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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章一 啟程:奔赴蘭州 列車上的庫爾勒男孩

樂章一 啟程:奔赴蘭州

每個人的心底,都住著一個靈魂。它不斷地向你勾勒、訴說,糾結的白髮繪出內心憧憬的地圖,絲絲縷縷,卻讓人愛意飽滿。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它就那麼綻放開來,淡香撲鼻間,憧憬的一切竟都真真實實地出現在眼前。

列車上的庫爾勒男孩

短短一個多小時,我深陷到夢境之中。甘南的花花草草居然對我開口說話,我遇見一隻小地鼠,眨巴著小眼睛,向我要棒棒糖吃。
隔著半截車廂的距離,我們向對方揮了揮手。在那個時候,名字和出身都不重要,我只需要記住:在某年前往西部的列車上,有這樣一個溫暖可愛的男孩陪我一同度過難熬的半夜時光。
年輕帥氣的中尉偷偷告訴我們國慶大閱兵的幕後故事。
男孩也笑:「庫爾勒的男孩們都很帥氣。你是去庫爾勒嗎?」
列車再次晃動,周圍的人們都睡眼惺忪地離開夢境,恍恍惚惚回到現實里。
男孩撲哧笑了,他說:「姑娘們確實很美,她們經常會噴上濃郁的香水,讓人受不了!有些還特別熱情,避之唯恐不及。有趣的是,我們上學都是騎馬去學校!」
前面等待我的,是神秘寧靜的甘南小鎮和遊牧的藏族風情。
旁邊的男人興緻勃勃說起自己熟悉的領域,絲毫不管別人是否了解和是否感興趣。
我轉頭去看旁邊的男孩,他卻看著我read.99csw.com的眼睛問道:「你怎麼一個人?是去找朋友嗎?」
騎馬?我看了看這個身高一八幾的男孩,想象他在馬上英姿颯爽的樣子,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偶像劇中主角出場的情景,忍不住咧嘴笑開。
我笑道:「那你一定經常遭遇窮追猛打!這時候,就需要策馬賓士,利用呼啦啦的揚塵將美麗的姑娘們甩在身後。」
一夜時間悄然流逝,他們一個個下車,微笑著跟我告別。那一刻,因為我的留守而像是與朋友的分離。大家微笑著,不言語,只輕輕一揮手,就算告別了列車上所有的漫談。
我搖頭,反問:「你不也是一個人?」
不過片刻,手機居然有了回應。齊藍:「寶貝,祝你艷遇愉快!嘿嘿,拍照給我看。」
那時,心裏莫名其妙升起一絲希望。我陡然發現,多年痴迷的踽踽獨行原來如此脆弱。我渴望有一個可以談心依靠並且賞心悅目的同伴。
一個地質大學的學生讚美我的首飾別緻,然後說到他很有意思的專業——首飾設https://read.99csw.com計與珠寶鑒定。
回到座位時,車廂里的人們都已陷入安靜的睡眠。睡眠中,似遠離了這個現實的世界。我不知道是否有那麼一個地方,如夢境一般,可以為所欲為。就像愛麗絲說的,我的夢境,一切都由我說了算,想要眼前的一切消失,只需要掐痛自己的手臂。
像是一場盛大的舞會,與各式各樣的人們聚首一堂,各做各事。有清醒的吵鬧的難眠的亢奮的或暗自神傷的。你可以安心地浮躁地厭煩地欣喜地沖人微笑,也可以有高調的讓人討厭的或溫柔可人的樣子。總之,在踏出車門的瞬間,一切都隨之化為烏有。
居於長途火車上,我一樣是宅女,假使一直不語不行,就像患上嚴重抑鬱的那些日子。這是現代都市的流行病。
我背上雙肩包朝門口走去時,那個庫爾勒大男孩已補上卧鋪,準備前往另一節車廂補眠。
我微笑著搖頭。在這趟旅程中,沒有任何地方能代替我對甘南的嚮往。
男孩長得很好看,濃密的睫毛read.99csw.com上閃爍著點點微光。
生活在北方的老頭兒沒見過柚子,我分給他吃,他還害羞地塞給我一橘子。
隨著列車的顛簸,我猛然驚醒,發現身邊的男孩已微微入睡,長睫毛一動不動,安靜美好的模樣。
男孩搖搖頭,說:「我去西安看外婆,現在要回庫爾勒。」
留下的,還有一個高個子的男孩,帥氣的臉龐上,一副傲世神情。漫長的後半夜,我們各自佔據吸煙處的一角,相互揣摩著深不見底的心思。
當我們笑紋如菊時,這情景又將在多年後成為多麼奢侈而珍貴的往事!
「靠著眯一會兒吧!」
我們總是無法預測,何時出發才可遇見空曠的列車,就如我們無法預測,一段感情能有多長的保鮮期。
在一趟遠行的列車上,我們總可以遇見這樣那樣的陌生人。與生活中擦肩而過的人們不同,他們會警惕地封閉著自己,冷漠而疏離。卻也正是他們,可以讓你在漫漫長夜中放下防備的戒心,促膝交談,甚至相識相知。這僅僅因為你們都是旅途中寂寞的一份子,透過九*九*藏*書被夜染黑的窗,可以照見彼此如星般閃爍的眼睛。
我很困,卻睡不著,於是掏出手機給齊藍發信息:「寶貝,我遇見一個溫暖的大男孩。」
通道上,走來走去的乘客很多,小孩兒也很多。我已經看不到多年之前獨行的景象。那些晃來晃去的面孔中,更多的是散漫和無目的,而非沉重的奔赴。
凌晨三四點,是黎明前最難熬的時光。
興許你不曾發現,微笑像是一枚促進人際關係的催化劑。隔閡在彼此間的陌生,僅僅因為這一笑,便迅速消散開來。
庫爾勒,好遙遠的名字。但我還是說,新疆的姑娘都很美。你們有福呀!
臨時上車的後果,就是被許多煙槍圍繞。各式各樣的香煙味兒,混雜在同一狹小空間。漸漸地,我也變成一支煙槍,同他們一樣,無論是低垂著眉眼還是擺弄手機,總之互不言談,各懷心事。
列車沿軌道持續向前,似時光的穿梭。
這條隧道將人們帶向各自期待的地方。少婦哄著孩子,不協調的情侶們曖昧溫存,滄桑的老人目光渾濁……而我,一個看九*九*藏*書起來無聊的女子,滿懷對夢寐之地的期待。
我開始頻繁地揉著眼睛打呵欠。男孩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
這時,男孩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我愕然地盯著那小塊肌膚,然後聽見他說:「太困了。」
終於,他抬起頭來,目光相遇的剎那,我下意識笑了笑。
管元是這次與我同游甘南藏地的蘭州女子。我們在網上約定好了時間和路線,準備進行一次隨心所欲的旅行。
臨近五點,窗外的景物露出朦朧的輪廓。
可是,在眾人群居的地方自閉,想想也是奢華,不是么?
還有半小時就到蘭州。素未謀面的管元給我發來信息,她已租好車,準備出門去車站接我。
我喜愛旅途,或許正因為,路程之中的寂寞更容易讓陌生人相互訴說,相互聆聽。
我色迷心竅般笑了笑。
留著血紅長指甲的佤族女人告訴我,她們的民族,一些三歲小孩都抽煙喝酒。
但我一如既往地愛著旅途列車,一如既往將之視為一場蒙面的舞會。大家不約而來,又不約而散。
後半夜,因為一個微笑,無眠的人們開始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