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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奈何橋 第五章

第三部 奈何橋

第五章

「這樣的噩夢,作為警察,我偶爾也曾做過,夢見被我擊斃的歹徒。」
申明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失魂落魄地抓著頭髮,高中老師的尊嚴蕩然無存,跪在地上祈求黃海的幫助:「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忽然,申明的手伸過鐵欄杆,抓住了黃海的衣袖,戰慄著說出一句話:「昨晚,我夢見我死了,是被一把刀子從背後捅死的,然後變成了一個小孩。」
「真的嗎?」
「你的生父,並不是毒死了妻子又被槍斃的那個男人?」
黃海在家跟司望下象棋,要是對面窗戶有人看到,必定以為這是父子情深。
十二年後,黃海的額頭多了數道皺紋,他看著牆上紅色墨水畫出的人物關係圖,中間觸目驚心的「申明」二字,便在這下面又畫出一條紅線,直接指向另一個名字——司望。
「是,那個傢伙又不姓申,因此大家才說我不是他生的。」申明劇烈咳嗽幾下,「我真正的父親,是個像你一樣的體面人,有著正經的工作與地位,我曾經向他發過誓,永不泄露他的身份。https://read.99csw.com
「我想告訴你,那個男人,雖然早被槍斃燒成了骨灰,但他一直活在我心裏,時不時在噩夢中浮現,那個喝醉了的黑色身影,帶著鐵皮鞋子的腳步聲,一點點向我靠近……」
「好。」
黃海搔著腦袋打斷道:「我聽不懂。」
初為人父的黃海,聽到這些都有些傷感:「別說了。」
「一年來,我非常害怕,他會不會再來找到我?我每晚都提醒媽媽,要把家裡的門窗鎖好,假如有陌生人敲門,無論是誰都不要隨便開門。」
男孩離開后,黃海打開秘密的小房間,看著牆上畫滿的紅色圖案,又點了根煙。他觸摸這面牆的中心,大大的「申明」兩個字。
黃海真想抽自己一耳光,怎能在嫌疑犯面前露怯?
「外婆沒什麼文化,一直給人家做保姆,常年住在東家。你知道安息路嗎?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三,我跟外婆住在地下室,狹窄陰暗潮濕老鼠亂躥。我像個孤魂野鬼般長大,別看現在文弱的樣子,那時候每天都跟人打架,孩子九九藏書們聯合起來欺負我,向我丟石頭扒我的褲子,甚至往我臉上撒尿。每次我都會反抗得更激烈,最終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家,讓外婆心疼地擦些沒用的紅藥水——最後誰都打不過我了,他們看到我就嚇得四散逃竄,那些人都說我會變成大流氓,甚至像我后爹那樣的殺人犯。但我的學習成績好得出奇,就靠著幾本破爛的課本,東家用剩下來的圓珠筆,我考進了市重點的南明高級中學。大學畢業后,外婆住在一戶有錢人家做傭人,而我就搬進了單位的宿舍。」
「至少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審訊室中,
「我明白了,如果他與你的案情無關,我尊重你的秘密。」
他擦去眼淚,嘴唇哆嗦,似乎羞於啟齒:「不,我是一個私生子。」
「黃警官,學校里流傳著關於我的兩個謠言,其中有一個是真的。」
「所以,這是一個交易,我告訴了你警方掌握的真相,而你也必須告訴我,你在谷家的半年多時間里,所發現的全部秘密——關於谷秋莎、谷長龍,還有至今逍遙法外的路中嶽九-九-藏-書。」
「在我七歲那年,后爹毒死了媽媽,隨後在我的報警之下,他也被抓起來槍斃了。外婆成了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再跟那個男人的姓,外婆帶我去派出所改回了申明這個名字。」
「讓我說完!關在看守所里的這幾天,每夜都會重新夢到他——那張骯髒的臉,漸漸湊到我的鼻子前,然後掐緊我的脖子,他要來為自己報仇,若不是我向警方告發,媽媽只會當作是普通的病死,他怎麼可能會被判處死刑?每次我都是在夢中被活活掐死後再醒來!」
「我保證,只要這傢伙一出現,我就能逮住他!」警察看了看時間說,「早點回家吧,再晚你媽媽就要打電話來了。」
「在我剛出生時就叫申明,三歲那年媽媽嫁人,我才跟了后爹的姓。那個男人是畜生,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又要依靠老婆工作養活他。因為我不是他親生的,他總是拿我來出氣,只要媽媽不在家就打我,卻不留下什麼傷痕。我告訴媽媽真相,他就說是小孩子胡說八道。在我這輩子最早的記憶中,充滿了哭泣與尖https://read.99csw•com叫,還有他向我走近的腳步,每一步都讓我渾身顫抖,以至於要爬到床底下躲起來,那時我才只有五六歲。」
「申明,我可以同情你,但不會改變我對於案情的看法。」
「怪不得這混蛋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原來做了公公都不知道。」黃海點起一根香煙,徘徊在窗邊,「如果,路中嶽知道了這個秘密,自然對谷秋莎恨之入骨,殺她也是順理成章。」
「不可以——因為,我還有許多秘密,藏在心裏沒說出口呢,你不交換的話,那麼我也永遠不說。」
「你跟柳曼有師生戀?」
黃海颳了刮男孩的鼻子:「小子,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兒子就好了——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們母子就是安全的。」
「太狠了!」
2007年,秋夜。
「小子,你知道在去年的聖誕節,我為什麼告訴你這個小房間里的秘密嗎?」
「你輸了。」他吃掉了黃海的老將,深呼吸,「先從谷秋莎說起吧。」
「長話短說,就是藥物閹割——通過給人吃藥,不知不覺中變成太監。」
雖然,黃海早已聽九九藏書夠了這類悲慘的故事,仍在心底默念:「造孽!」
「你喝醉了唄。」
「呸!老子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其實,我是故意讓你知道的,因為你肯定有自己的秘密,關於1995年申明的死……」
「顯然,這些葯是針對路中嶽的,我才明白谷秋莎不准我喝管道水,只讓我喝瓶裝水的原因。」
「谷秋莎有個可怕的秘密,她的房間里有個小藥箱,不過抽屜是上鎖的。我偷了她的鑰匙,打開后發現有許多進口葯,大部分標籤上的說明都不是英文。我用筆抄下那些文字,重新把抽屜鎖好,絲毫看不出動過的痕迹。我再到網上搜索,才發現那是德語,大意是用來抑制黃體生成素的釋放,導致睾酮的產生減少——」
「你要提供什麼線索?」
1995年6月,申明被殺前一個星期,他被關在鐵窗中,強烈要求與黃海警官見面,說有重大線索提供。黃海連夜從床上爬起,離開剛滿一歲的兒子,騎自行車來到看守所。
「這也是我看你的檔案感到奇怪的地方。」
司望已經在將軍了,卻收回了棋子:「我可以不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