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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燕趙門

第八章

一、燕趙門

帝王遷都,都想優雅轉移,絕不願華麗撞牆。劉邦則不然,他明知咸陽早被項羽的一把火焚毀,仍毅然決然奔火災遺址而去,只因定都那裡易守難攻。
建議遷都者,名喚婁敬,乃是齊國布衣。他指出:洛陽之地,在周朝衰落時便無險可恃,因而遭諸侯挾持;咸陽之地則不同,有險峻關隘,有肥沃土地,一旦情況緊急,可立即集結百萬雄兵。在此地建都,等於扼住了天下的咽喉。天下若有變,也不至恐慌,皇帝這把龍椅就算坐穩了。
這年,恰逢劉邦之女魯元公主年滿十四。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如花椒似芋頭,麻不死人哽死人。
皇上嫁女,君臣聯姻,乃舉國歡慶之大事,普天之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只不過百姓看熱鬧,大臣看門道。眾臣與各諸侯王皆知,劉邦此舉,實質並非嫁女,而是拉幫手。
到了劉邦立國,秦時一萬戶以上的大邑,僅剩不到兩千戶。
堂堂一個國家,連清一色的四匹馬都挑不出,足可想見百姓窮成了什麼樣。
荒涼之地總是貧瘠,衣食住行都很窘迫,布衣粗食以外,治安基本靠read.99csw.com狗,通訊基本靠吼,行路基本靠走,好馬著實沒有幾匹,就連劉邦乘坐的御車,也是由四匹毛色雜亂的馬拉著。
當然,中央機關不能設在一片焦土中,只能暫住于櫟陽,待咸陽的宮室建成,再搬遷過去。
願望通常很美好,現實從來不買賬。國都定名長安剛兩個月,燕王臧荼在燕地起兵叛亂。
既然張良也是這個意見,劉邦就沒什麼好猶豫了,當下安排遷都事宜。
不幸的是,這種擔憂簡直立竿見影,定國半年之後,便有人舉兵叛亂。此時,劉邦已從洛陽遷都於咸陽。
窮則生亂,吃不飽飯的人多了,自會橫生叛亂。
燕地之廣闊,擁有廣陽、上谷、漁陽、遼東、北平等大片疆域。對於一個統一的國家,任何一地的動亂,都將威脅中央的安定。換句話說,燕地亂,即是長安亂,齊地亂,也是長安亂。
劉邦兩度親征平叛,雖頗具摧枯拉朽之氣勢,內心卻有些惶恐。形勢很明顯,如今漢朝,正如破牛車一般,八面來風,危機四伏,項楚餘黨與異姓諸侯王是兩枚不定時炸彈九-九-藏-書,指不定何時就爆發。
劉邦看在眼裡,喜在心裏,有心將女兒嫁給張敖。
熟料,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燕地叛亂剛平息,穎川又發生了大規模叛亂,叛亂頭領乃項羽舊部降將利幾,此人和臧荼有交情,此番聞聽臧荼被宰,唯恐殃及自己,索性化被動為主動,起兵造反。
魯元公主沒有選擇,也無從選擇。談不上愛,也談不上不愛的婚姻,說不上好,也說上壞,隨緣吧,既嫁之,則安之。
利幾和臧荼一樣,皆是翻不起大浪的小泥鰍,好不容易探頭招搖一下,就立即被石子擊中,化作漣漪,蕩漾開去,再無聲息。
秦時,高級官員及貴族皆乘馬車來去。牛車笨重遲緩,只作運貨載物之用。若哪位高官假裝簡樸,坐牛車進宮議政,非但不被贊以節儉,反倒慘遭處罰。只因此人不拿自己當人,乘貨車就來了,著實有損國格。
大批百姓流浪,大片土地荒廢,滿目瘡痍之景象,帶給人的只是滿腹蒼涼,滿腔哀怨。人與人雖聚集一處,卻陡生一種獨行於萬木枯萎凋零,虎狼橫行的荒原之感。
若將異姓諸侯九九藏書王們全都殺掉,該有多清凈——這樣的狂想只能藏在心裏,假裝從未萌生過。
皇帝好歹還有馬車坐,大臣只能乘牛車上班。當時的動力車分為幾種:馬車、牛車、羊車、鹿車。
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讓他們既能為己所用,又忠心耿耿不生異心。簡言之:掌控。
無獨有偶,婁敬的想法,也是張良的想法。依地利看,洛陽中心腹地不過百里,且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居住是可以的,作為用武之地就太差勁了。
臧荼沒想到,劉邦來得如此迅猛,他來不及調整部隊,只能倉促應戰,結果是連戰連敗。
尤其是那些手握重兵的諸侯王,他們之中,有幾人沒覬覦過皇位?他們若叛亂,就不是激起一點小風浪了,那將掀起狂風巨浪,搞不好就席捲至長安。
如將張敖拉攏,自己的皇位又多了一道保護牆。
在異姓諸王中,比較而言,劉邦最信任當是張耳的兒子趙王張敖了。張耳曾被劉邦尊為師傅,當年韓信出征攻打趙地,劉邦還派張耳監督過韓信。
話具阿Q風範,心中酸楚無限。上到帝王,下到臣子,都九-九-藏-書很清楚,此時的國家,國力衰弱如傷病老者,政局動蕩如風中蒿草。天下平靜的狀態究竟能維持多久?
從洛陽遷都至長安後日子里,劉邦一刻也沒閑著,先是撲向燕地平叛,而後將女兒魯元公主嫁往趙地,以拉攏趙王張敖。此兩樁舉國風傳的重大新聞,合稱「燕趙門」。
十四歲的魯元公主,並不像同齡少女那般天真爛漫,多年的顛沛流離使她早熟,其舉止處事頗有母后呂雉年輕時的神韻。
真夠難為劉邦的,沒當皇帝時,南征北戰,風裡來雨里去,提著腦袋打天下;擁有了天下,卻提心弔膽,唯恐生變,帝位不保。
而劉邦的一班重臣卻日日乘牛車,來去自如。大家皆知此舉低賤,卻也都不道破,只說牛車其實也不賴,它八面來風,極為涼爽,時速慢如龜,卻極安穩;行至坑窪處,顛簸劇烈,只當是免費按摩。另外,此車可裝棚,可鋪席,想躺則躺,想坐便坐,姿勢任選,隨性放縱,實乃漢朝最新款高科技座駕。
這當然是劉邦無法容忍的,他立刻御駕親征,日夜兼程北上。
此地名始於秦,乃秦咸陽所轄的一個鄉。劉read•99csw.com邦以此作為國都名,無非是取長治久安之意。
戰到最後,臧荼帶著兒子狼狽逃竄,劉邦乘勝追擊,將臧荼活捉,其子化妝逃脫,轉投匈奴而去。
秦末時,全國人口約2千余萬。連年戰亂,打死很多人,餓死很多人,冷死很多人,病死很多人,人口銳減百分之七十。戰爭中,人之性命,宛如蠅蟲,倏忽消亡,又似孑孓,朝生夕死。
呂雉對這門親事也讚許和滿意,劉邦更有些迫不及待,當即就要擇期聘嫁。
掌控的方式多種多樣,政治聯姻是其中一種。
對於魯元公主,張敖這個名字很是陌生。初聽母后談及婚事,她還以為父皇要把她嫁給藏獒。聽母后娓娓講了半晌,方知:父皇搞的是政治聯姻,並非要她嫁給一條狗。儘管聯姻之後,張敖這頭乘龍快婿最終也是皇家的看門狗。
叛亂平息,劉邦封他盧綰為燕王,派自己最信任駐守燕地,劉邦也算安心了。
定了新都,不妨取個新名。想來想去,劉邦想到了一個地名——長安。
他殫精竭慮,希望快些促成女兒與趙王的婚事,可上天偏不作美,就在魯元公主即將出嫁時,又出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