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啦，老師……忍不住就……」莉子憋著笑說道：「但真的是多虧老師，才能一天內就找到相同的筆記本。」

「啊……對不起。不小心沉思起來了。」

「那個吧？」喜屋武加快了速度。

「下次凜田回老家，如果我也碰巧回鄉的話……再陪我去西表島開車兜風吧？」

莉子歪著頭，呆站在原地。

「謝謝……真的全都要謝謝你才行。我說凜田啊，或許有點厚臉皮，但能不能再答應我一件事？不答應沒關係喔。」

「……也是。他們倆都是好人。工廠那邊也一定會找到方法解決問題。」

「凜田？」楚邊的聲音聽來有些飄渺。「哎，凜田！」

話雖如此，戴高樂機場可是大到嚇人。雖然楚邊將車停在附近的入口，又跑了好長一段距離，還是忍不住懷疑前方到底有沒有下一個入口。

楚邊微笑著對她說：「要告別了。」

「可以撐得下去嗎？」

莉子與喜屋武在免稅商店區重逢了。

「咦？對不起什麼？」

而且這件事情引發的痛苦折磨，也並非只有她一人承受。

最後三人總算來到划位櫃檯前，氣喘如牛地排進隊伍。

說有是騙人的。但要說沒有……真是如此嗎？

楚邊說完，兩人便陷入沉默。

莉子嚇了一跳：「哇……有那麼多人在等老師啊？」

莉子緊閉雙唇，真是難以回答的問題。

楚邊聽了奸笑說：「能見前女友兩次面，不是很好嗎？」

楚邊連忙制止他：「不是啦！那是大韓航空，法國航空在這裏！」

莉子突然回過神來，楚邊正一臉糊塗地看著她。

「雪鐵龍也不能刮到！」

「背面？」莉子把圖畫明信片翻了過來。

「當然有啊……老師立刻拿出筆記本，對瑠南的老公說，可不read.99csw.com可以買到跟這個一樣的？」

「對呀。凜田本來不是打算從第二天開始好好逛嗎？應該也會想買點紀念品吧。但看起來沒什麼時間，所以老師幫你買了。來，首先是這個。」

莉子抬起頭，喃喃自語：「安潔莉卡小姐的爸爸……雅尼克·古斯多先生，現在怎麼樣了？」

「給我什麼？」

隔天一早，莉子拖著行李箱，在擁擠的戴高樂機場2E航站大廳全力賓士。

「老師一個人去美術館？」

雷諾瓦的《煎餅磨坊的舞會》。奧賽美術館里展示的畫作。大群男女在蒙馬特的舞廳里嬉戲。有音樂演奏，有跳舞談天，充滿喜樂的一幅作品。

「聽說這是繪畫專用的3D眼鏡。我還買了梵谷的喔。然後還有一個。」

喜屋武目瞪口呆：「怎麼啦……這什麼聲音啊？」

喜屋武打開手上的皮製公事包，在裏面東翻西找：「昨天去找瑠南之前，我去了一趟盧浮宮跟奧賽。」

莉子很傷腦筋，她應該聽楚邊的話，但無論是誰委託鑒定，她都不想忽視對方。

喜屋武聽了瞬間轉向，硬撐住差點翻倒在地的行李箱，繼續奔跑。他抓準時機，瞬間衝過一家白人旅客之間的小空隙。莉子對受到驚嚇的一家人說：「Pardon！」

楚邊皺起眉頭：「怎麼啦？突然又變回以前的凜田了。」

「對了，」楚邊說：「呃，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喜屋武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喃喃自語：「真是，都到最後了還是匆匆忙忙的。」

喜屋武拿出一張圖畫明信片。

「就是說啊……一大批人屛氣凝神地盯著我，我只能縮頭縮尾地坐在那裡。然後瑠南的法國公公……滿頭白髮，看起來卻像個退休九-九-藏-書摔角手一樣壯。他雙臂交叉問我『有何貴幹』。」

「楚邊！」莉子快快說明：「幫我告訴柯達佛先生，那不是乾隆年間的陶瓷，而是清朝末期的仿製品！當時官窯破敗，藝術品降級成了工藝品，所以只有當禮品的價値了！」

「好棒喔！」莉子讚歎道：「就好像身歷其境一樣！」

「馬上過去！」莉子對海關出示護照，讓海關蓋章之後，通過金屬探測器。小東西則放在托盤上出關。

「啊！」莉子又說：「還有一件事，記得先叫他小心點，免得聽了結果把花瓶摔在地上喔！」

楚邊笑著揮手：「了解！凜田，再見啦！」

莉子與楚邊不禁面面相親，看著看著就覺得有趣。楚邊忍不住捧腹大笑，莉子也跟著笑起來。

兩人左閃右躲地避開旅客，拚命向前沖。莉子對自己的反射神經很有自信，喜屋武也一樣，路線變動極小，確實閃避障礙物。出身八重山的人平時優哉游哉，但緊要關頭可是疾風迅雷。現在正是發揮好本領的時候。

一看，更是驚人。明信片背面以毛筆寫著工整的文字，看得出喜屋武正經八百的個性。

莉子觀望四周：「楚邊，划位櫃檯在哪？」

楚邊的神情尷尬，應該是覺得自己被賞了一碗閉門羹吧。他抓抓頭說：「這樣啊……好吧，我也不太清楚，但凜田已經跟過去完全不同了……工作還順利嗎？」

「我先走羅。」喜屋武走向海關之前說道：「楚邊，多謝你照顧啦。如果回家鄉，記得聯絡我喔。再見啦！」

「少亂講！」喜屋武板起臉來：「人家收到我的聯絡，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鬧得雞飛狗跳呢。連雙方父母、親戚都找來了，真傷腦筋啊。」

此時，突然有個中年男子高聲大九*九*藏*書喊：「Mademoiselle！Mademoiselle Rinda！」

三人穿越寬廣的大廳，來到登機證標示的出境閘門前。海關金屬探測器的那一頭，簡直像座購物中心。成排數也數不清的免稅商店，香奈兒、愛馬仕、卡地亞，閃亮的招牌連綿不斷。

「楚邊一定會成功的。你既努力，又有天分。」

「知道了！」楚邊一個轉身就要跑去。

「就是沒辦法說定啦。我現在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又住在新環境里……做著新工作，過著新人生。就因為跟過去完全不同，還不清楚未來會碰到什麼。不過每天都很開心，也很刺|激。」

莉子覺得奇怪，就往窺視孔里瞧。

楚邊也笑著注視她，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本來想帶你到處逛逛，但卻因為我工作的餐廳……」

想都不用想。莉子微笑說：「誰知道？或許哪個花瓶摔破了吧？」

「嗯。」莉子點頭說：「曾經有人教了我很多，我也繼承了他的信念。只要上門的客人得到幸福，那麼收入夠用就好。」

「哇……」莉子收下明信片。「謝謝老師，我好高興喔！」

一對上眼就覺得不好意思。莉子低下頭，楚邊也同時移開視線。

此時緊跟在後的楚邊說：「因為大廚借了我一輛好車啊！如果開雪鐵龍，我可以飆更快，但好車刮到就慘了！」

「儘管說吧。」

「凜田，這次旅行真是對不起你了。」

最驚人的就是透鏡顯現出來的臨場感。平面的畫作產生了立體感。舞廳有著明顯的深度，可以看見在遠處跳舞的人。眼前的女子臉龐圓鼓鼓的，彷彿伸手就可以摸到她的船夫。

根據今天早上的電視新聞報導，安潔莉卡在偵訊室中放聲大哭，反省過錯。莉子不htｔpｓ://reａd.9９ｃsw•coｍ知道她為何而哭。對她來說，或許賣肥肝的餐廳是壞蛋，來用餐的客人也剝奪了動物權，是罪孽深重的共犯？她故意將這些客人送進醫院，只是沒有生命危險。那她究竟怎麼看待自己的行為？

「不妙！」楚邊轉頭對莉子說：「大廚一定不小心把你的出發航站告訴他了！快走吧，要是被他纏上，可就搭不上飛機了！」

不過，倒也不用等花瓶近在眼前才能鑒定價値。雖然還有好一段距離，但她遠遠就知道那是什麼貨色。

「對啊。房裡突然鴉雀無聲，我都不知道巴黎有這麼安靜的公寓說。然後瑠南還一臉傻乎，喃喃自語說『筆記本是怎麼回事』。」

「那，你現在有男友嗎？」

這一瞧，讓莉子啞口無言。

四周一片嘩然，警衛們吹著警笛沖向閘門外。

我相信她之所以痛哭，是因為被害者受到的苦難令她痛心。我想昨晚在凱旋門屋頂上看見她的真情流露，並不是錯覺。如果是，那實在太痛苦了。她若緊抱著悲觀的看法不放，將來豈不一片黑暗？

「真沒料到，有一天我會當凜田的跑腿啊。」輪到喜屋武划位，他拉著行李箱走到櫃檯前行李託運，划好機位，總算可以擺脫行李箱了。莉子等人離開了櫃檯。

「不清楚。」

瓦倫亭·柯達佛面目猙獰地大喊：「幫我鑒定這個花瓶！這可是乾隆年代的珍品啊！」

兩人嚇得望向大廳。一位身穿灰西裝的男子，抱著一個中國大花瓶跑了過來。

「算順利吧？沒賺錢就是了。」

「塞尙的《蘋果與柳橙》……雖然縮小不少，但鮮艷的顏色仍忠實呈現。」

「什麼問題？」

喜屋武也像參加比賽一樣，拉著行李箱跑在她身邊：「快啊！划位時間要截止了！」

「應該沒問題吧……九_九_藏_書」莉子充滿希望：「畢竟是父女呀。」

「哪裡。」莉子笑著說：「這趟旅行出乎意料地充實喔。去過普通觀光客去不了的地方，還碰到好多事情呢。」莉子突然住口，低頭不語。

「嗯……」

「聽說他回羅亞爾去了。他好像深受打擊……但我想，總有一天他會跟安潔莉卡小姐好好談談。希望他們能更了解對方一點。」

喜屋武拿出一個口袋書大小的紙盒。裏面是空心的，還開了兩個窺視孔。

「畢竟也是因為老師，才打斷你的欣賞行程啊。雖然不是真跡，但可以帶在身邊看個清楚。另外啊，明信片背面呢，還有寫點東西啦。」

「這個呢，剛才是……」

「花瓶？是喔？」喜屋武蹈起腳尖往閘門外望，但什麼也看不見，只好作罷。「還有幾分鐘空檔，趁現在先給你吧。」

「真是的。」喜屋武嘆了口氣。「不要讓我操心啊。都已經說沒時間了，還在磨菇什麼？」

「這樣啊……我也得向你學學了。」

「老師……你就說得這麼直白？」

說完，楚邊就跑過去擋住柯達佛的去路。莉子也轉身快步進入閘門。

「你現在，有男友嗎？」

「老師有說清楚嗎？」

想必是要旅客在回國之前把錢花光光吧。但不好意思，這裏跟我們幾個窮人背包客一點系也沒有。

喜屋武不滿地說：「哪裡好笑？老師可是照你說的做了呢！」

「……不清楚？什麼意思？」

喜屋武邊跑邊抱怨：「都是楚邊準備早餐太久了啦！還說一小時就能到機場，時間多得很咧……」

此時突然傳來物品碎裂的聲響。

喜屋武消失在閘門之後。莉子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楚邊。

「好啊。」莉子微笑注視著楚邊。「當然好。」

喜屋武在門那頭招手：「怎麼啦，凜田？快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