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波冷笑說：「你怎麼敢回來？我比你重一百磅，還有一把獵刀，而你只有一塊石頭。好，你過來啊，咱們來打一架，分個勝負。」

更多的沙沙聲，腳步聲。

她沉默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印證了這個推斷。他雙手舉起霰彈槍對準她。她絕望地向後看去。

幾分鐘后，當大隊人馬搭乘直升機趕來時，他們先逮捕了阿米莉亞·薩克斯，替她戴上腳鐐，雙手被銬在背後。當他們進屋去逮捕加勒特，宣讀他的權利時，薩克斯就這麼手腳都被銬著，躺在小屋外熾熱的泥土上。

但從哪裡來的？

「你就是那個從紐約來的、人人都在談論的傢伙，是你猜出她被藏在這個地方。你真的不能動嗎？」

薩克斯用左手握住門把手，目光與露西相對。

「薩克斯，」萊姆說，「我——」

其中一人回答：「往哪兒？」薩克斯猜想，回話的這個人是托梅爾。

她向前跳出，衝進空地，單膝跪地瞄準目標。

接著，薩克斯看到一道亮光，約在五十英尺外的野地里。那裡離卡爾波剛才所在的位置很近，她猜這應該是狙擊鏡或那把大槍的機匣。她小心抬起頭，和露西目光相接，她先指指自己，然後指向那道亮光。露西點點頭，打手勢說明她要繞過去夾擊。薩克斯也點點了頭，但就在露西開始採取低姿勢快跑鑽入小屋左邊的草叢時，奧薩里安突然站起來，再度狂笑兩聲，手持柯爾特步槍開始射擊。一時之間，野地里爆響起尖銳的槍聲。露西這時完全暴露，所幸奧薩里安只是個有耐心的狙擊手，而不是神槍手，他射出的子彈完全沒擊中。露西向前撲倒，發出一聲呼叫，高喊：「射得好，寶貝兒！」

「我還有五發。」薩克斯說，她從露西腰間抽出那把長管的史密斯·韋斯手槍，檢查彈膛。

狙擊鏡的反光更耀眼了，薩克斯急忙趴下，激動得發抖，等待他開槍射擊。不過顯然這個大個子沒看見她。沒有槍聲，她繼續趴在地上，慢慢爬到右邊去伏擊他。她淌出汗水，發炎的關節傳來越來越強的刺痛。

「他們半小時后才會到。」萊姆說。

接著，他發現一件事：她的眼神。她眼神中有些不安，她握槍的樣子在他看來，威嚇的意味大過一切。

她擔心他們已射中露西，但過了一會兒，她聽見露西的叫聲：「阿米莉亞，他朝你那裡去了。」

卡爾波把手在褲子上擦乾，重新牢牢握緊獵刀。他盯著加勒特，不帶任何情緒，好像自己要處理的是一頭鹿。他跨步逼近這小子。

他們頭上傳來啪嗒一聲，一顆子彈穿透了木牆。接著，霰彈槍轟的一聲擊中木門。加勒特遞給薩克斯一包紙巾，她接過來壓住托馬斯腹部的傷口。她輕輕地拍打他兩下，但托馬斯完全沒反應。

他以為，從地下室發出的尖叫聲會持續很久。但這種情況也沒有發生。

這隻是簡單的交易，用她戴罪的生命抵換一條無辜的性命。

「沒關係，」瑪麗·貝斯說，「我自己會小心的。去吧。」

最先趕到的是救援直升機，醫護人員迅速包紮好托馬斯的傷口，把他抬上機飛往醫院。一名醫護人員留下來，負責照顧萊姆，他的血壓已躥升到危急的邊緣。

加勒特不理會她，飛也似的把門打開，沿著前廊半跑半爬地沖了出去。子彈啪嗒地擊中木頭，一路跟著他。薩克斯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打中。

五十英尺外，薩克斯正俯身查看奧薩里安的屍體。當她檢查的時候，手中的槍仍指著地上的死屍。露西納悶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隨即想到，這一定是所謂的標準程序。

但瞄得太快了。

薩克斯慢慢爬向剛才托梅爾和奧薩里安出現的地方。她只看到一點點rｅaｄ•9９ｃsｗ.ｃom紅色的東西，便朝那方向移動。一陣熱風襲來，將長草向兩旁推開，她看出這紅色的東西正是煤油桶。她又靠近了一些，這陣熱風也十分合作，適時將草叢壓低，使她得以瞄得更低一點，一槍便命中桶的底部。煤油桶被子彈的衝擊力撞出一陣震顫，開始流出鮮亮的液體。

萊姆再次感到震驚。薩克斯沒事吧？剛才他聽見的那十幾聲槍打中她了嗎？她現在是否受傷躺在地上？還是已經死了？

此時，瑪麗·貝斯高舉她親手製作的原始武器，突然從大門後面跳出來。她已在那裡久候多時了。她眯起眼睛，鼓足勇氣，用力揮下手上的砰槌。砰槌擊中卡爾波頭部的側面，擊裂了他的一隻耳朵。來複槍從他手中落下，掉進黑暗的地下室。不過他傷得並不重，還能立即揮出一拳，重重打在瑪麗·貝斯的胸口。她叫了一聲，向後摔倒，痛得一時無法呼吸。她側躺在地，哭叫抽泣。

「媽的！」加勒特叫道。他翻身站起來，看著露西，眼神里滿是慌亂。

「媽的！」一個男人吼道。接著草叢裡發出一片沙沙聲。她猜，這個人可能正慌忙地逃離煤油桶，雖然它不會起火。

此時，地上有一團影子掠過。原本仍躺在地上的瑪麗·貝斯抓起砰槌，掃向卡爾波的腳踝。卡爾波大叫一聲，轉身沖向她，舉起獵刀。但加勒特已衝上來，奮力撞向這個男人的肩膀。卡爾波失去平衡，整個人摔進地下室，勉強在樓梯上穩住身子。「混蛋！」他咆哮道。

萊姆說：「吉姆說他們曾釀過月光酒。也許他們看上這個地方，不希望被人發現。又或者，也許附近有毒品工廠。」

「我們還以為開槍的是你。」

薩克斯繼續前進，朝卡爾波躲藏的地方移動。她又聽見其他幾聲槍響傳來，是左輪手槍的聲音，隨後又是間斷的幾聲步槍射擊聲，跟著是霰彈槍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但我還有。」一個聲音從附近傳來。那個紅髮女人！他轉頭看向她，同時直覺告訴他：她只是個女人，一定會有猶豫，我可以先開槍擊中她。於是，他立刻掉轉槍口指向薩克斯。

「她真的跑出去了嗎？我沒看到她。」卡爾波踏進屋內，眼睛仍盯著地上那道木門。接著，他的頭朝外一扭指向野地。「她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這是她們的錯。」他仔細盯著萊姆的身體，「你是怎麼回事？」

「先前有兩個人來過這裏，他們想破門進來，」瑪麗·貝斯告訴他們，「他們說是來這裏掃除大麻田的，但我猜他們是來種大麻的。說不定這些人全是一夥的。」

他一動也不動。

她眯著眼睛，如岩石般穩穩地端著霰彈槍，黃銅準星一動也不動。這多虧她有一雙強壯的手臂，而這是她多年從事園藝工作，多年獨自操持家務和孤獨生活的成果。露西牢牢地持著槍，準星對準阿米莉亞·薩克斯背部的正中央。

附近的草叢沙沙作響，一陣腳步聲傳來。薩克斯立刻撲倒在地，像一隻蛾子。

「待會兒再說，萊姆。現在沒時間了。」她慢慢向門口移動，快速看向外面，眼睛瞄向空地上能作為掩蔽物和提供有利射擊位置的地形地物。她的雙手又自由了，手裡緊握著沉甸甸的手槍，這時她的自信心又活了過來。這才是她的世界：槍彈和速度。在這個世界，她不會想到林肯·萊姆和他想動的手術；不會想到傑西·科恩的死、加勒特的欺瞞，以及如果脫離眼前的險惡處境后等待著她的制裁。

哈瑞斯·托梅爾知道現在該是離開這裏的時候了，該回田納斯康納鎮了。

薩克斯環顧屋裡，到處瀰漫著九九藏書被子彈衝擊激起的灰塵。她看見：

她的手指弓起壓在扳機上，微微施加壓力。

萊姆瞟了一眼地窖木門，又看向卡爾波。

卡爾波說：「她在下面吧？」他迅速拉起木門，開了一槍，旋即拉動槍機，再開一槍。他總共開了三槍。然後才停下看著滿是煙塵的陰暗地下室，重新裝彈。

卡爾波的「槍」只是一根從舊釀酒站找來的管子，而那個「狙擊鏡」只是放在管子上的一個空玻璃瓶。他完全模仿薩克斯和加勒特在帕奎諾克河畔那幢度假小屋裡所用的伎倆。

他藏身的草叢有四英尺高。他蹲在地上，打算先開槍轟斷她的雙腳，再近距離結果了她。不過，這樣做還是有點危險，她仍可能會朝他開一兩槍。

「沒準我們一出去就會被他們發現。」

草叢裡傳來重重的腳步聲。停住。草叢沙沙作響。

卡爾波摸摸耳朵，看看手上的血，又看向倒在地上的瑪麗·貝斯。他抽出插在腰帶刀鞘上的摺疊刀，啪嗒打開，一把抓住她褐色的頭髮往上提，使她露出雪白的咽喉。

托馬斯倒在地上，意識尚存，但臉色已十分蒼白，汗流得很厲害。她把手蓋在他的傷口上。

「把我的手銬打開！」她叫道，「戴著手銬沒辦法照顧他。」

薩克斯奇道：「突襲？你在說什麼？」

眼前的射擊位置很不理想。因為他在高地上，她若想清楚地瞄準目標，就得衝到卡爾波右邊的空地起身射擊。那裡沒有任何掩蔽物。如果她沒有一槍射中他的屁股，那麼自己就會完全暴露成為卡爾波的靶子。而且，即使她射中他，躲在一邊的托梅爾也有好幾秒時間可能用霰彈槍攻擊她。

「外面有三個人，都拿著來複槍。」

露西再次凝視薩克斯一眼，才緩緩把手伸進兜里，找到手銬鑰匙，替她解開這個鉻合金的手銬。

露西環顧四周。沒有任何目擊者。

薩克斯繼續朝卡爾波爬去，他已知道露西的位置，等她再次起身，他就可能準確地擊中她。

「貝爾呢？」露西問，「還有梅森呢？」

萊姆沒有回話。卡爾波終於又向前兩步，一手拿搶對準地窖門。「瑪麗·貝斯出去了，是嗎？」

露西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薩克斯猜想，這可能是她第一次在執行公務中開槍殺人。在露西又鑽回草叢后沒多久，幾發霰彈槍就射向她剛才起身的地方，把那邊的長草射得滿天飛揚。

但槍聲只響了兩下。萊姆還以為卡爾波會不止開兩槍。

完全的憤怒——憤怒她生命的背叛，她身體的背叛，她丈夫的背叛，上帝的背叛。

「紅桶里裝了什麼？」

她站在托梅爾倒下的地方，看著薩克斯的背影。從這裏到薩克斯的後背正好呈一直線。若編出以下這個劇本是很有說服力的：托梅爾藏身在草叢中，突然站起來，用霰彈槍擊中薩克斯的背部。露西接著撿起薩克斯的手槍，殺了托梅爾。沒人會知道真相——除了露西自己，或許，還有傑西·科恩的靈魂。

露西很快掃了一眼窗外，又急忙蹲下。「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不要，讓我來！」薩克斯叫道。

露西把霰彈槍垂了下去。

「我還剩四發子彈。」

薩克斯手中的槍發出爆響，托梅爾最後感覺到的，是太陽穴上被什麼東西輕輕敲了一下。

接著是一片寧靜。

「不行。」露西說。

奧薩里安和托梅爾也急忙鑽進草叢。卡爾波吼道：「你們他媽的在搞什麼鬼？怎麼讓她們跑出來了。」他又朝薩克斯那裡開了一槍。薩克斯趴倒在地，當她抬起頭來再看時，卡爾波也已經躲進了草叢。

她對露西說：「我們衝出大門，你向左往旅行車後面跑，無論發生什麼事，中途都不要停，一直跑到草叢為止。我向右，跑到那邊的樹木后九_九_藏_書。我們鑽進草叢，在裏面慢慢向森林移動，從兩邊夾擊他們。」

奧薩里安已死——也好，反正沒什麼損失——卡爾波進了小屋去處理剩下的那些人。所以，托梅爾的責任就是對付露西。他並不介意。他仍為自己剛才面對特瑞·威廉時呆若木雞的情況感到可恥，是那個神經病小混蛋奧薩里安開槍救了他的命。

「我覺得有點麻……我覺得……覺得有點可笑……」他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還有呼吸，很弱，但總算還有呼吸。傷口的情況看來還不算糟，但我不知道他裏面傷得怎麼樣。」

卡爾波微微露出好奇的笑容，彷彿他抓到一種從未見過的怪魚。

「我出了意外，受傷了。」

有腳步聲逐漸接近木屋。沉重的腳步聲，先踏過灌木林，而後踩在泥土地，又踏上小屋門前的木階梯。腳步移動得很慢。在萊姆聽來，這是一種從容，而不是謹慎。這正表示此人充滿了自信，它代表極度危險。

在一聲巨響后，他立即查看是否擊中目標。

薩克斯以堅定的口吻對露西說：「我們必須衝出去，要阻止他們。你和我兩個人。」

她只是在虛張聲勢。

風又撥開了草叢，薩克斯看見卡爾波狙擊鏡的反光。他就在她的前面，約五十英尺外的地方，躲在一個地勢微微凸起的地方——對他來說這是絕佳的射擊點。他可能躲在這裏用大槍狙擊，射擊範圍覆蓋整個空地。她飛快地向那邊爬去，斷定他正透過高倍狙擊鏡瞄準露西——否則便是瞄準小屋，想透過窗戶射擊萊姆或瑪麗·貝斯。

她緊抓住他的手腕，拚命掙扎。但他的手太巨大有力了，深黑色的刀刃穩穩地逼近她的皮膚。

薩克斯低頭看著托馬斯。瑪麗·貝斯上前一步。「我來照顧他。」

二十英尺，十英尺。

木地板傳來嘎吱一聲，卡爾波·瑞奇端著來複槍，向屋內探視。

「他們就要來放火了，想把我們活活燒死，要不就等我們跑出去再開槍。我們別無選擇。打開手銬。」薩克斯舉起雙手，「你必須這麼做。」

萊姆掙扎著把頭從沙發上抬起，但還是看不到這個逐漸接近的人。

腳步聲退後了。

熱風從草叢吹來，裹住了她。她想到了巴迪，想到她的外科醫生，想到她的房子和花園。

他端著價值兩千美元的霰彈槍，朝那裡走近了一些。目標不是很明顯，暴露在射程內的部分並不多。對來複槍來說不好瞄準，但霰彈槍就沒這個問題。他在槍口裝上收束器，好把鉛彈輻射的射擊範圍放至最大，讓擊中她的幾率也隨之增加。

「放下武器。」她命令道。

哦，天啊……別再來一次！這件上衣飄在空中，是被子彈的衝力射上去的。露西故意將這件制服掛在樹上，以引誘他暴露自己的位置。

她拆開槍取齣子彈，把槍托抵在腰上，槍口朝天，帶著這把槍回到停在小屋前方的旅行車旁。她把霰彈槍放在地上，找到先前掉落的手機，給州警察局撥了電話。

「喂，露西——」

她轉身面向她。

卡爾波退得離小屋較遠，以便能同時兼顧小屋的正面和側面，但他一定也沒料到有人會衝出來，因為在他的獵鹿槍開火時，薩克斯和露西早已撲進小屋四周的高草叢裡了。

卡爾波喊道：「往右走。」

兩發子彈擊穿木門，飛上天花板消失不見。

被騙了……

就像傑西·科恩那樣死去。

三條致命的毒蛇就在她們前面，但沒有任何能透露出他們位置的線索。

薩克斯揉著手腕說：「現在咱們彈藥狀況如何？」

露西舉起霰彈槍，在她手中，這把槍宛如小草般沒有重量。九-九-藏-書她把平滑、優美的槍托貼在臉頰上，使她想起在乳|房切除手術后，臉貼著病床鉻合金扶桿的感覺。她把槍口向下瞄準薩克斯的背部，把準星對準她的脊椎。她會毫無痛苦、而且相當迅速地死去。

卡爾波放開瑪麗·貝斯的頭髮，她的頭頹然落回地上。卡爾波退後幾步，又摸摸耳朵，痛得縮了一下。「喂，小子，你以為你是誰，敢這樣對我說話。」

「我已經放了。」他說。

五英尺。

傷者嚴重出血時應檢查傷口，先止血。如果可能，盡量防止傷者發生休克現象。

他的眼神是瘋狂的，看起來與精神病患者無異。

「住手！」門口有人大喝一聲。加勒特踏進屋裡，手上舉著一個灰色的大石頭。他走向卡爾波，「放開她，然後給我滾出去。」

薩克斯對她說：「是他們乾的，卡爾波那幫人。開槍的是他們其中一人。想要嚇唬你們，或想拖延你們前進的速度。」

但加勒特只是慢慢走到地下室，舉起石塊，並沒有馬上丟向他。他拿的是什麼東西？萊姆納悶。他看著加勒特從那塊東西末端的一個洞里拔出一團布，對待在地窖里的卡爾波說：「這不是石頭。」然後，在前幾隻黃蜂從洞里飛出來之時，他把蜂窩扔向卡爾波的臉，旋即關上地下室的木門。勾上門鎖扣環，遠遠退開。

現在，還有阿米莉亞·薩克斯的背叛。

但露西已連開兩槍。她皺眉頭的表情表明她又沒射中。她眯起眼睛。「西恩找到了一個桶，紅色的桶。那是幹什麼用的？加勒特？那是汽油嗎？」加勒特縮在地上，整個人因恐懼而僵在那裡，「加勒特！告訴我！」

他飛快起身，準星對準她上衣正面，扣下扳機。

萊姆看見卡爾波隱入黑暗的地下室，顯然想摸索找來複槍。「加勒特！他在找槍！」

萊姆立刻問道：「你們為什麼這麼做？是誰指使你們的？」

奧薩里安提著煤油桶往小屋走，托梅爾跟在他身邊，兩人都沒注意正門的情況，因此，當那兩個女人衝出來從左右兩路奔向掩蔽物時，他們兩個都來不及舉槍射擊。

深呼吸……

托馬斯，氣息微弱，瀕臨死亡。

他痛下決心，自己絕對不能再發獃。

露西，目光滿是恨意，檢查手槍存彈。

阿米莉亞·薩克斯點點頭，然後走向奧薩里安的屍體。露西則把注意力轉回托梅爾身上。她彎下腰，雙手顫抖著握住那把勃朗寧霰彈槍。她以為自己顫抖的原因是從死人身上拿起這把上好的武器。可事實上，她所想到的卻只有這把槍本身。她想知道這把槍裏面是否已裝好子彈。

卡爾波說：「你真的惹麻煩了，比你想的還嚴重。」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外面的人提著煤油桶，離小屋越來越近。

「很好，」他說，「你騙了我。」他藏身在草叢中，轉身面向她，手中的勃朗寧霰彈槍仍保持在腰部的位置，指著她所在的方向。現在露西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T恤。

就在那一瞬間，薩克斯舉起了手槍，奧薩里安也提起柯爾特步槍指向她。她用力一蹬腿往後彈進草叢，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開火。她感覺對方的槍口連射出三發，彈匣便空了，射出的子彈全沒打中，她自己開的一槍也失誤了。她向前撲倒，舉槍想再瞄準對方時，奧薩里安已跳入草叢，高聲狂叫。

露西看見瑪麗·貝斯踉踉蹌蹌走出前廊，大叫說卡爾波已死，萊姆和加勒特都平安無事。

她站起來，以低姿勢快跑。卡爾波仍在三十五英尺外。

「他還活著嗎？」萊姆絕望地問。

「那是在你……」露西的話說到一半便漸漸沒有聲音了。接著她點點頭，表示她已明白。

「別動，哈瑞斯。」露西的聲音從他身邊傳來，「一切都結束了。」

別錯失機會，她告九-九-藏-書訴自己。冒著被卡爾波狙擊的危險，她在草叢中站了起來，瞄準奧薩里安。但在她開槍之前，露西已先一步起身，對準直接向她那裡跑去的奧薩里安開了一槍。奧薩里安抬起頭，按住胸口，又發出一陣笑聲，接著整個人便頹然倒進草叢裡。

露西喃喃說：「糟了，他們想放火燒我們。」

露西搖搖頭，對這個消息深感不悅。她又向窗外望去，突然僵直不動了，看來，她似乎發現了一個目標。她舉起手槍，立刻瞄準那個目標。

露西滿面怒容：「我在說什麼？你用那條船當誘餌，然後在奈德游過去檢查的時候開槍打他。」

是誰？在哪兒？她有些驚慌，迷惑地向四處張望。

此時，就在不遠處的一棵樹木旁，他看見一道棕影掠過。他仔細凝視，沒錯，就在那棵樹彎折的枝丫后，他確定那是露西·凱爾的棕色制服上衣。

阿米莉亞·薩克斯在紐約市警察局當巡警時曾接受過急救課程的培訓，她彎腰俯身站在托馬斯旁，檢查他的傷勢。

「你還好吧，托馬斯？」萊姆焦急地說，「跟我們說說話。」

瑪麗·貝斯，縮成一團，哭泣著。

「我明白。」

「沒錯。」

「胡扯！是你們以為我們躲在船底下，還開槍亂射。」

加勒特彈了兩次指甲。他弓著身子，像個摔跤選手，慢慢向前逼進。他臉上顯露著令敵人膽寒的決心，做了幾次假動作，假裝要丟出石頭，使卡爾波閃躲了幾下，又退後幾步。但卡爾波很快大笑出聲，估量著對手，或許他判斷這小子的威脅性可能不大，於是便大步上前，揮動獵刀砍向加勒特的小腹。加勒特立即向後跳開。獵刀揮了空，但加勒特沒算好距離，重重撞上牆壁。他頓時暈頭轉向，癱倒在地。

「我怎麼能相信你？」露西喃喃說，「你曾在河上突襲我們。」

緊接著，她發出一聲驚呼。

「出去，滾出去。」

但奧薩里安卻突然出現，離她如此之近，近得當全力奔向空地的薩克斯在發現他的同時，整個人也已撞了上去。他重重地喘著氣。薩克斯滾過他，背部著地摔在地上時，她聞到濃濃的酒氣與汗味。

萊姆，平躺著，呼吸急促。

「她出去了，你想幹什麼？」萊姆答道。

她動手拆開霰彈槍，解開了自己的疑問——這把霰彈槍已射出一發子彈，但仍有一發還留在彈膛里。

「老天。」薩克斯嘟囔說，用受限制的雙手診察托馬斯的腹部。

薩克斯把雙手伸向她。「我們沒有選擇了。」

「你要注意，」薩克斯說，「他是同性戀。他曾做過檢查，但是——」

「我想……等等。」

但現在已沒有任何選擇。

走！

「你沒子彈了。」托梅爾微笑說。

一陣寧靜。有個男人模模糊糊地喊了些話。

「呃，是煤油，船隻用的。」

她舉起手機，扣著扳機。

「他有可能看見，不過我也想讓他們知道我們有人衝出來躲進草叢裡了。這樣他們就會不安心，必須提防身後的動靜。你別急著開槍，除非確定逮到一個清楚的、不會失誤的目標。你明白了嗎？……懂不懂？」

卡爾波看向萊姆和托馬斯，判斷這兩個人不會造成威脅，但他還是站在門口。他問萊姆：「瑪麗·貝斯呢？」

薩克斯身處眾人之間，似乎已預測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不，加勒特，不要——」

萊姆看著他的眼睛說：「不知道。她剛才跑出去幫忙了，五分鐘之前。」

準備。

她找回自己的上衣，穿回身上。衣服雖已被霰彈槍子彈射破，但她更在意自己只穿著一件緊身T恤。她站在樹下，在酷熱天氣里重重地呼吸，看著薩克斯的背影。

快點，快點！

卡爾波環顧屋內四周，目光落在地窖的小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