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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變奏III 家庭問題

主題變奏III 家庭問題

「我就是要這麼安排,先生。」我咬著牙說道。
我發誓她猶豫了一下——太荒唐了;她的十億分之一秒比我的一秒鐘都要長。而且,她從未猶豫過。從來沒有。
「不允許。如果艾拉想讓你學罵人的話,他會自己教你的。密涅娃,你能否在我的飛船和這個套間之間連上電話線?艾拉,我還是現在就處理這件事比較好;情況不會自己好轉的。」
「哦。好的!」
「不管你說了什麼,親愛的,我已經不記得了。我把你的話轉達給船長了,並把它們從我的記憶中刪除了。我想這些是私人信息。」
「生命暫停——」
「我幾乎買賣過除奴隸以外的所有商品,還在一個巡迴演出班子里干過算命的行當。我還當過一次國王——這是個被過高評價的職業,總有很多時間無法打發。我還設計過女人的衣服,頂著一個虛假的法國名字,帶著法國口音說話,還留著長長的頭髮。這幾乎是我唯一一次留長發,艾拉;長發不僅需要很多時間打理,還會在近身打鬥中讓對手有機會抓住你,關鍵時刻還會擋住你的視線——這其中的任意一種情況都會是致命的。但我也不贊成光頭,厚厚的頭髮——長度不會遮住眼睛——可以保護你的頭皮不受傷。」
「劃掉這個。如果我必須在海底生活,我不想當青蛙;我想成為海里體型最大、性情最兇猛的鯊魚。另外我覺得,如果在海底生活真那麼有趣的話,我們當初就不會從海里走出來。還有什麼其他新奇事物?」
「我不明白,拉撒路。從歷史上看——」
「還用問,這太明顯了!就說永生的不利之處吧。如果死後有靈魂——我並沒說有或是沒有——但如果有的話,那麼當『那邊發出召喚的時候』,我不會在場。我並沒有死,只是在太空的某個地方睡大覺。我會錯過那最後一班船。」
我嘆了口氣。密涅娃很少會這麼難纏。但只要她變成這樣,她會比人類更加固執己見。「密涅娃——」
「外祖父繼續盤問,我則連續否認了三次,每一次都變得愈加憤怒,裝得好像我一直在說實話。最後他說:『好吧,你們只是牽過手。她還沒給你看有醫生簽名的懷孕檢測報告嗎?』
我插話道:「密涅娃有足夠的處理時間可以分享。」
「你把球踢給了我,但我會處理好的。你告訴伊師塔我要出去找房子了嗎?」
拉撒路嘖嘖兩聲,「就你這樣,還能管理一個行星?」
沒等她回答,拉撒路就插話道:「哎!等一等。你在蒙我,艾拉。」
「給我們說說。」
「我挑釁地回答他,沒錯,沒人攔得住我,因為我們剛過了州政府規定的年齡線,可以無需父母同意就結婚。
「拉撒路,您不會成為任何人的麻煩。另外,只要您不去對外開放、處理公共事務的房間,您也不會覺得首長官邸太過富麗堂皇。我自己就不去那些地方。您也不會成為誰的客人。那裡被稱為『首長官邸』,但官方稱謂是『族長住宅』。您是住在自己家裡。硬要說誰是客人的話,那個人應該是我。」
「一點也不荒唐,艾拉,機器也通人性,因為它們是靠我們的想象製造出來的。它們分享我們的優點和缺點——並把它們放大。」
「所以我坐在那裡,直到尾椎骨被堅硬的鵝卵石硌得生疼。我不停地講述著,從格林童話到莎士比亞戲劇。除了吃飯,我不讓妻子把錢花在任何事情上。最後我們攢夠了錢,買了工作許可證,還有錢按慣例交保護費。那以後,我總算混出來了。」
「這也沒有。想打賭嗎?我們可以讓密涅娃把我們的對話列印出來,如果有的話,我會接受你的懲罰。」
「什麼?」
「當過幾次。」
「噢,當然有名字。我不可能這麼些年一直和一台我認為沒有靈魂的機器打交道,儘管這麼想很荒唐——」
我相信我沒有畏縮。我自己從來沒有那麼多錢,一個代理族長已經不習慣考慮自己有多少錢了;因為不需要。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問密涅娃我的賬戶上還有多少錢了。也許有幾年了吧。
「執行他的命令,密涅娃。」我儘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安詳。
「我會在未來的一千天里每天去那裡,整天都待在那兒。你忘了我們打賭的事了嗎?」
我有些吃驚,「我可以記錄下來嗎,先生?」
「艾拉,這時候,我不小心說了實話。『哦,沒有。』我承認道。
拉撒路·龍看起來有些沮喪。「是的,你說得對。它能做到這一切,只是無法消除平淡和無聊。該死的,孩子,你沒有權利干涉我的命運。」他嘆了口氣,「但我也不能總吊在懸崖邊上。告訴他們繼續吧,完成整個療程。」
「拉撒路,這裏不會有那樣的危險;可以用你自己的克隆體來做。」
「拉撒路——」
「別責怪多拉;在她還小的時候,她受到了很壞的影響。我的影響。」
「我能夠、也會在設計方案中避免此類情況發生。但我先接受你的假設。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你的狀況也不會比你使用自殺選擇開關更糟糕。嘗試一下,對你來說有什麼損失呢?」
「老祖,我讀過有關經濟危機的書,但我一直沒弄明白經濟危機出現的原因。」
「這你滿意嗎,姑娘?」
「別考慮塞昆德斯的動物——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個方法適用嗎?」
「已經完成,維薩羅先生。表示祝賀。也向您表示祝賀,老祖。祝您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活著的時候心中充滿愛。」
「你聽到我的話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你解放了。你照樣需要到這裏聽我的嘮叨,直到我重獲新生后不再有這種孩子氣的舉動。另外,你照樣需要繼續那項研究。我是說尋找新奇事物。」
我說:「我相信你的話,拉撒路。我一生的絕大多數時間是在塞昆德斯度過的,除了理論以外,我對政治知道得很少。你對這顆星球就是這麼安排的。」
拉撒路放鬆下來,「好的,你們兩個女孩互相熟悉了。小可愛,明天之前就這樣吧。你可以走了。」
「啊,是的。但鎮壓一場革命,這種事可能會改變你的想法。或者你會希望成為我的助手,等槍聲平息之後發動一場政變,取代我的位置,把我送上斷頭台。這倒是件新鮮事,我從來沒有面臨因為政治原因而丟掉腦袋的危險。丟了腦袋就沒機會返場謝幕了,對嗎?『嘿,嘿,人頭落進籃子里——沒法回答問題了。』大幕落下,沒有鞠躬謝幕。
「我從來沒問過,艾拉,他也從來沒告訴過我。在那個時代,家族成員誰都不會把自己的情況說給外人聽。即使他真的是家族成員,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因為他離家時年紀還很小,離開得又很突然。在那時,人們是不會在一個年輕人還沒有長大成人、可以考慮婚姻大事之前就把這些事告訴他或她的。對於男孩子來說是十八歲,女孩子則是十六歲。這讓我想起了我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是多麼震驚 那時我還沒到十八歲。是外祖父告訴我的,因為我當時正要做一件愚蠢的事。孩子,人類這個生物體是非常怪異的,其中最怪異的就是,它的身體發育要比大腦發育早得多。那時我十七歲,年輕,憧憬著性生活,想以一種最不恰當的方式結婚。外祖父把我帶到穀倉後面,讓我明白了那的確是最壞的方式。
「我挑釁地回答他,沒錯,沒人攔得住我,因為我們剛過了州政府規定的年齡線,可以無需父母同意就結婚。
(密涅娃說的是實話嗎?在她受到拉撒路的影響之前,我相信她不知道怎樣撒謊。但現在我不敢確定了。)
「話是沒錯,但是——大衛·拉姆是我們家族的成員嗎?還是他用了化名?族譜上沒有『拉姆』這個姓。」
「謝謝你,密涅娃。」拉撒路似乎在想什麼心事,一邊用指甲剔著牙——我們在吃飯,在敘述中我沒有提及中間休息,今後也不會再提。你完全可以想象,食物和休息會讓人感到舒服。和山魯佐德的故事一樣,老祖的講述也時時被很多不相關的事情打斷。
「孩子,你又撒謊了。你不擅長撒謊。」
「沒問題,拉撒路。」
「新程序啟動,正在運行,艾拉!謝謝您,拉撒路!」
「艾拉,密涅娃有沒有轉化的潛力?」
「我很榮幸、也很高興這樣做,拉撒路。贈言應該是用手寫的,對嗎?我可以修改我用於為艾拉簽署官方文件的外設功能,讓寫贈言的筆跡和艾拉的筆跡不同。」
「是,艾拉。」
「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問這個問題呢。我把那個混蛋扔進了太空!活著扔出去的。他就那樣飛了出去,眼睛鼓了出來,渾身向外迸血。你以為我會怎麼做?吻他嗎?」
「這個設計可不簡單呀,姑娘!」
「噢——不!超過三十萬個類別節點,也許形容每個節點的詞有十幾個?我們會被埋在數據堆里的。」拉撒路沉吟著,「艾拉,你也許可以讓密涅娃在刪去這些記憶之前在其他什麼地方把它們都列印出來。這可以成為一本書,一本很大的書,十或十五卷。你可以叫它《人類經驗類別匯總》,由——嗯——『密涅娃·維薩羅』著。這可能會成為讓學者們爭論上一千年的話題。我在開玩笑,艾拉;但它的確應該被保存起來。我覺得這是一種全新的作品。這個工作對於人類來說太龐雜了,但我真不明白,怎麼以前從沒有人指示類似密涅娃這樣的高水準計算機從事類似的工作?也許有人這麼做過?」
「聲音就夠了。你們也能聽到嗎?」
「好的,先概括地講講。」
「如果你允許的話,拉撒路。但如果你希望,你也可以進行私人通話。」
「關於什麼?」我傻乎乎地問道。我自己的「計算機」——我的大腦——已經無法正常工作了。密涅娃會那麼做嗎?
我淡淡地說:「祖父,我想我已經打贏了我們之間的第二個賭。新奇的事,有意思的事。」
「拉撒路,你可以成為一個女人。」
「是的。但是她需要資料。我們對你的事還有很多不了解。如果我們知道——如果密涅娃知道——你從事過的五十多種職業的話,她能夠除去成百上千個可能的類別節點。比如,你當過農民嗎?」
「那種情況下,我只能通過這種小把戲渡過危機。另一種辦法就是偷竊,但是,如果對當地風俗習慣沒有深入了解,偷竊是很難成功的。假如我沒有妻子和三個年紀尚小的孩子,我會冒這個險。正是這一點讓我猶豫了,艾拉。有家室的男人不應該冒單身漢才能接受的風險。
「你也需要注意,密涅娃,因為你非常需要多拉的幫助,多於她需要你的。也許你知道的東西比她多——這我相信。但是你的設計目的是充當行星行政官員的助手,而她的設計目的是為了在飛船上發揮作用……所以一旦你登上飛船,你知道的東西就不重要了。」
「這樣的地方有好幾處。」
「好了,孩子們,」拉撒路說,「反正沒出什麼事。密涅娃,親愛的,我想給你一點建議。你從來沒有當過飛船乘客吧。」
「同意,拉撒路。剩下的定義分為兩類,『性|愛』和『大愛』,兩個類別必須分別闡述。我無法從實際經驗了解『性|愛』是什麼,因為我既沒有肉體,也沒有性|愛衝動來體驗它。除了用其他語句來定義它的內涵,或是用不完全的統計結果來確定它的外延以外,我沒有別的方法。但在這兩種情況下,我都無法驗證這些定義,因為我沒有性別。」
「我已經開始了。」
「這有什麼新奇的?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有這種事了,那時我還沒到兩百歲。在『新疆域』計劃中使用過。那時它就沒有吸引我,現在也不會。」
從那以後,我始終沒有改變我對他的看法。他對他的追隨者也能表現出和藹,甚至是慈愛如果追隨者是孩子或是女人的話。然而,即便是孩子或女人,他仍然希望從他們身上看到膽量和勇氣。他從不喜歡或信任卑躬屈膝的男人。
「如果你告訴我想移民的事是真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決心移民——那麼,我勸你儘快讓她利用這種潛力,完成轉化。你有沒有仔細考慮過這件事?」
「我看上去有那麼睿智嗎?有本事解答這個問題?我自己就曾經多次破產。有時是由於經濟原因,有時是為了逃命而必須捨棄財產。」
「好吧……我可以用格拉克塔語和他們說些話嗎?我想和負責的醫士討論一下這樣是否可行。」
「請說英語。找到老祖決定完成整個回春療程的部分,把它存入你的永久記憶庫,並轉換成檔案形式,然後傳達給霍華德回春診所,讓他們遵照指示執行。」
「至於說機關,拉撒路,我剛才描述的是我在首長官邸的房頂為自己修建的小屋,大約九十年前我決定在這個職位上干一段時間后動工興建的。唯一的出口是一條垂直通道,位於幾層樓下一個我通常居住的房間內。我總是找不出時間在小屋裡住上一陣子,所以很歡迎您去住。」我站了起來,「如果您不願意接受這個邀請,那麼您可以認為我已經輸掉了這個山魯佐德賭局,您可以在任何時候使用那個終結開關。要是我為了迎合您的奇思異想而甘心成為別人暗殺的靶子的話,那我就活該下地獄。」
「在市場上的那幾個月,我緩慢而又徹底地了解了那個社會的人情世故,以及人們尊崇的人和事。那以後,我在那裡繼續待了很多年——我沒有別的選擇。首先我接受了當地宗教的洗禮,起了個更能被當地人接受的名字。
「噢。密涅娃,你可以在一艘飛船里複製你自己嗎?我是指老祖的飛船。也許你可以從空間停靠站的記錄里查到她的特徵和規格。你需要她的登記號嗎?」
「是我的錯,小討厭鬼,不是你的問題。我不應該在沒有強調老祖特權的情況下,就給你設置一個新的控製程序。」
「嗯……等一等,親愛的。我們假設你已經把我放進了液態氦,周圍是無重力真空,而且完全不受電離層輻射的影響——」
「膽小鬼。」
我也這麼認為。但我試圖反駁他,儘管顯得有些軟弱無力,「拉撒路,我想立刻開始移民,從現在算起最多不超過十年。但既然您已經同意接受整個回春療程,那麼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我不會繼承您的飛船。」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骯髒的環境、吃不飽飯,還有子彈從耳邊飛過時的呼嘯聲,這一切都不再有吸引力了。再一次參軍時——不是完全自願的——我選擇了海軍。先是在海上,後來用另一個名字參加了太空軍。
「是的。但正常的非親繁殖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這已經在這樣克隆出來的一隻母倉鼠整整七十三代的後代身上得到了驗證。科學家們還沒有根據塞昆德斯本地動物群的特點對這一方法進行改進,因為這裏的動物有著完全不同的基因結構。」
拉撒路狡黠地笑了起來,「是嗎?下面我要測試一下你剛才匆忙灌輸給她的那個超優先順序程序。密涅娃!」
「是的,艾拉。」
「我九-九-藏-書對自己完成這個任務的能力非常有信心,拉撒路。你完全可以對其中的任何部分提出批評意見,或是完全拒絕。但是,在你給我控制數據之前,也就是說你認為多長時間以後會出現對你來說是新奇的事物之前,我提交初步的設計草案是沒有意義的。或許你希望我能就此給你一些建議?」
「收到新的次級程序,已存入永久記憶庫,由老祖啟動,程序修改已確認,艾拉。」
「所有方向。」
「很多事情檔案里都沒有記錄。繼續。」
「因為它就是。我不想爭論這個問題。」
「我知道你會那麼做,小淘氣鬼。只要不是有人試圖強行進入飛船,或是飛船起火,打擾我的話,你會後悔的。如果我確定是你自己放的火,你會得到雙倍的懲罰。親愛的,你為什麼不在我睡覺的時候也睡覺呢?密涅娃,你能把我睡覺、起床的時間告訴多拉嗎?」
拉撒路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他說:「咱們先把『性|愛』放一放。密涅娃,你說性|愛的時候,好像已經假定你能夠體驗『大愛』。或者說『有這個能力』,又或者是『體驗過』。」
「我從來沒問過,艾拉,他也從來沒告訴過我。在那個時代,家族成員誰都不會把自己的情況說給外人聽。即使他真的是家族成員,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因為他離家時年紀還很小,離開得又很突然。在那時,人們是不會在一個年輕人還沒有長大成人、可以考慮婚姻大事之前就把這些事告訴他或她的。對於男孩子來說是十八歲,女孩子則是十六歲。這讓我想起了我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是多麼震驚——那時我還沒到十八歲。是外祖父告訴我的,因為我當時正要做一件愚蠢的事。孩子,人類這個生物體是非常怪異的,其中最怪異的就是,它的身體發育要比大腦發育早得多。那時我十七歲,年輕,憧憬著性生活,想以一種最不恰當的方式結婚。外祖父把我帶到穀倉後面,讓我明白了那的確是最壞的方式。
「別這麼謙虛。告訴你一個秘密吧:當時沒有人知道經濟危機出現的原因。要不是艾拉·霍華德制定了嚴格的基金使用規定,霍華德基金照樣可能破產。另一方面,從街道清潔工到經濟學教授,每個人都堅信自己知道經濟危機的起因,也知道如何走出危機。當時的人幾乎嘗試了每種方法——結果沒一個管用。大蕭條持續著,直到戰爭爆發。但戰爭並沒有糾正以前的錯誤;它只是用高燒掩蓋了其他病徵。」
「這裏面肯定有危險。」拉撒路皺著眉頭說。
老祖用嘲諷的目光冷冷地盯著我,「我沒作這種安排。」
「對不起,祖父。」
「老闆?」一個羞怯的小女孩的聲音傳了出來。這聲音讓我想起一個膝蓋擦破了皮、胸部還沒有發育好、長著一雙悲傷的大眼睛的女孩。
「大約百分之十三,這個比例已經很大了。」
「艾拉,能否讓我提醒你,現在正有一位女士在等你的回答?你和醫士可以過會兒再討論。密涅娃聽到了我向你提出的建議,讓她複製自己,這樣她就能和你一起移民了——但你還沒說行還是不行,也沒有提出一個更好的建議。如果你不想讓她這麼做,最好在她燒斷自己的電路之前告訴她,把我們談話中的這部分記錄刪除掉。」
「挺聰明啊,艾拉。這是個比方,但我對於用打比方的辦法討論問題一直持懷疑態度——不過,根據我這幾個世紀的經驗來看,政府為解決經濟問題所做的任何事,沒有一件不是起到了正反饋的作用。也許有一天,在某個地方,某個像安迪·利比一樣聰明的人能找到某種方法來完善供應和需求理論,從而妥善地解決這個矛盾,而不是任其發展下去。也許吧,反正我是從來沒見過什麼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好辦法,儘管上帝知道每個人都努力過了,而且所有人的動機總是最善良的。
「這我不知道。要不要問問她?」
「在對我的設計表示滿意之前,你不需要進入長眠狀態,拉撒路。一百年顯然不會有什麼問題,一千年的問題也不會很大。如果是一萬年,我會設計一個配備自動防故障裝置的人造小行星,以保證你能在遇到緊急情況時自動恢復清醒意識。」
「只說您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她和一您共生育了七個孩子。」
「我沒那麼說,拉撒路。」
「什麼?當然。我們不是在討論『我愛吃蘋果派』,或者『我愛聽音樂』。我們討論的是你在老式祝福里用的那個『愛』。」
「只是一些文件。」我告訴拉撒路,「剛才這段時間里,職員們把您對治療過程的認可變成了書面命令。您希望他們立即開始嗎?不是現在,是今天晚上。」
「哎喲,天哪。」
拉撒路接著說,「她有名字嗎?你沒有給她起個名字嗎?」
「我會努力的,先生。」密涅娃回答道,我極少聽到她用這麼謙恭的態度說話,「多拉現在想讓您注意她。」
「是,拉撒路?」
「噢,艾拉,首長官邸對我沒有吸引力,到別人家寄居更不好,主人和客人都麻煩。明天我會找一家舒適的、不接待旅遊者和會議的希爾頓飯店。然後我會到空間停靠站見多拉,安撫安撫她,讓她平靜下來。接下來的幾天,我會在郊區找一所足夠自動化的小房子——但要有自己的花園。一定要有花園。如果有必要,我會多花點錢從別人手裡把房子買過來;我要住的房子里不能空蕩蕩的。你知道我在哈里曼信託基金里還剩多少錢嗎?如果還有的話。」
「老闆!上帝詛咒你這個噁心傢伙下地獄!——你一個人跑掉,還不讓我知道你去了哪裡,你到底什麼意思?你這個污穢的、滿身紅點的——」
「住嘴!」
「如果我必須睡死過去,而且不能保護自己,那就不是什麼『小小的』設計細節了。」
「什麼事,密涅娃?」
「怎麼混出來的,艾拉?」
「拉撒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為你裝上標準的電話線路。多拉還可以通過套間里我使用的對講系統立即與你通話。」
「檔案里沒有記錄,拉撒路。」
「噓,噓,親愛的,」拉撒路溫柔地說,「你沒有回答。你故意逃避了這個問題。不過,你不習慣撒謊。對嗎?」
拉撒路好像突然產生了興趣。我對他的反應並不奇怪。即使是我,與密涅娃已經度過了一個世紀沒有婚姻之實的「婚姻生活」之後,她依然會時常讓我吃驚。「哎呀,謝謝你,密涅娃。你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姑娘。沒有人再談論愛了;這是現代社會的一件大錯事。你為什麼祝我擁有這樣古老的感情?」
「我在聽。」
「讓我想想……我曾經多次致富,到頭來卻總是失去財富,通常是因為政府讓貨幣貶值,或者乾脆沒收財產充公。艾拉,別相信統治者,因為他們自己從不創造財富,他們總是掠奪。我破產的次數比我變得富有的次數更多。這兩者中,破產更有趣一些,因為不知道下頓飯打哪兒來的人永遠不會感到無聊。他可能會憤怒,或其他什麼——但不會無聊。困境會讓他的思維變得敏捷,激勵他去行動。無論他是否意識到這一點,他的生活會因此充滿激|情。當然,困境也會讓他掉入陷阱,這就是陷阱通常用食物充當誘餌的原因。但破產吸引人的地方正在於此:怎樣解決自己的困難而又不落入陷阱。飢餓的人容易失去判斷力,連續七頓沒有吃到飯的人隨時會殺人——沒法子呀。
「是嗎?」
「等待您的指令,老祖。」
「——是實現時間旅行的一種方式。如果你認為在X年以後會出現一些真正新奇的事物——根據歷史,這是必然的——那麼你要做的就是根據你的看法,估計過多少年以後才會出現你所追求的那種新奇事物。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無論你說多久。剩下的就沒什麼了,只是一些小小的設計細節。」
「你不用那麼麻煩地叫我『祖父』。但你的第一本書要送給我,你得在上面題字,親愛的——『帶著我的愛,贈與我的祖父拉撒路·龍。』就這麼說定了?」
「不,先生。我是您第四個妻子的後代,祖父。」
「那麼 經濟危機的起因到底是什麼,祖父?」我追問道。
「我對有多少個類別節點沒興趣,我只關心這些類別節點都是什麼。有什麼有趣的發現嗎,密涅娃?」
「 伍迪, 他說, 要是你想和那個女孩私奔,沒人會攔著你。
「我說過,為了養活我的妻子和孩子,幾乎什麼事我都肯做。我也是這麼做的。我曾經為了微薄的薪水站在沒過膝蓋的糞水裡當過掏糞工,我沒有讓一個孩子挨餓。但我不會販賣奴隸。並不是因為我自己當過奴隸,而是因為那是我的信條。可以稱之為『信仰』,或者把它看作更深層次的道德信念。無論是哪種,對我來說,這個想法不可動搖。如果人這種動物要以價值來衡量的話,他是無價的,不能把他視為一件商品。從另一方面說,只要一個人還有任何內在的尊嚴,他的自尊心是不會允許他擁有奴隸的。我不會在乎一個奴隸主是多麼整潔,氣味多麼清新——他根本不是人。
「但改革政治家卻沒有類似的顧忌。他所投身的事業是為了全人類的幸福——非常籠統的概述,因此具有無窮多的解釋,假設它能夠被定義的話。因此,你那位絕對真誠而廉潔的改革政治家可以在吃早飯以前三次違背他的諾言——不是出於個人的不誠實,他會真誠地向你道出苦衷——這麼做是為了實現他為之奮鬥的理想。
「親愛的,她和你一樣。」
「唔,你讓我想起了一個幾乎快忘記的傳說。我不確定這件事是真是假。是關於一個男人,大約發生在公元兩千年左右。不可能再晚了,因為那以後不久整個世界就亂了。他的大腦被移植到一個女人體內。他最後當然是死了,死於對異己組織的排斥反應。」
「你會發現這和你以前經歷的事都不一樣。在這裏,你以艾拉的名義發號施令。但是飛船的乘客從來不下命令。從來不。請你記住這一點。」然後拉撒路對我說,「多拉是一艘可愛的小飛船,艾拉,她很能幹也很友好。只要你給她一點暗示,哪怕是最粗略的描述,她就能在茫茫天際找到自己的路——同時還會及時做好你的一日三餐。但是她需要得到賞識。寵愛她,告訴她她是個好姑娘,她就會像小狗一樣在你身邊蹭來蹭去。但如果你忽視她,她就會故意把湯撒在你身上,以此吸引你的注意力。」
(密涅娃顯然從拉撒路那裡學會了有選擇地說實話。我記了一筆,提醒自己必須和她嚴肅地談談了。)
「啊!等一等,密涅娃。多拉是我的飛船,我特意讓她處於休眠狀態。你是不是喚醒了她?」
「你可以靠出賣沒什麼內在價值的東西過活,比如故事或歌曲。我在娛樂業的每一個分支領域都干過……包括有一次在法蒂瑪的首都,我蹲在市場邊上,面前擺著一隻銅碗,嘴裏講述一個比這個還要長的故事,耳朵卻緊張地期待著硬幣撞擊銅碗發出的叮噹聲。
「做得好。艾拉,我的遺囑文件里有一條,要在不損害多拉功能的情況下,消除多拉記憶里有關我的一切內容。可你從那個廉價旅館里把我揪了出來,這麼干引起的麻煩已經開始蔓延了。她醒了,所有的記憶完好無損,她可能嚇壞了。密涅娃,什麼消息?」
「但革命可能充滿了樂趣。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是怎樣完成我的大學學業的?我拿著格林機關槍,每天能掙五美元,外加戰利品。我的職位從來沒有高於下士,因為每當我攢夠下學期要用的錢以後,我就開小差了。再說,我是個雇傭兵,一點兒也不想成為一個戰死的英雄。但冒險和多變的場景對年輕人來說很有吸引力……而我那時非常年輕。
「別費勁瞎猜了。就是『兩個女人在一個屋頂下。』我們要遇到麻煩了。或者說,你要遇到麻煩了。密涅娃,你並不聰明,在與另外一個女人打交道時,你表現得很愚蠢。如果你想學習多維空間航天學——很好,但是不要從圖書館里學。說服多拉教你吧。但永遠不要忘記,她才是飛船的女主人,別試圖向她顯示你有多聰明。請牢牢記住,她喜歡被人注意。」
拉撒路皺起了眉頭,「你又讓我開始佈道了,而且是對我不可能證實的事大發議論。最後,我終於可以控制我那艘被他們沒收的飛船了。我把它熏蒸消毒,親自檢查了它的狀況,然後裝滿我認為能夠賣掉的貨物。飛船改造以後可以裝一些人,船上也準備了食物和水。我給船長和船員放了一個星期的假,然後通知奴隸保護人——就是主管國家奴隸事務的官員——等船長和船員回來后立刻裝船。
「孩子,你沒必要這樣做——你會後悔的。我只問一個問題。」
沒等我說出她是塞昆德斯國際象棋公開賽冠軍,密涅娃就回答說:「也許多拉可以教我下象棋。」
「多拉想知道您在哪裡,什麼時候去看她。剩下的就是一些象聲詞和沒有什麼實際語義但卻充滿感情的詞——我指的是用幾種語言表達的咒罵……」
「可以嗎?看起來不太可能。這種大海撈針的搜尋工作,她比我更適合,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今天晚上我睡著的時候,你能否利用可供分享的處理時間,給我培訓一下格拉克塔語中最基本的九百個單詞?多少個單詞你自己定。你能辦到吧?」
「我在,拉撒路,什麼事?」
「那麼,也許你是這樣暗示的。」
「我必須睡覺嗎?」
「拉撒路,我只能在回春診所公布的資料里查找有用的信息。公開資料暗示了在最後一個階段存在的問題——也就是在女性克隆受精體里激活原來那個男人的記憶和經驗,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叫『個性』。還有一個問題:什麼時候結束原來那個男人的生命,或者是否應該結束他的生命。但我無法判斷研究項目究竟為什麼被禁止了。」
我說:「那還用問,當然可以。除非你只想署上『密涅娃』的名字。」
聽了她的表述,我放心了——也許一台知道何時才能講真話的計算機會成為一個更好的夥伴。
「心情不太好,拉撒路。我沒有告訴她我知道您在哪裡,因為我有一條永久指令,不要在不必要的情況下討論和您有關的事。我接收了一條要轉達給您的信息,當然我沒有向她保證我能把這條信息轉達給您。」
「這就沒人能幫你了。先列出你記得的,可能會讓你想起其他的來。」
「拉撒路,在古典英語里對你的第二個問題有很多種解釋;用格拉克塔語則無法清楚地闡釋這個問題。需要我把『愛』的定義中表示『喜歡』一意的都先剔除出去嗎?」
「她不僅無法傷害你,也永遠不想傷害你。」拉撒路稍微抬高聲音,「密涅娃!來,親愛的,告訴多拉你是誰。」
「善良的動機並不能讓你了解電鋸的工作原理,艾拉;歷史上最殘暴的歹徒都有https://read•99csw•com善良的動機。本來我想告訴你我是怎麼碰巧沒結婚的,可你卻勾得我發表起演講來了。」
拉撒路回答道:「我在這裏,乖乖。」
「但是——」
「拉撒路——」
「密涅娃能處理這個。」我向他保證,態度比我感覺的更鎮定。
我不得不再次打斷他,「『牧師』?拉撒路,你說過、或至少暗示過,你沒有任何信仰。」
「我想不需要了,小討厭鬼;如果哪一天你在數學方面出錯了,我就要辭職了。拉撒路,你呢?」
她回答了,沒有任何猶豫,語氣平板之極:「在這種情況下,我會編輯程序摧毀自己。」
「我從來沒碰到什麼事需要罵人,拉撒路。但多拉罵人的技巧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是嗎?連我自己都不了解我。如果你完全了解我,那麼告訴我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感興趣。還有那個尋找新奇事物的任務,艾拉——你說你已經開始了。」
「別玩文字遊戲了。在一座不真正屬於我的房子里,我仍舊是個陌生人,一個客人。我不同意你的話。」
「是真的,拉撒路。」
「她把你的話轉達給了我。幸運的是,你話里的大部分內容她都聽不懂。但是我懂。我是怎麼教你的?對陌生人要有禮貌。」
「我不太認同您的觀點,拉撒路,但是密涅娃——這是她正式的名字;私下裡我叫她『小討厭鬼』,因為她的工作職責中有一項是提醒我做一些我寧願忘記的工作。密涅娃對我來說確實像一個人類夥伴,她比我的任何一任太太更了解我。不,她沒有記錄下您的決定;只是把它放進了臨時記憶庫。密涅娃!」
「我不知道,但錢不是問題。密涅娃,為老祖建立一個提款賬戶,沒有限額的。」
我想我從來沒有見過老祖這樣吃驚(我同樣很吃驚,儘管這話不是對我說的)。
「劃掉那個吧,我把這個課題留給物理學家。再說,利比和我已經做過了。」
「我看上去有那麼睿智嗎?有本事解答這個問題?我自己就曾經多次破產。有時是由於經濟原因,有時是為了逃命而必須捨棄財產。嗯,我不喜歡花哨的解釋,不過——如果你用正反饋機制來控制機器,會發生什麼?」
「可能有,拉撒路。但可以肯定基本上是可行的。在這所大樓里就有幾個這樣生成的動物,幾隻母狗、幾隻母貓、一隻母豬,還有其他動物。它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成功地產下了後代……除非是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比如一隻克隆母狗和提供克隆細胞的公狗配種。這樣一來就強化了不好的隱性性狀,導致致命因素和畸形出現——」
「把這些都刪掉。我遇到過比前兩種更危險的情況,至於第三種情況,它純粹是一種在真空中自殺的愚蠢行為,毫無創意,而且令人痛苦。密涅娃,『智慧之神的力量』——儘管我不知道它在哪兒——使人類能夠安靜祥和地死去,現實就是這樣,除非一個人被強迫、或是很愚蠢地非要以一種痛苦的方式死去。所以刪掉那些被履帶車壓死、自尋毀滅,以及其他所有使人痛苦死去的類別。很好,親愛的;關於那些死亡率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危險類別,你已經讓我明白了該怎麼處理;把它們都刪了吧。我只對新奇的事情感興趣——對我來說是全新的——做這些事情能活下來的可能性要高於百分之五十,而且一個警覺的人還可以提高他的生存幾率。比如,我從來不想坐在桶里從很高的瀑布上墜落。哪怕你可以把桶設計得比較安全;但是,一旦你開始這個行程,你就處於一種無助的境地。這是一個愚蠢的特技表演——除非它是為了擺脫一個更為艱難的困境。高速比賽——賽車、障礙賽馬、滑雪賽——會更有趣一些,因為每種運動都需要技術。但我同樣不喜歡這類運動中的危險性。那些不相信自己會因此死去的小孩子才會為了危險而追求危險。可我知道自己會死,所以有很多山峰我都不會去爬。除非我被困住了,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我才會去爬——而且每次都成功了。我向來選擇我能想出的最容易、最安全、最怯懦的方法。那些新奇因素主要由危險構成的事情,你就別去考慮了。危險不是新鮮事,而是當你無法逃脫時遇到的大麻煩。你的矩陣里還有其他什麼類別節點?」
飛船計算機說道:「密涅娃,你好。很抱歉我對你說了那樣的話。」
「沒錯,那個行星跟我們已經沒有聯繫了。這是發生在安迪·利比改變世界之前的事。當時美國停止了太空貿易,把我搞得焦頭爛額。我是在2012年的那次會議以後離開地球的,再也沒有回去過——省卻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我不應該抱怨。如果那次會議是朝另一個方向發展的話——不,我錯了;果子成熟后肯定是會落下來的,那時的美國已經熟得快爛了。永遠不要成為一個悲觀主義者,艾拉;悲觀主義者常常比樂觀的人更正確,但樂觀主義者有更多樂趣。不過,無論是樂觀還是悲觀,誰都無法阻止歷史的腳步。
「是的,拉撒路,是在新程序指示下通過自我編程完成的。我現在可以讓她重新回到休眠狀態;我已經得到了我需要的所有數據。」
「你給我坐回去!」
「可以,拉撒路。就這麼辦吧。」
「我會去查一下。」我告訴他。突然間,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拉撒路,我們都知道,每隔一段時間,家族裡都會出現同樣的身體外形特點。我會讓檔案管理部門列出所有在塞昆德斯上居住的伊芙琳·富特的女性後代。她們中很可能會有人長得和伊芙琳一模一樣,甚至同樣擁有愉快的笑容和溫順的性格。然後——如果您同意完成整個回春療程——我確定她會和伊師塔一樣,願意解除目前的法律婚姻——」
「那是地球上出現過的最為兇猛的一種食肉動物,體重是人的十倍。腳上的爪子像半月彎刀,嘴裏長著長長的黃色牙齒,呼吸的氣味很臭——脾氣更臭。可這個軍官卻徒手和它扭打起來……這裏我要強調一下:那場打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如果換成我,我會消失在地平線以外。想聽聽這個軍官和那頭熊、以及阿拉斯加三文魚的故事嗎?」
「留在這裏吧;我也許需要一個裁判。連上她吧。」
「當然,拉撒路。」
「把我套間的門設置成只能由我的話音開啟。我要出門到處轉轉,艾拉和其他這些人要鎖在裏面。如果我在半小時內沒回來,你把鎖給他們打開。」
老祖正看著我,他搖了搖頭,看上去有些傷感,「孩子,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同樣的缺點、同樣的優點——但都被放大了。告訴她應該怎麼做。」
「拉撒路,我有一個低風險的計劃,它幾乎可以肯定為你提供一個——或更多——全新體驗。」
「我想她是您的第三任妻子,拉撒路。是伊芙琳·富特。」
「你的大腦必須裝入改造后的克隆體內,將來還得再次把大腦植入一個正常的人體克隆體內,前提是如果你能活下來的話。」
「 這正是我想告訴你的, 他說, 沒人攔著你。但也沒人會幫你。你的父母不會,你的祖父母不會 我也不會。我們中沒人會給你領結婚證需要的錢,更不用說幫你養活自己的妻子了。一美元都不會出,伍迪,一毛錢也不會出。如果你不相信我,去問問其他人。
「你在偷牌。英語的『凈化』這個詞和格拉克塔語是一樣的。消毒對我來說不是什麼新鮮事;我的嗅覺沒那麼差。當一個姑娘靠近我時,我能聞到香水味道。如果我連姑娘身上的香水也聞不到,只能聞到消毒劑的氣味的話,那還有什麼意思呢?密涅娃!」
「我想我說的是『一般來說』,而不是『總是』。也就是說,我們有可能想出一個符合我們雙方利益的辦法。」
「恐怕不知道,拉撒路。我知道家族的很多歷史,但需要先把老日曆轉換成格拉克塔標準日曆,之後才會知道那時發生了什麼。」
我聳了聳肩,「你忘了我要移民。」
「你應該在睡覺,是我把你放到床上的。」
「慢著!你不能這麼做,你也不知道怎麼做。我同樣不知道。況且,看樣子這個瘋人院的院長對這件事還有道德倫理方面的顧慮——」
「謝謝你,親愛的,我的話完了,你下去吧。現在,艾拉,你看到那扇門了嗎?如果我的話音不能讓它打開的話,我會去把它砸爛。如果我砸不爛的話,我會去檢查一下那個自殺開關是不是真的接通了——我自己會試的。因為,如果那扇門開不了,我就成了這裏的囚犯。因此,我以自由人身份向你作出的那些保證就都不算數了。如果我的話音真的能打開那扇門,我和你打賭,門后一定有一個消毒室,裏面配備了相關人員,隨時可以工作。賭注隨你說,為了更吸引人一些,就一百萬銀幣吧?不,你一點都沒有畏縮;那就加到一千萬銀幣吧。」
「最最親愛的伍迪——你讓我懷上了,這邊已經鬧翻天了。
「如果你想用的話。」我竭盡所能用平淡的語氣回答他,「你也可以跳崖,過程會長一些。」
我承認我不知道。
拉撒路轉向我,「是你批准的嗎,艾拉?終止這項研究?」
「『有沒有仔細考慮過』?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我告訴過您。」
「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可以在我醒著的時候打擾我,多拉,除非出現真正緊急的情況。不要搞緊急演習,這是飛行時的日常事務;我們現在是在地面上,而且我很忙。嗯……密涅娃,你的多任務處理能力如何?你會下國際象棋嗎?」
我坐了下來,裝出一副很勉強的樣子。我覺得開始能在某些方面把握住拉撒路了。雖然他對別人冷嘲熱諷,但這個老傢伙心裏還是覺得別人和他是平等的……他的表現只是試圖在別人面前佔據主導地位——但他蔑視那些屈服於他的強權的人。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他還擊,保持雙方的力量平衡——我希望最後能上升到相互尊重的平衡狀態。
老祖打斷了我的話,「我說過需要新鮮事物,艾拉。永遠不要重複過去的事情。當然,你很可能會找到這樣一個女孩,她和我記憶中的伊芙琳幾乎絲毫不差。但是還缺少一個重要的因素,我的青春。」
「不知我想不想得起來。」
他慢慢地說:「密涅娃,我不太確定你的意思是什麼。很久以前,外科醫生就能把不健全的男性變成假女人。兩千年了。把女人變成假男人的時間也差不多長。我對這樣的事不感興趣。幸運的是,或者不幸的是,我是男人。我猜每個人都想過,如果自己的性別相反會是什麼感覺。但所有整形手術和可能採取的荷爾蒙治療都無法達到這個效果——這些怪物沒有生育能力。」
「讓我想想。農民、律師、法官,我告訴過你我還當過醫生。各種船的船長,絕大多數是探險船,有時是貨運船或移民船,還有一次是武裝民船,船員是一群你不會想帶回家介紹給母親認識的無賴。還當過一次學校老師——他們發現我在教孩子們真相,這在銀河系的各個行星上都算重大犯罪。我被開除了。我還參与過一次奴隸販運,只不過是被關在船艙里——我是奴隸。」
「原諒我,密涅娃,」他溫柔地說,「我沒有嘲笑你,我針對的是你在回答問題時用到的詞。我撤回我的問題;向一位女士詢問她的愛情經歷是不合適的——也許你不是一個女人,親愛的,但你肯定是一位女士。」
「那又怎樣?只要我死了,你就會繼承——而且我並沒有許諾在一千天以後不使用那個自殺開關,無論你多麼耐心地來拜訪我。但如果我活著,我保證讓你——還有密涅娃——能夠自由地前往任何一個你選擇的行星。現在請看看你的左邊吧——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們的伊師塔幾乎快把她的內褲都脫下來了,儘管我覺得她沒穿內褲。」
「肯定不可能。繼續說。」
「哦,是的。外公只是問我:『好吧,伍迪,她懷孕多長時間了?』」
「哼!你能不能偶爾變得粗魯一些?我是個饒舌的老頭,讓你浪費時間來聽一些沒用的事情。你應該討厭這一切。」
「但這並不是說,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我會割了自己的喉嚨。否則我活不過第一個一百歲。關於奴隸,還有一個不好的事情,艾拉;要解放奴隸是不可能的,他們必須自己解放自己。」
「我會告訴她。」我轉向回春主管,開始說格拉克塔語,問她在首長官邸里徹底消毒一個套間並裝上供監護者和訪問者使用的凈化設施需要多長時間。
「是否需要我提供全息圖像信號?或者光是聲音信號就足夠了?」
拉撒路揚起眉毛,看著我,「你可以指示她回答我的另一個問題嗎——真實地回答?」
「『這正是我想告訴你的,』他說,『沒人攔著你。但也沒人會幫你。你的父母不會,你的祖父母不會——我也不會。我們中沒人會給你領結婚證需要的錢,更不用說幫你養活自己的妻子了。一美元都不會出,伍迪,一毛錢也不會出。如果你不相信我,去問問其他人。』
「那麼她不會傷害我,對嗎?我以為她在飛船里,四處查看。所以我大聲叫你。」
「對不起,老闆。」
「噓,安靜。你自己就是個政治家——希望是一個『商業』政治家,但你把異端分子驅逐出去的驚人做法使我產生了懷疑。密涅娃!請查一下記錄,親愛的。我把塞昆德斯移交給基金會的初衷是要建立一個成本低、架構簡單的政府,受憲法約束的專制政府。這個政府的權力受到很大的制約……而可愛的人民,上帝保佑他們那可愛的小黑心肝,我的安排中完全沒有賦予他們參政的權利。
他聳了聳肩,「這裏挺好,就是太像醫院了,或者說像監獄。艾拉,我敢肯定,他們做的絕不僅僅是把我的血全換了;我現在的狀況好極了,完全可以成為一個院外病人,住在其他什麼地方,在治療計劃需要的時候再回到這裏。」
再次轉過來時,我覺得兩耳發燙。我剛提到人類,她就立刻打斷了我,好像我說了什麼無禮的話一樣。她說,這樣的實驗已經被禁止了。
「艾拉,當時我不懂他在說什麼。那是1930年1月。你知道這個日期意味著什麼嗎?」
「離地球最近的行星,是太陽的第四顆行星。」
「哎喲!她現在心情怎樣?」
「清醒點!她聽到了我的建議,而且違反了程序規定,考慮了這個建議。我很遺憾在她在場的時候提出了這個建議……不過我並不內疚,因為是你下命令讓他們在我身上做手腳的,違背了我的意願。所以請大聲說出來吧!告訴她是複製……還是不複製。如果是後者,還要告訴她為什麼你能帶她走卻又不帶——這一類問題,我從來沒找到過可以讓女士接受的理想答案。」
「知道了,艾拉。已經建好。」
「三個連續事件,先生。與一艘飛船一起迷失在N維空間里,然後是沒有飛船但是有一套read.99csw.com太空服,最後是連一件太空服也沒有的情況。」
「外祖父的濃眉立了起來。 好啊,好啊, 他說, 那麼她會養活你嗎?你最近在報紙上看過招聘啟事嗎?如果沒有,你一定要去看看。看的時候別忘了掃一眼報紙上的金融版;你看招聘啟事的時間決不會超過三十秒。 他接著說, 哦,你或許可以找到一個上門推銷吸塵器、賺取傭金的工作。這份工作會使你呼吸到新鮮空氣,鍛煉身體,同時還有機會展示你的魅力,儘管你其實還沒什麼魅力。但是你不可能賣掉吸塵器,因為沒有人會買。
我聽到了抽泣的聲音,像小孩在抽鼻子。「是,老闆。」
我認為他性格中的這個怪癖使他非常孤獨。
我有些吃驚,「我不知道是否聽懂了您的話,拉撒路。人們不會用正反饋機制來控制機器——至少我想不出這方面的任何例子。正反饋會使任何系統發生振蕩,並失去控制。」
「的確是這樣,」我承認道,「但請先看看我能拿出來的誘餌吧,看它們有沒有吸引力。您住在官邸的確符合我的利益。在那裡我可以很安全地拜訪您,甚至比這裏還安全;往返時間很短,可以忽略不計;如果有緊急事情發生的話,我甚至可以請求離開您半個小時,就在官邸里把事情處理了。這就是我的利益點。再說說您的利益點,先生:一座單身漢居住的鄉村小屋,很小,只有四個房間,不是很現代化或很奢侈,位於一個可愛的花園之中。您對這個感興趣嗎?三公頃的園子,只有靠近房子的地方種了花,其他地方長滿荒草。」
「如果你告訴多拉回到休眠狀態,她會跟你說滾開。她肯定會這麼說,這還是最輕的。親愛的密涅娃,你辦了件大錯事。你沒有權利弄醒我的飛船。」
我沖他笑了笑,「好吧,就算我討厭這一切吧。您是個饒舌的老頭,要求我滿足您的種種奇思怪想……況且我還是個大忙人,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考慮。您浪費了我半天的時間,只是為了告訴我一個因為非常懶惰所以總能成功的人的有趣故事——我覺得這肯定是個子虛烏有的虛構故事。我覺得您是想刺|激我。您暗示這個虛構人物是個長壽人,可又用一個簡單的問題轉移了話題,開始說起您的外祖父來。這個——蘭姆上將,您是這麼說的吧?——他是不是長著一頭紅髮?」
「廣告文案撰稿人、演員——當時我太窮了,侍僧、建築工程師以及其他幾類工程師,更多類的機械師。我總是相信一個聰明人能做任何事,只要他願意花時間去學習。當下一頓飯沒有著落時,我倒也不會非得堅持幹個技術工種。我常常會拖著一根傻瓜長棍——」
「嗯?這兩個孩子還不錯,我喜歡他們。我知道,診所想時時刻刻盯著我,也許覺得我比某個只有三四百歲的顧客更有挑戰性吧。這沒關係。但你告訴他們,我想聞到香水的氣味,或是人身上的清新氣味,而不是消毒劑。我不是個愛挑剔的人。我想再問一次,你話里的機關是什麼?」
老祖閉上了眼睛,時間很長,我還以為他睡著了(我們談話最初的那幾天他經常睡著)。然後他睜開雙眼,嚴厲地說:
「孩子,是誰在講故事,你還是我?我斷然否定發生了這種事,外公卻說我肯定在撒謊。一個十七歲的男孩想結婚,它是唯一的理由。他的回答讓我非常惱火,因為我的口袋裡正好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沒那麼『純粹』。再說我同樣可能會產生道德上的顧慮。如果我不在她旁邊,看著她長大的話,這件事不會讓我感興趣……但如果我待在她身邊,我要麼會努力讓她成為另一個我——這樣的命運對於一個女孩來說是多麼不幸啊!——要麼會盡量讓她成長得和我不同,然而卻可能有違她的本性。這兩種處境都會讓我發瘋。無論出現哪種情況,我的行為都不符合道德;她應該成為一個不同的人,而不是我的奴隸。除此以外,我將是她唯一的親人。她沒有母親。我曾有一次試圖單獨撫養一個女兒——這對孩子不公平。」
「公開資料顯示,有一種方法沒什麼爭議,也很安全。基於同樣的原理,我們可以創造一個你的孿生妹妹。除了性別之外,你們稱得上是同卵雙胞胎,而非異卵。我們會為她指定一個母親。她的大腦會正常發育,所以不存在轉移個性的需要。這件事是否符合你的新奇標準?能引起你的興趣嗎?看著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女孩長大成人?你可能會叫她『拉祖麗·龍』,一個女性版本的自我。」
「拉撒路,在除了人類以外的其他動物身上做過此類實驗。把男人變成女人的效果最好。選擇一個細胞來克隆。開始克隆之前,先移去Y染色體,然後補充一個從同一個人身上的另一個細胞中提取的X染色體,這樣就生成了一個與此人具有相同遺傳圖譜的女性細胞,只不過它的X染色體是複製的,又去除了Y染色體。然後再克隆經過改造的細胞,其結果就是真正的女性克隆受精體,來自一個男人。」
我承認自己沒什麼了解,「但我知道,我給她下達了明確的指示,應該怎樣記錄和您的對話。」
「對不起沒用。可愛的多拉,現在聽我說。我不會懲罰你;出了一些岔子,你被喚醒了。你很害怕,也很孤單,所以我們會原諒你。但你不該用那種方式對陌生人說話。那位女士——她是我的一個朋友,也想成為你的朋友。她是一台計算機——」
「不幸的是,對我來說它是個事實而不是想象。我還當過牧師——」
「是的,很滿意,拉撒路。拉撒路祖父。」
羞怯小女孩的聲音又回來了,「是,是,船長。」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滿。
「真荒謬。你在改變話題。」
「我會繼續研究的,拉撒路。」
「哦。拉撒路,她不會對記錄下來的在這個房間里發生的對話作任何思考,除非我明確告訴她要這麼做。」
「你在胡說八道,艾拉。」
「什麼?就是妓院的經理……但我偶爾也需要彈彈豎琴,還唱過歌。別笑,那時我的嗓音還不錯。那還是我生活在火星上的時候——你聽說過火星嗎?」
「不,你甚至不需要放慢運行速度。但在明天下午之前,我不能去看你,甚至不能與你交談。我今天很忙,明天我會去找房子。你可以醒著,用你選擇的方式打發無聊時間。但如果你虛構緊急情況想引起我的注意,我會打你的屁股。」
「可你才說過——不,你沒說過。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好吧,你的研究指向哪個方向?」
「也許我沒這個資格。」我承認道。
「恐怕不知道,拉撒路。我知道家族的很多歷史,但需要先把老日曆轉換成格拉克塔標準日曆,之後才會知道那時發生了什麼。」
「用用你的腦子吧,艾拉。我並不是說商業政治家不會偷竊;偷竊正是他從事的事業。問題在於,所有政治家都不創造財富。一個政治家提供的產品就是信用,他正直的品行——就是說,他說的話,你信不信得過。一個成功的商業政治家知道這一點,他們信守諾言,守護著自己的信譽——因為他還想在這一行里混,也就是說繼續偷竊。不僅僅是這個星期,還有下一年,以及以後的許多年。所以如果他足夠聰明,能夠在這個艱難的行業里成功的話,他會擁有鱷魚一樣的道德品行,但他的品行不會損害他必須出售的唯一一件商品,即他信守諾言的信譽。
「但是我佔了你的地盤。」
「外祖父的濃眉立了起來。『好啊,好啊,』他說,『那麼她會養活你嗎?你最近在報紙上看過招聘啟事嗎?如果沒有,你一定要去看看。看的時候別忘了掃一眼報紙上的金融版;你看招聘啟事的時間決不會超過三十秒。』他接著說,『哦,你或許可以找到一個上門推銷吸塵器、賺取傭金的工作。這份工作會使你呼吸到新鮮空氣,鍛煉身體,同時還有機會展示你的魅力,儘管你其實還沒什麼魅力。但是你不可能賣掉吸塵器,因為沒有人會買。』
「是嗎?現在她知道了,那麼她就不會再建議與農業有關的事情。雖然可能存在一些你從來沒做過的農事,但其中不會有新奇得能滿足你苛刻要求的東西。把你做過的職業都列出來好嗎?」
「拉撒路,我已經初步否定了矩陣中超過一半的類別節點。從檔案中看,這些節點所代表的事情你已經做過了,還包括一些我推測你不想去做的事——」
「我陰沉著臉,說我不需要任何幫助。
「不。」
「讓我們看看吧。密涅娃——」
「只有在她準備好接受詢問的時候才能問她,艾拉。為了讓人彙報工作進展而打斷他們的工作,會讓人覺得很煩。即使是安迪·利比,也時常因為別人打擾他的工作而惱怒不已。」
我不止是驚訝,我震驚不已,「為什麼?」
拉撒路粗聲插|進話來,「別傻了,艾拉。親愛的,在扉頁上署名『密涅娃·L·維薩羅』。『L』代表『龍』——這是因為,你,艾拉,在行事荒唐的年輕時期,曾於某個殖民行星與我的一個女兒生了一個孩子。你太忙了,直到最近才抽出時間,把這個事實在檔案中記錄下來。我將為此事作證——因為我當時也在那個行星上。但完成這部作品的密涅娃·L·維薩羅博士目前正為了她的下一部巨著外出從事研究工作,所以無法接受採訪。艾拉,你和我會儘快編撰出一些有關我傑出孫女的生平。懂了嗎?」
「唔——」拉撒路不作聲了。
「我想我能提高生存幾率,但我向來對這種俄羅斯輪盤賭似的危險遊戲不感興趣。其他危險是什麼?」
「我不干涉這種事,拉撒路,我甚至不知道在進行這樣的研究。讓我問問。」我轉向回春主管,用格拉克塔語解釋了我們在討論的事,然後詢問有關人類的研究有什麼進展。
拉撒路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沒有動,「沒有必要看誰能開門了,艾拉;外面沒什麼我想看的。密涅娃,你可以讓這扇門恢復正常了——所有人的話音都能打開,包括我的在內。對不起,讓你面對這樣的矛盾,親愛的;我希望沒有燒壞什麼元器件吧。」
她回答道:「關於您的問題,我的程序規定的原則是這樣的:引號開始——除非由代理族長設置特定的次級程序,否則不允許分析、比較、傳送,以及以任何方式處理在控製程序下記錄的信息——引號結束。」
「密涅娃,你願意這樣做嗎?把你的研究記錄保存下來,把它們編纂成書?準備幾百本完整的裝幀精美的圖書和微型電子書,捐贈給塞昆德斯圖書館以及其他一些機構。也包括檔案館——我可以讓賈斯廷·富特為書作序。」
「你是怎麼做到的,拉撒路?我是說,怎麼會沒人逮住你?」
「即使是偉大的利比,可能也不具備密涅娃的分時處理能力。絕大多數人的大腦都是線性的,我從來沒聽說過有誰可以同時干三件事。」
老祖看上去在認真考慮,但並沒有被打動。「我認為,你的安全和方便只是你自己的利益所在。不是我的。」
「我可以學習。」密涅娃傷心地說,「我可以立刻進行自我編程,在行星圖書館里學習航天學和飛船管理。我非常聰明。」
「我不覺得自己會對魚感興趣。這裏面有什麼危險?」
「這是習慣用語嗎?」
「收起你的那些小恩小惠吧,孩子!密涅娃,這個提議先放一放。事關另一個人的重大問題,我不會匆忙做出決定,尤其是這個人還沒有成為一個人。艾拉,提醒我跟你說一個雙胞胎的故事,他們之間沒有關係,但卻是雙胞胎。」
他沒有在意我對他的蔑稱,「為什麼是『幾乎不可能存在』?」
「我不需要,艾拉。我有空間飛船『多拉』的所有相關信息。我能找到她。你是否指示我這樣做?」
「我去哪裡、什麼時候走、待多長時間都與你無關。你要做的事就是駕駛飛船、整理家務,僅此而已。」
「喂,喂,艾拉!他是我的保護人。我的合同里是這樣寫的,我也總是這麼稱呼他。我用占星術為他算了一卦,警告他他的星座不怎麼好。隨後就真的不好了。那個恆星系挺特別,我印象中類似的恆星系不多見。那地方有兩個行星圍繞著同一個恆星轉,這兩個行星都有人居住,相互之間還有貿易往來,交易的商品是手工製品和奴隸——」
「已經過了兩千多年了,他還待在那裡,拉撒路?」
「什麼?當然有。」
「我聽說過同時干五件的。」
「我是代理族長,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是老祖比我的地位更高。沒有他的許可,你不能動他的任何東西。這包括他的飛船,這個套房以及其他所有屬於他的東西。他的任何指令你都要服從。如果他的指令和我給你的指令存在矛盾,在無法解決的情況下,你要立刻向我彙報,即使我在睡覺也要叫醒我;無論我在幹什麼,都要立刻向我彙報。你不能違背他的指令。這個指令的優先順序高於其他所有程序。確認程序修改。」
「老祖,我讀過有關經濟危機的書,但我一直沒弄明白經濟危機出現的原因。」
「沒錯。密涅娃,你那裡還有什麼?」
「不可能。就算假設你手下的所有人都能幹這件事,你也沒有那麼多人手可用——況且人群中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人具有創造性的思維。」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密涅娃的確會時不時地帶給我驚奇——但她從來沒有逃避過問題。「密涅娃,對於老祖對你的任何提問,永遠要給予完全、準確和及時的回答。確認程序修改。」
「這個消息有幾千字,拉撒路,但主要的意思很短。您想先聽聽這個嗎?」
「先生,您是否需要我複述一下不在我語彙庫中的那種語言?或是想聽完整的留言?」
「我初步設計了一個五維矩陣,也為可能的遺漏留出了輔助維度。目前這五個維度由九乘以五乘以十三乘以八乘以七十三組成——也就是說在增加輔助維度之前,有三十四萬一千六百四十個不相關的類別節點。為了便於您檢查,原始的三進位數為一二二逗號,一零零逗號,一二二逗號,一零零點零。需要我列印出十進位和三進位數嗎?」
「謝謝你,親愛的。一個晚上應該能完成了。我希望每天晚上都學些詞彙,直到我們雙方都認為我的格拉克塔語水平已經足夠好了。這樣行嗎?」
「只有那麼一點?我覺得還要多些。有時候你挺像我外祖父。我的自殺開關可以用了嗎?」
「等候您的指令,艾拉。」
「嗯。好吧……是的。她有這個本事——我覺得她有這個本事,雖說連安迪·利比也會發現這個任務很難完成。她打算採用什麼研究方法?」
「真希望檔案里有她的照片。她是那麼可愛,總是在笑。我遇到她時,她是我一個表兄的妻子。我表兄是約翰遜那一支的,我當時在和他做生意。他和我,梅格和伊芙琳,經常在周六晚上聚會,玩一種紙牌遊read.99csw.com戲,喝啤酒,或者做其他類似的事兒。不久后,我們以合法、理性的方式,在法院互換了妻子,因為梅格覺得她非常喜歡——傑克?——是的,是傑克,而且伊芙琳也不反對。這件事沒有影響我們的商業關係,甚至沒有影響我們的紙牌遊戲。孩子,霍華德家族的人有一種優秀品質:和其他人相比,我們提前幾代人就消除了嫉妒的惡習——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只能是這個結果。你肯定這裏沒有她的立體照片?或者全息圖?大概就是從那時起,基金會開始留存婚檢的照片記錄。」
「是很久以前打短工的人的說法,孩子,它指的是一根長棍,一端連著鏟子,另一端是一個傻瓜拿著它。那樣的傻子我通常只當幾天,然後就會搞清楚當時所處的環境。我還當過政治家——甚至還當過一次改革政治家哩……但只有一次:改革政治家不僅要撒謊,還要愚蠢地撒謊,而商業政治家卻是誠實的。」
「想和我打個賭嗎?絕大部分的記錄內容,她毫無疑問會這樣處理。但對於這個,她不得不好好考慮考慮;她忍不住。難道你就一點兒也不了解這個姑娘嗎?」
「剛才,我向艾拉詢問了有關你轉化能力的問題。你考慮了那以後我們的談話嗎?」
「關於這項研究,你可以幫助密涅娃。」
我有意激發起她的虛榮心。如果你認為計算機沒有人類的這些缺點,那麼我會認為你和計算機打交道的經驗還比較有限。密涅娃總是喜歡被欣賞,正是在我認識到這一點之後,我們兩個才逐漸成了朋友。你還能給一台機器提供些什麼呢?高薪和長假?別傻了吧。
「沒出什麼事,拉撒路。接收到那個超優先順序程序后,我加大了處理問題的網路過載容量。」
「拉撒路,您在——昨天晚上——」還好我及時想起了,對他來說,時間只過了一天——「說您總是可以和一個按照自己的利益行事的人打交道。」
「消消氣,孩子。我接受你的建議。明天搬吧。別清理那些舊書了;我喜歡老式的裝訂起來的書,比閱讀器或投影儀一類的東西更有味道一些。我很高興你有膽量,而不是一味恭敬順從。請坐吧。」
「她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姑娘。但這不是她的錯。我是她唯一的同伴,而我厭倦了只能機械地玩弄數字、溫順得像計算尺一樣的計算機。長途旅行時沒有伴是很痛苦的。我想讓你和伊師塔說說我找房子的事。告訴她,我不想違反規定,只是想鬆快點,僅此而已。」
密涅娃告訴我們飛船已經下線,拉撒路鬆弛下來。密涅娃回到她的記錄工作上,不再作聲。拉撒路帶著歉意說:「別為她的孩子氣生氣,艾拉;從這裏到銀河系中心,你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精明的飛船駕駛員,或是更乾淨的飛船管家了。出於某種特別的原因,我讓她變成了這個樣子,成了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等你成了她的主人,這些原因就不再適用了。她是個好女孩,真的,像一隻你一坐下來就跳到你腿上的小貓。」
「我說過嗎?但『信仰』只屬於教會,艾拉;信仰會妨礙牧師的工作。我還當過『小旅館的教授』」
「這一點我完全同意。但你沒想到那種和人類完全一樣、只是放大了人類優缺點的造物。密涅娃是這個研究項目的總監,拉撒路。我和她詳細討論過這件事;她已經把事情安排好了。研究指向所有方向。」
她柔聲回答道:「艾拉,除你以外,我不會為其他任何人服務。」
「您在這裏不舒服嗎?告訴我您需要改變什麼,我會立刻安排好。」
「矛盾出現,艾拉。」
接著傳來了我的夥伴的聲音,平靜溫和,「我是計算機,多拉,我的朋友叫我『密涅娃』,我希望你也這麼叫我。非常抱歉喚醒了你。如果有人那樣叫醒我,我也會嚇壞的。」(在密涅娃被激活后的一百多年裡,她從來沒有「睡著」過。根據定好的時間表——我本人並不關心這個時間表——她身體的不同部位會輪換休息,而她自己總是保持著清醒。或者在我和她說話時她立刻清醒起來,讓我覺察不到她是否在休息。)
拉撒路哼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然後用一種奇怪的方式說起話來。我不由得心中暗想,這個老人的精神是不是有些問題。然而我自己的精神就完全正常嗎?也可能是因為他活了這麼多年,已經掌握了心靈感應術——甚至和機器也可以感應。
「已經過了兩千多年了,他還待在那裡,拉撒路?」
「不,不,不!密涅娃,你罵人嗎?」
「您說什麼,先生?」
拉撒路的一隻手捂在臉上。「多拉在用阿拉伯語罵人。艾拉,這比我想象的更糟糕。」
「我會注意的。」我說道。
「是的!」我告訴她,說完后感到一陣輕鬆。
「我還是喜歡那個開關,艾拉;我討厭在墜落的過程中改變想法。你能為我裝上另外一個升降通道嗎?這樣我就不用經過你的房間了。」
「我說的不是怪物,拉撒路。我是說真正改變性別。」
「最後我成了一個官員的左膀右臂,就是他在幾年前沒收了我的飛船和商品。我在幫助他創造財富的同時也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富有。不知他是否認出了我,反正他從來沒有提起過。我蓄起了小鬍子,相貌於是改變了許多。不幸的是他後來失了寵,他那份工作落進了我的手裡。」
「這麼喜歡提出不切實際的條件,您還說您不挑剔,拉撒路?那座小屋裡有些舊書,堆得亂七八糟,因為最後一位房客的行為有些怪異。我有沒有提到有一條小溪從園子里流過?它與屋邊的一個小池塘相連——池塘不大,但您還是可以在裏面游上幾下。噢,我忘了說那兒有一隻老公貓,他覺得自己才是那裡的主人。您可能不會看到他,他仇視絕大多數人。」
「我早知道會出這種事!」
我朝他笑起來,「拉撒路,得了吧,你這麼說是為了你自己。是你自己想從這件事里解脫出來。不行。我要把這個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記錄在案,這以後你可以跳崖,把你自己淹死在水塘里,或者採用其他什麼方法,但我不會讓你假裝為了幫我而逃避你的承諾。我越來越了解你了。」
「祖父,」我很不耐煩地說,「別再扭扭捏捏的了。不想採納這個建議的話,你直說好了。但密涅娃確實向你提供了一個能經歷新奇事物的方案。就算你的說法有道理——我並不這麼看——你也會因此變得絕對獨一無二:億萬萬人中,只有你一個人沒有出席那個純屬虛構、幾乎不可能存在的最後審判日。我不想這麼說你,你這個老混蛋;但你實在太滑頭了。」
「我們還是別讓那位女士在對話記錄上做手腳了,艾拉;她對你很忠誠,但對我不是。無論你下達了什麼騙人的超優先順序指令。」
「哦,別再說了!你可以給我新的腎臟、肝臟和心臟。你可以從我的大腦中洗去歲月留下的褐色斑點,再從我的克隆體上尋找組織以填補失去的部分——你可以給我一個全新的克隆身體。但這不能使我變回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年輕小夥子,陶醉在由啤酒、紙牌和一個豐|滿可愛的妻子組成的生活中。我和那個小夥子的相同點僅僅是記憶——而且還不是很多。忘了這件事吧。」
「那隻好隨你了。密涅娃,如果艾拉不帶著你移民的話,你會怎麼做?」
「我很願意,密涅娃小姐。」
「——但如果您的話音現在還不能打開它,這是我的疏忽;您讓我一直很忙。密涅娃,如果老祖的話音不能打開這個套間房門,請立即更正。」
「現在不想。聽起來像另一個天方夜譚式的故事。您剛才要告訴我為什麼您沒有結婚。」
「艾拉,當時我不懂他在說什麼。那是1930年1月。你知道這個日期意味著什麼嗎?」
「是'拉姆',艾拉——『唐納德·拉姆』。咦,這是他的還是他兄弟的名字?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奇怪,你會問起他頭髮的顏色,這倒讓我想起了同一場戰爭中的另一個海軍軍官,他的處世態度和唐納德正好相反。噢,想起來了,他的名字應該是『大衛』。這個軍官在每個方面都和大衛不同,除了他的頭髮的顏色特別紅以外,連洛基都會為他的紅髮而驕傲。有一次,他曾想掐死一頭科迪亞克熊,不過沒有成功。看樣子,你准沒見過科迪亞克熊,艾拉。
拉撒路停了下來,想了想,「艾拉,我從事過許多職業,它們使我養活了我自己、我的妻子和孩子們。但我不知道怎麼才能把它們列全。我從事最久的職業時間長達半個世紀——當時的情況極為特殊,最短的是從早飯後到午飯前——同樣也是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但無論在哪裡、在幹什麼,都會有創造者、接受者和欺騙者。我喜歡第一類人,但也不排斥后兩種。當我是有家庭的人時——通常情況下是這樣的——我不會讓良心的譴責阻止我把食物提供給家人。我不會偷其他孩子的食物來養活自己的孩子,但只要一個男人不是過分挑剔,他總可以找到不是太齷齪的欺騙方法來積累財富。當我肩負家庭責任的時候,我從來不過分挑剔。
「我聲稱要帶著家裡人駕船出去度假,順便檢查飛船的狀況。不知為什麼,奴隸保護人產生了懷疑,堅持要和我們一起出去度假。這件事來得很突然,我的家人當時已經登上飛船了,所以我們不得不帶上他。我們飛離了那裡,再也沒有回去過。在我們登陸第一個文明行星之前,我和我的兒子們——兩個兒子當時幾乎都已長大成人——去掉了所有表明它曾是一艘奴隸運輸船的標誌,就算為此拋掉有可能出售的貨物也在所不惜。」
我向周圍看了看。回春主管手裡拿了一張紙,她很想讓我看看。我對我的副手說過,在和這位長者對話的過程中,除了發生武裝暴亂,別讓其他任何事情來打擾我。但考慮到她的職位,我還是接過了那張紙。我掃了一眼,簽了字,印上手印,又把它遞了回去——她高興得樂開了花。
「我看出來了。你的遺傳基因中有多少是我的?」
「但有一次我弄巧成拙,最後成了一個行星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卻剛好救了我的命。
「噢,那個賭啊。艾拉,你剛才抱怨我的古怪要求浪費了你寶貴的時間。你想解脫嗎?我是指這個賭局,而不是別的事。」
「嗯,什麼事,孩子?我在做白日夢……夢到一個很遠的地方,那裡有個賤貨死了。對不起。」
「你話里有機關,艾拉。『不是很現代化』是什麼意思?我說的是『自動化』,因為我的身體狀態還不允許我做家務,但我受不了僕人或機器人那些反覆無常的古怪行為。」
「要讓他違背諾言很簡單,只要有人跟他吹耳邊風,讓他相信這麼做是為了全人類更偉大的福祉,他必須這樣做。他馬上就會去表演。
「當然,拉撒路。」
「那是個錯誤,但你對她說了不禮貌的話。」
「話是沒錯,但是 大衛·拉姆是我們家族的成員嗎?還是他用了化名?族譜上沒有 拉姆 這個姓。」
「我說的不是移民的事。我不知道這個叫『密涅娃』的機器的硬體歸誰所有,我猜應該是理事會。但我建議你讓她開始複製自己的記憶庫和邏輯推理過程,複製完成後,把另一個她存儲在我的飛船『多拉』上。密涅娃應該知道她需要什麼樣的電路和材料,多拉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存儲空間。空間應該足夠了,記憶庫和邏輯推理過程用不了多少存儲空間;密涅娃無需複製她的擴展記憶。請立刻開始這個工作,艾拉;依賴她大約一個世紀后,如果現在失去了密涅娃,你會很麻煩的——」
「我一個人過日子就會危險?艾拉,我對一個人過日子相當有經驗。」
「拉撒路,那個屋頂上的地方大得很。如果我想那麼做的話,完全可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再建一座小屋。但是我不想。我已經好幾個星期沒去那裡游泳了。上一次我住在那裡,至少是一年前的事了。」
「『奴隸』,拉撒路?雖然我知道有這麼回事,但我不認為這種罪惡行徑是普遍存在的。這不經濟。」
「我不知道家族歷史里記沒記錄這種事,艾拉。那時整個國家——不,應該說整個地球——剛剛陷入經濟危機。他們稱之為『大蕭條』。沒有工作機會——至少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來說,沒有任何工作機會。這些事外祖父明白,他經歷過幾次類似的蕭條期。但我沒有。那時我覺得自己能抓住地球的尾巴,把它扛在肩上。我不知道大學畢業的工程師們能找到的工作是當看門人,律師在趕著送奶車,曾經是百萬富翁的人跳了樓。我那時忙著追求姑娘,沒工夫注意這些事。」
「有什麼奇怪嗎,艾拉?大衛和我的年齡差不多,相差的歲數可以忽略不計。我現在就坐在你面前。」
「不用了,謝謝您。我已經提了一個合理的建議。如果你不接受,你可以按照自己選定的方式下地獄。我不會讓你像海神一樣騎在我的脖子上。我的忍耐力到此為止。」
「就這樣,正如外祖父所說,我在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接到了律師發來的一封信。後來,我發瘋似的愛上了名單中的一個姑娘。我們結了婚,生了一堆孩子,然後她又把我換掉了。毫無疑問,她也是你的祖先。」
「拉撒路,你的問題本身沒有確切的答案。需要我把所有的類別都列印出來給你過目嗎?」
「還沒說到這個。我剛才在和她討論讓您住在首長官邸的可行性。」
「嗯……我明天想另外找幢房子,艾拉。」
他轉向我,他下面的話表明,他已經開始猜測我和我的「小討厭鬼」之間的秘密了。
拉撒路打斷了她們的對話,「行了,行了,親愛的——別再說了。你能做個乖女孩,繼續睡覺嗎?」
(「沒有才怪。」我暗自想道,「她簡直是一隻叫春的母貓。」但從技術角度來說,她是對的。我經常為密涅娃無法體驗性|愛的樂趣而感到遺憾,她比許多真正的女人更適合享受性|愛。那些女人具備所有的器官,卻無法理解別人的感情。但是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談論過這些。萬物有靈論在這裏完全不適用。這個想法和一個小男孩在花園裡挖一個洞,然後因為沒有辦法把洞搬回家而對著洞大喊大叫一樣荒謬。拉撒路是對的;我不夠精明,無法管理一個行星。但是誰又可以呢?)
「很高興你刪除了那個信息,密涅娃。很抱歉我對你說了那樣的話。老闆都為這個對我發火了。」
「老闆,你知道我從來沒那麼做過。」
「落到那樣悲慘的境地是因為我的飛船被充公了,又沒有外國人工作許可證,無法工作——這是為了將工作機會留給本地居民所採取的措施,那裡正發生著經濟危機。沒有固定報酬,用這種方式講故事維生,這不是一種工作,但也不是乞討。乞討是需要許可證的。警察倒也不來管我,只要我按慣例每天自願向警察慈善基金作小額捐贈就行。
接下來的沉read•99csw•com默不超過幾秒鐘,但我感覺好像無休無止。自從進入青春期以來,我從未感到過如此無助。
「好的,先生。有一個次級矩陣,包括三千六百五十個類別節點,每個都有可能置人于死地,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第一個,在一個已經死去的恆星內部探險——」
「有什麼奇怪嗎,艾拉?大衛和我的年齡差不多,相差的歲數可以忽略不計。我現在就坐在你面前。」
「我覺得她很有魅力。」
「因為你無法爭論這個問題。」他反駁道,「沒有任何證據支持或是否定這一點——所以你怎麼能草率地判斷其中任何一種可能性?既然存在這種可能性,那我就不希望冒這個險。密涅娃,把這個提議也先『擱起來』吧。這個想法夠新奇,我也不懷疑你作為設計師的能力。但是,這就好像測試一副降落傘,是一趟單程旅行。一旦我跳下飛機,就再也沒有機會改變主意了。所以在回到這個建議之前,我們要看看所有其他的想法——即使這需要花上幾年時間。」
「不是說我不能——而是我不想。這是一個不合理的請求。在我的休息室里換升降梯,對你來說沒什麼損害。難道我沒說清楚嗎?我不會再滿足你的那些不合理的要求了。」
「嗯……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老闆。我醒了過來,以為你回來了……但是我找不到你,哪裡都沒有。嗯……她告我的狀了?」
「我就不說我是如何進入修補業協會、獲得第一份修電視機的工作了。我的工資有一部分被扣除了,作為交給協會的費用。換句話說,我和會長私下達成了一個協議。不是很貴。這個社會的技術發展很遲緩;那裡的風俗習慣不鼓勵進步,他們的技術甚至比大約五個世紀前從地球帶來的技術還落後。這使我成了一個有魔力的巫師,艾拉。如果我不是很小心地裝成一個虔誠的、同時也很大方的信徒的話,這種魔力會讓我上絞架的。成為巫師以後,我的工具是新的電子技術和過時的占星術。前者是他們不掌握的知識,後者則是可以自由發揮想象力的領域。
「允許我把她的信息保存在我的永久記憶庫里嗎?這樣在需要的時候,我也可以罵人了。」
「噢,一點也沒有。叫我『拉撒路』吧。但是告訴我,你知道的愛是什麼?什麼是愛?」
「也許我沒這個資格。」我承認道。
拉撒路皺起了眉頭。「你把她弄糊塗了,艾拉;你得讓她明白過來。我拿她沒辦法。」
「等一等!水手是怎麼說的,『如果我沒有做過,我就要試一試。』那些你認為我不想做的事是什麼?讓我們聽一聽。」
「賣淫就像在部隊服役,艾拉,處於高層的人還不錯,在底層就不那麼舒服了。那些女孩經常會遇到想買下她們的合同、與她們結婚的人——我想她們後來的確都結婚了,但她們掙錢是那麼容易,所以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機會時,她們並不是很急切地想抓住它。這主要是因為在我接手妓院的經營后,不再採用那個行星的統治者設定的固定收費標準。我重新讓供給和需求規律發揮作用。沒有道理不讓那些孩子按照顧客的承受能力收取費用。
「一旦他習慣了這樣做,他就會一直這麼掩耳盜鈴下去。幸運的是,他在台上的時間一般很短,除非是趕上了道德文化的衰敗期。」
「如果他想一個人待著,我不會打擾他的;貓是很好的鄰居。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真的?那你遇到的天才比我多。但我不知道密涅娃能同時處理多少項工作,只是從來沒見她過載過。咱們還是問問她吧。密涅娃,為老祖找尋『新奇事物』的研究項目,你確定研究方法了嗎?」
「第四個妻子,嗯?讓我想想——是梅格·哈迪嗎?」
「也許還沒有結束。」密涅娃回答道,「艾拉,你有沒有注意到,伊師塔只是說這樣的研究被『禁止』了?她並沒有說沒有從事過這樣的研究。我剛才對公開資料做了一次深入的語義分析,以辨識其中隱藏的事實和假相。我幾乎可以肯定,這裏曾作過很多有關人類的相關研究,儘管這樣的研究或許不會繼續進行下去了。你希望命令他們公開這些資料嗎,先生?我確信我能快速凍結他們的計算機,以防發生刪除資料的情況——他們的計算機或許有保護性的刪除程序。」
「她已經聽到我說的話了,不是嗎?」
「我陰沉著臉,說我不需要任何幫助。
我翻譯了她的話。拉撒路點了點頭,「我看到了她的表情;我能看出她在說不。密涅娃,這件事看來就這樣了。我不想在我自己身上實驗染色體手術。」
「你是個聰明姑娘,以後我會注意不讓這種矛盾產生的。艾拉,你最好取消那個超優先順序程序;這對密涅娃不公平。她會產生一女二嫁的感覺。」
「不,您剛才說,他在解釋為什麼您無法養活妻子。」
「那麼……經濟危機的起因到底是什麼,祖父?」我追問道。
「我每次都是這樣,艾拉;你認為我是靠什麼活這麼久的?我只在我肯定能贏、或是打算故意輸掉賭局而達到真實目的的時候才打賭。好吧,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那項研究?」
「請再原諒我一次,這是什麼習語?」
「你在製造反對意見,拉撒路。我敢肯定伊師塔願意成為這個孩子的代孕母親和撫養母親,尤其是如果你答應給她一個她自己的兒子的話。要我問問她嗎?」
「因為這麼說好像很合適,老祖。我說錯了嗎?」
「那麼,我希望你還能隨時上來游泳,任何時候都可以,或者是做其他什麼事。」
我幾乎粗暴地說:「密涅娃!回答老祖的第一個問題。」
「好的。如果艾拉表現得好,你可以考慮把這本書獻給他,也給他題字。但是我要第一本。我是老祖,再說是我想出的這個主意。好吧,回到研究本身——我不會去讀那二十卷巨著,密涅娃;我只對結果感興趣。所以告訴我,你現在都有什麼成果了?」
拉撒路再一次嘆了口氣,「你知道『麻煩』在古代中國的象形字里是怎麼表達的嗎?」
「沒有,先生。」
「我不知道家族歷史里記沒記錄這種事,艾拉。那時整個國家 不,應該說整個地球 剛剛陷入經濟危機。他們稱之為 大蕭條 。沒有工作機會 至少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來說,沒有任何工作機會。這些事外祖父明白,他經歷過幾次類似的蕭條期。但我沒有。那時我覺得自己能抓住地球的尾巴,把它扛在肩上。我不知道大學畢業的工程師們能找到的工作是當看門人,律師在趕著送奶車,曾經是百萬富翁的人跳了樓。我那時忙著追求姑娘,沒工夫注意這些事。」
「修改你的基因圖譜,克隆出一個能生活在海洋里的兩棲人。」
「我不習慣撒謊,拉撒路。」
「對最後這一點,我並沒抱有多大的希望。人是政治動物,艾拉。阻止人們進行政治活動比不讓他們性|交還困難。或許根本不該作出這種嘗試。但那時我還年輕,還抱有希望。我希望能將政治活動限制在私人範圍內,不要出現在政府中。我想這樣的安排可能會持續一個世紀左右;看到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下來后,我很驚訝。這不好。這個行星已經過於成熟而無法爆發革命了。如果密涅娃沒有為我找到更好的事做,我也許會用其他名字出現,頭髮染了,鼻子整形,然後發動一場革命。你得留神了,艾拉。」
現在,老祖一邊考慮一邊說:「在別人家裡住一段時間也挺好。還有個花園。也許還可以找個地方弄張吊床。」
「艾拉,這種罪行遠比歷史學家所說的普遍得多。不經濟,是的,一個奴隸社會無法和一個自由社會競爭。但銀河系是如此寬廣,通常沒有這樣的競爭。奴隸制度能夠而且的確在很多時候和很多地方存在著,只要法律允許它的存在。
「——其中還有一種語言我聽不懂,但根據上下文和說話的方式,我推測話的意思大致相同,不過語氣更強烈一些。」
我只回答了一聲「是」。
「嗯……讓我想想。每當我新到一個有人居住的行星,我總會學習當地的法律。不是為了當律師——不總是——有那麼幾年,我是個非常邪惡的律師,那是在聖安德里斯。我只是想了解最基本的規則。如果不知道遊戲規則,做生意時你很難盈利,或是賺不到隱藏利潤。故意違犯法律比無意間違犯要安全得多。
「這兩件事我都同意,先生;我保證。現在讓我告訴我的計算機——」
「拉撒路,我不會和您打賭。是的,外面是有一個消毒室;我們想在不引起您注意的情況下,保護您不會感染上其他疾病,但看來沒能瞞過您。至於那扇門,我還沒有檢查過——」
「拉撒路,我已經、並正在思考您所指的那部分談話內容。」
「三個危險,拉撒路,每個危險置人于死地的可能性雖然低於百分之九十九,但合在一起,可能性接近百分之百。這樣的偽兩棲人以前出現過,其形態非常像巨型青蛙。面對其他深海動物——以塞昆德斯為代表,這樣一個生物的生存可能性在理論上是,存活十七天為百分之五十,存活三十四天是百分之二十五,依此類推。」
「那麼請聽我說。您用山魯佐德的賭注綁住了我,加上那個找到能激發起您興趣的新奇事物的研究。現在,您又在我鼻子下面搖晃著誘餌,讓我巴不得立刻開始移民的進程;當然,對於家族全體移民的提議,理事委員會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否決它。祖父,每天趕到這裡是件很麻煩的事;我沒有艱苦跋涉的癮頭,在路上耽擱的時間佔去了您留給我的有限的工作時間。另外,這還很危險。」
拉撒路嘖嘖兩聲,「就你這樣,還能管理一個行星?」
「『伍迪,』他說,『要是你想和那個女孩私奔,沒人會攔著你。』
「是我的危險。被刺殺的危險。我在官邸里很安全;能在那所迷宮裡找到路的傢伙還沒出生呢。在這個診所里,我也相當安全。只要控制儀器不出問題,在路上往返的時候也比較安全。但是,如果我每天都到郊區的一棟沒有警戒措施的房子里去,某個瘋子遲早會發現這是個除掉我、拯救整個世界的好機會。他可能不會活著完成他的使命;我的警衛不會那麼沒用。但如果我一直戳在那裡當靶子的話,他有可能在他們消滅他之前得手。不,祖父,我不想被刺殺。」
「剛才在說火星和我在那兒的工作。我還負責臨時替人端咖啡和小點心,但在那兒我過得很愉快,因為我還要承擔保鏢的任務。那些女孩都是好女孩,我很樂意把那些對她們有粗鄙行為的流氓扔出去。我扔他們時用的力氣很大,他們會像球一樣蹦起來。然後我會把他們記入黑名單,以後他們就不能再來了。每天晚上都會扔一兩個出去,後來就有傳言說,『快樂』德茲希望客人能對姑娘們紳士一些,無論他們花錢有多大方。
「我們還不能確定。純粹是推測。」
「讓我來假設一下,親愛的;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但是假設自動防故障裝置出了問題,我會繼續在幾個世紀里——在幾千年裡——無休無止地睡覺。不會死去,也不會蘇醒。」
「『好吧,』他說,『我來處理這件事。但僅此一次。從現在起,無論哪個小甜妞告訴你不用採取避孕措施,你都一定要用快樂寡婦避孕套。你難道沒有發現藥店賣這些東西?』然後,讓我發誓保守秘密后,他把霍華德基金的事告訴了我,還有如果我和一個列在名單上的姑娘結婚後,可以得到什麼好處。
我輕聲說:「老祖,無論您是否想再次與伊芙琳·富特結婚,您和我都知道——我也經歷過回春療程,總共兩次——我們都知道整個療程能夠重新激發您對生活的熱情,並恢復身體的各項機能。」
「他的話音可以打開,艾拉。」
「先生,我非常非常抱歉,但我不同意您的看法。我有權採取任何合適的行動,以執行代理族長先生給我下達的指令。」
「嗯?這很困難嗎?讓我們問問密涅娃。」
「有人叫醒了我。一個陌生女人。」
「已經確認並正在運行。」她溫順地回答道,「對不起,艾拉。」
「那個奴隸保護人後來怎麼樣了?」我問道,「他沒帶給你什麼麻煩嗎?」
雖然我有意這麼做,但得到的反應仍舊讓我大吃一驚。她用一種幾乎和拉撒路的飛船一樣嬌羞的聲音非常正式地回答道:「代理族長先生,我在書的扉頁上署名『密涅娃·維薩羅』是否合適,你是否同意?」
「噢,那座小屋足夠自動化;它只是沒有很多時髦的多餘功能。如果您希望簡單些的話,可以不必配僕人。不過您是否可以允許診所繼續派人對您進行監護——如果監護醫士能像這兩位一樣令人愉快、乖巧而不多嘴的話?」
「別這麼謙虛。告訴你一個秘密吧:當時沒有人知道經濟危機出現的原因。要不是艾拉·霍華德制定了嚴格的基金使用規定,霍華德基金照樣可能破產。另一方面,從街道清潔工到經濟學教授,每個人都堅信自己知道經濟危機的起因,也知道如何走出危機。當時的人幾乎嘗試了每種方法 結果沒一個管用。大蕭條持續著,直到戰爭爆發。但戰爭並沒有糾正以前的錯誤;它只是用高燒掩蓋了其他病徵。」
「咱們還是別搞什麼激烈舉動的好。」拉撒路慢慢地說,「可能有一些合乎情理的原因來『暫停』這樣的研究。我不得不認為,關於這件事,這些傢伙知道的比我多。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希望成為一隻實驗用的小豚鼠。還是先把它放一放吧,密涅娃。艾拉,我不知道如果沒有了Y染色體,我還是不是我自己了。關於怎樣轉移個性、什麼時候讓這個男人死去的事就更沒有意義了。我是我自己,這是關鍵。」
「哦,對!她是個很好的女孩,伊芙琳。身材豐|滿,長相可愛,性情溫順,生育能力很強,活像只海龜。她做飯很好吃,而且從來不說一句廢話。這樣的人已經很少見了。她可能比我小五十歲,但幾乎看不出來;我的頭髮是在一百五十歲以後才變白的。我的年齡不是秘密,我們每一個人的出生日期、過去的經歷,以及其他一些情況都被記錄在案。孩子,謝謝你讓我想起了伊芙琳;在我對婚姻漸漸灰心失望的時候,她讓我重建了信心。關於她的事,檔案里還記錄了什麼?」
「也許我說話的時候有點自以為是,拉撒路。」
我驚愕地看著他,「難以想象。」
「我的經營方式遇到了麻煩,但最後,那位統治者手下負責娛樂的部長的愚笨腦袋終於搞明白了,在供給稀缺的情況下,低工資是不起作用的。火星本來就是個讓人討厭的地方,怎麼還能忍心去欺負那些給生活帶來些許快樂的姑娘呢?姑娘們樂於提供服務時,火星的生活甚至因此變得生動起來了。艾拉,妓|女和牧師起的作用其實差不多,只不過前者的功效更大。
「可如果您完成了回春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