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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近乎荒唐的遺產 第十二章

第二部 近乎荒唐的遺產

第十二章

史密斯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抹得乾乾淨淨。他開始顫抖,身體蜷成一團。
「真抱歉我沒早些告訴你,朱巴爾。我以為不會有人相信我。你肯相信真是太好了。」
史密斯想了想,「水靈悟朵卡絲。它珍愛他。」
史密斯靦腆地碰碰她的手,「吉爾……我會教你。」
「槍是錯誤的東西。我會讓它消失。」
「唔,假設它是吧。」
「你最好記住——否則朵卡絲沒準兒會怒不可遏,讓你看看她有多女人。」哈肖狡黠地眨眨眼,「吉爾,這個小夥子跟你睡過了嗎?或者你們中的哪一個?」
「朱巴爾,」吉爾插|進來,「你沒要求他這麼干。你只是問他能不能做到。」
「過去三天,我一直為這個問題焦頭爛額。剛才你跟我講了發生在本公寓里的事,我隱約瞥見了一個法子。」
史密斯停頓的時間比平時更長。「如果我浪費了食物,你不會生氣嗎?」
「那就別管它了。我想清理的時候再告訴你。」
「呣……該死,我的興趣完全是科學上的。邁克,你還學了什麼?」
「呣……咱們來看看我有沒有靈悟。距離多遠都沒關係,你甚至不用看見它。只要你知道一件壞事正在發生,你就能阻止它。對嗎?」
「另一個用一個東西指著我。」
史密斯似乎有些不安,「朱巴爾,我不知道。」
朱巴爾若有所思地說:「要是這法子流行起來,咱們就得修改關於犯罪事實的條款了。邁克,你必須站多近?」
「我很高興。」
「可是,朱巴爾,「吉爾抗議道,「我不覺得我能學會火星語!」
「抱歉?」
「呣……我們待會兒去放錄像——不過我已經信了。邁克——」
「嗨,朱巴爾。」瓦倫丁·邁克爾·史密斯莊重地回答了對方的問候,接著坐下來——開始等待。
「我也一樣。我準備繼續向邁克學習,直到弄明白為止。不過我剛才的話不是開玩笑。『感激'不過是『怨恨'的委婉說法。大多數人的怨恨我倒不在乎,可漂亮小姑娘的怨恨實在不對我的胃口」
「不行。你能教我嗎?」
哈肖皺起眉頭,「或許應該交給非火星人舉止委員會調査一番。」
「你該覺得自豪。」
邁克的聲音帶著一絲悲傷,「朱巴爾,你不會這樣對待吉爾的。」
「我會記住。」
「『醫院'?」邁克重複了一遍。
「待會兒我就倒沉澱劑下去,明早再去清理。」
「我不是開玩笑,朱巴爾。」
史密斯微笑著回憶起來,「是的。非常幸福。」
「哼!你是在強迫他接受你的道德——狹隘、保守的中產階級道德。」
「這是個錯誤的東西?」
「好的,朱巴爾。」他高興地回答道,「我覺得自豪。」
哈肖控制住一個本能反應,這才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謝謝你,邁克」
「很好。」朱巴爾表示同意,「從今往後,讀書前先問問我,或者吉爾,或者其他人,看那是不是小說。我可不想你被弄得暈頭轉向。」
「為什麼?你們這些孩子是全身一|絲|不|掛還是穿得一絲不苟,我壓根兒不在乎。把他弄進來。」
「假如你站在走廊里,而我在窗邊——哦,三十碼——你還能阻止它打中我嗎?」
朱巴爾費了些腦筋,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邁克相信羅密歐曾經是個真實存在的人,希望他能招來羅密歐的鬼魂,要鬼魂解釋自己解體前的所作所為。羅密歐和朱麗葉的家族從來沒有真的存在過,可要讓邁克明白這一點幾乎是不可能的。他的經驗中完全沒有小說的位置,無法向他解釋什麼叫虛構故事。朱巴爾極力向他說明,結果只是讓邁克更糊塗了。吉爾不由得擔心他當場就要縮成一團。
「你不生氣?」
哈肖看著它,感到自己似乎被凝固在電影的一幀里。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安妮,你看見了什麼?」
「哦。」朱巴爾有些不好意思,「邁克,請你讓煙灰缸升到離桌面一英尺的地方,而且不要碰到它,好嗎?」
「好。邁克,我要給你看一把槍。槍是錯誤的東西。」
「你可以試試。」
「我能報告的只有這麼多。」
「別累壞了。」
史密斯稍一猶豫,然後衝口而出:「朱巴爾我的兄弟,能不能請你問問羅密歐,問他為什麼要解體?我不能自己問他;我不過是個蛋。但你可以——然後你就能教導我靈悟它。」
「不知道。」
「讀了什麼?」
「我不知道,邁克。」
朱巴爾發現自己在哆嗦,於是努力鎮定下來。「完美!」他說,「我還沒瞄準你就做完了。」
「那麼你完全可以推測出我是有意這麼做的。總之,他沒跟我睡過。」
「嗯?」朱巴爾轉頭問吉爾,「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的,吉爾。」
「什麼?可你——」
「總算明白自己有多感激我了吧?」
哈肖咧嘴一笑,「那個動機我靈悟——你會把它學到手的。邁克,你還能做哪些我們做不到的事?」
「情況如何?」
「這怎麼可能呢?盒子不在了。」
「坐下——還有,想像我一樣討人嫌是沒用的,你缺了好多年的練習。現在,讓咱們把話說清楚:你們不欠我的。你們不可能欠我什麼,因為我從來不做任何我不願意做的事。其實人人都是如此,我的不同之處只在於我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請不要發明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情債,不然的話,下一步你就該對我心懷感激了——而感激是道德徹底淪喪的第一步。靈悟九-九-藏-書了嗎?」
「好的,朱巴爾。」史密斯伸手把煙灰缸拿起來。
史密斯有些猶豫,「朱巴爾,這不是距離,也不是看。是知道。」
「你從沒見過類似的事兒?」
「唔……該死,我猜你是對的。吉爾,你朝我扔好嗎?使勁扔——如果邁克不能保護我,至少會在頭皮上弄出個傷口的那種」
「我也一樣。杜克,攝像機拍下來了嗎?」
「我還沒有完滿地靈悟讀到的東西。在威廉·莎士比亞大師寫的歷史里,羅密歐死時我感到非常幸福。後來我接著讀,結果發現原來他解體得太早了——反正我是這麼靈悟的。為什麼?」
邁克遲到的理由並不神秘。他把右腳的鞋帶拴到了左腳上——然後站起身來,絆倒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最後還把鞋帶弄成了死疙瘩。剩下的時間被他用來分析自己的困境,之後他慢吞吞地解開疙瘩,系好鞋帶。他沒意識到自己花了太多時間,只是由於沒能正確重複吉爾教給他的事情感到有些懊惱。儘管錯誤已經得到糾正,等吉爾進來叫他時,他還是向她供認了自己的失敗。
「我做錯了嗎?」
「呣,假設我拿起這盒子,把它扔到吉爾身上呢?」
她安慰了他,幫他梳好頭,送進房間。哈肖抬起眼睛,「嗨,孩子,坐下。」
「沒錯。他把你推進有青草地板的房間,我試圖阻止他。他打了我,然後他就不見了。你記得嗎?」
「還好,水沒事,端上飯桌也沒問題。只不過看上去有點臟。」
「很好。邁克,要是不用手碰,我連一個煙灰缸也拿不起來。」
史密斯想了想,「那比兩件事一起做還要容易些。可是,朱巴爾,要是我留下他不解體,他可能還會傷害吉爾的。反正我是這麼靈悟的。」
「邁克,親愛的,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我和朱巴爾想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有兩個人,你做了些什麼……接著他們就不見了。你做了什麼?能告訴我們嗎?」
史密斯似乎有些吃驚:「是的。」
「好的,老闆。我回來之前什麼也別做。」安妮朝門口走去。
「我知道,我看見了。腳尖繃緊,膝蓋伸直,雙腳併攏。
「抱歉?」
「你想讓它消失?沒問題。」
史密斯一臉迷茫。「我不知道。」
「哦,不!我不能,不能看我自己公證的部分。但我想知道——等你看完以後再告訴我,告訴我它們是不是證明我已經沒資格當公證官了。」
「呃?謝謝你,孩子!」朱巴爾拿起煙灰缸,它和過去一樣,毫無特別之處。「沒錯,謝謝你。自從有人雇個女孩把我帶上閣樓以來,這是我經歷過的最不可思議的事。」他抬起頭,「安妮,你是在萊茵河受訓的。」
「呃,不太熟。」
「唔。」看樣子,吉爾正默默地從一數到十。她冷冷地說,「這是你的房子,哈肖醫生,而我們欠你的又是那麼多。我這就去找邁克爾。」她站起身來。
「一點也不。你可以先把你的語言教給吉爾。」
「朱巴爾,你是個憤世嫉俗的老頭子。我的確感激你,而且會繼續感激你。」
「請吧。」
吉爾道:「邁克!停下!不準離開!」
「太好了。」邁克嚴肅地說,「很抱歉我不能讓盒子重新在。很抱歉我兩次浪費了食物。那時候有必要,或者說我是這麼靈悟的。」
「抱歉?」
「那麼,你靈悟了沒有?」
吉爾咬咬嘴唇,「我接受。是……老闆。」
「你能動嘴,對吧?我發現池水昏沉沉的。」
遵照朱巴爾的要求,邁克又讓不少其他東西也飄了起來。安妮回到書房,拖來一把椅子,靜靜地看著。杜克扛來了便攜梯子,他往書桌這邊瞟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接著一言不發地安好梯子。最後,邁克有些拿不準似的說:「我不知道,朱巴爾。我——」他似乎在搜索合適的詞語,「我在這方面很白痴。」
「——話說回來,」他的兄弟朱巴爾正講著,「我叫你來並不是為了討論文學形式。邁克,你還記得吉爾帶你離開醫院的那天嗎?」
「她一直在廚房幫忙。要不要往前追溯?」
「我試試,朱巴爾。我面前,有些東西。它們是錯誤的東西,不可以存在。所以我伸出手——」他露出困惑的樣子,「這很簡單。系鞋帶難多了。但詞語沒有。我非常抱歉。」他想了想,「也許那些詞在從Plants到Raym那捲里,或者是從Rayn到Sarr,還有Sars到Sorc。我今晚就讀,然後明天早餐的時候告訴你。」
「是的,朱巴爾。」鉛筆來到煙灰缸身旁。
「習俗,道德,有什麼區別?聽著,女人,他是唯一一個完全沒被咱們部族的病態禁忌所污染的人,這簡直是上帝的恩賜,一副同花大順——可你卻想改變他。這片膽小怕事的土地上,低級庸俗墨守成規的人已經夠多的了,你卻想把他變成他們的翻版!幹嗎不把活兒幹得漂亮點?再給他個公文包如何?」
「可是——朱巴爾,我必須知道它是錯誤的東西。這是個盒子,我沒有靈悟到它的存在是錯誤的。」
「可——」
「哦,來吧!為了科學……還有本·卡克斯頓。」
邁克似乎有些吃驚,「我不該感到羞愧嗎?」
「噢。好吧。移動它。」哈肖繼續望著煙灰缸,期待它能飄到自己腦袋上方,從而重新獲得錯誤。結果煙灰缸緩緩下降,在靠近桌面的地方盤旋片刻,九*九*藏*書落到書桌上。
「我學會了兩種系鞋帶的方法。其中一種只會讓人躺下,另一種可以站起來。我還學會了動詞變位,比如說——」
「等等,吉爾。」
「哦,沒錯。」哈肖暗自反省,自己到現在還對食物保留著很不火星的看法,「邁克,別擔心浪費那些『食物'。我想,肉製品檢查官是不會讓他們通過檢疫的。事實上,」他想起了聯邦關於「人肉」的條約,又補充說:「他們肯定會被判為不適宜食用。再說,當時需要這麼做。你充分地靈悟,採取了正確的行動。」
吉爾拍拍他的手,「謝謝,邁克。」她轉頭看著哈肖說,「我之所以要學火星語,純粹是為了氣氣你!」
「抱歉?」
「呣……你的公證官職責可以到此為止了。要是想留下,去把外套掛上,拖把椅子過來。」
邁克瞪大眼睛,「我的兄弟……你現在就要解體嗎?」
「朱巴爾!」
「你見過這種懸浮術嗎?」
「先生?」
「該死,老闆,沒人願意在刷碗水裡游泳。」
「但他總得學習吧。」
「不要?」
「槍,」邁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一種火器,藉助爆炸物——例如黑火藥——的力量發射彈藥,它由一個一頭封閉的管子或者圓筒組成,在——」
「我也想過,那個壞東西的名字也許就是槍,《韋氏新國際英語字典》第三版,馬薩諸塞州——」
「盒子——」史密斯頓了頓,「我再一次沒有詞語。我很抱歉。」
「聽著,邁克。我要你想想那個時候——但你絕對不可以慌張。有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把你推進了起居室。」
「是的。」
「我認為你說的是真話,吉爾。可夢境也是某種真實體驗,催眠后的錯覺也一樣。但是,下一個鐘頭里,在這間屋子發生的一切都會被一個公證官盡收眼底,還有幾部攝像機把它們記錄在案。」他按下一個按鈕,「現在啟動了。我不認為安妮在履行職責時會被人催眠,我還打賭攝像機也不會。我們來看看咱們對付的是哪一種真實——之後就可以考慮考慮,怎麼才能逼著當局動手……或許還能想個法子幫幫本。去叫邁克吧。」
「怎麼,吉爾?」
「什麼?不,不,一點也不。一個人消失了,另一個拿出把槍指著我——然後他也不見了。我很害怕——但我並不生氣。」
「喜歡挑三揀四的人可以離它遠遠的。別嘮叨了,杜克。錄像能看了嗎?」
「我才沒這麼干呢!我只是想幫助他,讓他別惹麻煩。這是為他好。」
「它飄著……」
「我會小心,我的兄弟。」
「嗯哼。」
「我靈悟到了邁克為什麼這麼苦惱。」
「怎麼了?我想再演示一次——這一次我不會把眼睛挪開了。」
「昨天你睡午覺的時候,朱巴爾。沒關係,杜克很當心,不會讓他受傷。」
「我做錯了?」
哈肖問:「那,孩子,今天學了些什麼?」
「老闆,我兩手都沒空。」
「唔?你累了嗎?」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能讓槍消失而不傷害那個人嗎?」
「哦,好吧,我準備好了。什麼時候上路?」
「哦,說說看。」
「嗯。吉爾?」
「我不能肯定。竹「你見過槍嗎?」
史密斯小心翼翼地檢查了煙灰缸。哈肖接著說道:「我要把它往上一拋——讓它落下來的時候碰在我頭上。」
吉爾急忙說:「他指的是那些人,朱巴爾。伯奎斯特,還有跟他一起的那個。」
她遲疑片刻,然後用平板的語氣回答道:「就我所知,邁克根本不睡覺。」
「我不知道。就好像你剛才做的那些……還有,比如說你留在游泳池底的時間比我們長。呣……杜克!」
「你還能讓其他東西飄起來嗎?比如這支鉛筆。如果能行就做給我看。」
「唔……好吧,很顯然,他還沒受傷。邁克,你讀書了嗎?」
「他用一個壞東西指著你。」
朱巴爾輕蔑地哼了一聲,「他們閹割公貓之前用的借口和你的一模一樣。」
「五分鐘。」
「好了,好了。你靈悟它嗎?」
「不。在那種情況下,沒人會生你的氣。但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能讓槍消失,同時把人留下嗎?」
「我還能再多想一個。我希望。」一個鎮紙動了動,升起來——然後,各種物件紛紛落下,足足一打有餘。邁克簡直快哭了,「朱巴爾,我實在抱歉極了。」
火星來客渾身哆嗦,一臉的不開心。吉爾張開雙臂摟著他,「好了,好了,沒事了,親愛的!你做得非常好。它根本沒挨著朱巴爾,就那麼消失了。」
「沒什麼。」朱巴爾回到書桌前,拿起一個沉甸甸的煙灰缸,「吉爾,別瞄準臉。好了,邁克,站到走廊去。」
哈肖拍拍他的肩膀,「你應該覺得自豪,孩子。你剛剛所做的——」朱巴爾努力尋找一個邁克經歷過的事件作比較,「你剛剛所做的比系鞋帶還要困難,比一個完美的反身翻騰一周半更了不起。你做到了,呃,『很棒,很棒,而且美極了'。你靈悟了?」
幾分鐘后,吉爾去朱巴爾的書房報到。只見安妮身上穿著自己行會的白氅,聽見腳步—后抬頭瞟了一眼,什麼也沒說。吉爾找了把椅子,安安靜靜地坐下來。朱巴爾正讓朵卡絲為他記錄,他沒有抬頭,徑直往下講:
「沒有。」
「朱巴爾——」
「這很好!能讓它保持這樣嗎?如果累了就告訴我。」
「呣……到窗戶這兒來。假設吉九_九_藏_書爾和我在游泳池的那一頭,而你站在這兒,你還能阻止它嗎?」
「也許。」朱巴爾附和道,「等等,邁克。」他走到一個角落,拿回一個裝白蘭地的盒子,「你能讓它消失嗎?」
吉爾咬咬嘴唇,然後笑了笑:「我不太確定『靈悟'是什麼意思。」
「我猜是這麼回事。」朱巴爾承認。他四下看看,開始哨指甲,「安妮,你看見了?」
「沒問題。」
「再等等。吉爾,我向你解釋過,為什麼我不急於指控任何人綁架了本。就算真的有人違法限制了本的自由(咱們盡量把話說得好聽點)咱們也別逼得他們狗急跳牆,毀滅證據——也就是本。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有機會繼續活著。不過,你們剛到的那天晚上,我還是採取了一些措施。你的《聖經》讀得熟嗎?」
「剛才我們做的那個試驗,我準備用一個盒子傷害你。但我們是他的水兄弟——我竟然嘗試傷害你,這讓邁克很不安。我猜想,這樣的情形,在火星人看來肯定是非常不可思議的。」
「有什麼問題嗎?」
「我會告訴你,朱巴爾。那會是些什麼事呢?」
朵卡絲拿起速記機,朝吉爾笑笑,離開了房間。朱巴爾問:「邁克在哪兒?」
「隨你便。把杜克叫醒,告訴他我要看錄像。」
「然後我們去了另一個地方,我幫你脫下衣服,還給你洗了個澡」
「沒錯。」
「朱巴爾,他不會受傷。我會讓槍消失,那個人我單單制止他。他不會覺得痛。他只會解體。不會弄壞食物。」
「呃?為什麼?」
「朱巴爾,我不喜歡這主意。」
「我永遠保護吉爾。」
史密斯想了想,然後用火星語嘟囔了幾句,又用英語說:「我不過是個蛋。」
「行了,孩子。」哈肖急忙說,「現在聽著。如果有人用槍指著吉爾,你會怎麼做?」
「該說謝謝的是我,我的兄弟。還有,假如我先你一步獲選,我希望你覺得我值得靈悟,並和吉爾一起分享我。你會和吉爾分享吧?拜託?」
「對一個初學者來說,你做得很正確。看看朵卡絲的動作。」
「我可沒說我相信。」
「等等,」哈肖趕緊打斷他,「陽性確實可以包含陰性,但只能是用於泛指的時候,說到具體的某一個人就不行。朵卡絲永遠都是『她』,而不是『他』。
「拜託,朱巴爾,他必須學習。」
史密斯有些苦惱,「基本上對。但我離巢不久,要知道就必須看到。靈老不用眼睛就能知道。他知道。他靈悟。他行動。我很抱歉。」
「我會問的,朱巴爾。」邁克下了決心,雖然自己沒能靈悟這個奇怪的觀念,他還是必須原原本本地把問題報告給靈老們……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揣度起來,不曉得靈老們知不知道「小說」是什麼東西?難道這世上還有些東西,靈老們也像自己一樣一無所知?比起僅僅是古怪的「小說」來,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更是充滿了革命性,以至於他完全把小說拋在一邊,留待今後冥想。
安妮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我看見煙灰缸離天花板五英寸。沒發現有任何東西支撐著它。」她補充道,「朱巴爾,我只是覺得我看見了這些……但假如攝像機跟我意見相左,我就把我的執照撕了。」
「好。」哈肖拉開一個抽屜,「看這裏,邁克。看見槍了嗎?我要把它拿起來。但在我叫你行動之前什麼也別做。」哈肖朝那把老式警察佩槍伸出手去,「準備好,邁克。行動!」哈肖做出了最大努力,強迫自己將槍瞄準史密斯。
「它讓我喉嚨疼。」吉爾表示反對。
「『她』。」史密斯更正道,「那麼我的說話是錯的?我讀了《韋氏新國際英語字典》第三版,馬薩諸塞州斯普林菲爾德出版,上面說語言中陽性可以包含陰性。我還讀了哈格沃斯的《合約法》第五版,伊利諾伊州芝加哥1978年出版,在1012頁上——」
「邁克,如果你沒能找到詞語,不要覺得失望。它們或許不在英語裡頭。」
「而你是個感情用事的小姑娘。咱們倆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個周末我們就去亞特蘭大,過兩天違法的墮落日子,就咱們倆。如何?」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抱歉。」朱巴爾氣哼哼地說,「聯邦安全部長要是知道了,十分鐘前就會宣布你為最高機密。」
「謝謝,我會的。但是,聽了你關於清真寺和猶太教堂的演講,我決定到自己房裡換衣服。」
「呃?什麼食物?」
朱巴爾道:「邁克,你能一點一點地解釋嗎?」
她有些遲疑。「我見過所謂的心靈遙控,遙控骰子。但我不是數學家,不能確認那真是心靈遙控。」
「很好。」哈肖舒了口氣,「就這樣,孩子們。出去吧。」
「唔,不知我辦不辦得到。邁克身上似乎一個玩世不恭的細胞都沒有。」
「可是,朱巴爾,」邁克辯解道,「你說阻止它;你沒說要它消失啊。剛才我讓盒子消失了,但你又希望它重新在。我做錯了嗎?」
史密斯嚇了一跳,「你拿不起來嗎?」
「都看見了什麼?」
「沒打中,」他說,「該死的,我沒看到。我本來打算一直盯著它的。」他看著史密斯說,「邁克,這是不是——這孩子怎麼了?」
「呃?每次希望別人幫忙的時候你都這麼說,邁克。是什麼事?」
朱巴爾回到書桌前坐下,眼睛一刻也沒離開煙灰缸。「邁克,」他說,「為什麼它沒有消失?read.99csw.com
「可是——」吉爾猛地下定決心,跳起來抓起盒子,朝朱巴爾的腦袋扔了過去。朱巴爾本打算一動不動,但本能佔了上風;他躲開了。
哈肖皺起眉頭,「可是,我不可能讓他們永遠待命。當初安排行動的時候,我只擔心麻煩隨後就到,一心想著儘快完成。現在,我覺得趁我還能讓聚光燈對準我們,應該迫使對方採取行動。」
「『穿衣服'?」,朱巴爾暴躁地說,「我又沒說這是什麼正式場合。
「它值得研究,裡頭包含著應對幾乎所有緊急狀況的方法。『——凡作惡的便恨光』,《約翰福音》還是別的什麼裏面,耶穌對尼哥底母說的。你不太可能掩蓋了所有蹤跡,所以應該會有人來這裏,企圖奪回邁克。我一直在等。這地方挺偏僻,我們又沒什麼火力。只有一樣武器或許能嚇退他們。光。能把一切公諸於世的強力閃光燈。我做了安排,這兒發生的任何騷動都會被廣播出去。不是容易掩蓋的一點點——是大口大口的唾沫,同時覆蓋整個世界。攝像機都裝好了,線路也連接停當。這些細節不重要。總之,只要這裏發生衝突,一切都會被三個電視網同時傳播出去,早就準備好的信息也會立刻發送,發送給一大群大人物。那伙人,一個個都巴不得能揪住咱們尊貴的秘書長閣下的小辮子。」
「他又不知道咱們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吉爾抗議道。
「那麼……假設我和吉爾在大門旁邊,四分之一英里遠。距離會不會太長了?」
「恐怕你晚來了五十年。」
「我會告訴。那個人——那個大個子——打了你……我也害怕。所以我——」他又說起了嘰哩咕嚕的火星語,表情茫然,「我不知道詞語。」
「這可沒法保證。邁克,坐到桌邊來。現在,你能抬起那個煙灰缸嗎?做給我看看。」
哈肖嘆了口氣,「沒錯,我敢肯定會是那樣。但你能不能只讓槍消失。不『制止'那個人,不殺死他,讓他繼續活下去?」
邁克早已明白自己不能在朋友們面前採取這種逃避方法,這會擾亂他們的情緒(只有他的兄弟納爾遜大夫除外)。因此,當發現這一危險迫在眉睫時,他作出了巨大的努力,減緩心跳,穩定情緒,然後微笑著說:「我等,直到靈悟自然降臨。」
「你的頭已經不在下邊了。它現在這個位置,我沒有靈悟它的存在有什麼錯誤。」
「我有些糊塗,孩子。你能伸手去把它抓出來嗎?」
「不要。我會拿起槍,開始用它指著你。在我指著你之前,讓它消失。但不要制止我,不要傷害我,不要殺了我,不要對我做任何事。也別浪費了我這麼一大堆食物。」
「是,朱巴爾。我會的。」
「盒子在哪兒?」
「是的,朱巴爾。」
「我讀了,」邁克背誦道,「另外三卷百科全書,從Maryb到Mushe,從Mushr到Ozon,從P到Planti。你說過百科全書一次不要看太多,所以我就停下來了。然後我讀了倫敦的威廉·莎士比亞大師寫的《羅密歐和朱麗葉》。然後我讀了由阿瑟·馬切翻譯成英文的《塞格特的雅克·卡薩諾瓦回憶錄》。然後我讀了弗朗西絲·韋曼的《交叉審問技巧》。然後我努力靈悟讀到的東西,直到吉爾讓我下來吃早飯為止。」
史密斯高興地笑了,他像往常那樣,先停頓半晌,然後回答道:「今天我學會了反身翻騰一周半。那是一種跳法,一種跳水動作,一種進入我們的水裡的——」
「我沒有!我只是教他一些必要的習俗。」
「含片阿司匹林試試。」朱巴爾瞪著她,「好個蹩腳的借口,護士。我僱用你擔任火星語言學研究助理……同時可能包括其他一些額外的職責,視情況而定。安妮,把她加進工資表裡——別忘了還要補充稅務記錄。」
「邁克,你記得嗎?過去,在我給你穿上衣服、把你帶走之前,你住在一個地方,只有你一個人。」
「但願如此……可如果不把所謂欠我人情的幻覺連根拔起,你會怨恨的。在日語里,你可以用五種方式說『謝謝你』——每一種都可以帶有怨恨的含義,只是程度不同。但願英語也有這樣與生俱來的誠實!老天,其實有好些情感,人類的神經系統壓根兒沒法體驗,可英語偏偏有本事把它們一一定義出來,比如說,『感激』。」
「那是為什麼?它必須有『錯誤'才行嗎?」
「抱歉?」
安妮問:「老闆?你會告訴我拍到了些什麼吧?」
「呃?不,不!但它會傷害我——除非你阻止它。來了!」哈肖將煙灰缸直直地向上一拋,差幾寸就砸到了天花板。煙灰缸從頂點開始下落,然後停住了。
「哦,我永遠不會。」邁克真誠地說,「等你解體的時候,我的兄弟朱巴爾,我希望你允許我親口把你吃下去,每一口都珍愛你……直到將你完滿地靈悟。」
「怎麼,你當然見過。」吉爾插|進來,「邁克,想想我們剛才說到的那一次,在那個有青草地板的房間——別怕!有個人打了我。」
「『她』,朵卡絲是『她』,不是『他』。
「見鬼。要是今天陰雲密布,你甚至不肯確認太陽升起來了。」
邁克控制住自己,「是,吉爾。」
史密斯想了想,「那我就教我的兄弟我巢九-九-藏-書里的語言。」
邁克稍一停頓,「我想我靈悟了。槍是錯誤的東西,但或許有必要不讓那個人解體。」他想了想,「我能做到。」
「你的感激哪兒去了?你接受這份工作嗎?」
「不是的,朱巴爾。」
「可以,朱巴爾。」
」——從攤開的身體下流出來,浸透了地毯一角,在壁爐前的地面上積成暗紅色的一小攤,引來兩隻無所事事的蒼蠅。辛普森太太抬手捂著嘴。『哦天啊!'她哀傷地喃喃道,『爸爸最喜歡的地毯!……看,還有爸爸自己。』本章結束,朵卡絲,也是第一部分的結尾。把它寄出去。走開。」
「唉!四十年前就該動身。還有一件事,你是對的,邁克必須學習人類的習俗。他必須在清真寺脫下鞋子,在猶太教堂戴上帽子,在社會禁忌要求的時候把身體遮起來。不然的話,我們的薩滿會把他當成異端燒死。但是,孩子,看在千面邪神的份上,別給他洗腦。確保他對我們的一切習俗持玩世不恭的態度。」
「別擔心浪費食物。別擔心其他任何事情。保護吉爾。」
「哦,不,你做得完全正確。我老忘記你只管字面上的意思。」哈肖想起了自己早些年罵人時常說的那些話——同時提醒自己永遠別對邁克說那些。要是他告訴這孩子「去死」或者「給我消失」,他準會一板一眼地貫徹到底。哈肖對此深信不疑。
「你讓它不見了,現在讓它回來。」
哈肖停下來提醒自己:眼前這嬰兒般的純真既不是來自嬰兒,也並不天真——相反還十分複雜。朱巴爾越來越意識到,它所屬的文明在許多難以理解的方面遠遠超過人類……這些無邪的話,出自一個超人之口,或者說相當於超人的生物之口。這一次,朱巴爾在回答時字斟句酌,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危險的試驗。「邁克……假如你來到了那樣一個——『關鍵點』,必須採取行動來保護吉爾,你就行動。」
「想留下來看看嗎?」
「是的,朱巴爾。」
邁克開心地笑了,「昨天我在學開拖拉機,很棒,很棒,而且美極了。」
「後來我幫你擦乾——接著來了兩個人。」
「朱巴爾……我的兄弟……請別!」
「很好。但假設有人用槍指著她——或者僅僅是拿著把槍。假設你不想殺了他……但又需要讓槍消失。你能做到嗎?」
「別一門心思干那個。」
「好。邁克,你知不知道槍是什麼東西?」
「什麼樣的行動,朱巴爾?」
「是的,朱巴爾。你——」邁克停下來,一臉尷尬,「我再次沒有詞語。我會讀書、讀書,多讀書,直到找到詞語為止。然後我會教我的兄弟。」
朱巴爾聳聳肩,「別拿細節來煩我。」
史密斯有些悶悶不樂,「我沒有正確做?」
「好的,朱巴爾。」煙灰缸升了起來,在書桌上方飄浮,「你能量量看嗎,朱巴爾?」邁克焦急地說,「如果我做錯了,我會糾正的。」
「很好,夠了。還有什麼?」
「那盒子沒有『就那麼消失了』。整個過程持續了幾分之一秒。從我坐的地方看過去,它似乎在收縮,像消失在遠處似的。但它沒出這個房間;直到消失的那一刻,我一直都能看見它。」
「什麼?朱巴爾,我一點也不怨恨你——這太愚蠢了。」
「不要一看見它就讓它消失。」
「朱巴爾,」吉爾插話道,「或許邁克並不知道那是家醫院。讓我試試」
「那個有快樂的小草的房間。」他聽懂了。
「什麼事,朱巴爾?」
「是嗎?好吧,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的。他還沒穿好衣服嗎?」
「但我辦不到。」
「那就是槍。」
「不,是我的錯。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你不碰它,還能不能把它抬起來?」
「沒有,朱巴爾。」
「你現在也不生我的氣嗎?」
「我非常欣慰。」聽得出邁克鬆了口氣,「只有靈老才能確保在每個關鍵點上都採取正確的行動……我還有好多知識要學習。好多成長要完成,然後才能加入靈老的行列。朱巴爾?我能把它移開嗎?我累了。」
「呣……沒錯。安妮,把頭銜改成『火星語言學、文化和技術助理』。吉爾,學那門語言的時候,你肯定會碰上好些新奇的東西,非常新奇。到時候記得跟我說一聲。還有,邁克,如果你注意到你能做而我們做不到的事,也別忘了告訴我。」
「我怎麼可能確認呢?也可能是有人在雲層上打人造光啊。我的一個同學似乎能懸浮起一張紙片重的東西——但得先等他灌下三杯、醉得一塌糊塗之後。我沒能仔細檢査,所以不能為他作證……因為我自己也喝了不少。」
「因為他是個十足的小傻瓜。」
他手裡空空如也。
「不,不!」
「我會告訴的。」
史密斯想了想,「保住食物?」
「我也不是。好吧,吉爾,咱們重新設計一番。」哈肖把煙灰缸遞給邁克,「掂掂它有多沉,孩子,邊角還很尖。」
「謝謝,朱巴爾。」史密斯說。
「你在迴避我的問題。」
「穿衣服,」吉爾安回答道,「很快就好。」
「我去看看。」
哈肖瞥了眼吉爾,發現對方仍舊保持著鎮定的面部表情——這姑娘恐怕真是個百毒不侵、石頭一樣硬邦邦的護士。「我會和吉爾分享你的。」他莊嚴地保證,「不過邁克,近期內我們誰也不會變成食物。我馬上就要給你看那把槍了——你等我說話再行動……千萬小心,因為在準備好解體之前,我要乾的事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