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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八仙過海,各憑本事(No.288 - No.292)

第五十三章 八仙過海,各憑本事(No.288 - No.292)

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他很輕很慢地說:「耿耿,我這三年,算是白費了。」
每每這時,我都能感覺到身邊的這個男孩全身忽然僵硬了一下。
高三令人壓抑又悲傷。我拍拍他說:「余淮,加油。」
可在別人眼中,他在這段時間里變得更加樂觀、更加陽光,像一個只有陽面沒有陰面的人。
余淮考試的那天又是一個周六。我照例定好了鬧鐘,被吵醒后發簡訊給他加油。
我的成績越來越下滑,在大家都開始加倍努力的一輪複習期間,這種下滑愈加明顯。那些高一學過的科目,於我卻像是陌生人。我像一隻在田野中掰玉米的熊瞎子,掰一棒子,扔一棒子。
連朱瑤都很識趣地沒有問余淮競賽的事情。
大家都說,余淮真爺們兒,一點兒都沒受影響。
我這種偶爾文藝的小調調也就跟我爸聊聊。我媽會回復我劈頭蓋臉的一通罵。
「剛才你上車之前,我就在跟你媽媽打電話。爸爸媽媽會想辦法的,你安心學習吧。」
我突然意識到這問題不適合問他。
我沒辦法安慰他,也是因為他從不提及自己的難過——「不開心」這三個字被他狠狠地read.99csw.com壓在了心底,從來沒有浮上水面的機會。他依舊和徐延亮每天中午去打球,依然和大家正常地開著玩笑,只是說話的時候從不看我的眼睛,像是怕被我一眼看穿他的不開心。
林楊來找過余淮幾次,兩個人不知道在外面聊什麼,常常大半堂課也不回來。高三上學期,學校里的所有人都在為各自的前程想著辦法,小語種保送、高校自主招生、競賽保送、藝考、少數民族加分……張平就這種浮躁的氣氛講過幾次話,但沒人聽他的。
「但我還是考不好。」我苦笑。
可我只能站在地上。
余淮忽然毫無預兆地沉下臉,說:「耿耿,你是不是特希望看到我哭得像孫子似的?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老規矩,」我笑著說,「今天晚上別洗澡哈。」
讓我最後一次享受做小孩的福利吧,大人說什麼,我只要聽著就好,假裝他們還是我小時候所認為的那兩個超級英雄,無所不能,什麼都不必懷疑。
放學的時候,他哼著歌收拾書包,我沉默地看了他兩眼。
那些學校,很多都在北京。
連綿不斷的烏雲,是北方冬天read.99csw•com的標誌。並不常常下雪,但也總是不放晴。
簡單先看到了她爸爸媽媽,於是跟我道別了。我繼續往前走,看到我爸站在車外打電話。
命運負責打擊,我負責鼓勵。
我只能悲傷地坐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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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我招招手,說:「上車。」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他。安慰此時變得如此輕飄飄,我沒辦法說出哪怕一句「沒關係」。
多麼樂觀的余淮。
我沉默了一會兒:「余淮,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其實我不知道。但我是這樣一個人,在殘酷的可能性面前,我努力去看光明的那一面,然後笑著告訴別人,不是可能,是一定會。
他的愛情都離散了,我居然還問他友情。
「嗯。」
當簡單、β都在的時候,快樂的每一天里我沒有好好看過一眼自己的生活。學海無涯,他們八仙過海各憑本事,我卻只能站在岸邊,看著每個人的小帆船越行越遠,消失了蹤影。
余淮的翹課在兵荒馬亂中顯得那麼不重要。
這是第三個對號,它已經成了我們之間的慣例,一個幸運的秘密。九九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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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還是很難過。
我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麼。
余淮那邊好長時間都沒有任何動靜。
在所有競賽生都緊張地投入保送志願填報和保送資格考試中的時候,廣播里常常傳來讓某班的某某將某某大學的保送申請表交到教務處的通知聲。
我和余淮一人一隻耳機,一起靜靜地聽著Beyond樂隊的《活著便精彩》。余淮閉著眼睛趴在桌上,留給我一個孩子氣的側臉。
物理聯賽考試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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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淮星期一的時候沒來上學。我給他發了好幾條簡訊,他也不回復,急得我趕緊打過去。
我點點頭。
「大不了還能繼續高考」「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行了不提糟心事兒打球去打球去」……這些話,他在跟其他同學說話的時候,都自己說乾淨了,沒有給我留下一點兒表現的餘地。
可我還是去上培訓班了。
余淮是會飛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這是我爸媽給我安排的出路。
簡單在文科班,很少見到。β也走了。九*九*藏*書余淮每天緊張兮兮地備戰,我獨自一人面對一次又一次月考的打擊,練就了厚臉皮,卻沒練就一顆死心。
「耿耿啊,」他笑了,「長大后沒有固定的教室了,你可能都沒有時間和機會慢慢去了解一個朋友了,遇見之後很快就分離,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大人們都這樣。」
他去考試前的那天晚自習,我又在他左臂上打了一針「舒緩安眠藥」,並在「針眼」上又畫了個大對號。
「你生病了?怎麼沒上學?」
「你在睡覺?」
他的聲音像是鼻塞了。
看得人心裏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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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
他臭屁地一揚頭:「給你個面子而已。小爺哪兒用得著這種封建迷信。」
我是最近才開始認真思考我的出路的。我坐在他身邊三年,現在眼睜睜地看著離別近在眼前,卻無能為力。
「爸,你和我媽會不會覺得我特別讓你們失望啊,」我看著窗外,「我的成績怎麼都提不上來了,要是高考還這樣,是上不了什麼好學校的。」
但我沒像往常一樣在發完簡訊之後繼續睡過去,而是爬起床,在熹微的晨光中穿好衣服,洗九*九*藏*書漱,背上書包,去上藝考生培訓班。
「會的。」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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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開始,各大高校的藝術生考試就要開始了。我不會唱歌,不會彈鋼琴,也不會畫素描,寫文章也不在行,所以只能往編導或者攝像攝影這方面努力。
他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拎起書包轉身就走了。
「爸,是不是再好的朋友,最終都會走散的啊?」
「你說,我們真的會在北京重逢嗎?」簡單問。
我爸說,反正為了加分,先考著試試,之後再看高考成績,我們也不一定非要學這些,你不喜歡就不學。
我和簡單、徐延亮在機場到達口道別。徐延亮去坐大巴,簡單和我一起往停車場走。
拿著下發的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的歷年考題和參考答案,囫圇吞棗,努力地背下去。
我的動力倒也簡單。
車在機場高速路上飛馳。窗外的高架下是單調的雪地、荒廢的農田,偶爾有些枯黃的連片草地閃過視野,算是調劑。
我爸半天沒說話。
「你這麼聽話,爸媽怎麼可能覺得失望。」我爸不大擅長說漂亮話,他安慰人總是乾巴巴的,但一句是一句,都很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