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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棠棣之華

第十三章 棠棣之華

這話若是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或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說,那必是情深意重令人敬佩,只時此刻由一個男子對著另一個男子說出,頓時令廣場上還沒離去的江湖豪傑們一個個打著冷顫冒著疙瘩。
卻不知洺空心裏還有一句沒說出來:這些龍鳳皆是耀目不凡,這小小江湖如何容納?他們隨意探探爪扇扇翅,這江湖便會風雲突變波瀾洶湧!
「怎麼啦?」并行的宇文洛也停下腳步,疑惑的看著他。
蘭七、明二交換一個眼神,彼此淡淡一笑。
難得的是商憑寒並沒生氣,只是轉頭看一眼金闕樓,目光深深的,半晌后,才道:「金闕樓,你這樣跟著已有些年了吧?」
「咦?」任杞一見他這模樣不由疑惑,「小師弟,怎麼啦?我看你不但瘦了,似乎還有諸多煩惱,來,給師兄說說,師兄幫你解決。」說著抬手攬過小師弟肩膀撫慰的拍拍。
八月十一日,碧空如洗,艷陽高照。
洺空再道:「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你的師傅近來可好?」
蘭七獨自下山,腳下甚快,轉眼便下了山頂,忽地一道人影閃至身旁,正是那日蒙山上遇到的隨教首領,腳下一頓,但見他恭敬施禮,道:「七少,我家教主有請。」
「洺前輩,戚宮主,隨教主。」明二先向三人一禮,再抱拳禮向廣場眾豪,「各位武林前輩及同道,在下明家明華嚴,有幾句話想說,不知各位可否一聽?」
宇文洛拉著寧朗下了廣場,說上山走了正道,下山不如試試別的路,或能看到另一番風景,順便也避開那些大批下山的人,寧朗沒有意見,當下兩人拐了另一條道,才走了一段,遠遠的便見前方有明二的身影,只道他也和自己一樣要避開人群,忙快步跟了過去,明二卻忽然回首,食指一豎,示意他們不要弄出聲響。當下兩人乖乖的將輕功提了個極限,悄悄跟上明二,轉了幾下,便見到了前方的蘭七,聽得蘭七喝叱還只道自己行蹤暴露,卻不想前方又冒出一人,赫然是那相貌極似蘭七的鳳裔。
蘭七仰頭一飲而盡。蘭暐、蘭旻待他亮杯也各自一口飲盡。
洺空的目光也落在湖面上,看著一圈一圈的漣漪在輕風的吹送下悠悠蕩來,半晌后開口道:「你和鳳裔分開有十來年了吧?」
「喔。」寧朗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轉身,「那我們……」
蘭七碧眸一凝,然後搖扇笑道:「不知隨教主找本少何事?」
他期待著,他定一字不漏記下。
眾人舉目望去,但見那人青衫如荷,臨風而立,說不出的雅逸飄然,看著心頭便是一片歡喜,當下皆道:「二公子請講。」
最令人驚懼的是那個只出一招便散人功斷人脈的「碧妖」蘭七少。
「區原,今日是喜日,大堂里擺上酒席五桌,凡是此宅之人不分上下,都去喝喜酒!」蘭暐揚聲吩咐著。
蘭七玉扇一搖,風度翩翩,「本少朗朗英兒,任少掌門這話豈不是污辱本少。」
蘭七跟在他身後,轉過幾個山角,便見前邊樹林邊站著隨輕塵。
「我終於明白了。」宇文洛忽然喃喃說道,看著列三、蘭七、明二立於一處之時,他忽然間隱約明白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那分桃斷袖龍陽之好?可當目光觸及那紫衣碧眸妖異邪美的人時,一個個又紛紛亂了神思,暗想著那些傳言,那時男時女的傳言……碧妖……果然是惑人的妖孽!
迴廊上諸人看著廣場上的那一幕,心頭也是各自一番思量。洺空神色略有些恍惚,或是想起了某段往事,鳳裔終於看了一眼列熾楓,臉上卻浮起一絲怪異的笑,秋長天等人搖頭沉沉嘆息,蘭七這一次沒有調笑,只是淡笑著道了一句「美人勇氣可嘉奈何郎心似郎」,明二則贊了一句「列兄心志非我輩能及」。
「嗯。」
鳳裔臉色更白,白得透著灰。
蘭七看著洺空,半晌后沒頭沒腦的吐出一句,「果然是你。」
眾人聞言又是驚又是嘆,驚的是蘭七、明二武功高得竟令這個掃蕩群雄的列熾楓如此重視,嘆的是這列熾楓到此刻念念不忘的還是與絕世高手的一場比試,這武林帝主之事根本未入他腦子。
「七少……」蘭暐要喚,卻見他只是向後搖搖扇,轉個身便不見影兒了。
蘭七抬眸再看了一眼這滿目的紅色,再低頭看了看跪在眼前的一對新人,片刻后頷首道:「好。」
蘭七看著那對新人,又看看院中也一臉喜氣的下人,不由一笑,讚賞道:「好!不愧是跟著本少的人,做事就是別具一格。」
藏在後面的宇文洛、寧朗卻是大吃一驚,原先還有些懷疑的,可此刻看來這鳳裔實實在在的是蘭七的同胞哥哥。只是他們兄弟為何見面是如此一番情景?他們之間難道有什麼不為外人所知之事嗎?音音,寧朗念著這個名字,想,原來這名字是他哥哥叫的。
他們盼今日盼了很久,為此殺人、流血,那相視一笑中的柔情蜜意便消了往昔苦楚,那便算是平常人的幸福罷,夫妻相伴,生兒育女……離他卻是那麼遙遠,也是他……不屑一顧的!那是最不可靠最虛幻的東西!
最讓人敬嘆的是那個青衫淡泊數言即傾服全武林的「謫仙」明二公子。
這人正是鳳裔,但見他一臉慘白的望著蘭七,嘴唇哆嗦,似要說話卻怎麼也無法說出來。
戚十二、隨輕塵、洺空也是愕然,顯然沒有想到列熾楓打敗了這麼多的高手卻只是為了一較武技,而非為著至尊之位。雖說明日會再有一場較量,可在場的誰都明白,列熾楓已是「蘭因令主」的不二人選!可是他……
「明日再說吧,要尋他們很容易的。」
金闕樓一怔,然後醒悟過來,靜了片刻,才輕輕道:「三年了。」
「江湖傳言,說你從不用蘭家的家傳武功,卻無人知曉你的武功來歷。」洺空臉上淡淡的浮起一絲很溫馨的笑容,「可你在英山上使出了的那一招,便不可能瞞得了我。那一招,普天只有三人能看出,而我卻是其一。」
「大哥說你是最好的繼承人,他選了你,然後隨教所有教徒也都選了你。」隨輕塵目光注視著蘭七,微微浮起一絲笑意,「你這樣的人,倒真真合我們隨教的脾性。」
「恭喜暐爺!多謝暐爺!」宅子里的下人紛紛上前祝賀致謝。
「不要。」宇文洛卻馬上答道,「他們……都不會願意別人知道的。」可是以他們的武功,真的沒有發現他們嗎?也許真的沒有,只因已忘身外。
「人的一生也不過五六個十一年罷。」洺空目光一下變得更為悠遠,似是憶起了某段往事一般的恍惚,片刻后才重九九藏書開口道,「鳳裔從上霧山起便是那樣,十多年來都是那麼過來的,從無一日安寧開懷的,過得很不容易。」
「十一年。」蘭七淡淡答道。
那一番話,說得眾人無不慚愧垂首,便是有些心裏不願的,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理。
「哦,這是江湖之福。」秋長天卻甚為欣喜。
「哦?」宇文洛想了想,然後道,「前邊可能是商姑娘和金大俠。」
兩人走了一段便隱隱聽到流水之聲,轉過一個山角,便見前邊一道山澗,澗旁一坐一站兩人,大石上坐著的是商憑寒,石旁站著的是金闕樓。
眾俠心裏懊恨著啊,若自己能打敗列熾楓就好了,那就可以當武林帝主了,只是……看一眼那個黑衣男子,心裏頓覺矮了一截,唉!
任杞抬頭撫撫微痛的鬢角,然後調轉頭,向蘭七道:「七少,既然你身為男子,那麼和小師弟……嗯……也就不可能,我身為小師弟的大師兄,便作主為你們解除這門……嗯……親事吧。」
「我在感嘆,江湖此代多為龍鳳之姿。」洺空道。
「三年了么。」商憑寒喃喃重複,「三年是不短的時光。」
所以他們兩人皆因救寧朗而失去比武機會,救人或許是半真半假,但他們確是因此事而堂堂正正退出了,還博了個好名聲。只因……他們不要在此刻選出一位武林之主,因為他們此刻還無十全把握可以勝了對方,而他們……是要做「蘭因璧月」獨一無二的主人,絕不要另一個人來分一半江山!所以讓這場武林大會空鬧一場,然後……等待下一次的武林大會,到時再一決勝負!而且此去尋令,兇險莫測,對手或許就此一去不返……
「慢。」列熾楓忽然打斷戚十二的話,「在下今日之所以參与比試,只為與眾高手一較武技,其它與我無關。」
「他現在承認是男的,可等他一換上女裝他就會說是女的了。」寧朗卻依是傷心不已。
「當然要換一家,不然碰上了我爹和大哥可就不好。」
「七少。」
「是!」區原應聲。
身後傳來聲響,蘭七轉身,卻是一怔。
「我幫你。」金闕樓馬上道。說完了又有些懊悔,生怕惹她生氣了。
廣場上頓時一片嘩然。有的興奮,自己還有機會。有的歡喜,江湖也有這等可貴男兒。有的憤怒,將一眾豪傑全部打敗卻輕描淡寫一句「再無他意」這將天下武林置於何地?有的無言,今日的武林大會出人意料的事太多了……那些感概那些嘆息那些怒氣那些喜悅混成一鍋雜粥,滾滾的冒著白氣,人人情緒激動啊。
蘭七抬眸瞅著他,淡淡的道:「不知道,我都有很多年沒有見過了,你若想知道不如自己親眼去看看。」
列熾楓沉吟著,片刻后,他抬頭,目光冷冷的看向迴廊,「那麼你們便找出一個人來打敗我。」
列熾楓走近蘭七、明二身旁,冷冷的道:「明日該我如願。」
「金闕樓。」忽然聽得商憑寒喚道。
蘭暐、蘭旻聞言看著蘭七,不好言語,只是笑著,有些傻愣,卻是快樂。
明二則笑道:「列兄難道不想在你我皆至頂峰之時再決高下?」
這一次,最令江湖轟動的便是「熾日神刀」列熾楓獨戰群雄卻推御武林令主之位。
「我離開之時,他依是如此。」蘭七又搖開了玉扇。
一旁的宇文洛聽了連翻白眼,難道是有什麼師弟便有什麼師兄不成?任大師兄,你是沒看到長天山莊一幕,是沒看到這蘭七少女裝的模樣,這事要這麼好解決還用得著你這大師兄出馬么,我這做義兄的早擺平了!
隨輕塵抬眸看著蘭七良久,然後抬手取下覆面的輕紗,露出一張極美的但已不年輕的臉,柔聲道:「你應該叫我一聲五姨。」
迴廊上眾人也相應頷首,雖都為列熾楓的刀法武功所折服,但他此舉卻實是有些任性且對武林眾俠、對這武林大會太過不敬了。
移著的腳步忽地一頓,轉身,便見一人素冠白袍,立在丈外之處,眼神靜遠又帶一點憐愛的看著他。
鳳裔已面白如紙,眸中那絕望更深更切。
「前面有人,而且我聞到『紫府散』的藥味了。」寧朗指指前邊。
「哦?」蘭七眨眨眼,「那帶路吧。」
蘭七目光投在湖面上,靜靜等待,看看這風霧掌門有何要說的。
「走罷,遇著了便打聲招呼。」宇文洛抬步走去。
蘭七一早打開房門,便發現眼前是一遍紅色。
任杞很無奈,總不可能當眾要這蘭七少脫下衣服讓人查看吧,於是只好問向本人,「七少,你是男是女?」
「呵呵……」蘭七忽地一聲輕笑,碧眸亮亮的卻幽深如無底之潭,「我手中什麼都沒有,從我們分開那一刻起,我手中再無一物。」
「七少。」蘭旻一拉蘭暐兩人並跪于蘭七面前,「您是我們倆的主人,只要您同意了,那麼我們便是夫妻,所以蘭旻不什麼五禮也不要什麼花轎酒席賓客,我們只要在您面前拜個天地就可以。」
「下山了。」洺空轉身,不忍再看。那種絕望,那種生不如死,昔日也曾經歷。
「多謝七少。」兩人大喜起身。
「你師傅呢?」洺空再問。
洺空身後的鳳裔目光緊緊追著蘭七離去的背影,眼中又現那種空洞絕望。隨輕塵目光看看鳳裔,然後調向了遠去的蘭七,抬手撫撫鬢角,眼中浮起一層淡笑。
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則是武林兩大美人之一的花大小姐花扶疏鍾情列熾楓卻心碎而歸。
「那可不行。」蘭七玉扇「唰」的一合,「寧朗在長天山莊可是曾當著武林眾多英雄許諾不解除婚約,對本少忠貞不二永不背棄的,所以本少又怎能做出如此無情之事呢,當然也要對他從一而終啦。」
他閉上了眼,那蒼白的臉色那痛苦的神情,仿似有人在拿刀絞著他的心,任杞輕嘆一聲放棄了。
寧朗這一番嚎哭可嚇傻了一旁的宇文洛,也引來了廣場、迴廊上還未離去的人的目光。
明二目光掃廣場一圈,人人心中皆生出一種感覺,彷彿那雙眼睛正隔著一層輕霧真誠的又祈盼的望著自己,不由自主的便願向這雙眼睛臣服。
金闕樓一呆,定在那說不出話來。
「……音音……音音……」那破碎的悲切的呼聲依在繼續叫著,可無人應答。
廣場上一片靜悄悄。今日能到場都是江湖上能獨擋一方的人物,自也有幾分眼光,剛才列熾楓獨戰數十名高手那都是看在眼中的,自問不是對手,又何必自討一份難堪。
「大哥,我們下山後還住原來的客棧嗎?」
「好深的心計。」宇文洛輕輕念道,目光依不離那兩人。
https://read.99csw.com人當下離開鬧市往僻靜處走去,不知不覺中便走到城東一處湖邊,甚少有人,湖邊柳絲垂水,湖上石橋如虹,倒是佳處。
這可怎麼辦?守令宮前所有人都在想這個問題,所以廣場上嗡嗡作響,迴廊上三位仲裁皆凝著眉頭面面相覷,其他們也交頭接耳互換意見,最悠閑的莫過傲立廣場的列熾楓、瀟洒搖扇的蘭七、端坐雅逸的明二,還有小亭里看熱鬧的宇文洛和寧朗。
「這個……」任杞目光再次望向蘭七,那人長身玉立怎麼看都是男兒,「小師弟,寧師嬸到底怎麼給你訂親的?這位蘭七少應該是個男兒呀。」
「讓他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咬牙切齒的人竟然是你。」蘭七搖頭嘆氣。
然後又是哪些人第一批,哪些人第二批,還要安排船隻採辦等,等到一切妥當,日已西斜了。
謝沫、宋亘看看眾人,再看看蘭七,覺得這事非常的棘手,還是不要碰的好,古人不是說沉默是金嘛。
洺空看著他半晌,才嘆息道:「你這樣決絕之性倒是很像你的師傅。」
而謝沫、宋亘則面面相覷,小師弟這模樣似乎是要哭了?難道你又欺負他了?不對啊,自小師弟下山,今日可是第一次見面。
「哦?」蘭七挑起一邊眉頭。
「東溟島在東溟海之中,那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其中兇險不說大家也可明了,更兼他們奪走聖令其心不軌,我們前去定會有阻撓或陷井。所以帶領大家的人,不但要武功高絕更兼有威德,才可讓萬眾服一,還要有才智謀略,才可與敵周旋。」明二繼續道,目光掃向廣場,空濛含霧的悠遠出塵,「而論到這幾點我們自問又有幾人能做到的?因此在下認為,與其匆忙選一位武林帝主不如推舉幾位有才德的前輩。」說著轉頭看向迴廊上的幾位掌門家主,「前輩們江湖風雨幾十年,不知遇過多少險難,那些人生經驗與閱歷非我們晚輩可及,有他們帶領大家,必會避免很多的危險及無謂的行動。」
「不急。」商憑寒的聲音依舊冷冷的。
「這麼多年他還是這脾氣嗎?」洺空似覺好笑。
「啊?在。」金闕樓聽得商憑寒喚他的名字,不由歡喜,趕忙答應。
一聲呼喚后,眼前便又立著兩個紅色的喜氣洋洋的人,一身新郎打扮的蘭暐,一身新娘妝扮的蘭旻。
蘭七一合玉扇淡淡頷首。
「小師弟,你沒事了罷。」謝沫、宋亘也一塊走來問著。
「喔,可我還想和大師兄、三師兄、五師兄說說話,明日我們去哪和他們會面?」
寧朗哭道:「他換上女裝時就是女子,大哥都說是女子。」
寧朗放下心來,不再言語,看看天色漸暗,當下腳下加快,可走不了一箭之地,卻猛然止步。
「哦?」蘭七一挑眉頭,露出一個介於疑惑與調笑間的表情。
兩人悄悄離開。
蘭七不語,只是看著他,碧眸中幽光難測。
宇文洛、寧朗此刻倒沒再悠閑欣賞沿路風景,一來剛才那一幕令心情有些沉重,二來暮色已濃還是趕緊下山的好。
「大師兄……」寧朗抬頭,指著蘭七,「娘親說給我和蘭殘音訂了親事,可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一想起這門親事,頓時想起了這一路而來蘭七的屢番戲耍,不由得更是傷心,哭得更厲害了,「嗚嗚嗚……大師兄,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洺空只是微笑的看著他。
商憑寒未吱聲,一時四周一片靜寂,氣氛甚是有些尷尬,金闕樓腦中思來轉去尋著話語,想了半晌卻只道:「你的眼睛現在感覺怎麼樣?」
明二目光又看向場中一直沉默不語的列熾楓,微微一笑,道:「列兄的武功大家皆有目共睹,可列兄志在武學心無旁鶩,大家便是強迫了他當上武林帝主,只怕既是為難了他也為難了大家自己,所以今日不妨就當作大家一場武學交流,等尋回了聖令,那時大家聚這英山,重來比試選出真正的武林之主不遲。」
「這……」任杞頭大了,轉頭看向蘭七,「這個,看樣子應該是男的。」
「金闕樓,你對我的心意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也知道,但是,你以後還是不要跟著我。」那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
「怎麼可能,男兒生得再好看穿上女裝也不會好看,一看就知道是男人扮的。」任杞理所當然道。
那邊又搖開玉扇的蘭七看著大哭的寧朗和忙著安撫他的任杞,一時神色有些恍惚,搖著玉扇的手漸漸止了,然後又猛然清醒,一合玉扇,向眾人微一抱拳,道:「本少先告辭了,待出海之日再與各位會於英州。」說罷轉身瀟洒離去。
金闕樓心頭一跳,有些希翼又有些畏避的看著商憑寒。那張雪白的容顏上一道長長的鮮紅血痂,還有些紅腫的眼睛里依是一片冷淡。那臉上若留下了疤他也依然喜歡的,只是希望那雙眼睛看著他時,能不再那麼的冷厭……正暗想著,冷不妨那雙眼睛一轉,視線便對上了,心頓時漏跳一拍。
「一點點。」商憑寒冷淡的道。
「我的傷你勿須擔心,那姓寧的給的葯很好,便是臉上日後留下疤……」商憑寒微微一頓,然後冷哼一聲,「我總有一天會從眉如黛身上討回來。」
「我的話便是這些了,什麼時候想要便來找我。」隨輕塵說罷再看一眼蘭七,不再多留轉身離去,那些跟隨著隱在暗處的隨教人片刻間也走了個精光。
「是,請隨在下來。」那人恭謹的在前引路。
「不是巧遇。」洺空卻是語氣溫和的道,「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身後有微微的聲響,心頭猛然一震,「音音!」
戚十二等了半晌,見無人作答,再道:「既已無人再上,那麼今日比武結果便是列熾楓……」
「隨意走走竟然能遇著洺掌門,幸甚幸甚。」蘭七合扇抱拳。
這世間,唯一可靠的,不過是腔子里的一股熱氣,以及手中握住的……
秋長天、南卧風等早已有長天山莊一幕掂底,所以只是眉角抽搐一下,然後別轉頭去,別人家事自己是管不著的。而洺空則是今日第一次見到蘭七,第一次領略碧妖言行,有些奇異,回首看一眼面色慘白的鳳裔,再看回蘭七的目光便帶著一些憐惜了。
蘭七看看捧至眼前的酒,再看看滿臉歡喜望著自己的蘭暐、蘭旻,唇角一彎,端起一杯酒。蘭暐、蘭旻也各端一杯酒,道:「這是我倆的喜酒,七少,請。」
而明二則起身抱拳溫文道:「剛才為幫寧世兄驅除藥性耗損不少內力,此刻便是出戰,列兄也會覺得勝之不武的。」
「我商憑寒不是那種扭捏九-九-藏-書作態的女子,若我喜歡你,那我還俗嫁你便是,可我不喜歡你,你這樣老跟著我便令我厭煩,知道嗎?」商憑寒的聲音沒先前那麼冷,卻也沒有一絲柔情,「你若願意做我的朋友,飛雪觀隨時歡迎你,若不願意,那便相見如陌路。」說罷起身,看一眼一臉木呆的金闕樓,未再多言,只是轉身離去。
這話可真毒!後邊聽著的宇文洛暗想。
「唉,哥哥一句話也不說,真是生生寒了我的心呀。」蘭七長長嘆息,「想來哥哥並不樂意見著我,既是如此,便先別過,哥哥若想回家,便回去罷。」說罷抬步轉身欲離去,忽又轉回頭,笑道,「哥哥可還記得回家的路?」言罷離去。
「好!說得好!」廣場上頓有許多人應和道。
蘭七看看此刻忒是顯得英偉的蘭暐,又瞅瞅格外清秀嬌美的蘭旻,道:「聽說成親是要做很多的事要花很長的時間的。」
鳳裔依舊不答話,只是看著蘭七。
「哇……大師兄你都不幫我。」寧朗又大哭起來,此刻的他,就是十九歲的大孩子。萬能的大師兄今日不是萬能的了,你叫他如何不傷心,想起蘭七,心頭便是酸便是痛,想起一路的那些戲耍玩弄,頓時委屈得不行,這些不向伴了十多年的大師兄哭訴那向誰哭去?
蘭七隻是綻開一個邪魅的笑容。
門窗上貼著紅色的喜字,廊上掛著紅色的燈籠,來來往往忙活著的下人穿著紅色的衣服,遠處似乎還飄著紅色的綢帶……
蘭七又是一笑,道:「哥哥若是身子不好,便回家來罷,我此刻已是蘭家之主,哥哥想吃什麼想用什麼儘管說,我們乃同胞所出,娘肚裏便呆一處,而今自也是我有的哥哥也有。」
最後大會決定,前往東溟島黑白兩道各分兩批,白道第一批由秋長天統帥,第二批由洺空統帥,黑道第一批由隨教統帥,第二批由九天閣主江九天統帥,而守令宮分為四批跟隨黑白兩道一同出海。
夕陽已漸漸落下,山中已顯晦暗,晚風拂過,片刻陰冷。
拜完了,兩人又回身對著蘭七,這時有婢女端著托盤過來,盤上三隻酒杯。
「大師兄。」寧朗還在哽咽著。
蘭七一人矗于林邊,把玩著手中玉扇,片刻后,綻出一抹奇異的笑容,慢慢道:「隨教……呵……是塊不錯的肥肉。」笑容忽地收斂,碧眸一眯,「哪位想和本少親近的,幹麼不現身呢。」
對上任杞詢問的目光,鳳裔一僵,緩緩移首看向蘭七,蘭七碧眸淡淡瞅一眼他,微笑如常,可那眸光卻令鳳裔心頭一縮,那似在質問,你還要再背棄我一次嗎?
「音音。」
「鳳裔。」洺空憐憫的看著他,晦暗中,那張臉慘白猶勝亡者。
「不知隨教主找本少何事?」蘭七搖搖玉扇開口問道。
宇文洛搖搖頭,看看猶立林邊的鳳裔,暗中嘆一口氣,輕聲道:「我們下山去吧。」
明二又舉目看向洺空三人,得到三人一致頷首后,才緩緩開口:「我們大家今日聚於此處,本是為尋回聖令,並非為武林帝主之位。之所以要選出武林令主是為在尋令途中有一個領御大家的人,可凝聚我們全武林之力,免我們若散沙一盤,可為我們全武林籌劃謀算,免我們自毀城池。」他的聲音既清又和,入耳便有如沐春風之感,眾人聽得既是舒坦又覺有理。
洺空目光依看著湖面,神色平和淡然,「你又不是他,怎知是自作自受還是另有苦衷?鳳裔是我看著長大,你與他同胞而出更該清楚他的品性。」
「很多年……」洺空的聲音一下子低沉了許多,目光怔怔的望著湖面,眼神卻是悠遠無邊的,「是有許多年沒見了,真的該去看看了,或許這會是……」話音忽地止了,神思似乎飄遠了。
區區美色不為所動可以理解,可是這全武林夢寐以求的至尊之位他竟然也能漠然推卻?!
「嗯。」洺空淡淡點頭,「我知道的,要見你師傅就好比要見天上的仙子,那麼的遠,那麼的難……」
廣場上的英豪俠女已散得差不多,少數一些還在拉拉家常話話近況的,迴廊上的掌門家主卻還有許多留下,如洺空、戚十二、秋長天、南卧風等人還在一處,估計還在商量著出海之事。
謝沫、宋亘卻跳開了一段距離,小師弟哭起來可是厲害著的,遠著的點比較好,省得鼻涕眼淚沾一身。
守令宮召集天下武林聚于英山,到了這個武林至高之地,豈會有人不動這重選武林之主的心思,所以他們引來了列熾楓。他們與列熾楓相交已久豈會不知列熾楓噬刀痴武,見到了這麼多的高手豈有不技癢的,他們也知道憑列熾楓的武功絕對是獨佔鰲頭,他們更知道憑列熾楓的心性決不會當這個武林之主……他們要的就是這個局面,群龍無首!
「怎麼啦?」宇文洛見他神色有異不由也回頭,卻已不見身後有明二的身影。
又過了半晌,依未有人提出可行之辦法,蘭七玉扇敲敲椅靠,明二站起身來。
這話一出,眾人想想,也是道理,這聖令還沒尋回,便是選了令主倒顯得有些有名無實,而且,若是……聖令就此一去不返……呸呸!
大街上蘭七搖著玉扇,眸光緩緩掃視著街旁,腦中卻想著剛才一幕。蘭暐、蘭旻今日的歡欣可也算他的一份功德罷?只不過積了這德又如何,難不成等著下一世的回報?下一世……他不需要的,他只要今世,放開手腳恣意而為、隨心所欲毫無顧忌的今世!
「我想你自己心裏一定很清楚吧。」隨輕塵重將面紗覆上。
「列少俠此言何意?」戚十二決定問清楚的好。
「大師兄、三師兄、五師兄。」寧朗此刻一見比父母還要親近的師兄們,被他們一通關懷,頓時有些心酸有些委屈,眼眶便有些發熱了。
「啊?」任杞頭痛了,目光看一眼蘭七,然後便轉向了鳳裔,那可是與蘭七同胞而出的兄長,他總應該知道吧。
「看得見。」商憑寒口氣依是冷冷淡淡的。
「喔。」金闕樓又鬆了一口氣,然後便不知道說什麼了。其實,他有滿腹的話要和商憑寒說,可是……那些或許永遠也無法說出來。
蘭七不由轉頭看他,嘴角浮起一絲妖邪的淺笑,笑中含著毫不掩飾的冷誚,「無一日安寧開懷?那不是他自作自受嗎?」
英山大會終於結束,這是繼第二代之後武林史上歷時最短的一次武林大會,僅用一天,也是唯一一次最後沒有選出武林帝主的武林大會。
寧朗哭夠了也清醒了,抬頭一看,猛然醒起這不是在淺碧山上,這是在英山,頓時又羞又窘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而宇文九九藏書洛一見那邊與秋長天等還在商議著的父兄,暗想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下一拖寧朗,跟任杞輕輕道聲「先行告辭,山下再會」抬步便走,寧朗正好遂意。任杞此刻乃是代表淺碧一派,還有諸多事需與洺空等人商議走不開,只好讓小師弟先走,說好了檄城再見。
蘭七踏出門檻,正尋思著喜堂估計安在大廳里,卻不想長廊上,兩人對著他就是一拜,「蘭暐(蘭旻)多謝七少成全。」接然兩人又對著廊外的一拜,「蘭暐(蘭旻)拜謝天地。」再下來,兩人相視一眼,抿唇一笑,深深互為一拜。
「有人的。」列熾楓目光直直看向蘭七、明二,「蘭七少與明二公子,我與他們比試數次,卻從未分出勝負,我列熾楓習武至今,自問略有修為,卻無法探出他們武功深淺,所以……」他將目光移向迴廊正,看向隨輕塵、洺空、戚十二,「所以他們中任何一個都可能勝過我,只需他們其中一人與我一戰即可,這也是我此次來英山的最大目的。」
山角后的宇文洛、寧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七少一去便知,在下可以保證,教主絕無惡意。」那人道。
天色漸漸陰暗,林邊矗著的人卻依是一動未動,目光獃滯的望著林蔭深處,彷彿那人一直都在那裡未曾離去,只要他輕輕喚一聲,便會歡欣跳出,就如……就如往昔一般……
回首,卻是瞬間墜入暗淵,冰冷的黑暗撲天蓋地的沉沉壓來。
這一天,很精彩,可這一天,也有很多的傷懷。
「二公子他什麼時候走的?」寧朗問。好厲害的呢,他們就在近旁都未發覺。
「哥哥怎的不說話?」蘭七甚疑惑的瞅著鳳裔,「哥哥臉色這般蒼白,是身子不堪負擔以至虛弱還是夜間被鬼擾了沒睡好?」
見眾人都看向自己,蘭七一合玉扇,道:「剛才本少一時不慎違反了大會規則,因此已喪失與列兄比試的資格,唉,奈何,奈何啊。」言罷很是無奈惋惜的搖頭嘆息,甚為遺憾的模樣。
如此便是拜堂成親了?這樣便是夫妻了?
過了片刻,隨輕塵才道:「我來,是想告訴你,什麼時候想要隨教了,便來拿罷。」
「才不是,他穿女裝一樣好看。」寧朗再叫道,「大師兄,他到底是男是女?」
「你……」隨輕塵顯然略有怒意,但一碰那雙幽波詭異的碧眸,頓時氣短,只能輕輕一嘆,道,「這也怪不得你。」
蘭暐、蘭旻兩人相視而笑,那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喜悅甜蜜。
「好。」任杞得到答案鬆了一口氣,扶起懷中的寧朗,「小師弟,你也聽到了,他承認他是男兒了,在場有這麼多人可以作證的,所以你就不用為親事煩惱了。」
蘭七眨眨碧眸,道:「列兄,你看咱們都這麼年輕,想要分個勝負那還不有的是日子。」
眾人一聽,全明白,這兩人都不會也不能與列熾楓比試的,目光一移,便見那黑衣男子嚴冰雕成的臉更冷了幾發,寒星似的眸子里倒似添了兩把火。
隨輕塵、洺空、戚十二相互看一眼,然後又看向蘭七、明二,一個搖著玉扇好不逍遙,一個面色微白儀態優雅。
「啊?對,對,對。」任杞連連點頭,「小師弟,咱們不如回家找師父和叔父嬸嬸他們吧。」
眾人一聽,頓有些暗暗點頭。
「大師兄……」寧朗眼眶更熱了,一個沒忍住便奪眶而出,那心頭的委屈頓時洶湧而來,撲到大師兄懷裡,大聲嚎哭起來,「大師兄……大師兄……」
「新的令主選出,可能還需一段時間才能令大家信服,但是……」明二目光望向洺空,「當今武林論武功聲望誰能及洺前輩、誰又不對之敬服?」目光一轉望向隨輕塵,「隨教立於黑道之首已近百年,何人不從?」再看向秋長天,「秋前輩的才德武林誰不不知、長天山莊每年又吸引了多少武林同道前往?」目光再轉回廣場,帶著微微的嘆息道,「我們明明有最好的領頭人,為何還要捨近求遠?當前最緊要的明明是尋回武林最神聖寶貴的『蘭因璧月』,為何我們還要在這裏耗時耗力爭鬥不休?武林帝主是人人皆渴望的,但全武林的安寧卻更是人人責無旁貸的!」
想通了這些,宇文洛心底未有反感,反對兩人生出敬服。他出生於這皇朝盛世之年,沒有眼福可一睹東末亂世之時那些風雲人物而甚以為憾,可此刻,他覺得老天生他是有重任的,或許就是派他來記載這兩個人的!這樣的兩人,容貌、才華、心智、武功、家世等等皆是旗鼓相當的人,他們將如何相搏?而以後這江湖又將是如何一翻風起雲湧?
拜堂……夫妻……
戚十二站起身,揚聲道:「今日比試至此刻止,列熾楓勝,可還有上前挑戰的?」
任杞今日是第一次領略碧妖風采,他不似花清和、梅鴻冥等早心有準備,也不如洺空等早看淡了風雲八風不動的境界,他其實也就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還是一個甚少出門窩居山裡的年輕人,所以他面對碧妖時明顯的毫無辦法,只是瞪目結舌的看著一番慷概言詞的蘭七少,然後看回身邊的小師弟,這……該怎麼辦好?
「哦?」蘭七揚起眉頭,「不知洺掌門找本少何事?」
蘭七靜靜看他片刻,然後道:「也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
廣場上,正是一個問題千般思量。
「今日的武林之主雖分有『蘭因令主』與『璧月尊主』,那是因為一直以來從沒有一個人可以戰勝到最後,黑白兩道總有旗鼓相當的對手,不得已才將『蘭因璧月』一分為二的,而現在終於又出現一個打敗所有高手、可令所有人臣服的人,這正是天下武林同道共同希望的,經過百多年武林終於再現帝主,終於可讓武林重回一統……」隨輕塵微微嘆口氣,甚是失望的道,「這麼多的人看著你,可你卻是揮袖而去,這不是寒了所有江湖朋友的心嗎?你這個名副其實的武林之主若走了,那麼我們這些人怎麼辦?誰都是你手下的敗將,又誰肯服誰?你難道想令這英山之上再掀血雨嗎?」
洺空看著那臨風含笑從容優雅的年青人,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大哥,你在說什麼?」寧朗只聽得宇文洛口裡念念有詞,卻十分模糊。
「商姑娘,天色已不早了,我們也下山去吧。」只聽得金闕樓柔聲道。
「洺掌門今日是為著我們兄弟而來?」蘭七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掌心,臉上一片淡淡的,「無需如此,哥哥若想回家,雲州蘭家永不會拒絕。」
「列某畢生追求僅有武學,今日能與眾高手一較高低,已償九*九*藏*書宿願,再無他意。」列熾楓明明白白講清。
剛才隨輕塵的話沒有說錯,這列熾楓可是百多年來第一個獨戰群俠而不敗的人,尊他一人為武林帝主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可他卻不願當!那麼便只得重比,這是每一個人都會想到的辦法。但是,今日已是不可能,一來許多已參与比試的人耗損了功力,他們定不會同意現在就重比,再來時辰也不早了,所以肯定是在明天,而明天……明二公子肯定恢復了功力,再且,既然是重新開始,蘭七少一樣有機會了,他兩人令列熾楓如此重視,那武功可想而知,明天自己也不會有機會的!所以思來想去,竟是想不到一個最好的最利於自己的辦法。
洺空終於轉頭看著蘭七,眼中無奈、嘆息、憐愛皆有,「你知我說的不是此事,鳳裔無法釋懷便一生不得安生,他的結在你手中,你若肯解開……」
「……」鳳裔看著他的背影,張唇卻無聲,當那背影快要沒入樹蔭深處時,焦急惶恐中終於脫口叫出,「……音……音……」這一聲他藏了十多年了,到此刻他終於叫出來了,可樹蔭深處的那個身影只是微微一頓,然後絕然離去。
隨輕塵這一番話,可謂情理皆在剛柔並濟更兼綿里藏針,眾人同意的紛紛點頭,不同意的心裏嗤哼,卻皆是不出聲,看看這列熾楓如何應付,也看看這任性妄為的隨教這回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大哥,他那麼難過,我們要不要過去……」寧朗看著前方那孤立的人影心頭甚是不忍。
「是嗎?」蘭七唇角微微一勾。
蘭七隻是搖扇笑看他。
眾人又是一愣,便是戚十二也忍不住斂起了眉頭。其他與我無關?難道他的意思是……這武林帝主之位也未放入眼裡?他勝了這所有的人,卻也絕不會當這武林帝主?
「檄城的風景不錯,我們邊走邊說如何?」洺空微笑道。
「七少,我們也做了一些準備的。」蘭暐很歡喜的指指院里院外的紅色,「我們把這裏妝飾了一下,然後家裡所有人不分上下一起吃一頓酒飯便是喜宴。」
迴廊上,蘭七顯然也沒料到寧朗會有這一番舉動,驚鄂過後便是甚為有趣的笑起來。
大街上人來人往,經過之時皆驚詫不已的看一眼矗立街中儀態不凡的兩人。
「今日是你們的喜日,便好好盡興一日。」蘭七移步向外走去,「將城南的莊子收拾一下,本少今晚住那邊。」
後邊宇文洛、寧朗一見兩人那情形不由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怕突然過去打攪了他們,面面相覷,最後悄悄退後了幾步,退到看不見兩人的地方,打算等兩人離開后再下山。
「小師弟,這……你怎麼啦?」任杞抱著懷中大哭不已的寧朗頓時慌了手腳,「別哭啊,來,告訴師兄出了什麼事,師兄一定幫你。」記憶中這小師弟並不愛哭啊,除了有一次三師弟把他放生的野兔重抓了回來烤著吃了,還有一次五師弟嘲笑他尿床,還有一次六師弟搶了他時刻不離身的銀槍,還有一次二師弟騙他吃黃蓮……唉呀,仔細想來,這小師弟原來很容易哭的啊。
「七少可以做我們的主婚人嗎?」蘭暐滿是希翼的看著蘭七。
「那就好。」金闕樓放下心來,「『紫府散』果然靈效。」
「洺兄何故嘆氣?」他身旁的秋長天悄聲問道。
山澗旁,流水淙淙,偶爾飛濺起幾滴水珠,折射最後的淡淡的一點天光。金闕樓依獃獃的站在原地,朦朦朧朧里,只是一個模糊黯淡的影兒。
「哦?」蘭七又是一挑眉頭。
「可是……他有時候又是女的!」寧朗大聲道。
宇文洛覺得委屈,怎麼這責任倒在自己頭上了,明明是這蘭七時男時女的讓人迷惑。
右迴廊里也是有贊有嘆。
蘭七不答,只是笑嘻嘻的道:「隨教主、隨輕塵、輕塵、隨家美人,這些稱呼你選哪一個?」笑完后很涼薄的加上一句,「本少沒有親人的。」
蘭七眨眨碧眸,「這是……要成親了?」
目光移向已有些空曠的廣場,那裡曾有一位高手傲然矗立,橫掃群雄。列熾楓或許也知曉,但他無所謂罷。那個人眼中心中只有刀。
「好。」鳳裔再回首看一眼林中,已陰暗模糊一片。
宇文洛轉頭看向寧朗,想著這麼簡單的人還是不要了解那麼複雜的事好。當下道:「沒什麼,只是感嘆今天見到了很多高手。」
「那就好。」
輕悄的喚一聲,不敢太大,就怕驚擾了,會如昨日的幻夢一般消失無影,痴痴的看著那幽暗的樹林,音音一定會從那裡走出來的。
還是明二一片好心,溫言道:「任兄,這親事既然是父母訂下,那麼還是讓父母解決較好。」
「這位列少俠,你愛武之心我等可以體諒,但你此舉卻又將天下武林同道置於何地?這英山武林大會你當如兒戲嗎?」最先開口的是隨輕塵,她裊裊起身,步下一級台階,環視廣場群英,「今日你一人一刀便鎮服群俠,若在百多年前,那你此刻便是無庸置疑的武林帝主。這裏的每一位都是多年苦修才來到這個武林聖地的,為的就是一展己身才能武功,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為群雄之首,可你將他們全部打敗了,然後丟下一句'我只為一較高低再無他意『便撒手而去,試問,一個男兒連最基本的信諾與責任都不能遵守承擔,你還有資格追求武學至高之境嗎?」
「小師弟。」直到此刻,任杞方能走至小亭來看看挂念不已的同門小師弟,「你可好了?剛才真是嚇死師兄了,咦,怎麼瘦了很多啊,是不是最近過得不好?」他上下打量一番數月不見的師弟,發現瘦了不少,不由得擔心。
隨輕塵聞言皺了皺柳眉,「列少俠這不是故意為難么,能與你一斗的皆敗於你刀下,又去哪再尋一個比你更強的人。」
「原來是哥哥呀。」蘭七搖開玉扇極是平淡的笑道,「我們許久未見,今日竟能會面,我實是歡喜呀。」
「師叔。」鳳裔喃喃喚一聲,絕望的看著他,暮風裡,那身子單薄得似一剪影兒,搖搖欲折。
列熾楓一聽這話果然眼睛一亮,然後點頭,「我等著。」言罷便轉身而去,不管身後花清和的怒視,不顧身後兄長列熾棠的呼喚,只是轉身之間,人便已消失於廣場上。
「不知道她的傷勢怎麼樣。」寧朗想起她那一臉的血。
「商姑娘,你臉上的傷……還痛嗎?」等了片刻,才聽得金闕樓輕聲問道。
明二悄然無息的飄身走了,沒有驚動宇文洛、寧朗。想起剛才那一幕,不由微笑,原來,這個對手是有一處死穴的。
蘭七眼角一跳,碧眸甚是奇異的打量著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