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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甲喇嘛 第一節

第二章 西甲喇嘛

第一節

頓珠噶倫看了信。又問了信使一些信中不甚明了的情況,立馬去了大昭寺北邊的策墨林寺院。策墨林首席大活佛、皇封高僧沱美是頓珠的密友。在這個密友的懇求下,頓珠捐資修建了策墨林大經堂。修建時沱美說:「從此以後,對你我們是有求必應的。」頓珠記住了這句話,所以他來了,他希望沱美活佛兌現諾言。
西甲喇嘛雖然不識字,但看到信筒上有象徵兵凶的斧劍之戳,就知道邊境告急了。他驚疑地望望白熱管家,想說什麼又沒說。
沱美活佛一見頓珠噶倫來得匆忙而詭秘,便把他拽進自己的寢殿說:「要是你的聲音超過螞蟻的悄悄話,那你就不要再說了。」
沱美如此這般一說,又道:「現在是言聽計從的時候了。」
西甲彷彿很吃驚:「啊,我以為攝政王的管家,就是西藏的管家。」
沱美說:「我看到一頭雄壯的野氂牛正向後藏走去,莫非就是你?」
管家活佛自熱一連三次命令僕從:「點燈。」僕從說:「大人,所有的酥油燈都點上了。」白熱管家心急九-九-藏-書如焚地走向護法殿,跪在旦巴澤林銅刀護法神像前。小聲機密地祈求道:「請大護法快快指路,愚笨的管家應該怎麼辦?」
沱美說:「你不會忘了我們的誓約吧?」
西甲喇嘛呆愣的面孔一陣抽搐,心說沱美活佛是對的,就應該把攝政王從密境地宮裡叫出來。黑水白獸就要吃掉西藏,萬千活佛喇嘛都不能修鍊了,一個人的修鍊算什麼?即便修成了菩薩,那也救不了幾個眾生。讓所有人成佛才是佛,誰不知道呢?正是顯示攝政王法力的時候,全西藏都看著,我不叫醒我有罪啊。
但就是這種遇事不三思的習慣,釀成了白熱管家一輩子的後悔。他後來不止一次地說:「想起我對西甲喇嘛的信任,真想讓銅刀護法砍了我的頭。緊要關頭,我怎麼總是粗心大意啊?迪牧攝政王,我對不起你。」
哲孟雄國王派使者送來親筆信:黑水白獸就要電掣而來,佛教危機了,西藏有難了。十萬火急,必須立刻做出反應。
閉關期限為一個月,如今只過了半個月。誰也read•99csw•com不能叫醒他。
頓珠關了門,讓沱美看了女兒的信,湊到對方耳邊嘀咕道:「必須把攝政王從閉關的境界里叫出來,哪怕廢了他的全部修鍊,讓他從此斷了學法成佛的念頭。你能做到嗎?」
沱美說:「可是攝政佛並不會這麼想,他會覺得是我有意毀掉了他對悲智行願四菩薩大法的修鍊。」
白熱瞅他一眼,心中掠過一絲不安,卻沒有多想。
白熱管家哪裡會想到,肩負雙重使命的哲孟雄信使離開丹吉林后,又去了拉薩以東的頓珠庄同。按照仁青王妃的囑託,此信是要當面交給父親頓珠噶倫的。這就是說,當白熱管家為了攝政王迪牧活佛的閉關靜修而封鎖藏邊危機的消息時,另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已經知道了一切。
頓珠說:「不是我的意思。是西藏和佛教的意思。想想看,洋魔來了,洋魔摧破了攝政王的佛法。攝政王當頭一件事,就是報復異教,摧破洋魔。不依靠攝政王,西藏和佛教就完了。」
總算妥當了,白熱管家長舒一口氣,把哲孟雄九-九-藏-書國王的親筆信交給負責為神靈和佛像敬獻供品的香燈師西甲喇嘛,囑咐他好生供奉在旦巴澤林銅刀護法神腳下,誰也不準動,他將每天派二十個喇嘛對親筆信唪經念咒,直到攝政王閉關結束。
西甲大惑不解:「啊,我是野氂牛,為什麼?」
西甲急切地回答:「不會,你是我的至高上師。我在你面前起過咒發過誓。」
頓珠心裏冷笑一聲:機會來了,我就是要毀掉他。臉上卻是從未有過的真誠:「大活佛,看來你是只顧自己不顧西藏了。」
西甲呆愣著,心說不能答應,我決不能答應。
沱美躊躇著,半晌點了點頭,悲傷地說:「攝政佛,毀掉你的不是我。」
白熱知道他想什麼,解釋道:「我是攝政王的管家,不是西藏的管家。」
丹吉林和策墨林相距不遠。西甲喇嘛連夜趕來。正要敲響紅宮大殿的門,就聽吱呀一聲,沱美活佛開門出來了。西甲雙手合十舉到頭頂,彎腰致敬。
拉薩一如往日的靜夜裡,響起了一陣清亮而急促的敲門聲。之後,丹吉林就籠罩起緊張九*九*藏*書惶恐的氣氛。所有的神像都鬱黑了面孔,連慈眉善目的除蓋障菩薩也把眼角聳起來,驚詫地望著殿堂里動蕩不安的空氣。
然而,作為西藏攝政王的丹吉林寺主九世迪牧活佛正在密境地宮裡閉關靜修悲智行願四菩薩大法。這是轉世三十二年來的最後一次閉關。這一次將決定迪牧活佛的密法修鍊能否全力攀越最高境界,能否完成從世間肉身佛到神界法身佛的轉變。因為是方便道的途徑,可以速成,卻相當危險,如果驚動,那就廢了,所有殫精竭慮的修鍊都將毀於一旦,這一世休想再有成佛升天的可能。
他向沱美活佛深深地鞠躬,轉身離去,雙手不停地擠壓著胸脯,擠出了一句話:「那就對不起了,迪牧活佛。」
沱美笑了笑說:「看看拉薩河吧,不問你也知道,水底下不光是石頭,還有水晶的龍宮、珍珠的神殿。你這個陀陀坯子,就算你修成了菩薩,命運里還是要做陀陀喇嘛該做的事。」
「那就去吧,你是躲不過去的。命運已經開始,它有自己的安排。」「尊師啊,我不能……」沱九九藏書美說:「火把朝下低垂的時候,火舌就會向上燃燒。你要是不管它,它就會燒掉自己。攝政佛迪牧現在就是那個低垂的火把。」
西甲不情願地說:「不會吧,尊師?」
白熱管家舉起袈裟袖子。朝著酥油燈使勁甩了一下。沒有一盞被袖風熄滅。不滅的火焰,長明的神燈,這就是護法神的引領,和自己的願望恰好一致。他如釋重負,欣然起身,做出一個大胆的決定:以攝政王的名義,回復哲孟雄的圖朵國王。但回復的不是信,是攝政王迪牧活佛親筆抄寫的經文《無畏妙音》和達賴喇嘛送給攝政王的金質法鈴。哲孟雄國王是虔誠的佛教徒,他會明白這兩件寶物的意義:佛的西藏至上無敵。有佛就有西藏。又賞藏銀五十兩,打發信使連夜歸去。
沱美活佛當即派人前往丹吉林,向西甲喇嘛秘密傳話:「麥草是水上漂的,寶石是沉人海的。我在海里打坐,就是為了等你。」
沱美知道頓珠和攝政王素有芥蒂,詫異道:「兄弟,這是你的意思嗎?我勸你還是收回。」
西甲喇嘛一聽就明白,沱美活佛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