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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知交故舊

第十九章 知交故舊

終於,當那俊朗而又熟悉的面容清晰地出現在我們面前時,我也激動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曲凡!!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徐衛東低頭不語。半晌之後,他開口對石聚生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金家想要做什麼。但既然你和『122』不是一路,又是同道世家的二公子,看在前輩交情的分上,這次我就幫你……」
這時我忽然想起了和沈芳華爺爺一起「唱武戲」的徐禮川,趕忙回頭尋找徐衛東,心中暗自祈禱可別再上演悲劇了。沒想到剛一轉身,我就看到徐衛東正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見他的面色還算正常,我暗地裡長出了一口氣。
我此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親人逝去之痛也許根本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撫慰。
曲凡看了看我們,神色淡然,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儘管他表現出來的態度仍舊是一種冷漠,可從他的目光中,我覺察到了他此刻心中流淌著的溫情。
「沈大夫,這位難道是你的……」我沒敢把話說完。
我見沈芳華的情緒已經基本平復,便開口問徐衛東道:「徐連長,你們兩家的人是怎麼遭遇不幸的?」
「我明白。」我對她點頭道。
沈輿坤、徐禮川二人在江湖上也算是響噹噹的頭面人物,財大氣粗,按理說他們有能力不受外國勢力的左右,即使受到脅迫,這兩家人也應該不會完全從屬於那「第二股勢力」。不過既然在泥沼沉箱里發現了他們和外國人的合影,那就說明這兩人和外國勢力確實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關係,因此雙方出於某種原因而組成一個臨時團體結伴進藏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可果真如此的話,他們為什麼在這巨門之前就已經開始火併了呢?那個須彌神宮根本還沒見著嘛。這實在是有點兒說不通。
「行,那咱這就動身起程……」
「石聚生,你用不著讓人家問。」徐衛東此時介面道,「我在天坑龍缸里的時候,就看出這翡翠權杖其實是一把鑰匙。不過我的確沒想到能用它來開這道神山之門。」
「不會錯的。這遺體的手上戴著我們沈家的戒指。」沈芳華哽咽道,「它是我們沈家家傳的定盤戒,只有每一代的掌門人才有資格佩戴。」
石聚生笑了笑,緩緩道:「沈丫頭,你聽說過『五材相生』嗎?」
「那很好啊。」徐衛東盯著他道,「既然有如此重大的發現,那你可是為『122』和宋主任立下大功了。現在正是回去邀功請賞的好時候,既然如此咱們又何必鋌而走險,非要貿然進去繼續當敢死隊員呢?」
看到他們在門前走來走去的樣子,我忽然想笑。因為在這道氣勢磅礴的朱漆read.99csw.com銅門之前,他們二人顯得是如此渺小,就像圍繞在佛祖腳下的兩個懵懂孩童,茫然無措地想要探知神靈身後的世界。
「你們受騙了,他在說謊。」曲凡開口道。人家就是有個性,一句客套寒暄都沒有,直奔主題。
門前的空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遺骸。從身上的衣著以及屍體的腐朽程度判斷,它們和之前的那個外國探險家應該是在同一時間殞命於此的。
「唐增,你放心吧,我沒事的。」沈芳華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我道,「其實爺爺失蹤那麼多年了,我在心理上早已經有了準備。我只是沒想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會來得這麼突然,所以一時控制不住……」
金家雖然世居徐州,無奈戰火日益臨近,為求自保,一家人在當年的秋天便開始舉家西遷,前往四川避亂。
「金星鴻?金月明的二公子?」徐衛東上下打量著石聚生,疑惑道,「不對吧?我記得家裡的長輩跟我提過,說四八年打仗的時候,這位二公子就在金家避禍的途中不幸遇難了。」
我正準備說點兒什麼,可誰知站在我身邊的沈芳華此時竟突然一下子衝到了前方的一具屍身旁,緊接著雙腿一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石聚生岔開話題道,「怎麼樣,各位要不要隨我一起打開這銅門見識見識?」
「不錯。」石聚生微笑道,「而且你想想,我要是像你說的那樣,『全心全意地為「122」賣命』,我會背著他們和宋主任把這根翡翠權杖偷出來嗎?」
「石同志,田教授,二位看得差不多了吧?」徐衛東來到他們近前,開口道,「咱們待的時間夠長了,該回去了。」
「翡翠權杖?!這東西怎麼會在你的身上?!」一行人驚呼起來。
這個人的聲音異常冰冷,但聽上去卻是有點兒耳熟。我趕忙轉身朝後方望去,只見一個人影從黑暗中緩緩地向我們走來。
「嗯,他就是我的爺爺……」沈芳華一開口,淚水便奪眶而出。
「那是誰下的毒手?」我立刻追問道。
我們從紫玉蟬棺里得到的那根翡翠權杖,此刻就在石聚生的手上。
「當然能肯定。屍身上的彈孔就是明證!」徐衛東道,「唐通訊,你看看他們用的武器。我們徐、沈兩家的人拿的都是匣子炮,而那些外國人手裡可全是一水兒的美製輕機槍。這種火力的玩意兒打在身上誰會看不出來?」說到這裏他又回頭瞥了一眼,隨即冷哼一聲道,「不過我們徐、沈兩家的人可不是白給的墊背,這些外國鬼子到最後也沒討了什麼便宜走。」
九_九_藏_書這時就聽徐衛東開口喊道:「石同志!田教授!既然找到了神山之門,想必那座須彌神宮一定就在它的後面,說明咱們走的路線也完全正確。我看這前站打得也差不多了,大家收拾收拾往回返吧,出去后給扎西頓珠發信號,讓他通知宋主任就行了!」
等曲凡把那根翡翠權杖撿回來的時候,我們的腦子裡已經充滿了各種疑問。然而我們尚未開口,就聽曲凡說道:「你們都閃開點兒,我要開門了。」
沈芳華聞言立時醒悟過來:「你是說你的名字其實就代表了一個『金』字,表示你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身份?」
「沒大事。」徐衛東開口道,「那兩個穿著中山裝的的確是我們徐家的人,但裏面沒有我大伯。他們應該是當年一起來陪我大伯『唱武戲』的手下。」他語氣一轉,道,「沈家小姐她沒事吧?真沒想到沈老爺子一代江湖梟雄,竟會在這裏……唉!」
這一系列的變化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了,我和徐衛東、沈芳華根本來不及反應,田教授更是不明就裡。幾個人一下子全傻了,呆在原地面面相覷,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我們是被逼的!是家裡人受到脅迫沒有辦法才這樣做的!」沈芳華氣憤道,「我聽說你可是主動去投靠宋主任的,毛遂自薦加入的『122』,這能和我們一樣嗎?!」
「你紅口白牙地張嘴就說我撒謊,我撒什麼謊了?!無憑無據的,你怎麼能上來就亂噴?」石聚生氣鼓鼓地回應道。
「石同志,這權杖怎麼會在你那兒?」田教授首先開口道,「它不是一直在宋主任的手裡嗎,難道是他讓你把權杖跟著一起帶過來的?」
徐衛東抬頭望了望高達數十米的巨門,隨後瞟了石聚生一眼,對他不屑道:「石同志,這樣巨大的銅門少說也得有上千噸重。別說你了,就是宋主任把『122』的全部人馬集合到此也沒有本事打開它。要我說,想進到門後面去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這附近的山體上再開鑿一條隧道,從這扇門的旁邊繞過去,不過這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事。眼下咱們就孤零零的四五個人,賴在這裏根本沒有用,你就別痴心妄想了。」
「怎麼,看意思你是不想先進去看看,一睹為快了?」石聚生道。
「你到底是誰?!」徐衛東厲聲問道。他已經把手搭在了步槍上。
「曲凡!!真的是你?!」沈芳華的眼神最好,又是她最先喊了出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後方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那個人在撒謊,你們都被騙了。」
我望著散落在地上的彈殼,不由得點了點頭。九九藏書然而,我的腦海中突然又生出了另外一個疑問。
「呵呵,一開始我也不敢肯定。」石聚生微微一笑,「不過就在剛才,我在銅門下的地面上發現了一個圓形鎖孔,其直徑大小以及裏面凸起的紋路竟然都與這根翡翠權杖上的溝槽相合,二者恰好是完美匹配的。正所謂『一把鑰匙配一把鎖』,所以我現在才這麼有信心。」
沈芳華聞言緩緩站了起來,望著徐衛東道:「謝謝你,徐前輩。」語氣中透出了真摯的感激之情。
「問題應該不大。」石聚生瞟了我一眼,道,「不信你可以問問徐連長和那位小沈大夫。」
「徐連長,沒什麼事吧?」我問他道。
「這個現在還不方便說。不過請你們相信,我絕對不是『122』的人。」緊接著石聚生話鋒一轉,道,「怎麼樣,看在江湖同道的面上,兩位能不能幫我把把場子,陪我進去看上一眼?絕不會讓二位吃虧的。」
「什麼?」沈芳華沒想到石聚生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一時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只見石聚生微笑著解下了自己身後的背包,從裏面拿出了一件東西。
「這麼說你是『鉤子』(「鉤子」即卧底之意,春典行話——唐增自注)了?」徐衛東介面道,「那你為什麼要潛伏進『122』?你們金家到底想要幹什麼,難不成就是為了門後邊的那座須彌神宮?」
「你個徐白鬼呀,給你好臉都接不住,我看你天生就是受氣的命。」沈芳華說著臉上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徐衛東此言一出,石聚生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微笑,只聽他神秘地對我們說道:「用不著那麼麻煩,我有辦法能開門進去。」
「沈丫頭,別這麼說話。」石聚生倒也不著惱,只是反問她道,「你和徐白鬼不是也為『122』幹嗎?」
「這兩人都看出神兒了,喊話都聽不見。」徐衛東無奈道,「沈家小姐,唐通訊,咱過去催催他們吧,差不多大家得回去了。」
「徐白鬼,你不用那麼緊張。」石聚生平靜地說道,「在下肩挑『胡三爺』,正號徐州金家金星鴻。」
徐、沈兩家聯手「唱武戲」,自然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如今這些外國人在此處和他們激烈交火,最終同歸於盡,那這種局面究竟是如何造成的呢?換句話說,兩方之間究竟是一場意料之外的遭遇戰,還是一次團體內部的火併呢?
「你肯定用這根權杖就能打開這扇巨門?」我問他道。
「你是金家的人?!」沈芳華驚道。
「你能肯定?」
我們仨隨即快步上前,走向巨門之前的石聚生和田教授。
「啊?!」田教授吃驚得睜大了眼睛,九-九-藏-書「偷的?!這是為什麼?有這個必要嗎?」
沈芳華這時也開口道:「我同意徐連長的看法。聽田教授說須彌神宮是在岡仁波齊內部的中心位置,而眼前這扇銅門只是神山之門。所以就算現在進去了,估計離那座神宮也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這其間變數可就多了。所以咱們現在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徐衛東聞言惡狠狠地回頭掃了一眼,憤然道:「還能有誰?!就是躺在他們對面的那些外國人!」
「那是祖父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我並沒有死在去四川的路上。」石聚生道,「不過你們最好還是叫我現在的名字,這樣對大家都好。」
徐衛東的話還沒說完,就聽石聚生突然開口道:「等等!各位先別急著回去。難道大家就不想看看這銅門背後到底是何種景象嗎?」
「你真的非得現在就進去?」徐衛東道。
「是中槍而死的。」徐衛東黯然道,「剛才我仔細檢查了一下他們的遺骸,發現屍身上有很多彈孔。很明顯他們是被人開槍打死的,絕不是栽在了什麼機關消息上,這一點毫無疑問。」
「你有辦法開門?」眾人難以置信,向他投去了詫異的目光。
徐衛東嘆息著俯身拍了拍沈芳華的肩膀:「沈家小姐,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現在就不必太過傷心了。回頭我幫你把老爺子的遺體請回家去也就是了。」
「當然。這種事能開玩笑嗎?」石聚生道,「你要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不錯。我雖然也很好奇,但命卻只有一條。反正宋主任他們回頭也得再來,那時人多勢眾大家安全得多。老子犯不著非得現在去拔這個頭籌。」徐衛東冷聲道。
「回去?哦,對。」田教授這才回過味兒來,「可不是嘛,這扇門它……我們是得先回去,把宋主任他們帶過來。」
在徐衛東和沈芳華相繼表明態度之後,就見石聚生臉色一沉,用一種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口氣說道:「徐白鬼,我知道你認為裏面不可能有徐禮川的線索,所以就不想給別人趟雷了,對不對?還有那個沈家的丫頭,你是不是還惦記著你們家的老爺子,所以才要急著回去?這你不用擔心,事情一完我肯定會幫你把沈輿坤的屍首帶出去的。」
「你小子這些日子跑哪兒去了,怎麼也到西藏來了?」徐衛東的言辭雖然平淡,但語氣中也充滿了興奮之情。
就聽石聚生朗聲道:「木生火謂之『隱暖生火』;火生土謂之『焚木生土』;金生水謂之『銷鍛生水』;水生木謂之溫潤生木。而土生金嘛——則謂之『聚石生金』。」
「難道是……」一個不祥的念頭瞬間閃現在我的腦海之中,我連忙也跑了過去九_九_藏_書
田教授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我雖然年紀大一點兒,可體力上沒什麼問題。」
「石聚生!你是『122』的老人了,聽說很早以前就跟那個宋主任混在了一起。如果你真的是金星鴻,還那麼全心全意地為『122』賣命,就不覺得丟人嗎?」沈芳華憤然道,「金家在江湖上也是世家名門了,口碑也是不錯的。怎麼到你這兒變成了這個樣子?」
「好,那您老要不要先歇會兒?那隧道一走可就是五個多小時。」徐衛東道。
曲凡冷冷地看著他道:「我不用什麼憑據。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金星鴻。而且——」他話音一頓,「你也不是真正的石聚生!」
徐衛東也是一愣,他已經習慣了平日里沈芳華對他的揶揄和那招牌性的白眼,此時聽到這話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慌忙道:「哪裡哪裡,這都是應該的。沈家小姐您可千萬別再客氣了,這樣說話我還真受不了。」
「你真的是金雲亭的孫子?」徐衛東還是有點兒不敢相信。
石聚生面色陡然一變,二話不說立刻撒腿向來路飛奔而去。哪知曲凡早有防備,只見他右手一揚,一道寒光激射而出,飛刀準確地擊中了石聚生的左臂。就聽石聚生一聲悶哼,左手一松,手裡的那根翡翠權杖「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滾到了一旁。他也算是個人物,根本沒再往地上多看一眼,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遠處的黑暗之中。
石聚生點了點頭:「要是宋主任跟著他們來了,我的事情就很麻煩了。」
當時金家的掌門仍是年近六旬的金雲亭,後來接替他的便是其長子金月明。而金星鴻便是金月明的第二個兒子,也就是金雲亭的二世孫。那一年金星鴻才七八歲,江湖傳言說這個孩子在此次逃難的過程中不幸夭亡了。
我拿眼掃了一下,發現地上一共是八具遺骸。從打扮和裝備上看,裏面有三具是和那個探險家一路的外國人。另外的五具遺體全部都是中國人,其中三個人穿著長袍馬甲,另外兩個人穿的則是老式的中山裝,看樣子還像是分成了兩撥兒。不過這八具遺骸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每個人的手裡都還緊緊地抓著武器槍械。
「沈大夫,這屍體已經看不出容貌了,興許不是他老人家。」我對她道。
我聽見這話才突然想起來這裏還有「122」的人,趕忙抬頭向前方望去。只見石聚生和田教授此時都站在距離銅門近在咫尺的地方,正在不停地來回逡巡,仔細觀察著門上的一切。
此言一出,徐、沈二人的臉上立刻就變了顏色。
「這倒不是。」石聚生搖了搖頭,直言不諱道,「這翡翠權杖是我從宋主任那裡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