能力來證明自己,他們要靠手中的寶劍去贏得朝野的尊重。而皇上之所以義無反顧地將馬邑之戰後的首次大戰託付給他們,也是出於這樣的目的。
他們這種倏忽即來,倏九*九*藏*書忽即去的戰術,讓漢朝將領們措手不及……
「兵法雲:法令孰行,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吾以此知勝負矣。」衛青嚴肅的聲音在司馬們的心頭回蕩,「法令孰行,賞罰孰明,乃陣前統要。軍前無親緣,臨戰無父子,違令者斬,明白么?」
他的大姐、公孫賀的夫人衛君孺,受了衛子夫的委託,以公孫賀的名義在府上設宴為他們踐行。
這支軍隊的將領們也是耐人尋味的。除李廣外,其他三位將領之間都有親緣關係。公孫賀作為皇上的連襟,是衛青的姐夫;而公孫敖對衛青來說,更是有著救命之恩。
呼韓渾琊決計撤回到大漠去。在率部沿沽水河北撤時,他回首南望,發出了由衷的感慨:「漢朝有此將軍,我族後患無窮啊!」
按衛青的思路,戰役分為兩個階段。
上谷、代郡、雲中、雁門之間的高崗和山頭上,自東向西每隔十里就矗立著一座高大的烽火台,每座烽火台設燧長一人。戍卒平日有一人專事守望,其餘的人收集柴草和干糞,以備傳遞信息。
兩軍很快混戰在一起,半個時辰后,只見漢軍陣中大旗揮舞,司馬掉轉馬頭,率軍逃去。依照衛青的吩咐,他令漢軍沿途丟下輜重,造成敗逃的跡象。
皇上毫不諱言朝野對衛青的質疑,說之所以要將他置於最前沿,一則是要借上谷之役,雪馬邑之恥;二則是要讓朝野了解他的知人之明。皇上的手,按在他的肩頭,讓他感到了江山之重。
六月中,衛青調動二、三路司馬,協同西部都尉,與呼韓渾琊會戰于長城腳下。
當獲知呼韓渾琊沿用了往日與漢軍交戰的戰術,他臉上浮現出了自信的笑意,他斷定呼韓渾琊還不知道,他的對手是一位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面這年輕人所率領的軍隊也是一支與往昔完全不同的年九*九*藏*書輕軍隊。
但是,當他們轉過一道彎,發現前面的道路很狹窄時,他的眉頭就驟然收緊了,他覺得自己鑽進了漢軍的口袋,而且陷入了他最不習慣的山地環境。他忽然有了種大難將至的恐怖,正要對掌旗兵發令退兵,卻已來不及了。
衛青手按劍柄,從守城的將士身旁走過,大家都本能地挺胸抬頭,直視前方。城外的草原上,匈奴的帳篷被一堆堆的篝火映照得影影綽綽,火光中巡邏的隊伍來往穿梭,井然有序。
接到一路司馬的戰報后,衛青連夜下令,此正是兵法所說的敗兵先戰而後求勝、想逞僥倖之欲的狀況,你可詐敗而誘敵于居庸關北之峽谷,而後圍而殲之。
復讎的火焰很快地在草原上蔓延,戰爭的喧囂到處響起,匈奴人將分歧和糾葛暫時擱置,迅速集結在單于的旗幟下,他們把對張騫的憤怒化作劍刃的寒光,要以仇恨去報復漢使對他們的嘲弄和蔑視。他們七萬鐵騎狂濤般地越過長城,朝上谷席捲而來。
一路司馬率部追擊數十里之後,才移軍至沽水河一帶,與給予呼韓渾琊所部重創的二、三路司馬會合。
雙方士氣空前的高漲,每斬獲一首級,就割下耳朵掛在腰間,戰事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傍晚,雙方死傷的士卒綿延數里,不惟漢軍之戰力讓呼韓渾琊吃驚,匈奴軍的頑強也讓衛青感嘆這個部族的彪悍。
衛青站在將旗下,鐵青著臉,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戰場的變化。他不斷地發出激賞,以此來鼓舞漢軍士氣。呼韓渾琊也用取敵首級者賜酒一碗的話語來催動匈奴軍殺氣。
「諾!」司馬們因心弦緊繃而聲音多了幾許剛強。他們都覺得任何疏忽和大意,任何輕慢和遲滯,都可能讓自己身首異處。
一路司馬勒住坐騎,哈哈大笑道:「殺雞焉用牛刀!區區當戶,不需車騎將軍出手,且吃我一刀。」
匈奴九-九-藏-書人的生活習慣是如此深入他們的戰爭,他們把速度看作克敵制勝的法寶。他們數萬鐵騎在上谷境內縱橫來往,燒毀民房,搶奪糧食和牛羊,可是他們並沒有忘記馬邑之戰曾遭遇的險境,因此他們不再進入城內,而是在大肆殺掠之後,迅速撤到可以進退自如的安全地帶。
匈奴人看漢朝女人的眼神總是透著狼性的貪婪,這一點單於十分清楚。他給予匈奴將士擁有繳獲女人和財產的處置權。於是,呼韓渾琊的部屬在每天回營的時候,就用羊皮繩拴著成群的女人,然後在慶功宴上把她們一一分配給立功的士卒。
漢軍採取車輪戰術,每衝擊一次,就有新的軍侯率部來替換,從容有序地縮小包圍圈,而匈奴軍被包圍在中間,疲於應戰。雙方的軍隊,猶如黑色的雲團,被彼此的大旗牽動著,充塞在耳邊的只有喊殺聲和馬蹄聲。
在軍前會議時,他果斷地下達軍令,以奔襲對奔襲,以攻擊對攻擊,絕不給匈奴人以喘息之機。
匈奴人的目的顯然不是在攻城略地,而是發泄對漢人的憤懣。他們抓到漢朝官吏,一律砍下頭顱,挑在槍頭宣示他們的強悍。他們所獲得的賞賜比起漢朝的封賞,簡直不值一提。
那天,衛青喝了很多酒,那玉液催開了壯士長久以來被卑微地位所壓抑的情感,點燃了熾熱的烈火,伴著酒香,飄灑的是勇將撼地衝天的豪氣。他在內心嘲笑那些紈絝子弟的鼠目寸光,他們怎麼可能理解翱翔萬里的鴻鵠之志呢?他們又怎麼可能了解他十年磨劍的苦心孤詣呢?
皇上這份信任沉甸甸地壓在他們心頭,尤其是衛青,更是感慨萬千。他知道那些王侯對他統領大軍就頗多非議,這些議論撕開了他用多年軍旅生涯才彌合的傷口,從而讓他對功名有著更強烈的期待。
戰至深酣,雙方的主將還沒有直接對陣,呼韓渾琊才覺read.99csw•com得自己遭遇的不是李廣,也不是程不識。他覺得此次對陣的將領多謀善斷,運籌帷幄,以克敵制勝為目標,不以獨勇為快。
進攻上谷的匈奴將領不是別人,正是破了漢軍馬邑之謀,將匈奴軍帶出險境的呼韓渾琊。他臨事冷靜,多謀善斷,衛青早在韓安國那裡有所聞知,這不僅讓他為有這樣一位對手感到興奮,而且更多了慎重和縝密。
「哈哈哈!」裕隆臉上露出幾分輕蔑,心想:如此不堪一擊,竟狂言取本將首級,真不知天高地厚。遂對身邊的傳令兵喊道:「快命鼓手擂鼓,決不可讓敗軍逃走!」
不久,沿途的烽火台也紛紛燃起了烽燧,匈奴人來襲的信息,就這樣通過滾滾的濃煙,傳遞在郡與郡之間的遼闊天空。在駐軍將士的心頭,在邊陲百姓的心裏,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當須卜氏和丘林氏為爭奪草場的廝殺在單于彈壓之下而漸趨平靜時,他們才發現,張騫在他們自相殘殺的時候,覓得了一個西去的機會。
五月初的一個早上,位於居庸縣城外長城城頭的燧長李戈,剛剛走出燧堡,就嗅到從空氣中飄來的狼煙,那嗆人的味道告訴他,戰爭來臨了。他不敢有些許鬆懈,迅速喚醒戍卒點燃了堆積在台頂的柴草。
二、三路司馬由衛青直接指揮,在西線茹縣、廣寧一帶與呼韓渾琊所部展開大戰。按皇上詔命,戰事初期,西部都尉稍作抵抗,即放開一道口子,待匈奴軍進入上谷后,便封死了塞上關口。
衛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爭一城一池,重在取匈奴首級,呼韓渾琊的疲敵之策失去了效用。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漢軍的追擊速度比匈奴軍的賓士還要快,他們甚至還未清點所掠資財,就不得不倉促撤退。
六月初,漢軍在泉上、居庸兩縣將呼韓渾琊所部截為兩段。然後以一萬對敵五千,由一路司馬率領,在冶水九*九*藏*書北岸尋機作戰。漢軍發現,經過多日周旋,這一帶的匈奴當戶裕隆已無法忍受速度絲毫不遜於他們的漢軍,一直在尋找決戰之機。
女人們恐懼的尖叫、瑟縮的身影,是他們狂歌縱酒的佐料。他們在勝利的驕橫中放縱情慾,擁著漢朝女人入夢。
四路漢軍在短短一個月時間內在上谷、雲中、雁門、代郡之間拉開了戰線,縱橫數百里。大軍所過之處,旌旗招展,戰馬嘶鳴此起彼伏,不時有傳令兵在行軍隊伍旁來回穿梭,一種大戰將至的氣氛在山川莽原上蔓延。
只見突然出現在兩面山坡上的漢軍弓弩手迅速開弓,箭如雨下。接著是步軍從山坡上衝進匈奴軍陣,匈奴騎兵在狹窄陡峭的山道中無法施展。雙方戰至午後,在死傷數十騎后,裕隆衝出了山谷。
匈奴人似乎忘記了用牧歌抒發對太陽、對月亮、甚至對狼居胥山的崇拜,忘記了用發|情的騍馬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姑娘,忘記了用溫暖的余吾河水去濯洗在穹廬里「囚禁」了一冬的長發。
記得大軍出征的前一天,皇上召他到宣室殿,賜酒為他壯行。在舉起酒爵的那刻,皇上問道:「愛卿可知,朕為何要你出上谷么?那裡曾是朕的傷心之地,三十萬大軍看著單于從眼前逃遁而未出擊,實為我軍恥辱!」
漢軍兩萬人馬將呼韓渾琊的幾路當戶分割包圍。無論是衛青還是呼韓渾琊都非常清楚,在沒有任何地利可以依憑的開闊地帶,唯有鼓足士氣,奮勇殺敵才可能獲得勝利。
現在,衛青的中軍大帳已經移到東部都尉的駐地女祁縣了。
循著漢軍足跡一路追來,飢餓的匈奴軍看見漢軍丟下的糧秣,紛紛下馬搶食,隊伍一下子亂了。裕隆見狀,在連殺幾名士卒后,才使隊伍平靜下來。第二天上午,他們追到雲都山的峽谷口,就遠遠地瞧見漢字大旗在前面飄揚。裕隆精神大振,來不及歇息,就率隊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