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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則利拉山 第二節

第九章 則利拉山

第二節

桑竹姑娘疑慮地看看仁增和他的部下,炮響了。
好幾個陀陀喇嘛都奔跑不及被姑娘們抓住了。他們銳叫著,聲音比用刀攮進心臟還要慘烈。姑娘們按照桑竹教給她們的,此起彼伏地喊:「死了,死了,丹吉林陀陀死盡了,西甲喇嘛叛變了。」
西甲喇嘛煩悶地搖搖頭,揮了一下手:「不要再給我說保護了。」
「我沒說什麼。」奴馬像是揮手又像是招手地晃晃胳膊。
丹吉林陀陀嚇得夠慘,用來保護西甲喇嘛的沱美法音風暴般疾響:遇陰而衰,觸女而死,姑娘越美,逆緣越重,別說被她們擁抱,就是讓她們的指尖挨一下,陀陀的法威和資格也會蕩然無存,護法神或護方神就做不成了。他們丟下棍棒,撒腿就顛。仁增跑得最快,一邊跑一邊說:「攝政王佛爺,不是我們殺不了西甲喇嘛,是你把魔女放出來了。佛祖,快來管管這些魔女。」
奴馬大聲說:「西甲喇嘛的命是你救的,當然你說了算。」他這是在給西甲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聽從桑竹姑娘的,看西甲沒反應,便親自帶人,押著西甲走向了前面的密林。
桑竹姑娘又指著那個被五花大綁和牛皮口袋套住頭的人:「他是誰?為什麼要處死?」沒等對方回答,她就認出來了。再黑的夜晚,也不能阻止她認出西甲喇嘛。https://read•99csw.com她大叫一聲,扯掉了西甲喇嘛頭上的牛皮口袋:「原來我們身邊就藏著丹吉林陀陀。姑娘們……」
森巴軍在奮力抵抗了一個時辰后,趁著夜色棄陣而走。丹吉林陀陀押解著西甲喇嘛慌慌張張退到納塘后,才鬆了一口氣。現在可以處死他了。當奴馬代本喝令森巴軍停下查點人數時,丹吉林陀陀頭目仁增一腳踢翻了西甲,吆喝手下過來:「快快快,亂棒打死,這樣帶來帶去太麻煩了。」丹吉林陀陀一個個口唾手心,就要使棒。
突然,西甲喇嘛停下了。他看到奴馬代本和許多森巴軍士兵都在看他,神經質地說:「別這樣看我,我們沒有,沒有的。」
西甲喇嘛雖然看不懂,卻也知道是催他快快趕走洋魔的意思。他舉著降神文書和催戰箭書沖奴馬代本抖一抖,苦惱地說:「好像把西藏交到我手裡了。我現在這個樣子,哪有臉面帶著大家打洋魔?」
桑竹帶著姑娘們追了一陣,驀地停下,回頭望瞭望西甲喇嘛。她一直在琢磨一次徹底的戲弄,一直沒有琢磨好,現在突然來了靈感:就這樣,就在這個時候,不能再耽擱了。她攥起拳頭給自己鼓鼓勁,迅速拐回來,一個人撲向了西甲喇嘛。她把卧坐著的西甲拉得跪起來,咚九*九*藏*書地朝他胸口打了一拳,沖奴馬喊道:「不準給他鬆綁。」
第一次辦差的快馬使者一到隆恥山就傻了。這麼大一片黑森森的山脈到哪裡去找西甲喇嘛,一邊打聽一邊沿著前沿陣地尋找,還沒找到,隆吐山就失守了。他混在撤退的人群里繼續尋找,現在終於找到了。他滾鞍下馬,急切地遞上了降神文書和催戰箭書。
桑竹姑娘一聽更加瘋張了:「說得對,就是攝政王把我變成魔女的,我懲罰了你們,再去懲罰我家的叛徒壞迪牧活佛。」又督促姑娘們,「快啊,抓住這些烏鴉蛋里跑出來的陀陀。」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彷彿一瞬間要把她的全部忌恨發泄出來。
仁增怒瞪著奴馬,像是說:喊什麼?你這是出賣我們。人家本來就沒有圍過來看。
奴馬瞪著他問:「沒有什麼?西甲喇嘛你說清楚沒有什麼?」
桑竹姑娘也愣了一下,一把揪住緊纏著西甲的繩子說:「把他給我抬到林子里去。快啊,是不是我說了不算?」
西甲喇嘛仰天長嘆:「佛祖啊,這可怎麼辦呀?」
英國十字精兵的全面進攻就此開始,所有的炮火轟向了所有的陣地。於是事情變得模糊起來,有人說是奴馬代本推遲了西甲喇嘛的死期,有人說是英國人推遲的。但不管是誰推遲的,《聖史》都給予了高度評https://read.99csw.com價:他們代表了機緣的一部分,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西藏後來的戰爭以及與此有關的一切。
奴馬驚醒了似的猛吸一口氣,用手捂住嘴:「噢呀,說錯了,說錯了。」
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兩個時辰后他們才走出密林。鬆了綁的西甲喇嘛走在前面,神色慌張,不時地回頭看看,生怕桑竹姑娘靠自己太近了。桑竹姑娘腰帶是解掉的。衣袍是敞懷的,快步跟在後面,卻又不想追上西甲。
西甲想:完了完了,俄爾總管也知道我跟桑竹姑娘的事了。正在懊惱。就見奴馬代本大步過來,一把拉起他:「走吧。」
不用再說了,姑娘們知道幹什麼,撲過去,打他們,抱他們,胡揣亂摸他們,讓他們瞬間丟失陀陀的強悍和喇嘛的身份。
他朝前走去,想讓丹吉林陀陀重新綁了自己,以求速死。但他走到哪裡,桑竹姑娘就跟到哪裡。丹吉林陀陀遠遠望見,逃命都來不及,哪裡還能顧及攝政王的命令前來捉拿。西甲喇嘛轉身,要趕走桑竹姑娘,突然聽到有人喊:
奴馬代本追隨在後面觀望著。他似乎也才意識到。自己當初不給魏冰豪那麼多人是為了留下有女人的男人,留下有女人的男人是為了留下女人,留下女人又是為了關鍵時刻營救西甲喇嘛。現在目的達到了,他自然有些https://read.99csw•com得意。他說:「做得好奴馬,你是知道藏在森巴軍的丹吉林陀陀遲早要對西甲喇嘛下手的。這個能幹的喇嘛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死掉呢?沒有他不行,隆吐山的失守就是證明。」
奴馬說:「可是你安全了,有桑竹姑娘的保護,丹吉林陀陀不敢再來了。」
西甲紅了臉,吭吭哧哧半天說不清楚。
桑竹姑娘大聲說:「怎麼會沒有呢?他說沒有就沒有了?娃娃,娃娃。」她小心摸摸肚子,好像眨眼就有了胎動,「你後悔了。丹吉林的叛徒?」
西甲喇嘛以為要把他藏起來,避免丹吉林陀陀的再次迫害。但等奴馬代本帶人離開,就剩下自己和桑竹姑娘時,才明白藏起來並不是為了讓他躲命。他朝奴馬喊道:「為什麼把我撂在這裏,快帶我走。」奴馬聽到他喊,反而加快腳步消失了。西甲掙扎著往前走。走出去兩步,就發現綁他的不僅有丹吉林陀陀的繩子,還有一根結實的牛毛繩把他和桑竹姑娘連在了一起。桑竹姑娘將自己卡在齊胸的樹權里,微笑著說:「你走不了了,我的人,我今天就要達到目的,我的目的是什麼,你沒忘吧?」
但說出去的話就是施捨給人的錢,是不能收回來的。姑娘們奇怪了:森巴軍里怎麼還有丹吉林陀陀?偏就圍過去要看看了。
仁增大聲對奴馬說:「告訴她們,我們https://read.99csw.com一直都是森巴軍的人。」
奴馬代本喊起來:「姑娘們,快走開,丹吉林陀陀要處死人了,快走開,不要圍過來看。」
但是無論西甲內心多麼糾結,都不可能長久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快馬使者飛馳而來,喊著:「西甲喇嘛。西甲喇嘛。」
奴馬代本為難地說:「佛祖在上,我怎麼可以撒謊呢?」
桑竹姑娘冷冷一笑,攥起繩子,一點一點把他拽過來。
「西甲喇嘛,快快快,俄爾總管要見你。」
西甲喇嘛比面對棒殺還要恐慌地說:「不啊桑竹,求求你了桑竹。」
奴馬說:「等等,我讓姑娘們迴避,她們見不得西藏人打死西藏人,尤其見不得俗人打死喇嘛。不不,你們不是俗人,你們是丹吉林陀陀。」話裡有話的奴馬把「丹吉林陀陀」咬得格外瓷實,似乎有意想讓別人知道。這幾個便衣便袍假裝森巴軍藏兵的人的真實身份。
西甲喇嘛直到現在還沒有被處死。丹吉林陀陀把他綁到隆吐山森巴軍陣地后,立刻用牛皮口袋套住了頭。仁增再次掄起棒子,嗡地在空中一響,卻不由自主地打在了地上,扭頭一看,是奴馬代本抱住了他揚起的臂膀。
奴馬代本打了個愣怔:「沒有鬆綁啊。」
果然耳朵尖的桑竹姑娘走了過來,大聲問道:「奴馬你說什麼?」
桑竹姑娘指著幾個搦棒行兇的人問:「你們是丹吉林陀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