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右手邊的玉無間，別人都說他才高八斗，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我有些好奇地問道：「玉大才子，如果是你上去打擂，你會怎麼回答？」

「你會撫琴嗎？」

霓緋的美麗讓女人自慚形穢，美到了極致；這個女子的美麗卻讓女人嫉妒，美得生動、誘人。不知道霓緋和她到底有什麼關係……

「說不定這莫小姐就是你的知音人，可惜被你錯過了。」我輕笑。

「你們幾人也是來打擂的吧，趕快去將軍府門口登記名冊。」一名圍觀的老者對我們說道。

一想到最後一張素箋是那名白衣男子留下的，我的心裏就泛起一陣異樣。他竟然和玉無間一樣狂肆，想出了這等曖昧的詞……

「那我以後教你。」

「我好象沒說過我想學下棋和彈琴……」

我的心漏跳一拍，難道他真的去了？

「韻芯，真是你！」他的聲音里有絲驚喜。

葉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說話。

我有些不滿地瞅著他：「由房呢？」

玉無間卻勾著嘴角對我說道：「把這擺擂之人換成某個人，我一定去。」

「小七！」

台下開始陸續有人走上擂台，坐在案幾後面寫了起來。

兩個男聲同時打斷了魏流青的話。

接下來，那名中年人把我們領到了擂台前第一排的位置坐下，我這才知道擂台前面設置了數排座位，似乎是留給打擂者和一些有身份地位的觀擂者坐的，沾了玉無間和葉檀的光，我霸佔了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可以把擂台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這時候，兩名男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過來，熱情地和玉無間打著招呼，我認得他們，是魏流昔和魏流青。對於這兩人我完全沒有好感，把頭扭向左邊假裝四處張望著，極力把後腦勺對著右邊。

我對他微微笑了笑，並九九藏書未多言。

我聽完後腦袋轟地一聲，差點沒暈過去，這句話太有震撼力了，還好他沒上去打擂，不然肯定要把莫大小姐給氣死。

他慢慢地湊到我耳邊，低沉的聲音里有隱隱的笑意：「房中樂。」

周靖書訕訕地對我說完后就離開了，臨走前還關切地望了我一眼，我心裏有些感嘆，周守成那麼精明無情的人卻生了一個溫和謙良的兒子。

他有點靦腆地笑了笑道：「我是被爹逼來的，今日擂台上卧虎藏龍，我是決計沒有勝出的可能了。」

我暗暗調整自己的呼吸，搖了搖頭，把剛才突然冒出的想法給甩了出去。君凰越怎麼可能出現在擂台上，招親告示上寫明了只能未婚男子來打擂，他的家裡卻有一個堂堂的一品誥命夫人了。不過我的思緒還是有點陷進那個身影里不能自拔，兩個人的背影實在是太象了。

我覺得自己的心臟瞬間緊縮了，這個背影，這個背影我無比熟悉，淵停岳峙般散發著高貴和優雅，除了君凰越還能有誰？

「姐姐，你身後坐著的這位公子很象我昨日在天上人居見到的那名大美人。」來喜湊在我耳邊小聲地說道。

接著中年僕人宣布了第二關的內容：撫琴和曲。

「你，你這個臭娘們，不要以為我魏七怕了你，要不是……」

「由敖是一起嬉戲玩樂的意思，比我說的由房聽起來要隱晦一點，不過背後的含義卻是一樣的，這兩個詞都是出自於《君子陽陽》，用在這裏大有引誘挑逗之意，不過卻很適合回答莫小姐的問題，她內心孤獨已久，對熱情的渴望應該比誰都強烈。」

周靖書滿臉通紅，正欲張口，我卻搶先說話了：「魏七公子，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這個齷齪的魏流青，上次他調戲來喜的賬還沒跟九九藏書他算呢，現在又在我面前攻擊周韻芯的家人，新仇舊恨加起來讓我更厭惡他了。

白衣人站在案几旁，拿起毛筆一陣揮灑，短短不過數秒就擱下了筆，然後看也不看那寫好的幾個字就快步走下了擂台，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他的動作太快了，我甚至連他的臉長什麼樣都沒看清楚。

看來這莫小姐在借詩句暗示：她的憂思唯有其知心人能理解。

「走吧，我們到擂台最前面去看。」他聲音輕快地對我們說道。

我強忍著心裏的好奇並沒有馬上轉過身望去，看了看來喜道：「很象？那到底是不是？」

旁邊早有下人把剛才那些案幾撤了下去，只餘一張放在擂台中央，案頭對著擂台正面，其上已經擺好了一張古琴。

「算你周靖書還有點自知之明。」斜地里傳來一句話，是魏流青那陰陽怪氣的腔調。

那莫小姐將在垂幃里彈奏不同的琴曲，而剛才被留下的那些人則按順序依次上台撫琴，彈出的琴聲要盡量和莫小姐的琴聲融合呼應，如果超過三處和不上她曲子的節奏就算不過關。

「伯牙曾說『相識滿天下，知音能幾人』，我能求到一人就滿足了。」他淡淡地說著，眼睛里流露出隱隱的嚮往。

玉無間瞥了我一眼，抬腳向將軍府的門口走去。

擂台很大，大約長寬各三十米，台上鋪著紅氍毹。擂台正後方有一道大大的垂幃，左右兩方均勻擺放著數張案幾，案幾之上整齊擺放著筆墨紙硯。可能是時間還未到，擂台上現在空無一人。

「不會。」我小的時候只在少年宮裡學過電子琴。

「別生氣無間，我會回去好好教訓他的。」魏流昔堆著笑打圓場。

「開始了，別說話。」他突然打斷了我的話。

「只要你想學，我就教。」

魏家兩人離去后，周靖書喃喃地說道read.99csw.com：「韻芯，你說話還是那麼，那麼……」他吞吐了半天還是沒有把話說完，我知道我在年三十那晚說的最後一句話太決絕了，讓周家人對我的剛烈印象深刻。

「馬上把他帶走。」玉無間冷漠地說道。

可是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要能準確揣摩到她的煩憂和所求簡直就是難上加難，這第一關也太苛刻了吧！

我們幾人到了鎮南將軍府的時候，將軍府旁邊的招親擂台前已經站滿了里三層外三層的老百姓，我看著眼前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不經又想起了三個月前賽龍舟的情形，今天擂台周圍可沒有高樓讓我們遠眺了。

「彈琴在於心境和自然，講究天人合一，而且其曲彌高、其和彌寡，知音總是可遇不可求，這莫小姐的第二關比第一關更難了。」玉無間的聲音里有些感嘆。

看著他眼睛里明顯的暗示，我故作不知地嘆息：「唉！你們兩人的眼界也太高了，連才貌雙全、家世顯赫的莫小姐都瞧不上，小心以後追悔莫及。」

「很好，謝謝二哥關心。」怕他再繼續問下去，我轉移了話題，「你也是來打擂的？」

「魏流青！」

「什麼意思？」我茫然地問他。

「……留」垂幃里靜寂了半晌，終於還是傳出了淺淺的一個留字。

玉無間看出了我眼底的疑惑，耐心地給我解說著。

這一張望卻看見了周韻芯的二哥坐在第二排最左邊的位置上，而他也同時看見了我，眼睛里閃過訝異，我不知道此時該對他笑還是裝著不認識他，正在舉棋不定的時候卻見他起身向我走了過來。

「應該就是她，她長得太好看了，我印象很深刻。」來喜的聲音很肯定。

不多時，玉無間走回來了，背後還跟著一個僕人打扮的中年人。

眼看一炷香就要完了，台上眾人紛紛把寫好的素箋read.９9cｓｗ.ｃom交到中年僕人的手上陸續走下了擂台。人群里卻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一名白衣男子躍上了擂台背對著我站著，衣袂和長發一起飛揚，頎長雋永的身姿看上去遺世而獨立。

他瞥了我一眼，漫不經心地道：「煢疚、由房。」

剛才領我們入座的那名中年僕人在台上宣布，第一關是讓打擂者回答一個問題：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並限時一炷香。

我卻聽得有些羞赧，眼睛盯著台上不再看他。雖然他的話從表面上挑不出什麼漏洞，但我總覺得他後面一句說得不懷好意。

我有些納悶，我本以為她會獨自看了那些答案后再對外公布過關之人，誰知卻讓下人當眾念了出來，她就不怕把自己的內心暴露給眾人知道嗎？後來轉念一想，她留下來之人的答案中似乎有的意思是相駁的，看來她選的答案裏面真真假假都有，旁人根本就不知道哪個才是她憂思最正確的寫照。

「魏流青，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舌頭了？」玉無間站到了我身邊。

「煢疚是指因孤單而感憂傷。」說完后他對我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並沒有提另一個詞。

中年僕人念的那些素箋上，有的寫的是詩，有的寫的是文章，也有的就一兩句話，對於那些拗口晦澀的詩我大部分是聽不懂的，不過還是能感覺得出打擂之人大多文才出眾、見識不凡，但是從莫大小姐嘴裏吐出最多的字卻是「去」，看來這第一關下來還能留在擂台上的人不多了。

「你又要教我下棋，又要教我彈琴，你還有什麼想教的？」

「你這半年過得可好？平時也不見你回來過。」他語氣親熱地問道，溫文的臉上掛著微笑。

這句話是詩經中的名句，意思我還是知道的，就是說知道我的人，說我心煩憂；不知道九九藏書的，問我有何求。高高在上的老天，是誰害我如此？

「二哥。」我端著假笑喊道。

確實象來喜說的那樣，她長得很美，令人只看一眼就難以忘記。膚如凝脂，頰生粉桃，一雙美目黑白分明，晶瑩的眸子光芒四射，眼角藏著倔強，花瓣一樣嬌嫩的雙唇，尖尖的下巴抬起了無盡的高貴。

來喜坐在我左邊，我的右邊是玉無間，此刻他正和坐他旁邊的葉檀輕聲交談著。

我看了看葉檀和玉無間，促狹地笑道：「你倆快去吧。」

那次年夜飯的桌子上他就坐我正對面，想不認出我都難，我只好站起身迎接他。

「煢疚，由敖。北洛。」中年僕人念到了最後一張。

台上的中年僕人開始把手裡的素箋一張一張地大聲念出來，每念一張，擂台後方的垂幃里就會傳出一個清雅婉轉的女聲，要麼說「去」，要麼說「留」，應該就是那莫小姐在說話了，光聽其聲音就讓人暇思無限。

「你好好保重身體，以後有什麼需要二哥的地方儘管來找我，我先過去了。」

我聽到這裏情不自禁地望向了玉無間，這個叫北洛的人寫的答案竟然和他剛才告訴我的話只差一個字。

幾人這麼一鬧，招親比試也開始了。

「被我嚇到了？我可沒亂說，這莫小姐是鎮南將軍唯一的女兒，生母早逝，並沒有其他兄弟姐妹，而且鎮南將軍常年鎮守在蘭朝與鳳國的邊境上極少陪伴她，所以她最大的煩憂應該是長年獨居深閨帶來的孤獨。而後面這句就更好理解了，她今天擺擂不就是想挑個夫婿嗎，有了夫婿能做什麼？當然是房中樂了，從此她也不孤獨了。」他低低地說著，解釋得很詳細。

等來喜坐正了身體大概有一兩分鐘，我才裝著不經意地向後面看了看。

「聽你講得頗有感觸，莫非你也還在尋找你的知音人？」我隨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