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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被選中的人

第九章 被選中的人

「也不是,不……也不是那樣。」
「有時候,我覺得,她更喜歡小時候的我。」我說。那變態死死盯著我的眼睛。我觸動到了他的某根神經。
「她當然會覺得你很特別了——她選中了你,不是嗎?」
「但你不覺這很好笑,對不對?」
我一直都很驕傲,為自己的堅強驕傲。我一直都是那種絕對不會讓任何男人來改變自己的女孩子,但是,他卻改變了我。是的,他改變了我。我覺得,自己內心深處還有一縷小小的火苗,那才是我。就像是煤氣灶上的指示燈,在黑暗中閃爍著光亮。只是我擔心,它終有一天會熄滅。我現在都在擔心著它熄滅的那一天。
「沒有。」
他仰面躺著,盯著天花板,頭依然枕在我的胳膊上。「我養母不想我長大。」
「那次我哭了。媽媽直到現在都喜歡告訴別人她是怎麼捉弄我的。她總是喜歡做這樣的事情——捉弄別人。以前,她甚至還會在萬聖節的時候和我們一起到別人家要糖果。」
她的本領還不只如此。也許她的手不大,但絕對眼疾手快。她的衣櫃頂上堆滿了沒用完的香水、乳液和面霜,都是她趁銷售小姐一轉身的時候,從櫃檯上順手牽羊拿來的,沒用多久就用膩了。有時候,她也會花錢去買東西,但往往都會在其他分店又把東西退掉。最後,我終於忍不住了,說了她幾句,她告訴我,她幫銷售小姐提高了業績,偶爾拿幾瓶化妝品也是應該的。
媽媽用完了幾瓶山寨的冒牌香水之後,就開始打百貨商場化妝品櫃檯的主意了。那些銷售小姐不僅很樂意給這個悲痛之中的漂亮寡婦免費化妝,還給了她很多不要錢的試用品,而媽媽則會在有任何顧客經過的時候,對這些產品大加推薦。
不過,它不會就那麼發生。它會讓你措手不及,把你打翻在地,因為你太蠢,居然還相信陽光鮮花。
「也許,所有的媽媽在看到孩子長大的時候都會覺得傷心。」
「你覺得會和那有關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必須要達到她的要求?就好像自己只是一個替代品一樣?」他說著慢慢地轉過臉,眼光也黯淡了下來。
「沒有。至少我說不出來。不過這種感覺不需要說也能明白。她在口頭上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但我非常肯定,她希望從汽車車窗里飛出去的那個人是我。我不怪她——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也是這麼希望的。戴茜比我好。我還小的時候,一直以為,就是因為她太好了,所以上帝才把她帶走了。」
我坐在廚房的桌子邊,周圍扔滿了糖果紙和空的包裝袋,我無法停止自己的哭泣。吃了太多糖,我有點兒頭疼。感覺又要吐了。但我哭的原因卻是因為,那些糖果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味道了。什麼都不是我記憶中的味道了。
我們四目相對,我說:「也許她覺得我小時候更有意思,也許是我開始有了自己的觀點就給她帶來了挑戰。不管是什麼原因,我敢肯定的是,對於我的長大,她是很失望的。」
「她不能再生小孩了,她說,她等了很久很久,就是為了找到一個像我一樣的男孩子。那天晚上,她哭了……我向她保證,我一定會做一個好孩子。」他又沉默了。
他又轉過九九藏書來看著我:「她有沒有說過些什麼?」
在我懷孕以後,他還是繼續強迫我和他尋歡作樂,但情況好像有些不同了,他好像是在扮演著什麼角色。偶爾,他甚至會變得很溫柔,羞紅了臉,好像對我好一點點也是錯誤的。
「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我說,「過去這麼多年,我媽媽為我做了很多很多,我覺得,如果我還說她的壞話,那就是在背叛她。」他把頭轉過來看著我。「我覺得,父母也是人,也會犯錯誤。」我努力回憶著我以前看過的所有關於如何原諒父母、幫助自己的一套理論。「我不斷對自己說,我可以討論這些事,雖然我並不喜歡媽媽做的每件事,但我仍然愛她。」
有一天晚上,他把頭枕在我胸口的時候,我突然湧起一陣母愛,開始想象肚子里孩子的模樣。我想都沒有想,就開始唱起來,「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幹什麼,馬上停下來。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把頭枕在我肩上,看著我的眼睛。
上次我們談完話之後,在開車回去的路上,我停下來加油,在加油站商店的櫃檯旁邊,我看見貨架上擺滿了一袋袋的糖果。我被關在山上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類的東西,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很懷念這些日常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普通小事,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停止了懷念,因為我已經不記得我到底喜歡什麼了。那天,我站在那裡,看著那些糖果,我突然想起來,我原本是很喜歡吃糖的,一股怒氣漸漸湧上心頭。
「那你喜歡看恐怖電影嗎?」
這些意外並沒有阻止媽媽。也許,她失去了一個完美女兒,所以她才更加需要我至少在某些方面有點出息。不過,我最擅長的卻是搞破壞。我居然想出了那麼多弄壞樂器、撕爛演出服的方法,真是不可思議。
見鬼。說我的事,那我還怎麼了解他的情況呢?
很多人以為,他肯定是一直拿槍脅迫著我,我沒有反駁。我要怎麼解釋?我要怎麼告訴他們,當他給我講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像是直布羅陀山和山上的猴群時,我曾經也覺得他是那麼有趣,口才是那麼好?我又要怎麼說,當我的腳腫得厲害時,他幫我按摩,我也很喜歡那樣的感覺?我們一起念書的時候,他是那樣充滿熱情、妙語連珠;他做飯的時候,如果能成功把一個煎雞蛋翻過來,他就會跳一些傻乎乎的舞步;還會用不同的口音說話。我彷彿又看到了他第一次出現時的樣子。我要怎麼告訴別人他也曾經讓我笑過?
我聽著他的話,想起了那個害死我爸爸和姐姐的醉酒司機,想起了給媽媽開出一瓶又一瓶藥丸的醫生,想起了那些我認識的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達成交易的經紀人,想起了已經開始新生活的朋友和家人,想起了到現在也沒能找到我的飯桶警察。
那變態清了清嗓子,停了片刻,然後搖搖頭。他想說什麼,但需要一點兒小小的推動。我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問:「你小的時候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我的整個童年都在不斷嘗試新東西,音樂課、鋼琴課,當然,還有花樣滑冰課。戴茜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滑冰,我對滑冰的興九九藏書趣卻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我摔倒在地上的時間比我滑冰的時間還要長。媽媽還讓我去學芭蕾,但當我轉得暈頭轉向,撞到了另一個小女孩,並把她的鼻子撞斷以後,芭蕾課也就此結束了。
我經常會想,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在那麼多可以下手的女孩子之中,他選中了我,一個房產經紀,一個職業女性?我不是那種山區家庭主婦的料。我並不是希望別人也來遭受這一切,只是,他為什麼沒有去綁架一個他認識的、很軟弱的女人?一個他知道不會花多大力氣就能制服的女人?但我突然意識到,其實他什麼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戴茜死之前,在我們還小的時候,她也是個很有趣的人。每年聖誕節,我們都會用姜味餅乾做小房子,她還會穿上奇裝異服,和我們玩遊戲。有時候,她會和戴茜和我在客廳里搭一個小城堡,然後晚上一起看恐怖電影。」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他會懲罰我,不過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打我了,有時候,我希望他能打我。被打能夠讓我對他充滿仇恨。但他對我說的那些洗腦的話呢?那些話確實對我產生了影響,時間一個月一個月過去,在我腦海中,那些我愛的人的聲音漸漸變小,他們的臉也開始模糊。一點一點地,一天一天地,天空真的變成了綠色。
我原本以為這樣的噩夢會永遠繼續下去,但是,在那變態回來以後兩周的某一天,二月中旬,我已經懷孕五個月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肚子里孩子的動靜。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是吞進了一隻蝴蝶,就在那一刻,這孩子不再是一個邪惡的東西了,不再是他的了。孩子是我的,我無需和任何人分享。
「那都是媽媽的主意。」
後來,當他爬上床,躺在我身邊,把頭枕在我胸口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居然覺得他有點兒可憐。是的。這是我對他第一次產生了噁心、害怕、仇恨之外的感覺,這讓我無比恐慌。
從那以後,我喜歡上了懷孕的感覺。每過一周,我的肚子就會越來越大,我的身體中正在孕育一個新生命,這讓我覺得很神奇。我不再心如死灰了,我覺得充滿了活力。即便是那變態對我身體重新燃起的興趣也沒有改變我對懷孕的感受。他讓我站在他面前,撫摸著我的肚子和胸部。在他給我做這些檢查的時候,我就會盯著天花板,默默地數著木板上的洞。有一次,他說:「安妮,你不知道你有多幸運,你能夠遠離現代社會,孕育這個孩子。所有的人都只會破壞——他們用戰爭、用政府、用貪婪破壞著自然,破壞著愛和家庭。但是,在這裏,我創造了一個純潔的世界,一個安全的世界,好讓我們一起養大我們的孩子。」
有幾次,他突然停下來,躺在我身邊,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然後問我各種各樣的問題:懷孕是什麼樣的感覺?我能感覺到孩子在肚子里動嗎?如果他沒有興趣做|愛,那我還得把裙子穿上,然後和他一起躺在床上,讓他把頭枕在我胸口。
他在害怕什麼?我怎樣才能讓他信任我,把話匣子打開呢?到目前為止,我唯一做的事就是揭開了自己的舊傷疤,讓自己又經歷了一次感情的折磨。https://read.99csw•com我曾經聽說過,有些孩子對虐待自己的人會保持忠誠。這是他不願意開口談自己的原因嗎?
那年冬天,那變態給我制定了一套獎勵的制度。如果他對我很滿意,他就會給我點兒好處——晚餐的時候多給一片肉,或增加一次上廁所的休息時間。如果我把衣服疊得很整齊,他就會允許我在茶里放一點點糖。有一次,他從鎮上回來以後,說我表現得很好,給了我一個蘋果。
我聳聳肩。那變態看起來好像開始覺得無聊了,他轉了個身,準備起床。不好。如果我想讓他感受到我的感受,我就必須讓他了解我的真實心情。
「我們每天早上洗完澡以後……」哦,天哪。「我會睡在她床上,這讓她感覺更安全,如果她丈夫出差回來,我們就會提前洗澡,然後我會幫她穿好衣服。」他的語氣很平淡。「這都是為了那男人。」
現在,有點兒意思了。
我坐在車裡,把包裝袋扯開,把糖果拚命往嘴裏塞。我哭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在乎是為什麼——我吃了太多糖果,一回到家就吐了,舌頭上也起了很多泡。但我還在吃,又吃了很多很多,我吃得很快,好像擔心有人隨時會來阻止我。我想變回那個很喜歡吃糖的女孩子,很想很想,大夫。
「那麼去上音樂課呢?是你自己想去嗎?」
「我媽媽不是那種會唱著歌、哄孩子入睡的媽媽。」我說。
「誰知道呢,不過她真的很會捉弄別人。她大部分的化妝品和衣服都是這樣騙來的,鎮上和附近商場的銷售小姐們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上。」
「那一定讓你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吧。之前,她都是屬於你的,但她丈夫一回來,你就被趕到了一邊。」
「你說你們一起玩化妝打扮的遊戲……是不是就像是玩牛仔和印第安人的遊戲那樣?」他過了很久才回答。而當我聽到他的答案以後,我寧願他沒有回答我。
我必須讓他繼續說下去。「你之前曾經問過我關於戴茜的事,我不想說,因為我覺得很難開口。她很好,我的意思是說,她是我的姐姐,有時候她也會惹到我,但我覺得,她是完美的。媽媽也是這樣認為的。車禍之後,我發現媽媽會經常盯著我看,或是走過來摸著我的頭髮,我知道,她心裏想的其實是戴茜。」
等到媽媽發現偷化妝品實在是太簡單了以後,她便開始偷衣服和內衣了。也都是精品店裡的高檔貨。我漸漸長大,不願意和她一起逛街了。我敢肯定,她現在還在這樣做,我雖然沒有直接問她,但看得出來,她穿的衣服比很多時裝模特的衣服還要高檔。
他笑了:「就像我選中你一樣。」
「她說,我可以睡在她床上,她不想讓我感到害怕。我從來沒有和別人這樣靠緊過——在這之前,甚至從來都沒有人抱過我——我能感覺到她的心跳。」他拍拍胸口。「她喜歡摸我的頭髮,就像你媽媽摸你的頭髮一樣,她說,這讓她想起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我放在他頭髮上的手有點癢,但我克制著自己,不把手拿開。
站在櫃檯後面的女孩子問我:「還要別的嗎?」我只聽見自己說,「要」,接著,我就把貨架上一袋袋的糖果都拿了下來——九_九_藏_書酸糖、蜜棗糖、果汁硬糖、長條軟糖……那些站在我後面的人,看著一個瘋女人像在過萬聖節一樣搶著糖果,但我不在乎。
「你養母一定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我說。我希望自己這話沒有踩到地雷,他什麼都沒有說。「你想讓我給你唱歌嗎?我雖然會唱的歌不多,但我可以試試。我小的時候還上過音樂課。」
「我當時還只有五歲,但我記得,那天她來我親生父母的家裡看我。她那蠢老公也來了,他基本沒怎麼正眼瞧我。她穿著一條白色的背心裙,她抱著我的時候,我聞到了她身上一種很清新的味道,和我親生母親身上那肥豬的味道完全不同。她要我好好聽話,她會來接我,而後來,她也確實來接我了。她丈夫又出差了,所以家裡只剩下我們兩個,我們回到家以後,她給我洗了個澡。她家裡真是乾淨,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乾淨的家。」
「現在不用。我還想聽聽你小時候的事。」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對自己的童年、對自己的家人、對自己的痛苦釋懷了,但是,當你在糞堆里打滾的時間久了以後,你是無法擺脫那股味道的。你可以把各種香味的肥皂都買來,把自己從頭到腳洗到脫皮。有一天,當你走在外面的時候,還是會有一隻蒼蠅叮上來。然後再來一隻,再來一隻,因為它們都知道,它們知道,在你那洗得乾乾淨淨的外表之下,你就是一堆大糞。什麼都不是,就是屎。你盡可以把它洗乾淨,但那些蒼蠅總會知道你的弱點。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麼了,可能是那些該死的荷爾蒙激素,反正我突然哭了。這是我第一次向別人坦陳這些感受。他張開嘴,吸了一口氣,好像是想說點兒什麼。但並沒有說,他又把嘴閉上,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腿,然後又盯著天花板。
「有意思。你覺得你媽媽為什麼喜歡像你說的那樣,去『捉弄別人』?」
「那你想上什麼課?」
我最痛恨的是,我居然在思考那變態的觀點。如果有人告訴你天是綠的,即便你知道天是藍的,但如果他們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訴你天是綠的,而且日復一日地重複著,就好像他們真的相信天是綠的,那麼,終有一天,你也會開始想,也許天真是綠的,只有瘋子才會認為它是藍的。
這個人綁架了我。大夫,他強|奸我、打我,我應該對他的痛苦無動於衷,但當他告訴我關於他養母的那些事情時,我卻覺得他很可憐,有一個那麼變態的養母。我知道,還有更多的事他沒有說。我覺得他可憐,因為他曾經的親生父母虐待他,而他的新爸爸又完全不關心他。這是因為我也有個扭曲的家庭嗎?因為我也有類似的經歷,所以我才能感受他的痛苦?我痛恨這樣的自己,大夫,我恨自己居然對那個變態還能有一絲絲的同情。我恨自己居然把這一切都再講給你聽。
當我怒視他的時候,他只是微笑著,朝我鞠了一躬。
那麼多書都在告訴我們,我們應該創造自己的命運,我們的行為舉止會轉變成我們的信念。我們應該時時刻刻想著快樂的念頭,就像在頭上頂著一個永不破滅的大泡泡一樣,這樣,一切就都會是陽光鮮花了。不好意思,我可不這麼認為。你盡可以https://read.99csw.com樂觀開朗,但該發生的始終還是要發生。
我努力讓談話繼續下去。我想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但我又不能直接問他你到底是怎麼成了這樣的一個變態的。
那變態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為什麼要回到克萊頓瀑布區,也沒有告訴我,他在那裡的時候除了監視我的親人朋友還幹了些什麼,他回來后的那天晚上,他的心情顯然很好。他輕快的步伐彷彿是在告訴我,已經沒有人再關心我了。他一邊做晚飯,一邊吹著口哨在廚房裡跳舞,像是在表演烹飪節目一樣。
「我養母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他又停下來,我等著他繼續開口。「我們有時候也會玩化妝打扮的遊戲。」
「我喜歡和她、和戴茜待在一起……只是她們的幽默感和我不同。媽媽很喜歡惡作劇,有一年萬聖節,她把番茄醬倒在我床邊的地板上,我一起床,就踩到了番茄醬,我以為是血。她和戴茜樂了好幾天。」我直到現在,都很討厭番茄醬。
「我喜歡藝術、畫畫之類,但媽媽不喜歡。」
如果他能在五天之內往返克萊頓瀑布區,那就說明,我離那裡不會太遠,除非他把車停在某處然後坐飛機去的。但是,這些似乎已經都不再重要了。不管我是離家五公里還是五百公里,都是一段無法逾越的距離。我想到我曾經那麼喜歡的房子,想到我的朋友和家人,想到已經不再找我的搜救小組,我感覺到一張巨大的網把我包圍著,把我往下拉。還是去睡覺吧。睡夢中,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感覺一定很好……」我開口說話了,盡量不表現出任何情緒。
「我養母以前經常唱給我聽。你媽媽有沒有給你唱過,安妮?」
我想到了他全身沒有一根汗毛的皮膚和他對剃體毛的狂熱。我強迫自己摟著他的頭,並靠在他的額頭上。他很驚訝地縮了一下,然後看著我,並沒有躲開。
我被剝奪了太多太多,所以他給我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個蘋果,都變得很重要。我閉著眼睛,把蘋果吃完。在我的腦海中,我想象著自己正坐在夏日陽光的一棵樹下——我甚至能感覺到照在腿上的陽光的溫暖。
「她必須這麼做,那是她的丈夫。」他又轉過臉看著我,用堅定的語氣說:「對她來說,我是特別的。她說,我才是她的小男人。」
明白了。
「所以,如果她不喜歡,你就做不了嗎?」他抬起眉毛。「聽你這麼說,我覺得她很不公平,也很無趣。」
「我從來沒有那樣洗過澡,浴室里有很多蠟燭,聞起來好香。她給我洗頭髮,洗後背,她的手是那麼柔軟。她把髒水放走,然後又加了水,也坐進浴缸,和我一起洗,幫我洗得更乾淨。她吻著我身上的淤傷,她的嘴唇是那麼軟,就像天鵝絨一樣。她說,她這是把我身上的傷痛帶走,讓她來替我承受。」他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我還是點點頭,就好像他剛剛告訴我的是世界上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
我說:「她的第一個孩子夭折了……」我能感覺到他全身一緊。我抬起手,撫摸著他的頭髮,好讓他放鬆一些,我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便又慢慢地把手放回到他頭頂的捲髮上,我的腿緊緊地貼著他的腿,讓他能夠感覺到我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