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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浪漫個鬼

第十四章 浪漫個鬼

老人眉頭一緊,說道:「切,橫七刀,豎一刀。看來你是橫了七條心,但抵不過一刀斬啊。」
在路上,愛美感覺有汗湧出。她頭腦轟轟地回到詩人的房間。詩人正在洗菜,見了愛美蒼白的面色,一驚:「你……怎麼了?」
詩人忙碌著,愛美沒有動。其實,她一上火車就後悔了。她知道詩人愛她,是發自內心的愛,不含任何雜質。但是,自己真的能夠完全脫離北京么?真的可以與以前發生的一切一刀兩斷么?
「我不走。」愛美突然冷冷地說。
詩人一下坐了起來,掀開被子,大聲道:「你怎麼知道?是不是愛美告訴你的?」
愛美沒再說話。
「行。」詩人說,「下樓往右拐,過一個小衚衕,就能看到一個五金市場,那裡有菜刀,隨便買一把吧。來,給你錢。」
宋時魚說:「我們的大詩人骨相清奇,崇尚自由,面部特徵是典型的『王』字型,優點是重情義,洒脫,正義,有靈性,具創造性;缺點是固執自大,做事隨意,缺乏周詳計劃,基本沒有遠見。對於財路,時斷時續,不能穩定。加上不是很合群,不能融入集體,導致只能單幹,但單幹又缺乏長遠規劃,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往往入不敷出,生計成了問題。」
「什麼意思?」愛美一驚。
詩人卻沒有生氣:「宋先生,我就不明白了:愛一個人,需要條件么?」
詩人這才放下心來。但軍醫當場訓了他一頓,說你怎麼能對愛人這樣?這麼冷的天,愛美身體虛弱,不能坐這樣的破公交,最好獃在暖和的地方。詩人被訓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其實在他看來,任何人都可以像他一樣,即使在野外生存也沒問題。
詩人也不敢多問,繼續做飯。
「意離……我不走……」愛美翻了個身,哽咽著說。
宋時魚說:「大詩人,如果你不嫌棄,我還真給你免費相一個。」
外頭真的很冷。愛美緊了緊圍巾,按詩人說的道路前行。五金市場顯得清冷。愛美在一家店買了把菜刀,出了門,見門外有一個長鬍子老人將手互插|進袖筒,隨意往那一站。他長著一張瘦削的臉,卻有刀鋒般的目光,似乎知道愛美要從這裏經過,故意攔阻她一樣。
愛佳心念一閃,覺得這宋時魚變化也太快了,居然幫起崔曉生來了。
車越行越遠,愛美的心就越來越懸。這次出走,她只跟最信得過的二妹發過簡訊,其他的人一律不打招呼。其實在她的心裏,與詩人一起過下半輩子的想法並不那麼堅決。愛美活了三十二年,雖然生活單一,但也知道事物變化太快,任何決心都只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當初嫁許重時,決心何其大,誰會料到這人越來越不可理喻?因此,與其說她要將下半生託付給詩人,還不如說她想報復,或是一種本能的反抗。
還是愛佳先開了口。她分別作了介紹。其實主要就是介紹詩人與宋時魚認識。
屋外寒風嗚咽。愛佳覺得,今夜屋裡好熱,但心,好冷!
詩人一時語塞。
「免費,測一個吧。」老人的手往外一推,「姑娘,你就報一個字吧。」
「沒什麼。」愛美把菜刀交給他九九藏書
詩人終於流出了淚。他一直站在布滿冰雪的道路上,見車就攔。這樣過了兩個小時,終於攔住了一輛軍用越野車。開車的蒙古大漢一聽是有人昏迷了,讓詩人將愛美背到他的車上。那漢子是軍分區醫院的軍醫,趕緊施救。一看,原來愛美是暈車加上被凍著了,才出現這些反應。這越野車裡的暖氣開得足,軍醫給愛美吃了兩粒藥丸,方才好了些。
「我告訴他?」愛美一聽就不高興了,「我只見過宋先生一面,就幾分鐘,根本輪不到談你的事。」
「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宋時魚說,「就拿婚姻來說,每一對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兒女幸福,可是當兒女真正要成家時,還是有不少父母反對,不是父母不理解兒女們,也不是父母不愛兒女們,而是父母通過自身的經歷,看透了人生其實就是要爭取更好的生活環境,那些想象,再有激|情,都不能當飯吃。生活,就是要有生機,才能活得下去。生機就是要落地,要有生存的土壤,才能延長生命的活力。從這一點上講,我贊成那些講究實際的人,而只是同情那些精神生活很豐富、物質生活很匱乏的人。」
報復誰?反抗誰?如果排順序,就是父親、丈夫和婆婆。父親那種軍閥式的家長作風由來已久,積重難返,不做出極端的行動,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與父親當面鬧翻;丈夫與她的情感已經死亡,離婚是早晚的事,不跟著詩人跑,也會跟著作家跑,或是任何一個可以藉以表達憤怒情緒人,都可以;婆婆實在可惡,成天陰沉著臉,彷彿她一生下來就欠她二百兩銀子,好幾次她都想跟婆婆干翻,但怒氣涌到喉頭,氣壓就上不來了……愛美恨死了自己的怯懦,她要來一次絕地反擊,哪怕身敗名裂!
「對不起,對不起。」詩人趕緊賠罪,「唉,宋先生說得准啊,我這人,不能在單位上班。明明是單位的人的不是,可人家卻把我當怪胎。我呢,看不慣的事,就說,跟領導出門一兩次,領導再不帶我去了,也不知是為啥。」
「一人掛著,一人懸著」,不正是她目前與詩人的狀態么?特別是「骨肉分離」四字,像一柄錐子扎在她心上——如果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北京,那麼,小珊珊將與她骨肉分離……
「肉,二人身陷囹圄,一人掛著,一人懸著,大是不妙。」老人搖搖頭,「肉,依附於骨。若有不慎,恐遭骨肉分離。」
「是啊,」詩人說,「一頓飯吃幾個小時,沒意思,不走簡直如坐針氈。」
「崔大姐,這也不能怪崔先生。」宋時魚說,「崔先生有追求真愛和幸福的權利。我們來,也不是責備他們,更不是來帶愛美回去。我們來,只是希望大家能夠坦誠面對,因為婚姻和情感,不完全是兩個人的事,愛美目前有家庭,還有一直擔心她安全的父親。我和愛佳是受愛美和愛佳的父親孔志軍先生的委託,才趕到這裏來。我想,大家可以開誠布公,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才有利於事情的解決。當然,我聲明一下,我只是陪同愛佳來的,主要拿意見的是孔家姐妹,我個https://read•99csw•com人尊重每個人的意見。」
愛美一直低著頭。她的心亂極了。說實在的,經過一天的奔波,她恨不得插翅飛回北京。但現在她坐在暖烘烘的坑上,見詩人做錯了事似的低著頭,又心下不忍。關鍵是,如果跟著妹妹回去,如何面對父親、丈夫、婆婆和珊珊?
「實際上,你的心已經走了。」詩人說,「不是現在,而是在你買菜刀回來的時候,你的心已經飛回北京了。我再傻,我也看得出。就當我們做了場朋友吧。現在說什麼,都顯得多餘。」
詩人領著愛美下車,打了輛車直奔他在呼市郊區的「家」。一進門,愛美見灰塵遍布,溫度與室外相差無幾。原來久未住人,暖氣未試過水,只是溫熱。詩人先把唯一的沙發弄乾凈,請愛美坐了,才去找鉗子放暖氣里的水。
愛佳突然想了個辦法。她對宋時魚說:「宋老師,反正大家都睡不著,不如講講故事什麼的,好歹熬到天明算了。」
那一聲驚叫里,有驚奇、慌亂,更有欣喜。
詩人仍然低著頭,沒有說話。
這一席話說得進退有度,愛佳不禁暗暗佩服。
良久,黑暗中傳來詩人的嘆息:「謝謝宋先生。我明白了,我愛愛美,但我沒有條件去愛。實際上,從今天一路來的細節中,我已經明白了,也在反思。以前,我沒有真正地愛過。但現在我知道了,愛,只有一腔熱血是不夠的。愛美,我真的愛你,但我真的不能給你很好的生活環境。天明后,你跟著他們回北京吧。」
「可以,不過你去了北京,不能露面,免得有人找你麻煩。」宋時魚說,「你只等愛美把事情辦完,再找你,再一起回來。我估計,也就十天半月的。現在離婚快,雙方協議簽字,到那就辦。」
「曉生啊,你丟人啊。」崔曉月終於開了口,「這麼大冷天的,害得人家宋先生和愛佳姑娘找到這裏來。」
「那是你在飯桌上不給領導面子吧?」宋時魚道,「是不是領導講話時,你插話?」
夜靜得可怕。彼此能聽到呼吸。
愛美報以一笑,洗洗手,就退回廳中去了。但當詩人將羊肉放在案板上后,卻找不到菜刀切菜。
「權利與條件在一個水平線上。」宋時魚說,「譬如愛美老師,你有權利當學校校長,但因為你的條件不具備,只能當普通教師,就這麼簡單。」
「是不是領導還沒下桌,你就先走了?」宋時魚問。
愛美拗他不過,想著自己要買刀回去切肉,就隨口說道:「切。」
詩人下樓去了。愛美一邊收拾,一邊發愣。在家裡,這些活通常都是婆婆干;在娘家,小時候當然是她干,但后媽來了后,雖然對她和愛佳有些冷淡,可活兒沒讓她們干多少。這些年下來,她與廚房疏遠了。詩人這套位於城郊的小房子,外頭是低矮的平房和祼露無水的排水渠,根本算不得風景。愛美無法想象,他將與詩人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
飯菜端上桌了,愛美覺得嘴裏的食物形同嚼蠟。
「我要是領導,也不帶你。」宋時魚笑道,「在中國當領導,不管是大領導還是小領導,無非圖個尊九*九*藏*書重,要的是面子,有意見可以私底下說,決不能當眾不維護領導的尊嚴。所以說,你只能當獨行俠,不能融入團體。」
詩人不理解愛美的情緒從激|情高漲再到低落入谷。詩人原以為離開京城的愛美,會為塞外的風景著迷,會帶著無限的憧憬去迎接和體驗新的生活。
一夜火車,讓愛美覺得有些頭暈。雖然,詩人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但她心頭還是有些怕——不是怕父親,不是怕婆婆,也不是怕許重,而是怕自己會恨自己。
事情告一段落是由於愛美終於吐了,隨後有些昏迷。詩人這才慌了,求司機打電話找一輛車來。那司機打了幾個電話,說人家不願意來。
可是,在這種氣氛下,誰也沒心情講故事,更沒心情聽故事。
詩人不敢多言。他覺得愛美的表情如一張白紙。
詩人垂著頭。在他的詩行里,什麼都不在話下。但面對宋時魚和愛佳,以及姐姐、姐夫,他顯得笨拙無比。
巴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實際上,這個生活極其規律的男人早就想睡了。他對這些事根本不感興趣。
「當然要條件。」宋時魚說,「不僅是愛,任何事,都要講條件。你只有一米五的個頭,身體再壯,也當不了三軍儀仗隊隊員,這就是條件;你不能掙錢,就買不起房子,甚至買不起營養品,生了病,住不起院,多好的感情都會消磨掉,這也是條件。生活本身就這麼殘酷,誰有什麼辦法?」
詩人嘆息一聲,說:「這種迷信,愛佳也信。」
看著詩人手腳忙亂地搞衛生,她的心情也如這套不足六十平米的居室一樣亂。好半天,詩人才把煤氣弄燃了,但燒水的壺,恐怕得洗上半天;水放進水池裡,全是黃色的;鍋碗等餐具,都得洗上幾遍才能用。愛美看不過去,挽起毛衣袖口,上去幫忙。詩人慚愧地說:「那你先弄著,我去買點米,買點菜,好歹做頓飯吃,再回老家。」
「如果回北京,我是不是也得跟著去?」詩人好像來精神了。
愛美頭皮一麻,趕緊把錢往前一送:「先生,請再測一字:肉。」
北京到呼市僅653公里,乘火車11個小時即到。由於火車晚點,耽誤了些時間,詩人和愛美到呼市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多,的確在宋時魚和愛佳之前到達。
「這個……混單位的事,也罷。」詩人說,「但宋先生怎麼知道我隨意性很強,缺乏長遠的規劃?要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很多驚喜就是在不經意間發生的,又如何計劃得了?如果一個人的一生,提前都規劃好了,按部就班,沒有懸念,沒有驚喜,活著有什麼意思?」
宋時魚嘆了口氣,繼續道:「這事,關鍵看愛美的意思。如果愛美下了決心,要跟崔先生生活,那也得先回北京把手續辦了,也不是不可以。說實在的,在草長馬肥的時節,到這裏騎馬、燒烤,有你們招待,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兩男兩女睡一大炕,倒也沒什麼。愛佳與姐姐挨著,宋時魚睡詩人旁邊。但炕太熱,又都各懷心事,四人根本無法入睡。
「是啊,」詩人說,「領導廢話太多,居然還有人說講得好,太假了。」九*九*藏*書
愛美自告奮勇:「你接著收拾吧,我去買把菜刀。」
一切盡在不言中。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是啊,在古長城下,野草連天,駿馬奔騰,羊群如雲,目光可以無限地延伸。」詩人大口地吃著羊肉,眼睛亮了,「還有我大姐、姐夫,都是當地能幹的人。晚上,坐在熱炕上,天南地北地聊,不必擔心第二天早起去上班。愛美啊,咱們既然出來了,你就當旅遊一次,行嗎?」
「測個字吧,五塊錢。」老人看著她,「不準,不收錢。」
這一等,就是四個小時。偶爾有路過的車,但不是載滿了,就是方向不同,根本搭不上。直到天黑透了,車還是沒修好。
「我有。」愛美穿衣出門了。
「可是,愛是一個人的權利。」愛美突然插嘴,「愛同公民的其他權利一樣,與生俱來,不容剝奪!」
「曉生,你倒是說話呀。」崔曉月有些急了。
「如果世界都像宋先生說的那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詩人嘆道,「我本事有限,但我對生活充滿信心。我積極努力,與世無爭,難道天地間容不下我么?」
「你說得好啊。」宋時魚說,「你說的這三樣東西,我都沒有。房子,我是租的;車子,我也沒有;錢,勉強夠糊口養家。我非常贊成你的觀點,也認為這個社會不能完全功利。同時,我沒有懷疑你對愛美的感情,但愛美的情況有所不同。她目前的家庭是有些矛盾,可是她在法律上還是許重的妻子,更主要的是她有一個小女兒,你們這一走了之,以為逃離了北京就萬事大吉了?那她的家庭怎麼辦?她的父親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一氣,說不定會出什麼事。我們男人立身處世,不能只顧自己的感受吧?」
「你們家,真有你說的那樣好?」愛美幽幽地問。
下午,詩人簡單收拾了下,領著愛美直奔公共汽車站。車是舊車,窗戶都關不嚴,跑起來嘩啦啦直響,一股濃濃的煙味十分刺鼻,似乎車廂內的每一個部件都讓劣質煙草仔細地熏染過。愛美坐在靠窗的位置,凍得直打抖。路滑,車開到半途的山上,熄火了。司機咒罵著鬼天氣,下車檢修幾次都沒有成功。
燈又亮了起來。
宋時魚這一席話說完,餘下三人都不吱聲了。
軍醫數落了一通,驅車到了武川縣城一個部隊的院子里,又仔細為愛美檢查了一通,讓其好好休息。在部隊吃了點東西,愛美感覺身體暖和多了。詩人才請求司機送他們回家。
「好的。」愛美不忍讓詩人難過。她想,反正就這一回吧,都市雖好,但太壓抑了。她想看看真正的草原,呼吸一下原野的氣息,而不是從影像或書本中遐想。
宋時魚看看表,已是凌晨兩點了。他說:「反正一句話,尊重愛美的意見。我看,大家還是休息吧。天明再說。」
於是宋時魚、詩人、愛美、愛佳睡在大炕上。巴根家只燒了兩炕,一大一小。大炕留給客人,小炕巴根夫婦自用。
在場的人,包括詩人,都吃了一驚。
當愛美看見二妹一個人站在院外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看了她一眼,將手從袖筒里抽出來,對愛美說:「這位九九藏書女士,請留步。」
客廳的炕上,擺了一張桌子。六人圍坐。
詩人在火車上開始計劃:先回老家看看老房子,住幾天,再回到呼市住。呼市有一套一居室的空房子,是詩人當年七拼八湊買下的,亦是他的斗室。詩人不止一次重複:只要他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詩人的腿倒是跑得快,不一會就買了些羊肉和疏菜回來。「我在外漂泊的時間長,好歹會做點飯,就不勞煩愛美老師了。」詩人笑著說,「請愛美老師到廳中休息吧,暖氣熱多了。」
「什麼……事?」愛美一愣。
風又大了起來,愛美覺得這次行程,一點都不浪漫,有點活見鬼了。詩人大概常年在外,這種事對他稀鬆平常,下了車與司機嘮嗑。愛美想下車透口氣,又怕受凍;在車上,直想嘔吐。她這時才真正認識到,想象的事情永遠是虛幻的,現實里沒有浪漫,只有罪受。
愛佳又說:「那就請宋老師講講看相吧。」
愛美大駭,趕緊把十元鈔票塞到老人手頭,逃也似的離開了。
愛美卻說:「我倒不認為是迷信。宋先生,你就講講吧,反正我心裏亂得很。」
那軍醫生怕愛美暈車,請她坐在駕駛台,乘夜往大廟村趕。其實路程並不遠,車子又好,很快就到了詩人的老家。
「從你測的這個『切』字上看,你是心亂如麻,左右不是。」老人眼眸一閃,「『切』,音通『妻』,你應該是為人|妻母;『切』,也有診斷之意,你還是要找准脈搏,才好下藥呀。」
愛佳心頭一震。她覺得,如果自己是詩人,會跳起來與宋時魚大幹一場。因為,這句話說得太傷詩人的自尊了。
愛美對看相測字一概不信。加上天寒,不想與他糾纏,於是掏出十元,給老人:「大爺,您收下吧,我不測。」
「吃點吧,下午我們就回家。」詩人嘆息了一聲。
「規劃和計劃,是一種預期,不一定能夠實現,但至少為未來做了準備。」宋時魚說,「隨遇而安,或有驚喜,但決不能說是好辦法。有句老話叫『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人生幾十年,如果沒有好的謀划,一旦出了事,因無準備,極難應對。遠的不說,就拿你們實際上比我們先到呼市但卻深夜才抵達目的地這事來說,蕭詩人做得很不好。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一位熱心的軍醫,愛美得不到救治,引發其它病變,或許就有生命危險!詩人啊,我們都是俗人,活在現實里。萬一愛美出了什麼差錯,誰來負責?愛一個人,不是把胸膛一挺,掏心掏肝就可以,還得會照顧人、體諒人、理解人。我說句你可能接受不了的話:你現在根本不具備愛一個女人的條件!」
詩人最怕愛美不高興。只要愛美高興,幹啥都願意。於是說:「好啊,請宋先生直言。」
「我說什麼?」詩人突然抬起頭,開頭有一點點憤怒,繼而眼裡露出慚愧的神色。「我愛愛美,是真心的,既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色。宋先生,你剛才講的話,句句在理。可是,你真的認為這個世界就不需要真情了嗎?難道我們活著,就是為了房子、車子、金錢?如果世界只需要這三種東西,這個世界還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