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五章

第五章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給夏楚蓉打一個電話,或者乾脆去看看她。她不是說在一個叫佳奕的美容顧問公司上班嗎?很容易查到地址的。身體里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告訴周雨樓:她現在的日子一定非常不好過,那個男人會對她怎麼樣?會離婚嗎?會大鬧嗎?會打她嗎?那麼文弱的女人,怎麼受得了……除了這些擔憂之外,周雨樓還對那女人有種強烈的感激。感激她那天不顧一切地攔住那個男人,感激她把自己趕出房間時那種拚死的架勢。一個女人只有在傾盡全力地保護一個人時,才會有那樣的力氣、那樣的叫喊和那樣的眼淚。
唐凱進屋的時候,夏楚蓉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走過去,和夏楚蓉並排坐下,拿過遙控器,把電視關掉,剛要說話,夏楚蓉開口了。
夏楚蓉一句話也不說。
大概有五六次吧,周雨樓把掏出來的手機又放了回去。
唐凱愣住。
「對不起……」夏楚蓉哽咽著,走進客房,關上門。
唐凱看到的正是那個節目。
事情的變化發生在第四天晚上。
他非常矛盾。
夏楚蓉到底過得怎麼樣呢?
第二天上午10點,下了課的周雨樓往外走。就在他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唐凱的車也開到了音樂學院門外。
但另一個聲音也一再堅決地提醒他,絕對不可以一錯再錯。回望自己的行為已經非常可笑了!本來是想作一個了結九_九_藏_書,結果卻製造了更大的麻煩。如果再不懸崖勒馬,也許會犯下更加不可饒恕的錯誤。那個聲音還反問他:你以為你的安慰會幫她嗎?婦人之仁!那隻會使不幸的女人更加不幸。你不能娶她,對吧?好,那就別再去招惹人家。忘了吧,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真的不好。
「我們離婚吧。」
唐凱半天都沒動。
唐凱覺得自己是全世界窩囊廢的巔峰和大王。
唐凱也去找過雅都飯店的總台,希望能調出那天1218房間客人的姓名和身份證,但是調出來一看,是一位叫夏楚蓉的女士。
那天保安離著挺遠就聽到了1218房間里的哭聲。他們跑過去把門打開,一看室內的情形,就立刻聲色俱厲地質問唐凱發生了什麼事,這位小姐怎麼了,趁報警之前趕緊交代清楚……儼然唐凱就是行兇歹徒,罪行不在強|奸未遂之下。唐凱這個冤吶!怎麼交代呀?總不能說……對不起,你們誤會了,這事不怨我,其實我是個王八,這都是因為我老婆跟別人睡覺造成的吧?在唐凱和保安動手起來之前,夏楚蓉及時止住哭泣,敷衍著解釋說只是夫妻吵嘴,這才了事。保安剛出門,唐凱突然想起那個客人的皮箱還在走廊上。他趕緊去拿,卻看見保安已經把皮箱當做遺失物品提了起來。唐凱說「那個皮箱是我的」,保安便讓他說出皮箱里https://read•99csw.com都有什麼東西。唐凱當然說不出來,他說那是他接來的客人的皮箱,保安說讓客人自己來取。唐凱急了。把客人的皮箱弄丟了,這事要是讓台灣老頭兒知道還了得?於是又險些動起手來。後來多虧總台服務員出面作證才得以平息。
那天唐凱只喝了一個小二。因為頭一天夏楚蓉在兩次做|愛中形同死人的狀態讓他有點兒毛,喝酒的時候他猶豫著,如果今天晚上條件允許就和夏楚蓉和解?想著想著就這麼定了。
夏楚蓉的聲音很低,語速緩慢,「我什麼都不要,我自己走,你再給我兩周時間,我去找房子。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是個壞女人,你別怪我。」夏楚蓉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忍著淚水,吐字斷斷續續的,「不是你的問題,你是個好人,真是好人。問題在我。我們不合適,我們在一起,是個誤會,真的,我對不起你,但是,早點分開都好,你別多想,是我的錯,我的錯。」夏楚蓉站起身,看著愣在那的唐凱,四天以來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面看他。
老婆跟了別的男人,自己連把事情弄明白的資格都沒有?綠帽子明晃晃地戴著,竟然連生產廠家都弄不清楚!於是前仇舊恨一股腦兒湧上心頭,素日的自卑頃刻反彈成巨大的憤怒。態度的冷淡,做|愛的碰壁(怪不得總是碰壁)……還有兩件事情也令唐凱心如刀絞。一是https://read.99csw.com他打周雨樓的那拳。他當然看出對方是可以躲開的,但是人家就是不躲。不躲才他媽可氣!過去唐凱跟他爸爸下棋,老頭兒從來也不說讓著唐凱,但總是在開局不久就用兩個非常低級的錯誤丟掉一車一馬,然後再想辦法把他幹掉。為什麼丟子?就是因為太強大了,丟兩個子才好玩。挨打連躲都不躲,什麼意思?能耐唄,不屑唄。那意思彷彿說:小樣,你不是想打嗎?來,讓你打,就你那兩手,撓痒痒一樣,無所謂的事……這成什麼了?挨打的是因為過於強大才會挨打,打人的是因為被藐視才能打人。沒他媽天理了!所以,唐凱雖然打了人卻沒出氣,快|感完全被屈辱覆蓋。還有就是周雨樓被打倒時夏楚蓉的表現。她竟然還去扶那個男人,竟然完全不顧及自己的理虧,完全不考慮丈夫的感受!唐凱覺得自己真是屈到家了。
由八大企業聯合贊助的「一路狂歌」青年歌手爭霸賽是今年省內最搶眼的電視節目,收視率一路飄紅,媒體熱情追捧,觀眾趨之若鶩。在每一輪比賽的前後,相關的報道和節目都會佔據各大媒體的重要版面和黃金時間,尤其是即將進入決賽,聲勢更好比烈火烹油——薛戈便是這其中最受矚目的焦點之一。他在爭霸賽美聲組的比賽中得分一路領先。就在幾天前,他再次以一曲《聖潔的阿依達》在新一輪的比賽上技冠九-九-藏-書群雄,以總分第一的成績殺入決賽,省電視台隨即對他和周雨樓進行了專題採訪。
已經好幾天了,周雨樓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他表面上看起來忙碌不停,結婚的事、系裡的事、外面的事、各種事……但實際上靈魂完全從肉體抽離。那天梳妝台被拉回家的時候,蔣丹興緻勃勃地給他介紹,她是如何在一本雜誌上發現了這款美式梳妝台的照片,如何驚艷於它的造型,又如何在傢具城不期而遇,當時有多興奮……然後她讓周雨樓猜猜梳妝台是用什麼木頭做的,可一連叫了好幾聲「雨樓」,周雨樓都愣著沒反應。蔣丹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他說沒有,就是太累了。
但是唐凱有良好的品質,他不打女人,在夏楚蓉面前更是連吼叫都難以施展。在百般詢問無果的情況下,他自虐了兩次。一次把拳頭砸在了茶几上,硬是把松木的桌面砸出了兩個淺窩。一次是用頭撞牆,側面撞的,梆梆幾聲,生疼,但是沒出血——那是第一天晚上的事。第二天晚上,他把懸挂在卧室床頭上的三十寸結婚相框摘下來,用膝蓋頂折了。第三天晚上喝完了酒回來之後,他強行和夏楚蓉做了兩次愛。夏楚蓉既沒拒絕也沒掙扎,只是一動沒動,一聲也沒出……當然,這幾天中唐凱也有好幾次把兩個字擠到了嘴邊——離婚。但是忍了忍,沒說出口。
過了好一會兒,唐凱像是被噩夢驚醒一樣,打了九九藏書個激靈,虛脫地靠在沙發靠背上,拿起了手邊的電視遙控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拿起遙控器,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電視打開……那一切都是無意識的動作。他盯著電視里花花綠綠的畫面,覺得自己輕飄飄的,連究竟在幹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是潛意識的作用吧。潛意識裡,他想讓電視中那些活動的小人來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使自己看起來多少像一個普通人,而不是靈魂出了竅的、全世界最可憐的丈夫。開始的時候,電視的畫面在唐凱眼睛里只是一些模糊的光暈,就像有一次他開車開得太久,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水洇濕了一樣,那次他可是嚇得夠嗆,他趕緊把車停在路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剛才,他看電視里的那些人就是那回的感覺:模糊、閃爍……可是現在……就在此刻、此刻……忽然間……他的眼睛猛地恢復了正常——甚至非常明亮,是全世界最好的眼睛!這簡直就是一瞬間的事!太不可思議了!他死盯住電視屏幕,終於知道了其中的原因,電視里有一個畫面在吸引他:一個人正在那裡面講話——就是雅都飯店的那個男人。
事發之後,夏楚蓉一直非常堅決地非暴力不合作,任憑唐凱怎麼問,就是一言不發。唐凱的問題無非是兩人怎麼認識的,多長時間了,以前上過床沒,幾次……當然,還有最關鍵的,那傢伙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