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哲，」姚瑤虛弱地叫了大哥的名字，「你怎麼來了？」

跟沈欽言在一起基本不能熬夜。他就像有著固定周期的大齒輪，生活極其規律，也帶動得我這個小齒輪生活規律。所以我非常佩服他，作為一個公眾人物，能協調好工作和自己時間的關係，絕對不是一般人。

他點頭，「她最近在忙一起商業大案，每天加班到深夜。」

「哦……」

我看到大哥額頭上有薄薄的一層汗水，爸爸做手術之前他也是這樣。大哥給人的印象一直都很可靠，現在他也很緊張。

「喬希寧？」

我和沈欽言的關係進展很是順利，我覺得每天都春暖花開。

我想他當年一定是下了苦功，雖然時隔多年，還可以勉強說一句他技術尚可。只是，那曲目未免太簡單了，他拉的曲子是一首兒歌，《安眠曲》。

大哥很吃驚，「居然不是？我還以為一定是你網路上的那些朋友。」

「我又不缺錢。」我撇撇嘴。

「杜哲我告訴你，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她垂下頭，含含糊糊地答了些「我不知道」「讓我想想」「我沒有辦法啊」這種話，她最後一臉迷茫地掛掉了電話。

他垂下眼眸微微側身，留給我一個完美的側臉，像一幅畫。他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非常漂亮，圓滑而均勻。我凝神細聽。

我有幸去過沈欽言家的大部分房間，也很熟悉他家的房屋構造。他家的二樓是書房和兩間卧室。他在家的時候，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書房。和許多人擺設似的書房不一樣，他家裡架子上的書都不是裝飾用的，我常常看到他相當認真地看書，並且真的看得下去。

我想一想后說：「大哥，不然這樣，你先照顧姚姐姐，我男朋友也很忙，那就再等等我們再約見？」我有一種詭異的預感，此時此刻，絕不能告訴大哥，沈欽言是我的男朋友。

「那姚瑤有沒有找你要過沈欽言的簽名或者其他？」

我沒有想過隱瞞和沈欽言的關係，但大哥打電話來詢問此事時，我還是小小地吃驚。仔細詢問之後，才知道他是從榮佳明那裡得知我有了男朋友這件事。他要求我立刻、馬上跟他詳談。大哥的諭旨我不得不奉命——因為他說不然就告訴父母。

「不是從小陪著我的那把琴，」他說，「當年離家出走，除了身份證明，我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我站在陽台上目送大哥的車子遠去，又朝隔壁看了一眼，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大哥在我的心中，一直是堅定、強韌、不屈不撓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他對我略一彎腰，臉色平靜地落座，左手扶起大提琴於懷中，持弓上弦，姿勢標準，動作流暢，一氣呵成。他坐在窗邊，窗外如幕夜色，宛如在舞台上演出的前奏。

我抿著嘴樂起來，「他很照顧我的。」

我覺得這非常難得，問他的時候，他很認真地回答我：「當年太早離開學校，現在年紀越大越後悔，只好抓緊時間多學習一點了。」

對方道：「杜總來了的話，我們就暫時告退了。」

大哥搖了搖頭，「不一樣。在金融行業，不進則退。」

大哥拿起筆批改著桌上的文件，「榮佳明是德薩的二公子，一般而言，是不會有人拒絕的。」

「我一直擔心你不會照顧自己，現在倒是好了。」大哥笑起來，「繞了這麼久的彎子，也可以告訴我到底是誰了。他叫什麼名字？」

「催眠曲也很好聽的！」我努力地說。

他放下琴和弓，鎮定地跟我說：「如你所見，我現在只能拉這首曲子了。」

所以說戀愛雙方都是工作狂絕對不是好事。

爸爸辛勤工作了三十年，直到兩年前他腦里忽然九九藏書長了個腫瘤，全家人都十分緊張。所幸腫瘤是良性的，做了個小手術之後爸爸就徹底痊癒。病中爸爸反思自己，花了太多時間在工作上，於是他終於決定卸下重擔，痛痛快快做年輕時就應該做的事情——從去年開始，他就和媽媽開始了環球旅行，只在新年期間回來了一次。

「我真的那麼好？」大哥沉默幾秒鐘后，反問我。路邊的樹蔭投在他的臉上，迅速地閃過，「有時候我覺得，我在她心裏的分量並沒有那麼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沈欽言帶著我進了書房。我之前好奇他家書房左側的柜子作何用，現在終於知道了。

「那就跟我一起吃。」

我的大哥那麼優秀，那麼聰明，那麼自信。他事業有成，值得很多人去愛。質疑、後悔，都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大哥身上的詞語。我之前隱約覺得大哥和姚瑤之間的感情發展不如我想象的那麼順利——至少沒有我和沈欽言那樣順利。我忍不住有點埋怨姚瑤，就是因為她，讓我尊敬的大哥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大哥陷入了沉思，他凝著眉心看著我，以一種探索謎題的眼光。

他當時微微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我倒是沒想到你拒絕了榮佳明。」大哥微微笑起來，「你做事真是一鳴驚人。」

大哥搖頭，「她不是你，什麼事情過了就忘記。她心裏有事，卻沒告訴我。我有點後悔了，不應該自作主張。」

我心潮澎湃，握著雜誌，視線下意識在屋內打轉——忽然又被電視柜上的一疊DVD吸引住了視線。走近一看，果不其然，都是沈欽言的電影，收藏極全。

姚瑤輸完一瓶葡萄糖之後，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醫生鑒定已無大礙，簽了出院許可。

我把巨大的挎包放在沙發上，走到大哥身後，伸出手輕輕捶著他的肩膀。他肩膀上的肌肉綳得緊緊的，可見過著高度緊張的生活。

「……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

「噢，那好吧。」

姚瑤揉著眉心，「這也太多了。」

「可不是，」我得意洋洋地開口，「這個世界上，誰敢欺負我？」

「……不是的。」

十分鐘后，大哥從卧室里走了出來，面色陰沉。剛剛那樣激烈的爭吵過後，我很難想象他此刻會面露笑容。

雖然已經醒過來了，她精神狀態還是欠佳，走路人都像在飄，我和大哥扶著她躺到床上休息。

「大哥你不跟姚姐姐一起吃飯？」

「真正的粉絲會不要嗎？」

「是見過幾次。」

「我覺得自己和他合不來。」

大哥露出我今天看到的第一個微笑。

他微笑起來，「沒錯，以後可以給孩子拉催眠曲了。」

但當老闆的人總是忙碌，我下班后開車回到市中心，熬過了堵車時段，終於到達盛宣所在的金融大廈。整棟樓依然燈火通明。

我跳起來，「啊，我也要去！」

這世上能讓大哥變臉色的事情可不多，上次看到他這樣焦灼的神色還是爸爸卧病在床的時候，我著急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等待大哥的時候，我拿出了姚瑤的收藏里最新的一份娛樂報紙，翻到那篇有關他的最新八卦新聞——「沈欽言安露分手傳聞」，娛樂記者總是不缺乏想象力和誇張的文筆，報紙上將兩人的關係寫得繪聲繪色，說兩人二十歲出頭就在一起了，但四五年前就分手了。身邊一直也沒有別人，他們又是好朋友，常常在一起吃飯，於是被人誤解了云云。

我有些慚愧。我雖然是沈欽言的女友，但以他為封面的雜誌可是一本都沒有。關於他的娛樂新聞我雖然也在關注，可一次都沒想過列印出來，整整齊齊地歸置成九九藏書一摞，放在茶几下。至於他主演的電影DVD，我也沒有！

我……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著他，拍了拍手掌，只是掌聲聽起來多少有些底氣不足。

我呆住了。

「姚瑤不小了，也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女孩。」

「大哥，你別鬱悶，」我說，「如果她這麼不在乎你的心意，那就再找一個女朋友。」

大哥看著我，想說什麼最後欲言又止。

「這樣也好。」大哥從來都很有耐心，他贊同我的觀點，按了鍵，助理小姐出現在門口。

「很英俊，很敬業，片場從攝影師到道具師都對他讚許有加，」我老神在在地答，「嗯，我看到姚姐姐收集了許多他的資料，可能只是熱情的粉絲吧。熱情的粉絲有時候是不惜時間和精力追星的。」

話音未落，大哥的手機忽然響起。剛說兩句話大哥已經變了臉色，放下手機后他站起身，扣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走到窗邊順手抓過衣架上的西裝外套。

「說說看。」

非常溫暖的一張照片，我忍不住笑了——姚瑤的家庭和我家真的好相似，嚴父慈母和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地下工作做得不錯，瞞著我兩三個月。」

而前方則是二十歲出頭的姚瑤和一個看上去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的面容隱約有些母親的影子，非常漂亮，眼睛炯然有神。姐弟倆頭碰頭地挨在一起，看上去感情好得不得了。

「不是的，大哥，」我說，「粉絲也有各種各樣的。姚姐姐如果才十幾二十歲，這樣狂熱地追星是不奇怪的，可她又不是那種小女孩，肯定要冷靜得多，只是默默地關注自己喜歡的偶像就夠了。就像我喜歡張維安一樣，雖然他給喬希寧做唱片，我也就去攝影棚看過一次。」

他們離開后，急診室依然人來人往，我扯上了布簾，隔出了一小片安靜的空間。

「這倒是沒有。」

「也不是的……總之緣分到了就認識了。」

在事業心這一點上，大哥真是像足爸爸。爸爸也是工作狂，他一個人建立了盛宣並把它擴展到現在這樣佔據上下七層樓的規模，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爸爸總是早出晚歸，時常出差，通常我晚上都睡下之後他才回到家。他這樣辛苦是為了給我們提供最好的生活。好在他再如何忙碌，每到周末也會抽出半天時間陪我看書甚至玩電腦遊戲，陪哥哥打球。

我沒想到的是，自己的考驗也來得那麼快。

「不可能啦。」

「我不放心，回去陪她一個晚上。」

「你們怎麼認識的？網路上？」

「怎麼不說話？」大哥說，「我記得，喬希寧跟他參与了同一部電影。」

姚瑤苦笑，「在昏倒之前，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這段時間太累了。」

「哪個明星都有狂熱的粉絲啊。大哥你是沒見到，我當喬希寧助理的時候，幫他處理過一些禮物，狂熱的粉絲可太多了。我印象最深的，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女兒都上大學了，她特別熱情，給喬希寧送了好多好多禮物，說每次看到喬希寧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回到了年輕時代。」

「沒錯，是不敢。」大哥搖頭。「你的那位男朋友呢？也不會欺負你吧？」

「怎麼？」

「不然，阿梨你帶點回去吃？」

大哥把他的福特駛得飛快而平穩，在城市中心穿過，飛一般到達醫院。

大哥從後視鏡看我一眼。

「低血糖？」大哥坐在病床邊，擰著眉心看姚瑤，「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低血糖？」

「之前我們忙著工作，沒有時間糾纏這些事。昨天我跟他談合同的時候，他才無意中漏了口風，說你早就拒絕了他，」大哥略一沉思，「他一直以為你對他有點好感，沒想到你似乎並不中九_九_藏_書意他。」

姚瑤搖頭笑了。

他聞言微笑著低下頭，坐在椅子上，用松香仔細擦拭琴弦。

「那我獻醜了。」

「吃過了？」

我說：「大哥，你別難過。她正在生病，難免心情不好。等病好了就沒事了。」

下一秒她的手指用力扯住了被單，「爸爸您怎麼提起這件事情了？」

我連連點頭表示同意，「我覺得，什麼時候學習都不晚。」

大哥並未完全否定，但語氣聽起來不容置喙，「看你的恢復情況再做決定。」

我隱約明白大哥的意思了。我做喬希寧助理的時候，不止一次跟姚瑤說我在片場的所見所聞，應該也有提到沈欽言。大哥以為，若姚瑤姐真是他的狂熱粉絲，難免多問幾句，就像她跟我談起顧持鈞時滿臉的夢幻表情。實際情況是，她壓根沒主動在我面前問過沈欽言一句半句。

我想，既然把這些東西隨便放在茶几上，應該並不介意我稍微翻一翻。

難道姚瑤是沈欽言的粉絲嗎？

「……我沒有告訴你一切的義務！」

大哥送她回了家，我作為稱職的跟班，也跟著去，路上我們路過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大哥去買了許多的巧克力和點心。

大哥沒做聲，只看了眼我，我會意，躡手躡腳退出了卧室，順手虛掩上了門，來到客廳。兩人的說話聲音變得隱隱約約，聽不清楚。

我坐在沙發上等大哥出來，本想拿出手機玩，視線卻穿過了透明的玻璃茶几，看到茶几下層那一摞厚度約為十厘米的報紙、雜誌、列印紙——我絕不是不尊重人家隱私，也絕非多事。但是，我視線所及的第一份報紙的大標題、第一本雜誌的封面和第一張新聞列印紙的標題都和沈欽言有關。

是的，這是一把昂貴的大提琴，更是一把優秀的大提琴，音律圓潤優美，弓弦之間流淌出輕快的旋律，卻又因為不甚熟練而帶著細碎的顫音——據我所知，大提琴往往聲音低沉如泣如訴，可他卻能拉得這樣輕快明朗，猶如歡笑的孩子，有的音節好像清澈的溪水摔在石塊上，碎成雪白的泡沫。

我彎下腰大致一翻。那一摞報紙全都是娛樂八卦新聞的版面，由新到舊，雜誌有兩疊，全都是印刷精美的電影雜誌，且每一本的封面都是沈欽言。至於列印的新聞稿，不出我的預料，也統統都和沈欽言有關。

收集狂的背後是熱愛。啊，原來喜歡一個明星，的的確確是會變成收集狂的。

大哥沒有意見，「這樣也好。」

因為不是大病，大哥長長出了一口氣。我也是，臉上情不自禁帶上了笑容。

大半年前我也來過一次，這次看上去，規模似乎更大了。因為大哥的努力，盛宣又購買了幾層樓作為辦公室。

我倒坐在椅子上，下巴擱在椅背上，驚訝地感慨，「沒想到你的大提琴保存得這麼好！」

大哥置若罔聞。

我裝作沒有聽見。

「他啊——」我頓了頓，「大哥，你定一個時間，我帶他來見你。讓他自己告訴你好了。」

大哥指了指我，「多叫一份。」

「……我受夠了你高高在上的態度！我知道你有錢，可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錢解決的你知不知道！」

我覺得頭皮一麻，下意識踩了剎車。大哥怎麼會問我沈欽言的事情？啊，也是，我第一次去姚瑤家就看到了她那滿山滿谷關於沈欽言的資料，大哥又怎麼會沒發現呢？難道是覺得沈欽言是他的——呃，情敵？

「……也沒有瞞著。」

大哥一個箭步走到她的床邊，低頭看著她。

大哥一邊在文件上批註一邊說：「我們家雖然不如榮家，但也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的。」

他搖搖頭，不置可否地點頭，「走吧，她睡著了。」

很快九*九*藏*書車子在白莎道17號停下，大哥跟我一起進屋，回到他自己的卧室收拾了幾件衣服又要離開。

這可真的猜錯了，我網上的朋友很多，很多都是異性，不少也見過面，但每個人見到我的時候都會大跌眼鏡，完全洋溢著一種兄弟般的情誼，絕對沒可能發展。

大哥說：「說了什麼？」

我並沒有刻意地隱瞞，我想，誰叫我和沈欽言是鄰居呢？

牆上的掛鐘已經走到了八點，我遺憾地開口道：「……律師也不容易。」

大哥頷首，「也好。」

我故意賣了個關子。並非不能現在告訴大哥，但是我想挑一個更加正式的時間告訴他。要知道，杜家小女兒有了個男朋友絕對是非同小可的大事啊。沈欽言又英俊又沉穩，還很喜歡我。每次想到我有了這麼優秀的一個男朋友，我簡直都想飛上天了。如果大哥和他一見，一定會又驚又喜的！

「同事？」

我想這個故事編得還挺像真的，配圖也是惟妙惟肖，忽然被卧室傳來的一聲高喊驚到。

「怎麼可能？我覺得我好像會欺負他才是。」

「不用擔心，大哥你這麼好，」我肯定地說，「她氣消了就明白你為她好了。」

「沒關係。」我連忙說。

「哦，好。」

「我不要了。」

「應該不是肖揚吧？」

字字句句都透露著激烈的情緒，直到聲音小了下來。

大哥把筆記本裝入電腦包，拿起了車鑰匙，「姚瑤忽然昏過去了，正在醫院。」

我站在陽台上目送大哥的車子遠去，又朝隔壁看了一眼，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大哥在我的心中，一直是堅定、強韌、不屈不撓的。我永遠不想看到他黯然神傷的樣子。

「當然不——」我猛然啞了聲音，不再做聲了。

他伸手拉開左側的柜子，彎下腰，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碩大的木製琴盒。盒身精緻，面板朝向外拱起，裏面裝的是大提琴，琴身簇新，弧度圓潤，絲綢一樣華麗。他打開那壁歐式立櫃，變魔術般拿出一個配套的琴架對著，從書架里抽出一本曲譜，攤開。

大哥搖頭失笑，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信息社會，每個人都不容易，工作壓力大哥也不是不清楚。他略一沉吟，「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很忙，但不能以犧牲健康為代價。我會跟你們合伙人請假，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周末我訂好了溫泉，跟我去休個假。」

我也在外留學過，知道在外時都是報喜不報憂的。下一秒她的表情忽然一僵，似乎是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句很了不得的話。

我看著都覺得心疼，「其實我覺得根本沒必要把公司擴大吧。現在這樣也很好，又不缺錢。」

姚瑤看了眼來電號碼，頓時精神一振，坐得筆直拿起電話。或許是電話的隔音效果不算太好，又或許是卧室里太安靜，我聽到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助理小姐看了看記事本，「杜總，明天晚上可以。」

車廂里沉默了好一會，大哥再度開口，「你在喬希寧身邊當助理的時候，見過沈欽言嗎？」

「也……也不是啦……」我梗著脖子，「我一直都很體貼的！」

回去的路上，我一邊開車一邊問：「大哥，你剛剛和姚姐姐說了什麼？」

「小時候希望有一把名貴的大提琴，但從來沒有得到，所以，當時明知自己已經不會再拉響它，還是買了回來。」他說，「我很想問『你想聽什麼曲子』，但實際上，你恐怕只能聽最簡單的曲子。」

姚瑤面帶微笑，溫順地回答：「……是的，爸爸，我一切都好……案子的資料準備得很順利，爸爸您的建議很好……您不用擔心，和事務所的同事們合作也很順利……弟弟最近的學習怎麼樣……您和媽媽最近身九九藏書體怎麼樣，上次媽媽不是說腹痛嗎……嗯，沒事就好……」

大哥靠在老闆椅上，滿臉疲憊，鎖著眉地坐在老闆椅上輕輕呼出一口氣。

年輕助理詹微端著杯熱騰騰的咖啡敲門進來，問大哥：「杜總，我們在叫外賣。您……要不要？」

我很著急，跟在大哥身後一路小跑沖往急診室，自覺很多年沒有這麼運動過。到的時候姚瑤已經醒過來了，掛著吊瓶，面色蒼白地靠在床頭喝巧克力牛奶。

我和大哥對視一眼。

我不太清楚大哥要跟姚瑤談論什麼事情，但顯然是他們倆人的事情，絕非我能介入的。

「可……下周我要出庭。」

「前兩年路過維也納的希爾琴行，無意中看到這架經典款的大提琴出售，就買了下來。除了試音時，一次也沒有拉過。」

「家裡的一些小事，不要緊的。」姚瑤說，看得出來她想讓自己的笑容顯得很輕鬆，但或許是因為她病了，那勉強擺出的笑容和哭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問她到底在擔心什麼事情，說我會幫忙。她一直說沒事。我越問她越生氣，最後她忽然情緒失控爆發。」大哥靠著椅背，臉色滿是疲憊。

我臉一熱。

大哥凝神打量我半晌，又點了點頭，「剛剛你一進屋我就發現了，今天你氣色好極了。以前每次看到你的時候，臉色都蒼白得跟營養不良一樣。」

我連忙擺手，「不不，姚姐姐你自己吃。我不太吃甜食。」

姚瑤抿了抿嘴，把視線投向了我。我對她攤了攤手，表示無可奈何。對大哥來說，這話已經是極盡溫柔了。沒有一票否決，沒有武斷反對。

原來姚瑤最近正在忙一個商業案件的訴訟，晚上她和同事討論細則時，起身去倒咖啡，沒走幾步，就昏倒在會議室里。據說就那麼直挺挺地倒下去，好在會議室鋪著厚厚的地毯才沒摔出大問題。他們連忙把她送到附近的醫院，經過初步診斷，認為可能是低血糖。果然，在輸了半瓶葡萄糖之後，她醒了。因為是合作夥伴，律師事務所的人都知道姚瑤和大哥正在交往，於是給大哥打了個電話。

這是我第一次到姚瑤家。她的父母都住在距離靜海三百公裡外的臨市，她也是獨居，屋子不算大，兩居室，一間卧室一間書房，收拾得異常整潔，和我自己那個亂糟糟的公寓截然不同。

剛躺下，床頭柜上的電話響了。

大哥略一頷首，「多謝。」

我差點栽倒在厚厚的地毯上，「大哥，我和喬希寧要是能成的話，早就成了啊。再說他現在都有女朋友了啊！是宋亦涵啊，就算你不看娛樂新聞，翻報紙的時候也會瞧到的啊。」

大哥的辦公室亮得驚人，我去的時候他和幾位董事剛開完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滿面疲乏。

「這倒沒有……」

「收藏的心情，我懂的。」

大哥疲憊地開口：「別說傻話。讓你換掉現在的男朋友，你答應嗎？」

大哥緩緩轉過身看我，「怎麼轉性了？真的是因為有男朋友的關係？」

「查查看，我這周哪天晚上有空。」

我「咦」了一聲，明晚沈欽言有事情，於是連忙問：「周末不行？」

「周末我約了——」

姚瑤的這套屋子，客廳和陽台連為一體，進門處有一個立櫃，上頭擱著一個相框，我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是姚瑤的一家四口。父母站在兩個孩子的身後，姚伯父一身法官袍，面相很是威嚴；伯母十分端莊，哪怕在這個年紀了，看上去也是眉目如畫。

大哥沒做聲，看向病床邊的一男一女，他們是姚瑤的同事，此刻看上去也都是疲憊不堪的模樣。看到大哥后，為首的男人和大哥握了下手。兩人顯然熟識，於是解釋了原委。

我小聲地問他：「一切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