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銀台
「沒有。這個網站不是下載音樂播放，而是用寬頻連線播放串流資料，所以……」
「這是環場音效所產生的現象，原理跟電影院的立體音響一樣。計算喇叭的位置、音量、音壓差與相位差，調整各個喇叭的輸出條件，就能讓聽眾感覺聲音從空無一物的地方傳出來。如果店裡隨時都有客人，就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聲音來自喇叭。而且，店裡的客人也不會眼神交會，頂多是用眼角看看對方罷了。只要聽到咳嗽聲，肯定會以為來自其他客人。」
結衣一臉擔憂：「會是怎樣的人呢？」
莉子對結衣微笑著說：「沒關係的，至少店裡的問題解決了。話說回來，音樂是哪裡來的？」
「哇～T卡就是TSUTAYA集點卡對吧？」
「嗯，我也以為這網站真是佛心來的……沒想到竟然有這種內幕。」
換句話說，一點證據也沒留下。小笠原忍不住發出呻|吟。
納悶的小笠原停下腳步，結衣也停止動作。
莉子望向店內：「剛才的客人已經離開了……」
「成本應該很高吧？」
莉子卻回看他，舉起食指靠在唇上：「噓……」
莉子問道：「從這個系統，也可以看到客人在哪裡集點嗎？」
不對，不只這樣。小笠原聽到背後有人咳嗽。
小笠原看著客人們接連離開，她們也有一樣的感覺嗎？或者，只是單純對商品不感興趣呢？雖然客人接踵而至，店裡總是有人，但來去速度似乎相當快。而且客人都沒有停下腳步仔細欣賞商品，去結帳的就更少了。
雖然號稱低調的名媛路線，但看在小笠原這個男人眼中，色彩已經夠繽紛的了，裝潢與擺設的色調也都非常耀眼。他每次看女性雜誌都大為折服，女人的眼睛怎麼都不會累呢？而且，還要追求每個細節的美感。
但是，現在無論再怎麼專心聽，都聽不到咳嗽聲，也沒有噴嚏聲與吸鼻子聲了。
「什麼？！」結衣瞪大了眼睛。
「是單色調的縮腰上衣跟背心啦……」
從聲音聽來應該是女性，卻找不到咳嗽的read.99csw.com人。而且，聲音不是從特定地點傳出，彷彿來自四面八方。
莉子在響著噴嚏聲的店裡，靜靜說道：「客人會匆匆離開的原因，就是這個了。人若是聽到附近有咳嗽聲或打噴嚏聲，當然會覺得空氣很糟。」
「有啊。」
「網站表格裏面，包含店面住址、店名之類的資訊嗎？」
結衣點點頭：「收銀機直接連接銷售時間資訊管理系統（POS），銷售資料一目了然，還能藉此分析消費族群喔。」
「嗯……」莉子看著結衣：「你說，最近店員也經常請假？」
「不必簽任何合約，就會自動傳送音樂嗎？」
結衣點點頭：「網路的口號是說，系統會自動針對店家選曲，在營業時間內隨機播放。」
莉子的眼光望向牆邊，結衣也跟著望了過去。
莉子打開火災警報器的紅色鐵門，拉下消防栓旁邊的把手，警報就停了下來，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結衣也是嚇傻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僵著臉走向莉子：「凜田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寂靜無聲。不，可以聽到BGM的聲音。從走進店裡開始，就一直聽到這些電子輕音樂。現在店裡沒了客人，就只剩下音樂聲……
結衣微笑道：「我們也有加入喔。」
客人們驚慌地衝到店外。人群聚集在二樓的天井陽台，眾聲騷動，幾乎都不是往店裡看。等大家發現警報是從Labrador傳出來的，連忙紛紛走避。
莉子跟了上去，小笠原則是東張西望地走在最後。
「是啊。不過，這樣才能鎖定暢銷的商品線去生產，以結果來說，也就不算浪費了。」
她立刻轉頭跑了起來，衝進櫃檯後面的辦公室。
點開的一覽表，顯示著時間、會員編號、點購商品名稱、消費金額、獲得點數等等。最上面一筆資料是中午十二點十三分，點了中杯冰摩卡跟抹茶拿鐵。
小笠原悠斗踏入了飯田橋之丘二樓的Labrador。
氣氛相當詭異。小笠原咽了口口水，環顧四周，又聽到咳嗽聲。這次是連咳幾聲，就像被嗆到一樣。
店員們驚慌失措，站在遠處發獃。還有路人在走道上停下腳步，往裡頭張望。
結衣也很懊惱：「不好意思，我太著急了。」
店裡只有面無表情的假人，以及此read.99csw.com起彼落的咳嗽聲，還有吸鼻子的聲音，感覺好像真有人在，但放眼望去卻空無一人。
小笠原也追了上去。進辦公室一看，只見結衣正盯著辦公桌上的筆記型電腦。
「是哪個牌子才對吧……」
莉子又用手掌靠在耳邊說：「你們有聽到嗎？」
莉子問結衣：「價格也是星合小姐訂的嗎？」
結衣立刻發覺不妙。「啊，對喔……你等等，我馬上重新連線。」
「是啊，因為原因不明的身體不舒服什麼的……」
小笠原附和說：「這我懂。今天早上在爆滿的通勤電車裡面，聽到後面的歐吉桑打噴嚏，感覺也很不舒服，好想趕快下車……」
「哈斯效應？」
店內隨即響起震耳欲聾的警鈴聲。警鈴聲大作之中，還夾雜著警告語音：「目前可能發生火警，請各位不要慌張，冷靜離開。目前可能發生火警……」
「我想，網站在這些時間帶都沒有傳送咳嗽跟噴嚏聲吧？只要在店裡仔細觀察一整天，就知道什麼時候人比較多，犯人就是看準了這些時段傳送。」
「呃，這個就……」結衣點了跳出鈕，切換到主選單：「所有年齡層的客人都減少了。如果很明顯地只有年輕人減少，或者四十歲左右的客人減少，倒還可以想出因應對策。」
結衣淡淡地說：「最近客人的興趣似乎都不持久。我曾經追出門去問理由，但客人說，就是忍不住想離開而已。」
「BGM……」結衣呢喃道：「就是那個網站……」
「為什麼要找我們店的麻煩呢？」
小笠原也走向莉子：「你不是會這樣惡作劇的人啊！」
結衣一手撝嘴，倒抽一口氣，呆若木雞。
「還是要塡網站表格註冊會員，不過不用經過審核就是了。」
最後，她注視著某個地方——那是一根柱子，上面亮著火災警鈴的紅色警示燈。莉子朝柱子走了過去。
小笠原大學時代的女友，興趣就是從早到晚泡精品店。當時他就覺得以後一定會很辛苦，後來果然也分手了。精品店又不像「Super錢湯」那樣，有多樣化的泡澡設施，怎麼有辦法泡上一整天呢？裏面是有什麼魔力嗎？
「哦……」小笠原冷汗直流，走到假人身旁：「這夾克跟『吊裌』黑白配還挺不賴的。」
「因為探路的時候發現，你的店面
九九藏書符合所有必要條件。這裏容易利用哈斯效果製造聲音錯覺，人潮不斷，而且收入足以支付勒索金額。這人的目標想必分散在全國各地，而且彼此絕對不會靠得太近。這一區被盯上的店家，肯定只有Labrador。」「嗯……」莉子低吟道：「沒有公司簡介，沒有公司代表，什麼都沒有。網址又是SBGM.com……如果網域是專用的，伺服器也是獨立的，就很難査出背景了。」
莉子點點頭：「新型流感病毒，是透過飛沫與接觸傳染。人們會有意識地擔心他人的咳嗽與噴嚏，更會無意識地感到厭惡。所以，客人一旦聽到咳嗽或噴嚏聲，在不了解真正原因之前，就會反射性產生離開這裏的衝動。」
「正是。」結衣用手指點了一下圖示：「每三個日本人就有一張T卡，普及率超高，所以加盟T卡比發行自己的集點卡來得有效。」
「請用。」結衣離開了辦公桌。莉子彎下腰來操作滑鼠。
似乎慢了一步。店裡的BGM停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靜。
店裡有七、八位客人。這裏果然是門庭若市的精華地段。平日中午就有這樣的人潮，為什麼業績卻難以提升呢？
「對啊。不能叫衣服店，那應該怎麼叫？」
莉子望著火災警鈴半晌，然後伸出食指，按了壓克力蓋底下的按鈕。
小笠原看看手錶，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十四分，最新的消費不過發生在一分鐘前。「好即時的資訊啊。」
「等一下！」莉子大喊：「還不能切斷連線啊！」
「真不敢相信……開門跟打烊時間都沒有客人啊，如果有咳嗽或噴嚏聲的話……」
她打算做什麼？小笠原獃獃地看著莉子。
「就叫服飾店也好吧？」
「肯定是有人根據這些資訊，來這裏探過路。那人根據店裡的配置，設計出環場音效，然後只傳送給你註冊的帳號。」
「一切都免費嗎？」
「聲音的源頭是……」
結衣面對這個不可思議的現象，皺起眉頭說：「這究竟是……」
結衣嚇了一跳，抬起頭來。
「就算要打折降價，降多少也是個難題呢。可以借看一下收銀機嗎？」
莉子湊過來說：「可以借用一下滑鼠嗎？」
滑鼠點了幾聲。此時，莉子衝進辦公室。
她點擊了ABOUTUS的連結點，裏面只顯示幾行https://read.99csw.com字：主辦單位=SBGM集團。無著作權。嚴禁將本站樂曲轉發、販費至別處。沒別的了。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網站管理員的計劃如此縝密，想必隨時都在注意是否有連線突然中斷吧。
「這……我沒有特別去注意過……」
「目前還不清楚，但這個人耳朵一定很靈，可能是演唱會場的音響布置團隊成員，或者是錄音室的音控師之類的職業。無論如何，這個人肯定花了一整天在店裡閑逛。」
「這裏的人潮絡繹不絕，而且你聽得出來，咳嗽聲與噴嚏聲感覺就在附近。客人們會誤以為彼此感冒了，自然就覺得待在店裡不舒服。」
「知道網站管理員的身分嗎？」
畫面切換，顯示出可集點的合作商家：新日本石油、全家超商、日本租車、東急飯店、羅多倫咖啡、牛角燒肉……卷了幾頁，才找到Labrador飯田橋之丘分店的名字。
BGM再次響了起來，是跟剛才一樣的慢板演奏曲。
小笠原也跟著望過去。總是有新的客人上門，但來得快，去得也快。
「你有把音樂存檔下來嗎？」
小笠原嘟噥道：「意思是說，完全沒線索羅？」「倒也不是。」莉子挺起身子：「兇手在執行這個惡劣計劃的好幾天前，肯定來過店裡，靠耳朵測試音響平衡、音量、音質、音壓等條件。」
他環視了一群穿著展示服的假人，嘟噥一句：「我好久沒來衣服店了。」
「沒差啦，我只想知道是誰做的嘛。」
現在櫃檯有兩部收銀機，其中就有一部是空的。結衣將鑰匙插入收銀機，液晶熒幕立刻亮了起來。
莉子狐疑地看著小笠原：「居然叫『衣服店』……你不是才二十六歲嗎？」
小笠原看向電腦畫面，網站上只顯示著一行字：連線巳中斷。
莉子嘆了口氣，傷腦筋地說道：「必須保持有咳嗽跟噴嚏聲的狀態，才能留下證據啊。」
莉子稍稍低頭沉思，然後突然抬起頭來，一步步遠離收銀機，在店裡四處張望。
小笠原看著兩人注視的地方，那裡有一整排的監視熒幕，上面映出Labrador店裡每個角落，可以發現人潮慢慢熱絡了起來。
「是呀。」結衣點點頭說：「采計成本之後算出來的。以往幾乎沒有賣剩過，所以也沒考慮過降價……」
「可以看出的消費族九-九-藏-書群變化嗎？」
莉子失望地鄕嚷了一聲：「果然……」
「當然，這邊請。」結衣邁開腳步。
此時，星合結衣走過來說：「我們家的衣服都是自創品牌，所以商標都是Labrador。單品都是委託國內服飾商做的。跟設計師討論、打版、訂購布料……全都是由我們主導。」
誰啊？回過頭一看，卻空無一人。只見到店裡的假人。
結衣忿恨地抓著滑鼠移來移去：「原來就是這音樂害的！都是這網站搞的鬼……」
小笠原看到蛋幕上的圖示。「T卡加盟店資訊？」
「可以呀。」結衣點了羅多倫咖啡神谷町店的名字：「比方說，你看這個。」
「喂！」小笠原不禁驚呼。「你幹什麼啊，凜田！」
這家店真的很棒，但總覺得有種壓迫感，甚至想要鬆開領帶。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沒有窗戶？但沒窗戶的店可不只有這裏。商場里的店家幾乎都沒有對外窗。而且，這裏還正對寬廣的天井，照理說不可能會缺氧。
結衣望著莉子：「我每天都在店裡，怎麼不記得有聽過咳嗽或噴嚏聲呢？」
「因為，你都在櫃檯或辦公室里。負責待客的店員，跟客人一樣站在店面，所以也會感到氣氛不對，甚至身體不適。如果不是在我們現在這個位置，就不會產生哈斯效應了。」
「有人仔細調査過店裡的喇叭位置，調整音樂的音響平衡，來製造哈斯效果。BGM本身的音量不變，但咳嗽與噴嚏聲的位置卻千變萬化。應該是預錄好之後，套進CD從裏面吧。」
「啊……對啦。不知道是哪裡出廠的？」
「星合小姐，」小笠原問道：「這個網站，會針對不同會員傳送不同音樂嗎？」
結衣指著電腦：「從這個網站。它免費提供店家BGM，在業界很有名。我本來因為不必向JASRAC申請，才放心使用的……我有個開餐廳的朋友，店裡也是使用這個網站的音樂。」
小笠原看著電腦熒幕，網站標示著「SBGM」，下方有打出網站全名：傑出背景音樂（Splendid Background Mus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