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男朋友
我小聲嘟囔：「我本來就是大人……」
大哥倒是微微笑了，「也好。你也應該長大成人了。」
他的個子在男人中絕不算最高的，但身材勻稱合度，比例完全達到了黃金分割。寬肩細腰，長腿筆直，襯著偏白的膚色，身材好到我這個女人看了都會自卑。
我自以為很了解大哥，但現在也判斷不出他的想法。
大哥嘆了口氣，伸手點了點我的額頭，「我是擔心你被人騙了。」
「你會游泳嗎？」
大哥搖搖頭，「找個演員啊……太胡來了！我真是連做夢都沒想過。早知道當時實在應該撮合你和榮佳明。」
沈欽言對這次見面實在是很上心，看見他站在衣櫃前一本正經地選衣服我忍不住笑起來，「放心啦，你穿什麼都好看，我大哥又不會嫌棄你的穿著。」
讀書的時候，我的體育一直是最差的。我不擅長任何一門運動，打排球籃球沒有力氣；乒乓球羽毛球反應速度太慢，無法接對方打過來的球；跑步跳高時四肢全不協調，總是被同學們嘲笑；游泳更是悲劇，明明大腦很清楚游泳的每一個步驟，但總是無法協調應用，下到水裡就會溺水；至於交際舞，那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同學們取笑我說「腿長不會跑步，個高不會彈跳，筋軟不會柔韌」，明明硬體足夠，但軟體不給力我也沒有辦法。我想如果我是一台電腦的話，必然有著嚴重的「程序缺陷」，從誕生那天開始就被漏裝了「體育」這個軟體。不過媽媽也說得好，哪能好事都被我占齊了呢，運動白痴就白痴吧。
下車后我環顧四方，是家外觀低調的高級會所，以健身為主。工作人員似乎和沈欽言相當熟悉，一見到他就露出微笑，「沈先生。」然後帶著我們穿過大廳和兩條走廊。這個時間會所的人不算太多，四周十分安靜——我想很少有人在晚飯後來做激烈運動吧。
「阿梨，那你等我一個小時。」
大哥靜靜聽著，在聽到「鄰居」兩個字的時候眼角一跳，「鄰居？」
「不，你一定是誤會了，」我嚴肅道，「我的的確確是運動白痴，但這和我是Nerd完全沒有關係。」
我心裏小聲犯著嘀咕，大哥何必明知故問呢？
我覺得口乾舌燥，哪裡還敢再看他，垂下眼瞼時視線落到他的腳踝上，只顧得拚命地搖頭。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考慮，我是瘋了才會跟他一起下水。
他凶我，「給你做幾頓飯就很好了？」
餐廳是沈欽言訂的，就在盛宣所在的大廈附近不遠。
我真是喜歡他說「回家」這個詞。
沈欽言的步子緩下來，「她做什麼工作？」
「他是不會花心的，」我伸出手指戳了戳我圓圓的包子臉，「大哥，他要花心的話早就花心了……你看，電影里的女明星https://read.99csw.com，哪個都比我好看。他之前的女朋友安露也比我好看一百倍，可他偏偏看上我啦。」
「他就我這麼一個小妹妹啦。」
一頓飯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吃完了，我們結了賬離開，走到門口等車的時候沈欽言接了個電話，他走得略遠了一點，我看到手機的光芒落在他臉上，幽幽的就像一幅靜美的畫。
我終於冷靜了一點，在內心小聲嘀咕，他就不應該這麼英俊，還好在他身邊的女人是我，換了別的人可怎麼得了？他還教我游泳？本來就心慌意亂，和他身體接觸的話，我一定很緊張，到時一個反應不及，溺水了怎麼辦？
他因為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而離家出走，心裏憤懣也是正常的。
他點點頭，背對我轉過身去，我看得更清楚了——他肌肉結實，肩背至腰腿的線條流暢，只有臀部被小小的黑色泳褲包裹著，渾身上下毫無贅肉，後背皮膚柔韌光滑，宛如一匹上好錦緞，又或者是塊溫涼的玉石，我忽然很想去摸一摸判斷一下，到底是哪一種手感。萬幸，我及時克制住這種可怕的妄想，只看著他戴上黑色的游泳眼鏡，如飛燕展翅般躍入泳池。
「你認不認識姚瑤？」
「阿梨？」他遲疑地看著我淡定地撫摸狗頭。
我有些心虛，「大哥，你要吃什麼？」
他定睛看著我三秒鐘，臉上浮出很微妙的神色，隨即把剛從更衣櫃里拿出來的球拍放回去。一般需要流汗的運動都需要兩個人，比如球類。
他搖搖頭，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重新提起另外的話題，「我自從當年離家之後，十多年來幾乎沒跟家裡聯繫過。」
他面容雖然平靜，但眼眸里的笑意不論如何都藏不住，他本想說什麼卻沒說話，只伸手朝外一指，「休息室在外面，你過去等我。」
我癟癟嘴，「可是他對我很好……」
「你不去？」
「我是運動白痴。」
「那你有沒有擅長的運動？任何一項。」
他頗認真，「我教你。」
南姐從車子里探出頭，笑著對我們比了個手勢，又指揮司機把車子開走了。
「阿梨，你是不是就看上了他的臉？」
「不是說這方面，」他頓了頓，「我是說他非常愛你。」
「不恨，」他搖頭，「但那個家從我出走的時候就已經沒了我的位置，回不去了。我離家出走到出名之前，他們沒有找過我。我開始拍戲出名之後，依然沒有找過我。我每年寄給我母親的支票，她也一直沒有用過。」
沈欽言毫不遲疑地回答：「我們幾年前就分手了，現在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最後他選了套褐色西裝和條紋領帶，看上去就像是行走在金融區的高級白領。
沈欽言眼底都是茫然，「姚瑤？是誰？」
「什麼？」
目送車子在拐角處消失后，沈欽言才長長呼出一口氣，看上去像是吃了顆定心丸，最後放心了。
沈欽言「嗯」了一聲，「很漂亮？你大哥很喜歡她？」
大哥略略一搖頭，既不解釋也不多言。公司的司機把車開過來，他上了車，關上車門離開了。
我連忙說：「是啊，他就住在白莎道15號。我也吃了好大一驚。」
眼前的人模樣很熟，我知道他是在辨認。我連忙為兩人作了介紹，「這是我大哥杜哲，這是我男朋友，沈欽言。」
大哥沒有回答，也不作聲，只側了側身，讓服務生把餐盤放下。等服務生走開后他很冷靜地說：「我對你的職業沒有偏見。但是，你到底是娛樂圈的人，娛樂圈是什麼樣子你比我更清楚，以後你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別人的注視，」他盯著我，「阿梨，你能接受？」
「嗯，總之，麻煩你在爸爸媽媽面前說說好話吧，我請你吃飯。」
「既然你堅持，我當然也不會阻攔。」
大哥神情肅穆，若有所思地看向我，「有一件事情我要先問清楚。」
他們開始閑聊之後，我就不那麼緊張了，沈欽言一邊說我和他相遇的「巧合」一邊給我的咖啡里加了糖。
「是真的，」沈欽言端肅了神色，點頭，「我當時就在反覆地想，這種運氣平生再也不會發生第二次了，上天賜給我的機緣，絕不能再錯過。我想盡了一切辦法來追求阿梨，好在成功了。」
我不服氣地頂嘴，「不是幾頓，是幾個月。大哥，你給姚姐姐做過幾頓飯？」大哥頓時沒了聲音，我心裏暗自笑起來。他公寓的廚房不染纖塵，絕對不是會做飯的人。
沈欽言搖頭失笑，「還真是這樣。」
雖然姚瑤嘴上說「沒事」，但我的擔心一點都沒少。不過這份擔心很快就隨著沈欽言的歸家煙消雲散了，我帶著哈利在大門口迎接他，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他叫我，順手把白色的浴巾放在躺椅上。
「電影明星的私生活大都很糟，分分合合。」大哥抬起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外乎就是『沈欽言不是這種人，不會花心』，是吧？」
「游泳圈。」
我心裏犯著嘀咕，手上卻無意識地敲著鍵盤，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到滿屏幕的「沈欽言」，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大哥玩味地看了我一眼，一言不發。
「你還恨你家人嗎？」
「阿梨當喬希寧助理的時候認識你的？」
他話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字一頓。
白莎道15號也自帶了泳池，不過並不大，只能算是兒童泳池，根本不能暢快地游泳。而我面前這個碧波瑩瑩的泳池則是九*九*藏*書標準比賽用池，四周牆壁由一面面通透的大玻璃組成，淺藍色的頂蓋呈圓拱形，就像天空飄落到了這裏。泳池人也不多，寥寥幾個人，每人都能佔據一條泳道。
大哥不知想到了什麼，隨後正視沈欽言，「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她是杜家唯一的女兒。」
「那是，我哥好歹也是個大公司的CEO。」
沈欽言掛掉了電話很歉疚，解釋說是公司打來的電話沒辦法不接；大哥擺手表示不介意——剛剛吃飯的時候他也接了若干個電話。大哥彷彿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臉，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的男朋友。
大哥被我說得又好氣又好笑，於是皺起眉來，「我杜哲的妹妹哪有那麼差？我不相信沈欽言是個瞎子。」
大哥神色緩和了不少，「等我父母回國后，再叫上你的父母，大家見見面。」
我覺得心口暖暖的，又感動又幸福。那種幸福感難以言說。
「哦，她是律師。」
他搖頭，「端正的衣冠，也代表了做人的態度。不能讓你大哥覺得我態度不敬。」
沈欽言站起來，對大哥伸出手，「杜大哥，你好。」
我撇撇嘴，「可是我不喜歡榮佳明啊。」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不要緊，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你今天見到我大哥了吧，他人很好的。而我的爸爸媽媽和我大哥一樣，他們肯定會喜歡你，他們就是你的爸爸媽媽。」
沈欽言穿衣服總是非常整齊，沒有必要的話，連領口袖口都系得好好的，手腕都看不到。忽然看到他只穿了一條黑色泳褲，對我的衝擊力簡直有如原子彈在地表爆炸。
我猛然想起下午的事情，哈哈笑起來，「也不全是，有時候也很迷糊哦。今天下午她來找大哥，居然走錯了，去按了你家的門鈴，還好被我發現了。哈哈。」
「剛剛你大哥說叫上我家人一起吃頓飯，」沈欽言說，「可能對我來說，有些……困難。」
我迅速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我不會游泳。」
沈欽言回答：「是的。」
「最後你大哥提到的姚瑤，是什麼人？」
「嗯？」我很驚訝，「看不出來。你好像一直很沉穩啊。」
「如果你有時間的話，」他說，「我們暫時不回去。」
他點了點頭，低下頭看著我，順手拿起我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果汁又放下，「阿梨，不會游的話，借個游泳圈就可以了。」
我發現自己再也不能很安心地寫程序了，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輸入著代碼，可眼角餘光卻忍不住偷瞥泳池，總看到他如同游魚一樣在奮力擊水，有時候他變換泳姿，我就能看到那肌肉勻稱的脊背如風帆那樣在波濤里起伏，灼然若星。
沈欽言點頭回答：「好的。」
「不，什麼都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運動？」
我小聲嘀咕，「不要。」
沈欽言九_九_藏_書沒有再說什麼，拉著我的手上了車。
「對了，沈欽言，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作為女律師，應該相當厲害吧。」
「哦，是我大哥的女朋友，我未來的大嫂了。」我們走到停車場，「我忘記告訴你，她可是你的超級粉絲，家裡收藏了好多好多和你有關的東西……大哥懷疑她暗戀你呢，可能有點小小的吃醋。」我對他吐了吐舌頭。
「這還真不好說。」
我和沈欽言坐下后十分鐘，大哥才到。他照例是一身西裝，掃到了沈欽言身上，臉色陡然一僵，目光就這樣停住了許久。
他微微笑起來，「被你看出來的話，我還當什麼演員？你大哥眼睛很厲害。」
我搖頭說：「不成，我學不會。」
我「噢」了一聲，嘴巴都張圓了，然後搖頭，「不是的。他是很英俊，但絕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坐在泳池旁的躺椅上，侍者給我送來了飲料，我打開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點開了代碼編寫界面。為了提高量子計算機的效率，我們開創了一種新的語言，但這門新語言存在許多問題，我一邊輸入代碼一邊思考怎樣解決軟體運行中的問題。
大哥眉目稍展，但說話毫不留情，「你還真是先斬後奏。我都不知道我的小妹子這麼能幹，居然找個電影明星當男朋友。」
「是的，第一次見面，是電視台做節目的時候。」
「阿梨。」
我抿嘴笑起來，「大哥，我認識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我覺得很好，不希望他改變。以後遇到的種種問題，我都能面對。」
他低下頭，微笑著吻了吻我的指尖。
果然到家之後，他終於開了口，「游泳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那你去運動吧。」
他牽我的手，「好了，回家吧。」
好在沈欽言並不怯場，黑眸眨也不眨地直視回去，「多次聽阿梨說起您，一直想跟您見面，卻被我拖到現在，真是抱歉。」
他臉上的笑容似曾相識，我曾經在不少人的臉上都見到過這樣微妙的笑容。雖然他的確是笑得最好看的那一個，但有件事情必須要澄清。
我快樂地笑起來，「我去看了心理醫生了，現在不怕狗了。」
「是啊，她很漂亮，眉目如畫，性格也特別好。」我說。
「嗯……他喜歡我，自然是有道理的，我的優點還是很多的，也許他會喜歡我一輩子呢。」
回去的一路他開車速度都不快，神態看上去顯得若有所思，我沒有追問，反正他總會告訴我的。
果然，哈利的出現讓沈欽言大吃一驚，而在看到我拍著哈利的頭，帶它去後院它的老地盤的時候，那種驚訝簡直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
大哥面無表情，終於開口了，「沈先生，我記得不錯的話，你是位電影演員？」
大哥不為所動，瞥了他一眼，「我記九*九*藏*書得你之前不是有個女朋友，是電視台的節目主持人？」
只要坐在電腦前，時間這個概念對我來說，就約等於零。我更新工作空間的時候，忽然一道陰影罩住了我，我迷迷糊糊抬起頭，在看清來人的面容前，倒是先被來人幾乎赤|裸的身體驚呆了。
「有點熟，」我說，「安露姐人很好，風趣幽默，對我很好。」
沈欽言在這裡有固定的更衣櫃，他說自己經常來這裏健身。
還好沒被人看到，我把文字都刪掉之後，長長鬆了口氣。
明亮的餐廳角落，坐了我們三個人。大哥面容嚴肅冷峻，神色宛如在召開決定公司生死的董事會。我心臟頓時一縮，好在大哥場面上的禮儀也不會少了半分，他簡單地和沈欽言回握，「沈先生。」
他一言不發地抱住了我。
我歉疚地說：「那你去做別的項目好了，」我指了指玻璃門，那裡有個巨大的泳池，「去游泳也很好哦。」
我莞爾。
「啊，這件事不要緊的，大哥只是客套而已。」
「哪家？」
「什麼？」
沈欽言穿衣服總是非常整齊，沒有必要的話，連領口袖口都系得好好的。忽然看到他只穿了一條黑色泳褲，對我的衝擊力簡直有如原子彈在地表爆炸。
我配合著點頭，跟大哥說：「是安露姐，Max電視台的主持人啦，很有名的。」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應當是和盛宣有合作的律師事務所吧。其實她今天本來也要跟著大哥一起過來吃飯的，但她的爸爸媽媽也到了靜海，沒時間過來。」
兩個人重新落座，大哥瞥我一眼，一言不發把菜單推給我。好在我知道他們倆的喜好，埋著頭點了單。待服務生離開后，我們這桌的氣氛忽然變得微妙起來——好像大哥從哪裡借來了一塊陰雲罩在我們頭頂，壓得我幾乎無法安靜地坐好。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起許真那句「首先面對的，是來自家庭的阻力」，不得不承認她到底是過來人，在某些事情上比我有遠見得多。
大哥側過臉問我：「你和她很熟？」
「你，你……」我覺得呼吸不暢，「換好衣服了？」
「我很緊張。」
身為一個電影明星，保持身材是要的。我贊同地點點頭。
大哥銳利得異乎尋常的視線在我身上停了一瞬，又看向沈欽言，視線宛如兩道繩索緊緊捆住我們。
「你……你多游一會兒，」我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著急。」
「我知道。正因為她是杜家的女兒，才這樣優秀。」沈欽言道，「我非常愛杜梨，我會盡一切努力讓她此生平安喜樂。大哥，希望您成全。」
我笑起來，「誰能騙得了我！」
沈欽言從善如流，「請說。」
半小時后他終於從泳池裡浮出來，整個人神清氣爽，換好了衣服叫我一起回家。
我誠實地繼續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