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跟丟了。」石聚生頭也不回地說道，「它們把咱們包圍了。」

「不可能？徐連長，那你知道大熊貓嗎？」田教授反問道。

「田教授，你剛才說它們是那種在一百萬年前生存過的猿人。可按理它們應該早就消失了才對，怎麼可能會倖存延續到現在？」沈芳華開口問道。

「巧簧機關？」徐衛東自語道，說著他便隨意找了一顆珠子按了下去。只聽「咔嚓」一聲，那天珠立刻陷入了石壁之內，岩體里隨即傳來一陣輕微的窸窣作動之聲。然而片刻之後，這枚天珠又重新彈了上來，石門沒有任何變化。

徐衛東聞言臉色一變，立刻擰亮了腦袋上的頭燈，向四周望去。果然，在林間氤氳的霧氣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七八個影子，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我們幾個人圍在了當中。

石聚生深吸了一口氣，又一次吹響了多吉活佛留下的法笛，粗獷的嗚嗚之聲立刻響徹在峽谷之中，一時間迴音四起，餘聲裊裊。

「來者不善，看來只能開殺戒了。」徐衛東咬牙道。

帶路的白毛怪在這裏停下了腳步，那個一直握著天珠的猿人回頭望了望我們，然後轉過身形，徑直朝著水潭一側的岩壁走了過去。我們不敢妄動，只是把目光鎖定在它身上，看它究竟要做何舉動。

「行了，老爺子，您先別上課了。」徐衛東打斷道，「不管它們是什麼，您不讓用槍打，待會兒它們要是攻過來可就拿咱當點心啦。」

不久之後，從林子的深處忽然傳來了「咔哧、咔哧」的腳步聲響，就像是有人赤足踩在落有枯葉的草地上一般，這聲音由遠及近，有節奏地向我們所在的位置快速襲來。

「我還在想。」石聚生思索著道，「應該就像那支法笛一樣，是一種能給這些猿人造成固定條件反射的特殊方法。」

「唐同志，別，別開槍。」田教授喘息著道，「它們是猿人，是人類的活化石。」

「你真是死心眼。」沈芳華嗔道，「你就先扔給那些白毛怪試試唄，它又不是你們家的傳家寶，丟了就丟了。」

我們正在驚訝間，只見蹲在天珠旁的一個白毛怪猛地一把將珠子抓在手裡，放在掌心處仔細地端詳了起來。看它那種專註的神情，我擔心它會猛地一口把天珠吞到肚子里。

岩壁上覆蓋著一片厚厚的草甸子，並非自然而生，似乎是被人從地上挖起來，故意放置在岩壁上的。只見那個白毛怪走到那裡，三兩下就將這些遮蔽物全都扯了下來，隨後便對著岩壁跪了下去。

徐衛東聽到這裏，介面道：「老爺子，您說得有點兒邪乎了，這不太可能吧？」https://read.99csw.com

「啪嗒」一聲，天珠落地的聲音立刻引起了猿人的注意，它們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天珠。令人意外的是，這顆在白天並不起眼的橢圓形珠子，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其周圍竟立刻環繞上了一道彩虹般的七色光芒，珠體之內還有星星點點的微小晶體隨之閃爍，通體散發出一種奇異而炫目的光澤。

「行，我來試試。」我說著把那枚金剛杵天珠掏了出來，朝著那些還在大快朵頤的白毛怪扔了過去。

「天珠是在我這兒。」我對沈芳華道，「沈大夫，你知道怎麼用？」

難道是入口？！我們聞言也不再顧及周圍的那些白毛怪了，幾個人立刻朝石壁跑了過去，仔細觀察了起來。果然，根據岩體上規整的縫隙判斷，這的確是一道修築在岩壁里的方形石門，雖然體量不大，但異常堅固，雕工精美絕倫，鑲嵌在上面的那些多眼天珠則更是非同凡響，價值連城。

沈芳華這時拉了拉我的衣袖，說道：「唐增，你那兒不是還有一顆多吉活佛留下的天珠嗎？」

「當然沒有這麼簡單。不過現在討論這些也沒有用。」田教授道，「反正直到現在，羊皮三色書上的記錄都被一一證實了，我相信德木嘉措寫的都是真實的，這些『山精』一定可以帶領我們去往須彌神宮的通路。」

「徐白鬼，怎麼辦？」沈芳華見形勢不妙，開口問道。

谷底不是平地，地面上坑窪崎嶇，還覆蓋著很多枯枝敗葉。我深一腳淺一腳地拚命追趕，好幾次都差點兒摔在地上。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前面的石聚生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車，猛地停住腳步。我躲閃不及，一下子撞在他的身上。

「田教授，現在不是找樂的時候。猿人？那可是上百萬年前的事了，您快別開玩笑了。」我一邊盯著前方的白毛怪，一邊對他說道。

我聞言一下子就傻眼了。這門上的天珠多達幾十枚，要是根據數量的不同進行組合，那簡直就有無數種可能性，根本不可能一一嘗試。

「點心？……對啊！」田教授像是被點醒了一般，匆忙對我們說道，「快開幾盒牛肉罐頭扔給它們！」

我們聞言立刻會意，幾個人忙不迭地打開背包，弄開幾盒罐頭丟了過去。其實誰也不敢肯定這一招管不管用，只能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了，不管怎麼說示好總比示威強得多。

「什麼方法？」我立刻追問道。

「快追！千萬別開槍！」石聚生大喊一聲，緊接著人就躥了出去。我們見狀來不及多想，幾個人立刻跟著他一道向前追去。

「我不開玩笑九九藏書。」田教授焦急道，「從戰國時期到近代的兩千多年來，史料里關於藏區高原『野人』的記載根本就沒有中斷過。而且對它們的描繪基本一致，全身白毛，直立行走等等。我推測咱們面前的這種野人就是三色書上所說的『山精雪怪』，實際上它們就是那種在一百萬年前生存過的猿人……」

終於，薄霧中露出了一個人形的影子，隨著它逐漸走出林間，我們終於看清了它的樣貌。這是一個直立行走的兩足生物，除了臉部之外，全身長滿了白色的長毛。它的前額低平，向後傾斜，眉脊突出，眼窩深陷，鼻樑低而寬，下頜后縮，脖子短粗，整個頭部向前伸，就像半低著頭的樣子。這生物的個頭不高，也就是一米五六的樣子，不過身軀十分強壯，兩臂很長，雙腿卻很短，而且微微彎曲，和上身相比顯得有點不成比例。在它的右手裡，似乎還握著一塊尖銳的石片。

伴隨著它的召喚，又有幾隻白毛怪走了出來，拾起了地上剩餘的幾盒罐頭。它們咀嚼著牛肉，臉上原先的憤怒之情逐漸轉變成驚喜之色。

他話音剛落，後方忽然傳出了一聲低沉的、節奏分明的聲音。與此同時，四周的黑影同時向我們聚攏過來，腳步聲響此起彼伏。轉眼之間，數個白毛怪同時現身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它們有的手裡拿著石塊，有的手裡拿著木棒，一個個齜牙咧嘴，目光牢牢地鎖定在我們幾個人身上，表情顯得相當憤怒。

這時石聚生幾步走到了門前，把手搭在了那些繁複的雕花紋飾上。片刻之後，他開口道：「你們注意門上的這些天珠了嗎？它們都是活動的，好像可以按下去。」

「徐白鬼，你就別和田教授矯情了，我也覺得跟著這些長毛怪走很有戲。」沈芳華白了他一眼，哂道，「難不成你樂意背著炸藥爬雪山？」

「等等。」我聞言開口道，「咱們現在身處谷底，沒有什麼退路。眼下誰也不知道那山精到底是個什麼生物，數量是多少，至於它們究竟是神靈的使者還是惡魔之谷里的惡魔，就更無從判斷了。萬一對咱們不利的話……」

我說徐衛東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勇猛，原來他是把寶押在手裡的傢伙上了。不過他說得也對，「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下來了，早晚也得和那個山精打個照面。

「條件反射？」

「我怎麼知道。」我看了他一眼，道，「不過它們既然讓咱跟在後面，想必是有道理的。再說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啊。」

「沒事。醜媳婦終須見公婆，咱們怎麼著也得跟它見上一面。」石聚生還沒說話ｈtｔpｓ://read.9９csw•coｍ，徐衛東反倒痛快地接過了話頭，「不管那山精到底是什麼，既然有腳印能流血，那就肯定怕槍子兒。唐通訊，咱們帶著那麼多武器，吃不了虧的。」

「老爺子，這裏離那神山的直線距離差不多得有二十公里，您以為順著這峽谷就能走進神山裡？」徐衛東道。

「關於這個問題，我曾經請教過一些相信『野人』存在的學者朋友，他們是從地質運動方面做的解釋。」田教授回答道，「在地質學上的第四紀開始的時候，也就是兩三百萬年前，這一區域還相當平坦，植被茂密氣候適宜，所以就有猿人在這裏生活。到了一百多萬年以前，西藏地區出現了異常猛烈的造山運動，隨著高原海拔的升高，氣候日趨寒冷乾燥，再也不適合生存。原來在這裏生活的猿人被迫要向其他地方遷徙。然而伴隨著造山運動，出現了一些特殊的地質結構，保留下了原先的生態環境，生活在這裏的那些猿人就得以在高原上倖存下來。我想這『惡魔之谷』和這些白毛怪應該就屬於這種情況。只是由於環境的孤立，它們的頭腦和體質沒有能夠繼續發展，基本屬於進化停頓的狀態。」

「大熊貓？這誰不知道，咱們的國寶嘛。」徐衛東一頭霧水，不解道。

我們立刻會意，幾個人馬上都走了過去，七手八腳地一通忙活。可是等我們把門上所有的天珠都按了個遍，這道石門依舊紋絲沒動。

我們此刻全都俯下身子屏住呼吸，每個人都握緊了手裡的武器，以一種迎戰的姿態等待著那個腳步的主人——山精的現身。

這時徐衛東他們也跑過來了，見我和石聚生停下腳步，奇怪道：「是等我們的嗎？我是顧著田教授那個老爺子來著，你們趕緊接著追。」

那些白毛怪也很有戒心，觀察了半天之後才有一個走了出來。這傢伙蹲在罐頭旁邊，小心地碰了碰，見沒有異常之後才把罐頭撿了起來，聞了幾下之後，終於鼓起勇氣用手指夾出一塊牛肉放進嘴裏。片刻之後，它的臉上露出了高興的表情，隨即回過頭去，向後面的同伴發出了一陣富有節奏的低沉叫聲。

「石同志，我們現在怎麼個找法？」沈芳華問道，「在地上找腳印嗎？」

我們抬眼望去，立刻大吃一驚！原來草甸下的石壁上竟然雕刻著異常精美的佛家八寶紋飾，上面還鑿出了很多大小不一的孔洞，每一個洞里都鑲嵌著一枚光圓玉潤的珠子，看其質地全都是西藏獨有的天珠。

「你要炸門？」我驚道，「徐連長，你別那麼著急啊，先琢磨琢磨再說不好嗎？」

當我們距離它只有兩三米的九*九*藏*書時候，這隻白毛怪忽然發出了一聲低吼，緊接著其他的猿人全都站了起來，喉嚨里也發出了類似的叫聲，節奏分明，像是在相互應和一般。一時間林子里充滿了它們奇怪的語音，我們幾個嚇了一大跳，要不是沈芳華按住我，我差點兒就要把步槍端起來。

「唐通訊，你說咱們就這樣跟著它們走有譜嗎？」徐衛東開口對我道。

「對。我估計那法笛實際上是模仿猿人覓食的聲音而製造的，猿人聽到笛聲以後，以為這裡有食物，自然便會循聲而來。其實這就和過去峨眉山寺廟的老僧呼喚猴群供人參觀，也要模仿猴子的聲音是一個道理。當然，至於多吉活佛當年是如何發現這個秘密的，咱們就不清楚了。」

「嗯，這倒是。」徐衛東抬頭看了看，道，「你們看這斷層兩側的岩壁，上面凹凸不平，有裂縫有豁口，要說有東西爬上去還真很有可能。」

徐衛東看著沈芳華的白眼，只得無奈道：「得，沈家小姐，就算我沒說。咱們接著走就是了。」

「不用追了。」石聚生轉頭道，「你沒注意嗎，徐連長，它們已經把我們圍起來了。」

這可怎麼辦？就算用炸藥，能不能炸開厚重的石門也很難說。一時間幾個人一籌莫展。

看來有戲！我們見此趕忙向它靠了過去，不過由於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緊張，幾個人沒敢撒腿就跑，只是邁著小步子慢慢向前移動，生怕對方誤以為我們有什麼危險的舉動。

「有門兒，各位還不快點兒幫忙！」徐衛東轉頭對我們道，他說著又按下了旁邊的另外一顆天珠。

這一走可不近，我們一行人跟著這些白毛怪穿過了茂密的谷地森林，一直來到了峽谷中部的那條溪流旁。不過這可不是它們的終點，這些猿人又開始沿著溪岸向下游繼續前行。

「大家都拿好槍械，把保險打開，把頭燈也都關上，以防不測。」徐衛東低聲叮囑道。包括田教授在內，所有的人都把武器拿在了手裡，大家緊張地注視著周圍，連大氣都不敢喘。

「不用擔心，它們應該是在帶路。」田教授介面道，「咱們目前一直在往東北走，就是岡仁波齊所在的方向。」

「先試試更直接的辦法。」石聚生道，「我再吹一次笛子，看看能不能再把它引來。如果奏效的話，咱們直接跟上它就行了。」

「算啦，還是用炸藥吧。」徐衛東搖頭道，「這應該是個組合開關，需要同時按下特定的幾個才能起作用。」

沈芳華也道：「是啊，既然都找到門了，還是先想想有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你要是一用炸藥，我估計這些猿人就得和咱拚命了。」

「原來如read.99csw.com此，學生受教了。」徐衛東打了個哈哈，轉而道，「那按照三色書上的說法，這些白毛……猿人就是什麼佛祖的使者啦，那它們就能帶咱去須彌神宮嘍？這還真有點兒匪夷所思。」

片刻之後，它們的呼喊聲停了下來，齊刷刷地轉過了身子，集體向著峽谷的一側走去。我們見狀趕緊跟在它們後面，但是仍舊留出一定的安全距離以防不測。

在徐衛東的安排下，我負責殿後，是最後一個下來的。我的腳剛一沾地，就聽田教授道：「由於空氣相對稀薄，高原的月光十分通透，尤其是像今天這樣的滿月之夜，能見度要比內地的晚上好得多。」

片刻之後，這個白毛怪拿著珠子倏地一下站了起來。它凝望了我們一會兒，然後朝我們揮了揮手，似乎是在示意我們跟它走。

眼見局勢千鈞一髮，我有點兒沉不住氣了，低聲對徐衛東道：「徐連長，要不要現在就開槍？」

「老天，山精原來說的就是猿人！」田教授一聲驚呼。

我聳了聳肩，道：「沒有了，你吹笛子吧。」

「這倒不奇怪。連一些動物都可以給人引路，何況猿人呢？」石聚生忽然開口道，「關鍵是找到激發它們的那種方法。」

我們見此終於長出一口氣，懸在心裏的石頭算是暫時落了地。

「石同志……怎麼不追了……跟丟了？」我氣喘吁吁地問他道。

壞了！老爺子的這一聲喊來得太突然，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那個白毛怪立刻發現了我們，只聽它一聲怪叫，轉身就向林子深處跑去。

「門！是石門！」田教授驚呼起來。

也許是由於溫差和濕度的關係，此時的峽谷里薄霧蒸騰，水氣氤氳。置身其中，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濕漉漉的。我攀在鋼索之上向下望去，只見在霧氣繚繞的谷底，清亮的月光灑在茂密的植被之上，像是為它們染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輝，旁邊溪水潺潺，波光粼粼，整條峽谷彷彿童話里的場景一般，那種感覺竟和白天完全不同。

徐衛東二話不說，走上前去用力推了推，隨即道：「不行，沒戲。石同志，你是不是帶炸藥了？」

「告訴你，大熊貓被稱為『活化石』，就是因為它和猿人是生活在同時代的生物。」田教授教育徐衛東道，「而大熊貓就是在康藏高原複雜的地形中得以倖存，然後才繁衍存活至今的。」

終於，接近天亮的時候，我們走到了谷間溪流的下游盡頭。在這裏，溪水會聚成了一個圓形的積水潭，面積雖然很小，可潭水的顏色青黑髮暗，看不到底，感覺十分幽深。

「小唐，你看徐連長都說話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石聚生面帶笑容地問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