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
白小溪想跟自己打個賭。
「躲?」趙鐸一聲苦笑,「你就是能躲過閻王爺也躲不過那幫人,要是沒這兩下子他們敢出來放高利貸嗎?」
當時聲樂系的辦公室敞著門。白小溪看見,蔣丹從包裝袋中撕開兩片葯,遞到周雨樓手上,看著他吃下去。一個細節格外刺痛了白小溪:周雨樓就水吃下藥之後,蔣丹用手絹輕輕擦著他的嘴角。周雨樓幸福地笑著,他的妻子在正午的陽光里亭亭玉立,恬靜又從容。在那一刻,白小溪告訴自己,那個男人永遠都不屬於她。其實當時白小溪手裡也正攥著一盒葯。早上在校門口遇到周雨樓時,她就看見他不停地咳嗽,後來還聽見了他在走廊上的咳嗽聲。於是下課之後,白小溪跑到學校旁邊的藥店去買了那盒葯。但是現在看來用不上了,她把那盒葯扔進了垃圾桶。
白小溪在心裏對周雨樓說:這些天來,你始終都在如此殘酷地對待一個愛你的女孩,現在,就該是讓這殘酷帶給你好運的時候了。
「那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而且,如果說到錯,首先是我,我是你的老師,而且,我還是一個女人的丈夫。小溪,你很聰明,你在課堂上一定接觸了很多故事,你應該知道,有些故事看起來開頭美妙但結局註定悲慘。你是九九藏書個很優秀的女孩,人生才剛開始,有無數種可能等著你,你要珍惜,懂嗎?」周雨樓停頓了片刻,走到白小溪跟前。
你能攥住自己的好運嗎?
凡此種種,所以,今天,白小溪賭周雨樓不會來。而也正是因為堅信周雨樓不會來,白小溪才決定要去邀請他。這可真是一個奇怪的邏輯。產生這個邏輯的根源是,白小溪既想在良心上給趙鐸一個交代,又不希望周雨樓遭遇不幸。
「您為什麼躲著我?」
「這就叫高利貸,本金算什麼,要的就是高額利息。我前天把那三萬五給他們送去的時候,他們瞅都沒瞅,就問剩下的錢什麼時候還,我好說歹說,他們才給寬限了兩天,我還以為能再拖拖,沒想到他們就動真格的了。」
「能嗎?」
「你怎麼解決?」她語氣無望。
「啊?」白小溪徹底呆了,「那……你上哪兒去弄那麼多錢啊?」
「周老師。」她說。
白小溪沒有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道理她都懂,她當然可以立即說「能」,那樣她也許還能感受到正常的周雨樓,能在走廊上看見那個迷人的微笑,能有機會和他說說話……但她又實在無法違心地答應周雨樓。她早已經在心裏深植了一棵愛的大樹,她不知道當她說出「能read•99csw.com」的時候,心會不會因為那棵樹的連根拔起而破裂。
「沒有啊,我幹嗎躲著你?」
「報警?警察能保護我一輩子嗎?到頭來吃虧的還是我。」
「他們本來就是黑社會,沒有黑社會托著誰敢出來放高利貸呀?」
趙鐸的處境和自己的移情別戀都讓白小溪良心不安,她不能不對趙鐸有個交代。於是,她決定再次勾引周雨樓出來,實施那個計劃。
那句話一出口,白小溪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你想辦法,你能想出什麼辦法啊?先出去躲躲不行嗎?」
那天晚上,白小溪沒回學校,和趙鐸回了家。她給趙鐸下了碗麵條,看著他吃完,安慰他睡下。第二天早上臨出門的時候,白小溪站在半開的房門前面對趙鐸說:「等我電話吧,我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帶回來。」
「你明明……」
每次在走廊上碰到的時候,周雨樓不再像以前那樣朝她微笑,而是加快了腳步匆匆走開。開始白小溪還以為他只是故作矜持,可幾天後她就發現並不是那樣。周雨樓絕對是在斬釘截鐵地疏遠她。有一次,他們在校門旁邊的書店裡相遇了,白小溪走過去,輕輕說了聲「周老師」,周雨樓扭頭看了她一眼,敷衍了一聲就接著翻書,然後很快的,周雨樓放下書走出書店read.99csw.com,對一旁的她視而不見。就在趙鐸丟車的第二天,孫主任拉著周雨樓來審查《鐘樓怪人》的排練。在別的演員表演之後,周雨樓都或多或少地說上幾句,可是輪到她上場唱《君似驕陽》時,她看見周雨樓跟孫主任耳語幾句,就起身走了出去,根本沒看她的表演。那天白小溪是強忍了眼淚才唱完那首歌的。第二天下了課之後,白小溪在琴房中找到了周雨樓。琴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白小溪關上了門。
但同時,白小溪也在想那種可能——周雨樓要是真上當了怎麼辦?一旦自己這個賭打輸了,周雨樓真的被邀請出來,真的走進了趙鐸的那間小屋,進而真的……那自己豈不是親手把周雨樓送上了危途?但是,從這麼多天的狀況來看,應該不會存在那種可能吧。白小溪想,在面對自己的邀請時,周雨樓唯一的反應就應該是冰冷的拒絕。
「那怎麼辦?報警行嗎?」
那真是一句讓人感動的話,當時醫生正在給趙鐸包紮胳膊,趙鐸轉過頭,小聲對白小溪說:「小溪,過一會兒,你回去把你要用的東西都拿走,最近這些天就別回來了,我那太危險,那幫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千萬別讓他們看見你,等我想辦法把事兒平了再說吧。」
白小溪萬分沮喪。怎https://read•99csw.com麼說她都涉世未深,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她問趙鐸:「都已經還給他們三萬多了,比當初管他們借的還多,他們幹嗎還這樣啊?」
「你別說了。」周雨樓打斷她,「我是在躲著你。小溪,如果我們之間不能恢復成普通的師生關係,我想我還會繼續躲下去。那天發生的事,我不知道你怎麼想,我是很自責。我不應該那麼做,我再次向你道歉,同時我希望……」
所以,去吧,向他發出那個邀請。
「你別說了,那天是我……」
「你能做到,在你心裏,把我們恢復成普通的師生關係嗎?」
「這幫人怎麼這樣,簡直跟黑社會一樣。」
白小溪趕緊把趙鐸送到了醫院。其實傷勢並不如看到的那麼嚴重,大部分血都是鼻子出的,腦袋上起了個大包,胳膊上豁了個口子。那幫傢伙很會打人,絕不打死你,也不一次性造成嚴重的傷害,但是場面上看起來絕對要血風肉雨,有足夠的威懾力。那是個深刻的警告——要是再不如數還錢的話,下迴流血的可就不光是這些地方了!
同時,她賭周雨樓不會來。
事實證明趙鐸的估計是過於悲觀了。幾天之後,他就得到了白小溪無微不至的照顧。
「你等一下。」
白小溪說完到走廊上去打電話。過一會兒,回九九藏書來的時候,她更加沮喪。她剛才又跟家裡通了電話,想再跟老爹老媽開口,可是家裡的情況同樣不妙。姐姐的新店面經營不利,家裡已經把老底兒都貼了進去,根本無暇顧及白小溪的困境。
預期中的噩夢果然降臨了。高利貸的打手找上門來,結結實實地把趙鐸打了一頓。
那是高利貸到期之後的第三天。傍晚,白小溪回趙鐸那拿換洗的衣服。剛一進門,就看見了躺著的趙鐸。不是躺在床上,是地下。趙鐸抱著腦袋,滿手滿臉都是血,蜷著身子痛苦地呻|吟。看見白小溪進來,趙鐸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多虧現在來,你要是早進來幾分鐘,也得這下場。」
最後一件事就發生在昨天中午。白小溪看見了蔣丹。
白小溪當即鼻子一酸,淚水啪嗒啪嗒掉下來。
那次談話無果而終,周雨樓回到辦公室時,白小溪還愣愣地站在琴房裡。
「有事嗎?」周雨樓淡淡地問她。
「十天,他們說這是最後期限,而且還要加上這十天的利息。」趙鐸咧著嘴,感覺上完葯的胳膊比不上藥還疼。
白小溪有理由賭周雨樓不來,因為形體教室的那個熱吻已經為一切畫上了句號。從那天開始,周雨樓與她形同陌路。
「他們什麼時候還能再來?」
「你甭管了,我自己解決吧。」
趙鐸沒吱聲,扶著疼痛的胳膊,目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