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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隋唐散樂百戲的繁榮 第一節 馬戲、鬥雞、動物戲

第三章 隋唐散樂百戲的繁榮

隋文帝楊堅用武力統一了北方和江南,使當時社會由「亂」而走向「治」。他為了表示自己勵精圖治,在開皇四年(公元584年)下明令「禁雜樂百戲」。他為遵「聖人遺訓」、「制禮作樂」,在開皇九年(公元589年)更斥「魚龍雜戲」為「鄭、衛淫聲」,要將其殘存於「樂府之內,盡以除之」(《隋書·高祖本紀》)。因此,他將官方太常寺所轄的百戲藝人全部解散,放逐到民間,令其自謀生路。隋文帝這樣做的本意是想扼殺雜技藝術,使其自生自滅,但在客觀上卻迫使許多著名藝人走向民間,對雜技藝術的發展起到了促進作用。
楊堅病逝之後,由他的次子楊廣繼位,這就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隋煬帝。楊廣喜歡雜技娛樂,在大業二年(公元606年)他為了向來朝的突厥染干誇示中原的昌盛,「總追四方散樂,大集東都」,招待來賓。演出后,使「染干大駭之」。此後每年的正月,在「萬國來朝」之日,他令人在端門外、建國門外或天津街前表演「百戲」,「自海內凡有奇伎,無不總萃」。往往「綿亘八里,列為戲場」。演出從早上直至深夜,時間由正月初一至十五才結束,耗費國庫的錢「巨億萬」,「百戲之盛,振古無比」。隋煬帝覺得自己每日高坐在看台上觀看演出,不能滿足興趣,有時還要換上便服,混入人群中「往觀之」(《隋書·煬帝本紀》)。
李淵、李世民父子,乘隋末天下大亂,群雄蜂起,在太原起兵,他們鎮壓和收降了各路義軍和地方軍閥割據勢力,建立了李唐王朝。他們震懾於人民起義的教訓,採取了讓步政策,休養生息,使社會經濟得以恢復和發展。由於政治穩定和經濟繁榮,又加上官方的重視提倡,使雜技藝術得以大幅度發展,出現了百戲繁榮的局面。
雜技藝術在先秦稱「角抵」,漢代稱作「百戲」,在唐朝受北齊影響稱曰「散樂百戲」。唐朝初建時,沒有比較完備的雜技組織和訓練機構。據《舊唐書·音樂志》記載,在唐高祖李淵登基后,起初「享宴」時沿用隋朝舊制「九部之樂」,後來又分為「立坐二部」,即立部伎、坐部伎。演奏樂曲歸坐部伎,雜技為立部伎。唐初宮廷內伎藝人,由太常寺別教院掌管,人數不過數百,要想舉行較大規模的演出活動,還要根據具體所需,從各地徵調伎藝人入京。在唐高祖武德(公元618—626年)年間,宮中設置內教坊,由「中官人」(太監)掌管。武則天如意元年(公元692年),改內教坊為雲韶府,仍以「中官人」掌管(詳見《舊唐書·職官志》、《新唐書·百官志》)。在唐玄宗開元、天寶年間(公元713—756年),唐代的社會經濟、文化達到盛極將衰的時期,上層統治階級為了滿足自己的生活享樂,將教坊機構加以擴大,除了在皇廷蓬萊宮側設立教坊外,又在西京長安光宅坊設右教坊、仁政坊(一作「延政坊」)設左教坊,在東京洛陽明義坊南、北兩面設右、左教坊。其中右教坊善歌,左教坊善舞,立部伎大多在左教坊。在開元初年,教坊已不隸屬太常寺,由宮廷派中官為教坊使。漸漸地太常寺變成了專門主管禮儀祭祀樂舞工作的機構,而娛樂性演出活動則由教坊來負責。由於教坊從嚴肅的祭祀法壇解脫出來,所以它服務的對象也由先前的皇室逐漸擴大為貴族官僚統治集團。內教坊是專門為宮廷服務的,它的演出活動直接聽命于皇帝,不過教坊中伎藝人也有一定的自由,他們可以接受王公大臣的邀請,出宮參加演出活動,甚至還可以請假到外地去演出,類似今天的「走穴」。
唐玄宗李隆基本人酷愛歌舞和雜技藝術,又喜歡縱情娛樂,據《新唐書·禮樂十二》記載:
玄宗為平王,有散樂一部,定韋后之難,頗有預謀者。及即位,命寧王主藩邸樂,以亢太常,分兩朋以角優劣。
唐人崔令欽《教坊記》亦云:
凡戲,輒〔zhe哲〕分兩朋,以判優劣,則人心競勇,謂之熱戲。
看來在唐代觀百戲時,常常分為兩隊,以決勝負,帶點賭博性質。張祜作《熱戲樂》詩記其事:「熱戲爭心劇火燒,銅槌暗執不相繞。上樂失喜寧王笑,百尺幢竿果動搖。」由於李隆基酷好歌舞、雜技,他手下的伎藝人,「有諧謔而賜金帛、朱紫者」,出任官吏,故羅隱作《感弄猴人賜朱紱》詩諷刺雲:「十二三年就試期,五湖煙月奈相違,何如學取孫供奉,一笑君王便著緋。」足見唐室對伎藝人是比較重視的。李隆基為了充實文化生活,專門為自己設立了一個樂舞機構——梨園。梨園的規模比較大,有300名男藝人住在禁苑的梨園,數百名女藝人住在宮中的宜春北院。由於李隆基經常到梨園親自參加排練和指導伎藝人演奏技藝,所以凡是入梨園的樂工統稱之為「皇帝梨園弟子」,連選入梨園的宮女也被稱作「梨園弟子」(《新唐書·禮樂志》)。此外,長安太常寺所屬有梨園別教院,傳習「法曲」,洛陽梨園新院演出「俗樂」。這兩個樂舞機構,雖然也稱作梨園,但比起宮中梨園內伎藝人的水平要低一些。
從唐高祖李淵統一中國,唐室就比較強盛,經過貞觀之治及開元年間的勵精圖治,使唐室更加強盛,遂有四邦來朝,舉行「觀酺〔pu 菩〕」以酬賓。唐初詩人陳子昂作《洛城觀酺應制》詩云:
垂衣受金冊,張樂宴瑤台。
雲風休徵滿,魚龍雜戲來。
記敘了東都酺宴時歌舞、雜技演出之盛況。據《舊唐書》內《音樂志》、《玄宗本紀》等記載,每逢年節和皇帝的生日「千秋節」時,唐室要在勤政樓設酺宴招待「貴臣、戚里」,以及各國使節和各民族酋長,並演出散樂百戲「以娛之」,其中「繩戲竿木,詭異巧妙,固無其比」。在《舊唐書·音樂志二》記載,演出時包含的雜技項目有:舞盤伎、長蹻伎、擲倒伎、跳劍伎、吞劍伎、舞輪伎、透飛梯、高縆伎、緣竿、獼猴緣竿、開椀〔wan晚〕、珠伎、丹珠伎等,內容相當豐富,已達到相當高的藝術水平了。

第一節 馬戲、鬥雞、動物戲

馴象的雜技,在宋元間仍有一些發展,據《東京夢華錄》卷一○記載,宋室遇大禮之年,便在京師教車象表演,「自宣德門至南薰門外,往來一遭」。一般是大象七隻,前列朱旗數十面,銅鑼鼙〔pi皮〕鼓十數面,由執旗人戴紫衫帽子,手執短柄銅钁尖刃馴象。至明清之際,馴象仍興盛,明代大畫家、戲曲家徐渭,清代詩人碩亭,均有詩文詠其事。但馴犀牛事,卻漸漸失傳了,至今已無人能繼承此技。
拜象馴犀角抵豪,星丸霜劍出花高。
六宮爭近乘輿望,珠翠三千擁赭袍。
象和犀牛都是極大的動物,其體積遠在獅虎之上。陸龜蒙在《雜技》詩中稱其為「角抵豪」,大概是指藝人們馴練大象、犀牛作角抵戲動作,類似今日西方鬥牛的角力遊戲,不過不是人與獸斗,而是象與象、犀牛與犀牛之間的角力遊戲。
馬戲從唐代大發展之後,至宋朝在馬技上又有了新的突破,宋代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卷七「駕登寶津樓諸軍呈百戲」中記載,有「騗馬」「獻鞍」、「倒立」、「拖馬」、「鐙里藏身」、「豹子馬」等難度驚險的動作,最後還要雙方「使番槍或草棒交馬野戰」,技巧驚人。清代上接唐宋元明,下啟今世,在馬戲上貢獻更為突出,清代郎世寧畫的《馬術圖》,生動形象地描繪了八旗子弟從事騎射訓練的情景。

圖14 《晉書》「馴象」圖(見《三才圖會》)
九九藏書
描寫了鬥雞浴血拚斗的情景。在我國古代馴雞、鬥雞規模最大、風氣最盛時為唐玄宗開元、天寶年間。李隆基在做藩王時,即喜歡「鬥雞」活動。李隆基繼承皇位后,在太上皇住的大明宮和自己住的興慶宮之間建築了一座雞坊,又從京師城郊徵選雄雞千隻在坊中馴養,並從「六軍」中選調500小兒專門為他馴養這些雄雞。由於皇帝好鬥雞,於是親王、外戚、公侯、大臣們都爭先效仿,不久長安城裡的百姓,有不少人也以鬥雞為業。玄宗手下長刀親衛賈忠之子賈昌「趫捷過人」,「善應對,解鳥語」,是位馴雞的能手。他小小年紀就被玄宗選入宮中充當「雞坊小兒」,后因身手不凡,晉陞為雞坊500小兒長,受到玄宗特別寵信。賈忠死後,賈昌扶靈柩親葬雍州,沿途官吏為了巴結他,竟征派民夫護送,故當時民間流行《神雞童子謠》雲:
賈昌在驪山溫泉宮前指揮「鬥雞」表演,最為動人。他頭戴雕翠金華冠,身穿錦袖綉襦鬥雞服,手執銅鈴、鞭子指揮群雞,分成若干對相鬥。鬥雞在賈昌的鞭子下,動作時高時低,時急時緩,極有法度。斗罷,群雞排成大雁飛翔時的隊列,隨著賈昌回雞坊。賈昌的表演令同來為宗親賀節的伎藝人嘆服不已。鬥雞之風,一直延續到唐末,昭宗時大臣韓偓,見藩鎮割據,連年混戰,唐室岌岌可危,遂作《觀鬥雞偶作》:
唐代馴犀戲也很發達,大詩人白居易有《馴犀》詩記其盛況:
用鬥雞場上的互相拼殺,比喻藩鎮爭奪地盤互相殘殺。馴雞、鬥雞在今日已不見了,但在湘西卻流傳read.99csw.com下一種樂曲《竹雞戲斗》,由許多人用銅鑼表演,用音樂聲模擬鬥雞時聲音,極傳神。
月窟龍孫四百蹄,驕驤〔xiang湘〕輕步應金鞞〔bing丙〕。
曲終似要君王寵,回望紅樓不敢嘶。

圖13 鬥雞圖(見《三才圖會》)
萬玉朝宗鳳扆〔yi 以〕,千金率舞龍媒。
盼鼓凝驕躞蹀〔xie die謝蝶〕,聽歌弄影徘徊。
此詩又題作《開元雜題七首》之一,是追憶唐玄宗在千秋節時命馬舞於勤政樓下事。

圖12 戲鳥嬰童(見《中國民間傳統節日》)
唐代象戲最為發達,外邦藩國進貢大象極多,僅在唐文宗時,藩國進獻的大象累計就有32頭。唐穆宗時,曾命人將這些大象釋放到荊山之南。大臣獨孤受作有《放馴象賦》記其事,受到了穆宗的讚許。詩人陸龜蒙有《雜技》詩記馴象、馴犀事,雲:
生兒不用識文字,鬥雞走馬勝讀書。
……
父死長安千裡外,差夫持道挽〔wan晚〕喪車。
九*九*藏*書
自漢代之後,象被視為吉祥物,有「山出象輿,瑞應車也」的說法。佛教中普賢菩薩,梵語作「三曼多跋陀羅」,他與文殊菩薩,梵語作「曼殊室利」,同為釋迦牟尼佛的兩脅士,普賢菩薩常常騎著「六牙白象王」(《添品妙法蓮華經·普賢菩薩勸發品》)往來於世上。據《華嚴經論》記載,「普賢乘香象王者,表行庠序為威德故」,佛門對其甚尊。《晉書·輿服志》記載,晉武帝司馬炎平定東吳后,「南越」(今兩廣一帶)人獻上「馴象」,他很高興,令人製成象車,一次在「元正大會」上,他讓數十人吹吹打打地乘著「象車」「入庭」,進行精彩表演。
象戲和犀牛戲在唐代也有較大的發展。我國古代馴象技術淵源甚長,傳說在舜禹時代就有象、鳥耕田的事。東漢人王充《論衡·書虛》中記載:
顧敵知心勇,先鳴覺氣雄。
長翅頻掃陣,利爪屢通中。
飛毛遍綠野,灑血漬芳叢。
舜葬于蒼梧,象為之耕;
禹葬于會稽,鳥為之田。
馴雞、鬥雞這種雜戲出現於先秦時期,據晉代葛洪《西京雜記》記載,漢高祖劉邦的父親劉季,年輕時就喜歡馴雞、鬥雞。在《西京雜記》中還記載,漢成帝劉驁時,交趾國(今越南)獻「長鳴雞」。這隻雞報時非常準九*九*藏*書確,「長鳴則一食頃不絕」,還有一種本領「長距善斗」。漢代魯恭王也喜歡馴養「鬥雞、鴨及鵝雁」等,每年投資「二千石」,相當於九卿、郎將、京兆尹、知府郡守一年的俸祿。在《太平廣記》卷四六一「祝雞公」條記載,漢代洛陽城外有位祝雞公,是位馴雞、養雞的大戶,他養雞「千余頭」,「雞皆有名字」,「暮棲樹下,盡放散之」。因為他馴雞、養雞的時間很長,經驗極豐富,達到神妙的程度,只要他一叫雞的名字,「即種別而至」,後來傳說他登吳山成仙,常有「雞雀數百」出其左右。此事出自東漢年間成書的《列仙傳》。魏晉之際鬥雞頗盛,魏明帝太和年間(公元227—232年)在京師郊外建鬥雞台,為娛樂的場所。曹植作有《鬥雞》、《名都篇》詩文,記載了他與曹丕鬥雞,以及曹睿建鬥雞場的情景。建安七子之中的應瑒、劉楨都作有《鬥雞詩》,描寫了「利爪探玉除,瞋目含火光。長翅驚風起,勁翮正敷張。輕舉奮勾喙,電擊復還翔」的鬥雞情景。六朝時的劉孝威、肅綱、庾信、王褒等都寫過觀看鬥雞的詩文。此風至唐代大盛,鬥雞活動多在農曆寒食前後舉行。唐高祖時任吏部尚書的重臣杜淹,曾陪同當時為秦王的李世民觀看過鬥雞,並應命作《詠寒食鬥雞應秦王教》詩云:
描寫籠馬人穿著綵衣,執鞭于床上,小步往來,馬蹄皆能應節奏作舞姿。晚唐時詩人陸龜蒙也作《舞馬》詩云:
自從戰國時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后,騎術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不僅應用於軍事訓練、作戰,也作為雜技演出供人娛樂。在《鹽鐵論》和《西京賦》中均記載了馬戲演出活動,在山東沂南出土漢墓read.99csw.com石刻壁畫像中,有雜技藝人表演馬術和戲車的精彩圖像。據《南齊書·禮志》記載,晉代中朝元會時,設有「卧騎、倒騎,自東華門馳往神虎門」,進行馬戲表演。唐太宗李世民因是在馬上打天下的,因此極精於騎術。唐玄宗李隆基精於多種技藝,也是騎術高手。李隆基手下的梨園弟子,為他訓練了不少「舞馬」。這些「舞馬」可以在樂曲的旋律伴奏之下,足踏著節拍,表演出激烈的動作。有時還命令一壯士舉「一榻」,讓「馬舞于榻上」,而樂工數人則立於左右、前後,為其伴奏。據《舊唐書·樂志》和唐代鄭處誨《明皇雜錄》等書記載,李隆基宮中訓練的「舞馬」,在「安史之亂」後有些散落到軍閥田承嗣手中,田承嗣不知這是宮中舞馬,將其混雜在一般戰馬之中。一次,田承嗣在軍中召開大型宴會,演奏散樂,「舞馬」聞弦歌不禁翩翩起舞,田承嗣是個粗人,不懂得藝術,誤認為是妖孽,令手下武士當場將「舞馬」打死。關於唐代「舞馬」的事,在詩文中記載頗多,武后時大臣張說作《舞馬》詩六首,其一雲:
描述了馴犀由海蠻貢獻至長安,在大明宮拜舞表演的情況,說明在唐代馴犀、馴象,也像馴馬、鬥雞、玩猴等一樣,都是雜技的一種。
馴犀馴犀通天犀,軀貌駭人角駭雞。
海蠻聞有明天子,驅犀乘傳來萬里。
一朝得謁大明宮,歡呼拜舞自論功。
何曾解報稻粱恩,金距花冠氣遏雲。
白日鳧鳴無意向,唯將芥羽害同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