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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家族秘事(中)

第四章 家族秘事(中)

「下午天快擦黑的時候,她剛從外面回來沒多久就倒在了地上,渾身哆嗦,口吐白沫,可一會兒的工夫她自己又醒了過來,然後開始像演戲一樣在院子裏手舞足蹈,還拿著一根棍子在牆上畫來畫去,好像是在畫符一樣,而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們摁都摁不住。她這樣一直折騰了好長時間,後來就自己一下子昏了過去。」大奎回答道。
南豐堡是徐州城近郊的村子,離金家也不算太遠,也就二三十里的路程。不過由於這兩天一直在下雪,道路變得十分泥濘。而且出了城區之後,鄉間的土路又沒有照明,放眼望去便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就是馬車上的兩盞氣死風燈。馮大奎和管家金平此時坐在車前,一個指路,一個趕馬,金家父子則坐在車廂里。在這萬籟俱寂的陰冷雪夜,人命關天,一行人駕著馬車向前顛簸急行。
眼見這種駭人的變化,金雲亭的額頭這時已經見了汗,可他的身體卻依舊動彈不得。就在此時,只見那女人突然「刷」地一下站起了身子,竟然閃電般地向他撲了過來!
「噢,大奎,是你啊。」金雲亭趕緊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有什麼話快站起來說!這是幹什麼啊。」
金煥章 擺了擺手,徑直走向那間破舊的柴房,然後輕輕地捅破了糊在窗戶上的毛紙,小心地向裏面望去。金雲亭見老爺子如此舉動,心裏很是好奇,便也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柴房的正門前,把眼睛貼在了門板的中縫處,決定要親自看一看究竟。
突然,那女人的嘴角微微向上翹起,竟似是笑了,對著他無聲無息地笑了。一瞬間金雲亭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沒想到片刻之後,女人又開始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慢慢轉動起自己的脖子,竟把頭漸漸地扭成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角度,以至於她的腦袋幾乎都要和肩膀完全平行了,她臉上的五官也跟著一起扭曲起來……門外的金雲亭甚至都能聽到她體內骨骼「咔咔」作響的聲音。
「好啦,你們都先別急,你嫂子她在裏面?」金煥章 望了一眼後面的柴房,問他道。
「嗯。」二奎抹了一把眼淚,「要不我把鎖給打開,您進去看看她?」
金雲亭後來才知道這叫行針導氣,是不能有一絲失誤的中醫急救手段。馮家兄弟倆雖然沒什麼文化,但也知道此時是救人的關鍵,來不得半點兒干擾。一時間幾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注視著金煥章 和床上的女人玉鳳。
「大少爺,您沒事兒吧?」片刻之後金雲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躺在地上的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管家金平剛才出手了。
「等他們一回去,那個年輕女子立刻眉開眼笑,脫口就叫出了來人的名字,還說『你們終於過來看我了』。一聽這話,朱家屯的那一家子也嚇得不輕,兒子、兒媳趕緊就跪在了地上。那個蔡姓女子其後便開始叮囑他倆要小心照顧孩子,還仔細問了問家裡的耕地和牲口,所有的細節竟都說得分毫不差,然後還抱了抱孫子,囑咐那夫妻倆今後一定要好好過日子。最後她說:『我要告訴你們的都說完了,我走了。』話一說完,那蔡姓女子一下子又昏了過去,你爺爺這時在旁邊趕緊給她下了幾針,read.99csw•com一會兒的工夫,人就醒了過來,而且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只不過這女子對所發生過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只是說自己好像是睡著了,剛剛被吵醒。家裡人後來問她以前有沒有去過朱家屯,沒想到這姑娘連這個地名都沒聽說過,更別提認識那裡的什麼老太爺了。」
他一說自己的名字金雲亭倒想起來了,幾年前這個馮大奎在金家當過馬夫,後來因為要娶媳婦就辭工回鄉下老家了。
「看病?」徐禮川更迦納悶了,心說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你們家老爺子看病的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跑來跟我說?但對方畢竟是同道長輩,他也不好直接置疑,只得耐著性子道:「晚輩洗耳恭聽。」
「爺爺他老人家還碰上過?」
「你爺爺那時雖想幫忙卻也無計可施,這家人最後沒辦法,趕緊讓人跑去了朱家屯。沒想到去的人一到那裡,就發現有一戶人家正在辦喪事,過世的正是一個老太爺。向喪主一打聽才知道,那個老爺子生前的言談動作竟和家裡的那個蔡姓女子完全一樣,而且這老爺子的孫子也確實剛剛滿月。這一下,去的幾個人全都給嚇懵了,他們連跪帶求,終於把這老人的兒子、兒媳還有孫子一起請回了蔡王莊。
女人的臉慘白如紙,雙眼通紅如血,面部的肌肉顯得異常僵硬,脖頸兩側的脈管似乎還在不停地抽|動著,裸|露的肌膚上甚至都已經出現了紫紅色的銅錢屍斑。她整個人木然地坐在桌前,雙手仍在不停地做著機械般的梳頭動作,全身都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寒之氣。更讓金雲亭恐懼的是,這種陰寒之氣竟像是有生命一般,正不斷地透過門縫向他襲來,就好像一股冰冷到極點的暗流在吞沒著自己的身體,並試圖鑽進他的每一個毛孔,流入他的臟腑,深入他的骨髓。
「你們別急,我先琢磨琢磨。」金煥章 安慰他們說。他隨即話鋒一轉,問道,「大奎,你女人怎麼沒有頭髮?」
「我媳婦她……她『撞科』了!」馮大奎終於把話說出來了,可奇怪的是他語氣里竟像是帶著恐懼。
大奎見到金煥章 又是「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老太爺,我是大奎呀。看在幾年前我給您牽過馬的分上,求求您老救救我媳婦吧!」
就在此時,那女人似乎發現了什麼,猛地把頭扭向了柴房的大門,電光石火之間,金雲亭和她的目光一下子碰在了一起——
只見金煥章 從針匣里選了三根不同粗細的銀針,在油燈的火苗上走了幾遍之後,隨即閃電般地把針全部下在了那女人的天靈蓋之上,並開始有規律地逐一捻動三枚銀針。
「你小子還真是天生干倒斗的,什麼事都往地皮兒下頭想。」金煥章 搖了搖頭,「你聽清楚了,『撞科』不是屍變,不是死人變活人,而是活人變死人。你爺爺他就親身遇到過這種病。」
「你知道什麼,哪有這麼簡單。」金煥章 語氣一沉,「就像剛才大奎說的那樣,病人醒來后竟會完全變一個人,或者說換成了另外一個人,而且還是——死人。」
「是。」金雲亭應聲拿起一盞煤油燈捧在手裡,跟著金煥章一起走出了屋子。他們徑直來到https://read.99csw.com剛才玉鳳癱倒的地方,金煥章 隨即俯身蹲了下去。金雲亭曉得老爺子是要看看那個叫玉鳳的女人究竟在地上寫了些什麼,他不敢怠慢,趕緊把油燈湊了過去。
金煥章 聽完思索了片刻,突然開口道:「金平,取針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金煥章 忽然兩手一揮,將三根銀針同時拔了出來,說道:「行了!」話音未落,就聽玉鳳一聲呻|吟,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呼吸的節奏和頻率一下子平穩了很多。
「行了,你先別害怕,我這就跟你去家裡看看。」金煥章 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轉過頭來看了看金雲亭,臉上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片刻之後,他對金雲亭道:「雲亭啊,你帶上『吃飯的手』(暗春行話,指的是盜墓用的裝備——唐增自注),讓管家金平備好馬車拿上我的藥箱,你們倆跟我一起去。」
當時金雲亭不想讓這種事攪了過年的氣氛,便勸父親說「過年不瞧病,正月不買葯」,還是回頭再理會吧。沒想到金老爺子聞言一臉不悅,對他道:「人命關天,人家家裡若不是有要命的急症,誰會趕在這個當口跑來求診看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倒斗兒這行本來就極損陰德,難道此時還能見死不救?你小子就不怕以後『下地』遭報應?」
「是。」管家金平立刻打開肩上挎著的藥箱,從裏面取出了放置銀針的木匣,遞給了金煥章 。
由於天黑路滑,這一行人差不多用了一個半小時,馬車才駛進了南豐堡。他們剛進馮家的院門,馮家的老爺子便從屋裡迎了出來。就見他一把拉住金煥章 的手,哽咽著道:「金老爺,俺們家大奎那口子『撞科』了!求您救救她吧……」說到這裏他已經是老淚縱橫,雙腿一軟就要跪下去。
「什麼?!」金雲亭大吃一驚,「難不成是起屍變成『毛腥』(這裏的「毛腥」指的是殭屍一類的邪祟,暗春行話——唐增自注)了?」
金雲亭的年紀和沈輿坤相仿,他上門密會徐禮川那年也已經是五十歲開外的人了,而徐衛東的大伯徐家掌門徐禮川則是后一輩的年輕才俊,當時只有三十來歲。
難道自己剛才看到的變化全都是幻覺?這讓金雲亭禁不住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不過仍有一點他可以確信,就是那女人的兩隻眼睛——它們依然紅得嚇人,彷彿立刻就要滴出血來。
「好啦,哭有什麼用。你快跟我去見老太爺吧,跟我走。」金雲亭說完便領著他來到了後院金煥章 的書房。
「那她平時不梳頭吧?」
「金老爺,小的二奎給您磕頭了。求您老救救我嫂子!」二奎一見到金煥章 ,二話不說就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壞了,要翻船!金雲亭只覺心中一涼。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突然從身後抓住了他的衣領,猛地把他向後扯去。金雲亭腳下隨之一滑,便仰面摔在了地上。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只聽「嘭」的一聲,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地撞擊在了柴門之上,門環上的鐵鎖應聲而斷,那女人如同鬼魅一般奪門而出,從金雲亭的身旁一閃而過。
「哦,您是說金煥章 金老太爺嗎?這我確實有所耳聞。」徐禮川道,https://read.99csw.com「我聽說金老太爺還是一位杏林神醫,尤其有一手施針神技,能讓人起死回生。」
那一日,雙方在一番客套之後,金雲亭話鋒一轉,忽然對徐禮川道:「徐賢侄,二十年前我曾經在我們徐州遇到過一件怪事兒,今天登門造訪就是想和你聊聊這件事兒,你願不願意聽聽?」
「起死回生?呵呵,他老人家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金雲亭微笑道,「不過家父確實是精於醫道,多年來曾治愈過不少疑難雜症,在我們那裡也算是薄有微名了。只要不『下地』做活兒,他一有空便會給來求診的人看病開方,而且分文不取,說是給家裡多積些陰德。」說到這兒他語氣一變,肅然道,「大侄子,我要說的事就是因為家父給人看病而引起來的。」
大奎聞言趕緊抱起女人快步奔向他們夫妻平時所住的西廂房,一腳踹開房門,把她小心地放在了土炕之上。他此時已經是萬分焦急,轉頭帶著哭腔對金煥章 道:「金老爺,我媳婦玉鳳她……還有救嗎?」
「她像是被妖怪附身了,力氣突然大得嚇人,那樣子簡直是……俺們沒辦法,只好把她鎖在後面的柴房了。」老人顫聲道,「大奎,快帶金老爺過去。你弟弟也在那門口看著哪。」
「自行蘇醒?那不就沒事兒了嗎?」金雲亭仍是不解。
大奎見還有希望,趕忙答道:「金老爺,您老不知道,俺媳婦她從小就沒頭髮。聽娘家人說是她三歲的時候得了一場大病,高燒了好幾天,結果病好了以後就再也不長頭髮了。玉鳳她平時出門幹活都戴著個假的發套,待在家裡的時候如果沒有外人來,她也就圖省事不戴了。」
接下來金雲亭便給他講了一件事。
這件事發生在二十年前的除夕之夜,金家人剛把年夜飯擺到桌上,門房的下人忽然進來報信,說外面有人前來求診。那時金雲亭的父親金煥章 還是家族的掌門人,老爺子一聽竟也顧不上吃飯祭祖了,立刻吩咐去把那求診之人帶來見他。
大奎聞言面如死灰。他身後的二奎見狀趕忙介面道:「金太爺,您老可是菩薩一樣的神醫,難道真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金煥章 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我下這三根續命針只能讓她先保住性命。你媳婦要想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恐怕不太容易。」
還有這種事?金雲亭聽完心裏一驚,心說馮大奎所住的南豐堡也是個有年頭的老村子了,雖然那裡算不上什麼風水吉地,但也不可能會有太重的陰氣。大奎他媳婦要真是這種情況,那可真是邪門得厲害。
「我沒事兒。」金雲亭說著站起身形,抬頭向前方望去。只見陰冷的夜空中,忽然飄起了雪花,無數的雪片剎那間簌簌而下,漫天飛舞。而那個女人此時如同雕塑一般,正一動不動地立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不停地在他們幾個之間來回遊移。奇怪的是,她的身形和五官現在都已經恢復了正常。
馮家兄弟此時就站在金雲亭的不遠處,他倆見到那女人破門而出也是嚇得不輕。不過畢竟面對的是自家的親人,總歸還是要比外人更容易接受一些。和她對峙了片刻之後,就聽大奎帶著顫音開口道:「玉鳳……是你嗎九*九*藏*書?我是大奎啊……你男人。」
「我媳婦,她……她……」馮大奎此時竟突然變得有點兒結巴起來。
那求診的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漢子,他一看見金雲亭立馬就跪下了,「呼哧呼哧」地喘著大氣焦急道:「大少爺,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大奎啊!南豐堡馮家的大小子!」
「先別動!」金煥章 此刻趕忙伸手去拉大奎,想要阻止他向那女人靠近。不過為時已晚,大奎幾個箭步已經衝到了自己妻子身旁。可誰知他的手剛一觸碰到她,那女人竟一下子軟綿綿地癱倒在了地上。
「玉鳳,你這是怎麼了?你說話啊……難道你真的認不出我了?」終究是夫妻情深,大奎按捺不住,舉步便要向她走去。就在此時,那女人突然猛地蹲下了身子,伸出兩手的食指,在雪地上畫來畫去,看起來像是在書寫著什麼。
「你媳婦到底怎麼啦?快說啊!」人命關天,看到他這樣,金雲亭都有些著急了。
「糟了!」金煥章 見狀趕緊跑了過去,金雲亭和管家金平怕再出危險,立刻也跟了上來。幾個人到近前打眼一看,那女人雙目緊閉,牙關緊咬,嘴角流出了很多白涎,呼吸也已經相當微弱,看起來確實像是危在旦夕了。
金雲亭倒吸了一口涼氣兒,因為眼前的這個女人腦袋上根本就沒有頭髮!——她就像廟庵里的尼姑一樣,是一個光頭!可她現在竟似乎認為自己留著長長的秀髮青絲,正用梳子不停地在空氣中來回梳理著,就像是在對著鏡子演戲一般。在搖曳的燈光映襯下,那景象說不出的詭異。
柴房並不大,迎面的牆上掛著一盞油燈,中間放著一張簡陋的木桌,桌子上豎著一面舊式的黃銅鏡。只見一個身著紅衣的女人此刻正拿著一把梳子坐在鏡子前認真地籠著頭髮。
「金老爺,玉鳳她這就沒事兒了?」大奎在一旁擔心地問道。
金雲亭覺得自己根本無從抵禦。終於,他再也耐受不住這種寒意的侵蝕,便想抽身離開。誰知忽然間他發覺自己的身體竟不受控制了,全身上下絲毫動彈不得,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不要說開口叫人,就連目光都無法與那女子避開,甚至想閉上眼睛都做不到。那一刻,多年在陵墓之中出入的金雲亭第一次在地面之上感到了恐懼。
二十年前?徐禮川聞言一愣,還未答話,就見金雲亭從行囊里小心地取出了一個包袱放在了桌上,開口道:「大侄子,你應該知道我的父親除了咱這本行的手藝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本事吧?」
金煥章 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這看病用針的本事是跟誰學的?我跟你小子說,你爺爺就是不倒斗,光靠看病也能養活一大家子人。可惜啊,你這小子從小就不跟我好好學,現在除了下墓洗地一點兒,別的都不會。萬一有一天咱這行當干不下去了,你小子就得喝西北風了。」他稍微頓了頓,繼續道,「你爺爺當年告訴我說『撞科』是最邪門的一種癔症。其表現就是患病之人毫無徵兆地突然昏厥倒地,青眼上翻,口角流涎,但很快便會自行蘇醒。」
金煥章 點了點頭,接著便起身道:「走,你們跟我去院子里看看。雲亭,你給我掌燈。」
此言一出,那女人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奇異的https://read.99csw.com神色,但轉瞬間又恢復成了原先的僵硬表情。
「祖父?」金雲亭有些意外,「爺爺他跟您一樣也會看病?」
金雲亭見父親動了怒,自然不敢再違拗他的意思,趕忙跟著來報信的下人一起直奔門房。
「它到底是什麼病?」金雲亭追問道,「那個馮大奎說什麼『變了一個人』『鬼上身』『中邪』,這是什麼意思?」
「父親,什麼是『撞科』?我怎麼從沒聽說過這種病?」車廂里的金雲亭衝著對面的金煥章 問道。
「什麼?!撞科?!」金煥章 聞言渾身一震,神色立刻就變了。他雙眼緊緊盯著馮大奎,遲疑道:「你能肯定是撞科?」
金煥章 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撞科』是中醫里『癔症』的一個分支,《千金要疏》里就提到過這種病,書里說它是癔症里最難解釋原因的一種。」
金雲亭聞言十分詫異,心說自己不懂醫術,去了又能幹什麼呢?而且還要帶上「吃飯的手」,難道此去還要順便下地做活兒不成?不過父命如山,金雲亭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遵照父親的吩咐行事,和金煥章 一道匆忙趕往南豐堡的馮家。
金氏父子趕忙跟著大奎來到後院,只見靠著西山牆那裡建有一間簡陋的柴房,裏面似乎是燃著一盞油燈,昏黃微弱的燈光從窗戶中幽幽地透出,在黑夜的映襯下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子此刻正蹲在門前的地上不住地嘆著氣,不用說那肯定就是大奎的弟弟馮二奎。
金煥章 立刻一把將他扶住,安慰道:「馮大叔,千萬別這樣。大奎他為我們金家出過力,我一定會盡心的。你兒媳婦人在哪兒呢?趕快先帶我過去看看。」
「大少爺,是我媳婦……她要不行了。」馮大奎哽咽道,「求老太爺救她一命吧!」
金煥章 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隨即把三指搭在了那女人的手腕上,開始仔細地把起脈來。半晌之後,他對大奎道:「大奎,你媳婦什麼時候發的病?」
「不好說。」金煥章 皺了皺眉頭道,「你祖父活著的時候也曾經跟我談起過這種病。」
金煥章 聞言也想起了他這個馬夫,立刻道:「大奎,快起來說話。你女人病了?是什麼癥狀?」
「梳頭?她一個光頭梳什麼?金老爺您就別取笑俺們這些下人了。」大奎奇怪道。看來他並不知曉剛才柴房裡發生的那詭異一幕。
「嗯,他年輕時曾經在東北一處名叫蔡王莊的村子里遇到過。」金煥章 繼續道,「當時那個得『撞科』的是個姓蔡的年輕女子,她在自行蘇醒之後,說話的口吻語氣和情態動作竟完全變成了一個老頭子,而且說自己的家是在幾裡外的朱家屯,不在蔡王莊,還一個勁兒地嚷嚷要給自己的孫子過滿月。家裡人一下子全都給嚇傻了,可不嘛,一個年輕女子的身體容貌,聲音動作卻分明像是一個上了歲數的駝背老頭兒,誰見了都覺得瘮人。
「大奎!快把她抱進屋裡!」金煥章 吩咐道。
「我哪裡懂這些。撞科是村裡的郎中說的,他說自己治不了……您不知道,就一會兒的工夫,我媳婦她突然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那樣子太嚇人了。要我看她是讓鬼上身索命,中邪了。」馮大奎說到這兒,自己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