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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話 食人妖

第二十二話 食人妖

梓影見無法迴避,只得開口言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也不再瞞你。到此地的那晚,我就趁夜去查探過,還在老魔山中尋到了那妖物的巢穴。」
那怪物在半空盤旋數圈,卻是背對著胡二面朝那百餘人拍打雙翼,激起勁風激蕩!
但要當著這虎狼之輩向青鸞卻是萬分不肯示弱,於是「咕嘟」一聲,又把涌到喉頭的鮮血硬吞了進去,對蔣定遠拱拱手,轉身離去……
然而任他如何呼喚,梓影依舊沒有露面。
蔣定遠哈哈大笑,「向神捕所言未免太過匪夷所思,這青天白日哪來妖孽作祟?本官體諒你愛惜家聲言語不慎,但本官清譽也不容誣衊。向神捕所說的證人不知現在何處?」
那胡二見還是難逃牢獄,早癱到地上,哭號不已:「那妖怪一口氣就吃了百多號人,遲早也要飛來城裡吃人,求各位官爺將小的發配得遠遠的,免得這條狗命也送在妖怪口裡……」
那物本一直倒懸靜止不動,突然間猛地一展,變得比先前大了三倍有餘!
梓影見向青鸞躍躍欲試,只好直言道:「適才我已經說過,此妖厲害,凡夫俗子哪裡可以傷害到它半分。當晚我可以全身而退,也只是由於化生出我的這面靈鏡本是昔日獸尊雱笙戰甲的護心鏡,是以生來便有守護之法力,若是你帶得許多人馬前去降妖,驚醒了妖物,那時我也只保得你一人,其他同去的人馬恐怕都會成為那妖物口中之食!」
梓影嘆了口氣,心裏自然不會真的怪責,只是垂首不語。
他一生最恨這等以權謀私草菅人命之輩,自然不再客氣:「雖然有人無法無天殺人滅口,但昨日提審之時已有胡二畫押的供詞和屍首為憑,何況涉嫌殺害胡二的一干兇嫌已下在牢中,只需提審,自可水落石出!」
向青鸞心中焦急,把鏡子放在桌面上,起身立於一側,忽然彎腰捂嘴大咳。
梓影面色為難,搖了搖頭,「那妖頗有來頭,你就算帶多少人手去,恐怕也是白送性命。」
向青鸞心想來得正好,你管下的獄卒對人犯動用私刑致死,原本就應尋你討個說法,於是吩咐捕快將那幾名獄卒和仵作一起關押牢中好生看管,快步走出監牢,走向衙門內堂。
到得堂上,只見那知州蔣定遠面色看似頗為為難,正拿著張信函細看。
見那怪物來得兇險,胡二大懼,剛才還把腿朝外拉,現在反而死命朝馬肚子下面擠,生怕被那怪物看到自己的所在,那死馬的鮮血汩汩朝外流淌,浸得他一身也顧不了許多。
向青鸞心中悲憤交加,卻無他法,轉身言道:「向某所言句句屬實,不日之內自當設法誅殺妖孽,到那時,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梓影搖了搖頭,繼續言道:「種種緣由,我所知不多,只是曾聽魚姬姐姐言道數千年前乃是六道並生互不干擾之世,由六名神將守護大輪迴盤,天地歲月皆由輪迴而定。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變故,只剩下其中的天尊提桓統領六道眾生,變成現在的局面。那晚我有心誅殺那天伏翼,始終未能得手,還差點將那妖物再次激出洞來,釀成大難。我自知無力除妖,唯有收手,而今那妖物已然入睡,此地又可有兩百年平靜,我唯恐你前去尋那妖物復讎,所以一直避而不見,誰料……還是被你查到了。」
梓影轉過身來,看情郎臉上儘是茫然,幽幽嘆了口氣,「並非我不想見你,只是不想你問一些事情。」
那仵作聽向青鸞言語不善,心裏驚惶,戰戰兢兢地答道:「確實……是受驚read.99csw.com過度……」
那些馬匹見到這等巨物,吃了驚嚇,紛紛人立而起,只聽呼痛連連,想來被摔下馬背的人不在少數,而後馬蹄錚錚,拋下主人自個兒逃命去了!
「我沒事……」向青鸞故作輕鬆,輕輕拍拍梓影的手臂,卻惹得梓影淚如泉湧,哀聲嗔道:「我說過靈鏡萬萬不可離身,你偏偏不聽,那衙門之中有神明庇護,我也進不去,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言語哽咽,卻是說不下去了。
蔣定遠見到向青鸞,早捶胸頓足哀嘆連連,惋惜向老爺子和大捕頭玄鷲英年早逝,自責連連,言道因為本州境內爆發蟲災,分身乏術,未能及時阻止向老爺子和玄鷲前去圍剿馬賊的行動,言語之間,卻是將這次捕役全軍覆沒的干係推了個一乾二淨。
蔣定遠與師爺面面相覷,事情超乎常理,但事關重大,也不敢不信。
轉頭見那蔣定遠滿臉得意之色,只恨不得上前一掌拍扁那張臭臉,可公門中人卻不可如此不計後果。
正思慮之間,就聽胡二戰戰兢兢地言道:「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的醒來時那妖物已經不見了,雖然到處黑壓壓的,但小的我知道滿地……滿地都是死人……小的早嚇破了膽,全身手軟腳軟,好不容易才爬起來逃掉,等回寨子,才知道這麼多兄弟只有我一個活著回來。看到跑了的十幾匹馬回來了,小的就尋思把馬賣了,尋個太平地方討生活,不料就遇上諸位官爺……」
向青鸞知道瞞不過她,於是把衙門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梓影沉默半晌,幽幽言道:「而今你是非去不可了?」
那日山崖上所見老松上面的抓痕雖說多是新痕,但也有少許顏色與樹皮相近的老痕,說明怪物在此地出現絕非偶然。
到得牢獄之中,見牢門外立著幾名獄卒,老遠已聞到尿餿便溺的臭味,只見胡二屍身倒在遍布穀草的地上,褲襠濕了一大片,雙手呈爪狀痙攣,面目驚恐猙獰。仵作在一邊忙碌,見向青鸞到了,忙上前見禮。
蔣定遠見向青鸞面色陰沉,只是唉聲嘆氣裝模作樣,「唉,我這眉州衙門怕是流年不利,接二連三遇上這等事情……向神捕,而今一片混亂,不知道還能否找到向神捕所說的證據……」
向青鸞心中焦慮,食不知味,飯後繼續挑燈夜讀,不知疲累。
向青鸞心中悲憤,「我沒聽過什麼天尊獸尊,只是想來神明應慈悲為懷,哪有縱容妖獸害人之理?」
桌上的靈鏡靈光一閃,梓影面容出現在靈鏡之上,不多時翩然而出,來到向青鸞面前,神情關切,「你……可還好?」
岸邊眾人俱在相鬥,不提防半空來了這等煞星,待到發覺,那巨型蝙蝠已到了戰團上空!
蔣定遠自是不信,打了個哈哈,「既然向神捕言之鑿鑿,那本官唯有拭目以待,若真是妖孽作祟,自當無人有過。若是……哈哈,本官也只有秉公執法,不敢偏袒你神捕世家。」
梓影心知向青鸞病體違和,近日來頻頻發作咯血,雖有靈力相護,長此以往,也難逃油盡燈枯,然而也明白向青鸞所言非虛,此事關乎家聲,勢必無法勸得他就此收手,唯有長嘆一聲,輕輕掙脫向青鸞臂膀,走到一邊隱隱抽泣,許久方才言道:「那妖物怕見陽光,所以都是夜間出沒。十天之後的午時是本年天地交泰之時,有天狗食日發生,若是趁天狗食日之時將那妖物引出洞外,再將妖巢封閉,待天狗食日一過,那妖物縱然發覺,也無法及時返回https://read•99csw•com洞中。曝晒烈日之下,必定虛弱不少,或者我們有機會誅殺那妖物……」
「可是關於那專門食人腦髓的妖孽的來歷?」向青鸞目光灼灼,直視梓影雙眼,心中已確定了七八分。
來福倒是熬不住了,不多時伏在桌邊,齁聲漸起……
那幾名獄卒聞言紛紛變色,見向青鸞目光灼灼,無法迴避,唯有諾諾以對,不敢言語。跟隨向青鸞而來的捕快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上前將那幾名獄卒拿下!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聽門外有人呼叫,向青鸞起身開門,門外立著幾名捕快,仔細一看,卻是在提審胡二之時見過。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那蝙蝠面目猙獰,口齒雜亂犀利,那頭足有巴斗般大小,雙翼平展足有五丈寬,遍體銀毫,指爪鋒利!
大約半炷香之後,雙耳不再難受,腦袋被自己死命捂住,反倒覺得脹痛難當,於是胡二緩緩鬆開雙手,隱隱聽到撮吸麵條米粥一般的聲音。
向青鸞聽得此言,緩緩坐在桌邊,長嘆一聲,不知如何言語,原本緊握梓影的手也慢慢鬆開。梓影知道他心中難受,卻無法勸慰,只是嘆息連連,衣帶飄飄,已然隱入靈鏡之中。向青鸞心中思慮重重,一夜無眠。
向青鸞慌忙上前摟住,在梓影耳邊低聲嘆道:「是啊,我就是無賴,若非是賴定你放不下我,也不會使出這無賴招數來見你一面。」
向青鸞見梓影不再堅持要走,輕輕鬆開臂膀,只是握住梓影手掌不放,「為何這些天來你都不願見我,可是我做錯什麼事情惹惱了你?」
向青鸞聽得胡二言語,心中哀痛難當,早知父兄亡故甚是蹊蹺,卻不料是折在妖物手裡,便連腦髓都被吸食一空。自己立誓要擒殺那害人的妖物,到底只是一凡夫俗子,更惡疾纏身,朝不保夕,無力與那妖物相鬥,唯有想個妥善的辦法才成。
向青鸞隨師爺進書房見那眉州知州蔣定遠,卻是個三十來歲的文生,眼神不定,給人感覺頗為姦猾。
向青鸞知曉自己的問題,開口阻止,隨便找了個理由打發來福出去,吩咐關上門窗,不露半點光進來。
向青鸞眉頭微皺,步出牢房,心中卻在尋思那胡二的顧慮也並非全無道理,只是整件事情太過詭異離奇,還是需尋著那知州大人好生商量,定出應對之策才成,於是又轉去廳堂找師爺打探知州蔣定遠下落。
胡二大著膽子探頭一看,只見那頭妖物身上的白光隱隱照出滿地倒伏的人來,一個個東倒西歪,不知死活!
刑部下達的文書數日就到,自可置身事外,再反咬向家一口。反正死無對證,這口黑鍋讓神捕世家來背,也說得過去。
向青鸞蹲下身去,伸手撥弄胡二的頭面髮髻,「當真是嚇死的么?」言語之間頗為威嚴。
向青鸞緩緩直起身來,張開手在梓影面前晃了晃,面露捉狹之色。
就在這時,蝙蝠忽然鬆開抓在樹身的兩隻利爪,兩翼生風,直向這邊衝來!
然而這也只是向青鸞的揣測。身入公門多年,向青鸞也見過許多奇案,今次所要對付的卻是這等妖物,難免有些不安。
蔣定遠面露悲哀之色,言道:「雖是本官出文請求調令,可惜令尊令兄到本州之時本官並不在衙門,而是去了鄉間巡視未回。想來令尊令兄也是不忍見馬賊肆虐,才會集結人馬前去剿匪,不想卻失了計算,和馬賊火拚一場,雙方俱亡,實在是叫人扼腕——」
地上有不少人下盤不穩,被那勁風颳得東倒西歪,更要命的是那風腥臭無比九*九*藏*書,便是遠在緩坡的胡二背著風聞到也想作嘔!
離開衙門,向青鸞人早已跌跌撞撞。
岸邊眾人都忘記了剛才的敵對廝殺,下意識地靠近彼此,手中兵器緊握,防備那怪物的突然襲擊!
就在胡二沒頭沒腦朝馬肚子下面鑽的時候,只聽一聲悠長的鳴叫,那聲音鑽進耳朵難受非常!遠處人群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叫,胡二不敢抬頭看,只是捂緊耳朵將頭深深埋進地上的泥土裡,饒是如此,雙耳也是一陣刺痛,熱流滾滾而下,想來已經開始滲血!
向青鸞本要詳細審問,卻見師爺奔將進來言道:「向神捕原來在這裏,有刑部公文到,我家大人請向神捕前去,有要事商議。」
梓影恍然大悟,知曉是向青鸞故意裝病騙自己現身,不由有些生氣,「你這人好生無賴!」言罷轉身要回靈鏡之內。
向青鸞吃了一驚,追問道:「你為何不告訴我,也好想辦法誅殺此妖?」
向青鸞冷笑一聲,揮手打斷蔣定遠的偽善之言,冷聲言道:「蔣大人休要黑白顛倒。若未得大人首肯出具手令,家父家兄如何可以調動全州的捕快?更何況此事尚有活口,昨日提審馬賊胡二,知曉此番慘劇乃妖孽所為,就算蔣大人害怕擔上干係,也不用如此辱及家父家兄聲譽!」
誰料到得廳堂,那師爺笑臉相迎,言道蔣大人已然視察回來,正在書房相候。
為首的捕快見了向青鸞,頗為焦急,「向神捕,大事不好,昨晚胡二在牢里暴斃了!」
梓影微微點頭,將面龐貼在向青鸞胸膛,片刻之後突然言道:「你心裏有事,我聽得出來……」
那仵作偷眼見向青鸞表情無異,方才定神回話:「回……迴向神捕,這胡二是被嚇死的。」
向青鸞聞言沉默,梓影言道:「那妖物名叫天伏翼,本是上古妖獸,性屬陰,所以偏愛以精壯男子腦髓為食,生性殘暴,為天地不容,是以只能入夜之後出來活動。然而自從數千年前獸尊雱笙涉嫌叛亂被天尊提桓打下輪迴之後,天地之間的萬獸無人約束,四處作亂。這天伏翼助提桓平亂有功,受封丹書鐵券,這數百里老魔嶺便是它的封地。此妖物每兩百年蘇醒一次,每次蘇醒,都會在封地範圍內獵食男子腦髓,而後繼續回巢穴沉睡。此番老爺子和你兄長就是不巧遇上天伏翼出洞,才會遭此厄運。」
於是向青鸞要求蔣定遠允許翻閱州志,希望可以在代代相傳的記載中找到相關的線索。
被這等酷刑奪去性命的人體表無任何傷痕,縱是家人追究,也無從下手。以往人犯在牢獄中離奇暴斃的,十之八九是折在這招上面,牢獄的黑暗現狀可見一斑。只是獄卒們秘不外宣,外間的人知之甚少,此等伎倆,又如何瞞得過向青鸞的眼睛?
向青鸞著人將數百年間的州志搬回客棧,已然堆了一人高,許多書本因為年代久遠而泛黃髮霉,稍稍一抖,就散出書蟲無數。
向青鸞聞言沉默許久,說道:「既然那妖物入睡,此時不正是除妖的大好時機么?這次我們可以好好部署,一起行動,勢必馬到功成!」
就在此時,師爺跌跌撞撞奔將進來,「不好了,不好了,衙門後院起火!」
胡二知道此時兇險,只有緊緊掩耳抱頭,心知怪叫必然是那怪物所發,相隔甚遠,也未正對他而發,都如此厲害,被那怪物攻擊的人更是兇險!
等到來福出門,向青鸞方從床上捧起那靈鏡,稍稍摩挲,靈光過後,梓影出現在身後,伸手攬住向青鸞肩頭,向青鸞頓時覺得胸中痛https://read.99csw•com楚減輕許多,微微轉頭,只見耳際露出梓影的嬌美容顏此時卻甚是悲涼。
向青鸞明知這場火來得蹊蹺,卻是無能為力,只得隨眾人退將出去,心想這樣一來,將所有供詞證物付之一炬。這火一烤,就算不將胡二屍身燒毀,也勢必將那牢房烤乾,再也無法證明胡二死因!
那妖物人立於地,雙翼收攏支撐地面,翼手前端的鋒利指爪正抓著一人的肩膀,側過頭去,口裡一件黑色的物事探入那人右耳,那「嘶嘶」的撮吸之聲卻是那怪在用舌頭吸食那人的腦髓,便如旁人用麥管吸食瓜汁一般!
蔣定遠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如此甚好,本官也不妨審上一審,未免有人言私。」
胡二哪裡吃得這等驚嚇,只覺得眼前一黑,頓時暈厥過去……
家僕來福早在外等候,見向青鸞面色不佳,慌忙上前扶住,翻出應急的藥丸給向青鸞服食,然後扶了向青鸞慢慢回到客棧上床休息,一面要去尋大夫來診治。
向青鸞暗自心驚,算算時間,居然與明德年間相隔又是兩百年左右!向青鸞合上書本,心想莫非這妖物是兩百年出來亂世一次不成?
向青鸞心中一驚,飛掠而出,奔向後院,只見後院濃煙滾滾,波及監牢和證物房,許多衙役在那裡扑打救火,院中早亂成一片,適才的捕快獄卒都在其中,左右奔走!
胡二見了這蝙蝠,心膽俱裂,那蝙蝠遠看都這般碩大,到了近處,只怕比人還要大出許多!
向青鸞冷笑一聲,展開手來,手指上已是濕漉漉的。他起身用腳撥開地上的穀草,露出下面同樣濕漉漉的地來,斷喝一聲:「爾等當向某是什麼人,混身公門多年如何看不出這『金紙糊佛面』的陰損招數來?!」
向青鸞微微頷首,吩咐手下將胡二所言記錄在案並著其畫押,而後依律將胡二下到牢里,等候發落。
梓影嘆了口氣,搖搖頭,「倘若可得她相助,自然可以誅殺這害人的妖獸。只是自從百余年前魚姬姐姐將我託付向家先祖以來,再未見過,我也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地。」
向青鸞聽得蔣定遠言語,心中一凜,「蔣大人此言何意?家父家兄是受大人書函所邀協助剿匪,有調令文書為憑,豈會私自行動?」
所謂金紙糊佛面,是指牢獄之中處置人犯的一種私刑,乃是以一種自西域傳入的獨特紙張沾水覆蓋人犯頭面,這種紙張是以桑樹皮為原料製作,柔韌密實,更善吸水。
不料向青鸞尋得胡二這一活口,更得出這驚世駭俗的結論來,倒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蔣定遠藏匿衙門多日,之所以現身見向青鸞,乃是一早收到京師恩師的飛鴿傳書,言明已從中斡旋,只需他將責任推脫于已故的向家父子,堅稱是向家父子剛愎自用,自行帶人圍剿馬賊,卻失了計算,導致全軍覆沒。
向青鸞冷哼一聲,也不言語。
而後繼續翻閱,直到唐朝天寶末年,竟然也有類似的記載,此時正值安史之亂,兵荒馬亂,瘟疫橫行也很正常,尤為奇特的也是後面批註一句:「新亡之屍臭如鮑魚之肆,翌日屍蟲橫行,以火焚之……數日間人丁凋零,無可用之民夫,拉縴擺渡多為婦人……」
那火勢來得極快,非人力所能挽救,不多時,眾人已紛紛退出門去,院中烈焰熊熊……
蔣定遠接著言道:「事已至此,也無其他辦法,本官唯有儘力斡旋,盡量不讓上面追究到神捕世家……只是事關重大,本官也做不得准……」
向青鸞微微頷首,進入牢中仔細巡視,「死因為何?」
梓影九*九*藏*書知他心中悲憤,卻也無奈,「既是天數,也別無他法。」
向青鸞放下書本,揉揉眼睛,見來福睡得香甜,也不避諱,又一次取出暗藏的靈鏡,輕喚梓影的名字,希望她現身相見。畢竟梓影身為異類,那種人世之外的事終究比他了解的多一些。
連續翻閱,州志裏面詳細記載了過往每一年的大事,向青鸞與來福連續翻閱數本都無所獲,不知不覺天黑了都未覺察,來福難熬肚中飢餓,起身著小二準備飯食,主僕二人胡亂吃了一餐。
那州志紛繁複雜,一一詳閱自然需要不少時日,不知不覺又是幾天過去,向青鸞足不出戶,飲食起居好在有家僕來福照料,但這般勞心勞力,也甚感疲憊。
向青鸞聞言,心頭一寒,「姑且不論私仇,此番傷了百余條人命,之前的加起來,何止千萬,而今既然得知詳情,如何可以置之不理?難道……便任由那妖物日後再出來害人不成?」
向青鸞點點頭,沉聲說道:「事已至此,已不只是為父兄復讎這麼簡單了,那昏官處心積慮毀滅證據,將失責之罪推給向家,我向家的聲譽乃是祖祖輩輩拼搏而來,絕不可以毀在我的手上!」
向青鸞見蔣定遠神色不定,言語無物,商量不出什麼事情來,心中也在尋思如何擒殺那妖物。
這短短的記錄,情形與向青鸞所見一般無二,心中更篤定了此事與那妖物有關。而這一記載倒是提醒了向青鸞一點,州志中言明死者皆為男性,數天前遭襲的百餘人也全是男子,莫非這怪物襲擊的對象竟然只是男子不成?
向青鸞突然心念一動,「時常聽你提起那位名叫魚姬的姐姐,想必是位道行精深的女仙,不知可否求得她出手相助?」
向青鸞輕輕嘆了口氣,「是我不好,你我二人原本就應該在一起,永不分離才是。」說罷轉身將梓影擁入懷中。
胡二看得分明,那物倒懸樹下,兩翼平展,卻是一隻在暗夜中隱隱泛光的大蝙蝠!
人犯被濕的桑皮紙覆蓋口鼻,立時呼吸困難,獄卒們繼續把紙一層層覆蓋上去,又有多人按住人犯,令其動彈不得。這樣一層一層累積,便是鐵打的英雄漢都扛不住,頂多打熬到十三四張,也就一命嗚呼了。
向青鸞驀然心驚,恍然大悟,難怪獄卒會對胡二下手,定是這蔣定遠授意,殺人滅口,一心想將此事推在向家頭上,當真是無法無天!
向青鸞料到那蔣定遠為推脫責任早有部署,而今父兄枉死卻還要背負這等污名,當真是蒼天無眼,這般激憤之下胸中血直往上沖!
蔣定遠見向青鸞到場,起身相迎,一面嘆息連連,「適才收到刑部下來的公函,追究此番眉州捕役全軍覆沒之事,本官知道向神捕父兄也是因急於馬賊之患才會貿然帶人出擊,沒有等本官巡視回府仔細協商。而今出得這等紕漏,也非本官所願,是以正在擬定回復的文書,看如何才能將此事平息,不累及神捕世家聲名。」
起初無任何發現,這晚向青鸞繼續挑燈夜讀,一直追溯到近兩百年前的后蜀明德年間,方才見到有記載多人感染瘟疫一夜之間離奇暴斃之事,最為奇怪的是後面特別批註亡故者皆為男性,新亡之屍臭如久腐,常人聞到無不嘔吐,唯有付之一炬,方才杜絕。
向青鸞一聽,心頭猛地一沉,顧不上回房帶上靈鏡,快步而出,直奔縣衙,一路上更是疑慮,昨日提審胡二之時都還無事,怎會平白無故丟了性命?
向青鸞久在官場,如何聽不出這弦外之音?於是上前將提審胡二之事和義莊驗屍所得直接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