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與柳橙
聽說，塞筒的作品《蘋果與柳橙》，其構圖怪異、非現實，但配色與空間卻達到幾何學的均衡，是技巧非常高超的一幅畫。
抬頭一望，是滿天的星斗。莉子眼前的光芒，除此之外絕無僅有。
「咦？！」莉子一臉驚訝。「都市人會吃人嗎？！」
「凜田啊。」喜屋武說道：「答應我一件事。」
「凜田，你是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才決定去東京打拚嗎？」
數不清的年輕人進城打拚，又失敗回鄉。
老實說，我這個入重山高中老師，幾乎沒鼓勵過學生好好念書。莉子的成績雖然是爛中之爛，但我還是認為，只要學點閱讀跟計算能力，在當地找到工作不成問題。現在才告訴她念書多重要，似乎有點站不住腳。
能教出莉子這樣的學生，我應該感到光榮啊！
莉子突然表情僵硬，似乎很難理解複雜的現狀。
莉子點點頭。「我聽說到東京就看不見read.99csw.com它了，所以想先看個清楚。」
長廊底下擺著拖鞋，喜屋武穿上一雙，走進庭院，慢慢靠近莉子。
莉子正獨自站在庭院里，仰望夜空。
「意思是不要去賣酒跟礦泉水嗎？」
「不過，我說啊，」喜屋武作勢嘆了口氣。「東京可不像大家說的一樣，隨便就能碰到首相之類的大人物喔。那是個人吃人的大城啊。」
南十字星。凜田莉子啟程之後，要經過多少歲月才能再次見到它的光芒？希望那天不會太快來臨。而喜屋武打從心底相信，在那之前，島上就會有所改變。
「說的也是，那裡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呢！」
「凜田，你能答應我嗎？」
四周鴉雀無聲，莉子僅是默默地看著喜屋武。
然而，這陣沉默就是答案。喜屋武知道自己想的沒錯。她那雙從不說謊的大眼睛，正泛著些許淚光。
但是，只要到時候回九*九*藏*書家來就好。只要莉子覺得自己儘力了，就算無功而返，也不會失落、消沉。
「聽清楚了，絕對、千萬不要碰酒水生意啊！」
「真的嗎？！」莉子跳了起來。「太棒了！謝謝老師！」
這種正面思考威能是哪來的？不，剛剛在宴會上，莉子確實露出了孤單的表情。她只是拚命想為了島民做點事吧。
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三線琴終於不再發聲，所有人都跳累了、唱倦了，躺在琉球榻榻米上呼呼大睡。凜田盛昌的鼾聲十分響亮。莉子的媽媽凜田優那站在廚房裡，似乎還想端幾道菜上來。
莉子說著，望向銀河中的四顆明星。它們的光芒，融在莉子的瞳孔之中。
這有什麼不好？莉子想拯救島民的決心，再好不過了。
「什麼事？」
一旦前往東京，她一定會傷痕纍纍。可能被捉弄、被疏遠、被孤立。
「難道是去自來水公司工作嗎？這說不定
九九藏書可以幫上波照間喔。」
天馬行空之後，喜屋武回過神，苦笑兩聲。
能夠跳脫理論，而看見其中的美，或許莉子擁有純粹到極致的藝術眼光也說不定。
喜屋武輕輕嘆了口氣。他真心覺得，當莉子看著美麗的事物時，那眼神真是無與倫比。
但既然她決心進城，這下不說也不行。
「大家希望年輕人進城，最好還能去東京，多少為了改善島上的環境盡點力。婆婆也好，島上居民也好，每個人都這麼說。你是聽久了，才決定要去的嗎？」
未免想太多了，連我都跟島民一樣過度期待起來。是因為牛奶神的神力，還是泡波的酒力呢？
「是塞尚吧！」喜屋武猛抓頭。「數學不行，英文不行，漢字一個都不知道，歷史地理也爛到無以復加。你這樣真的行嗎？有辦法一點一滴念起來嗎？」
話似乎說得太重了點。
她又接著說：「老師應該明白，我完全不會念書九-九-藏-書。在島上念小學跟國中的時候，成績總是吊車尾……就算想念書，腦筋也不夠好。什麼都記不起來。」
此刻，我只是在跟天真無邪的學生，一同欣賞夜空中的奇幻光景罷了。
「咦？」莉子注視著喜屋武的臉。
喜屋武沒看到莉子的身影。他緩緩起身，走向屋外長廊。酒的後勁上來了，腳步不太穩。不過，波照間秋季的冰涼晚風，多少讓醉意清醒了一些。
「你也是從電視上看來的吧？話說，去了東京，你打算找什麼工作，來解決島上的缺水問題？你有本事進那樣的公司嗎？又真的了解要趕上都市人，得花多少心力念書嗎？」
「南十字星啊……」喜屋武嘀咕道：「真是波照間特有的寶藏。」
她應該也會步上後塵。
「可以。」莉子立刻笑著回答。「我會儘力而為！」
「我知道你有心念書。有志者事竟成。音樂老師對我說過，你欣賞交響樂的時候會感動落九*九*藏*書淚，但是要寫感想卻寫不出來。美術課也差不多是這樣吧？你就是看課本上的圖片看到出神，才沒在聽老師說些什麼。」
「東京人又不是食人族。而且，東京也不像這島上，到處有養馬、養羊啊。」
「我雖然不清楚，但是那幅畫真的很棒啊。不過是幾顆蘋果放在一塊布上，看起來就是特別真實。『在上』的畫真棒。」
「這樣你連去超商打工都不行吧？不是這意思，酒水生意就是那個……」
「嗯！我答應老師，絕對不碰！向南十字星發誓！」
沒多久，莉子露出了心虛的微笑，說：「我不知道。」
「你打算從東京牽水管到這裏來嗎？自來水公司也是有分轄區的。總之，別想太遠，千萬不要碰酒水生意就對了。別逼我這個老師說得太清楚。總之，一進東京，你不想明白也會明白。反正絕對不能碰酒水生意，當然也不能違法！只要答應我這件事，我就贊成你去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