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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混沌 第四節

第十二章 混沌

第四節

「你是澄子小姐嗎?」今西臉上堆著笑問。
「原來如此,」今西沉吟了一會,「那位客人看的影片叫什麼名?」
「請稍等候!」女傭拿著今西的名片,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名片上印著東京警視廳偵查一處的頭銜。
「嗯,大概是九點半鍾左右,我記得確實是那個時候。」
「是的。」
「是的。」老闆瞅著帳簿說。
現在才十點鐘左右,與其馬上去投宿,當然不如再過一會兒好。因為旅館中午時分最清閑,詢問什麼事情也最為合適。
「這列車幾點鐘到達東京車站呢?」
職業:雜貨商
姓名:三木謙一,五十一歲。
「呆到傍晚?」今西住前挪挪身子,「他沒講出是什麼原因嗎?」
從女傭的話中不難聽出,三木謙一同這位女傭,談得相當熱乎。
「在這種情況下,拷貝是不是要送回公司?」
「啊呀,這我可沒有記住。」
「哎,很有參考價值。老闆,請給我算帳。」
「好好,遵命。」老闆拿起桌子上的電話,吩咐把帳簿送來。
在伊勢神宮裡,參拜的內容與過去一樣,參拜的人川流不息。院內環境無大變化,只是由於不久前颱風的襲擊,有的林木折斷了,有的乾枯了。
老闆又拿起電話,吩咐把那位女傭找來。
今西榮太郎對這一外出警覺起來。因為全國各地的人都來參拜伊勢神宮,二木謙一外出時,說不定會在途中偶然遇到相識的人。而這一偶然的邂逅,也許就可能是導致三木謙一決心去東京的原因。
「你聽到了吧?」經理在一旁對今西說,「一部是古裝片,一部是現代片。」
「是的,很不清楚。我見他在帳簿上寫的是岡山縣,便問他,『您不是東北人嗎?』客人笑著說,『我這個口音,經常被人搞錯』。」
「他口音是什麼樣的?」今西問。
「恕我冒昧,請問能不能查明五月九日貴院上映的影片?」今西急切地問。
另一位女傭送上茶來
「傍晚時分,我記得是六點鐘左右。」
「不,去的是同一個電影院。我因為有點事,和他同行到半路上,所以知道這個情況。」
「就是說,是電影院散場的時候了?」
「就是說,第二天是客人原定要出發的日子吧?」
「是的,再沒有聽到他講別的。」
「三木?啊,正好,就是這一張。」
現住址:岡山縣江見町XX街
名簿旁邊寫著負責接待的女傭「澄子」的名字。
「不,沒有。中午過後,又去電影院了。」
澄子九九藏書二十二、三歲,個子不高,一看便知是一位能幹的女佣人。她不太講究打扮,面頰紅潤潤的。
「啊,是五月九日的?」
「他說是突然想起來的。」
「是的,用過後就送回公司。這兩部影片,大概在公司的倉庫里還是會有的。」
今西榮太郎付完帳,走出旅館。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去火車站,而是向電影院走去。
「是的,我想知道影片的名。」今西說。
「是。」
「歡迎您!」
「啊,不必擔心,我只不過是為了參考。」
既然是旅館,就會有各種各樣的旅客,既有人失盜,也有被通緝的兇犯。因此,這些人走後,仍會給旅館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當三木謙一往這帳簿上寫這些字時,他絕不會想到等待他的會是那麼悲慘的命運。他離開岡山縣深山地區,為了終生的紀念來到四國,遊覽了近畿的名勝古迹,終於實現了參拜伊勢神宮的夙願。也許是由於心理作用,這樣想著想著,彷彿這些字體也緊張起來。
「用不著那麼緊張,輕鬆愉快地把想到的講出來就行了。」
「一部是《利根風雲》,一部是《男人的暴發史》。」
「突然想起來的,就這麼一句話嗎?」
服務行業的人,對警察一般都比較尊重。從店主人神態中表露出來的謙恭,也正說明他是在招待一位警察官,而不是一位客人。
「我們屬南映公司,全是南映的片子。」
「對不起,有沒有登載這兩部影片演員名單之類的材料?」
「那位客人是幾點鐘來到旅館的?」
「他說自己常被人錯當成東北口音嗎?」
「是哪個公司的影片?」
「謝謝了!」今西低頭致謝。
這種旅行,按理應該通過當地警察局請求協助偵查。但是,這次他不是為執行正式的偵查任務而來的,所以不便有勞當地警察局。此次來伊勢,到底能否取得成果,他還沒有把握。以前去東北和山陰出差,兩次遠足旅行都以徒勞而告終。正是由於有這種顧慮,他才沒有向科長講明來伊勢的真正目的。
「哎,我一直呆在裏面。所以……」
「這點很重要,你可要好好想想,別回答錯了。」老闆也幫著說。
來到光線昏暗的影院後面,有一間關著門的房間。開門一看,寬敞的房間里,一個畫工正用粉彩繪製下期上映的影片廣告。被稱為經理的那個人,倒剪著雙手在那裡觀看。他一看到今西的名片,便殷勤地迎上前來。
經理接過小冊九九藏書子,遞給今西。
「昨晚出發,今天早晨剛剛到。」今西和顏悅色地回答。
戰前,今西曾到這裏來過一次。現在市內沒有什麼重大變化。
「不,說是去看電影。」
「客人回房間的時候,神態如何?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也許記不清楚,請好好回憶一下。」
「怎麼,這就出發嗎?」
「以後,直到傍晚,他都呆在房間里了嗎?」
今西在撒滿水的大門口站了一會兒。
「可不是。起初,他說要回家了,早晨在八點鐘左右吃飯,因為要趕九點二十分的火車。」
「嗯嗯,他怎麼說的?」
「講的語很難聽懂嗎?」
「不過,東京警視廳的老總,來小店還是首次。不過,由於我們干這行,倒沒有少麻煩當地的警察局。」
「住進旅館后,再也沒有外出嗎?」
「老闆知道這位客人嗎?」
「是啊,」女傭這才回答說,「他回來時,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只是說明天早晨的早飯時間希望稍往後拖一下。」
「是搭乘幾點鐘火車出發的?」
今西榮太郎有些失望。因為假如三木謙一在看電影過程中與熟人相遇,那麼他歸宿的時間就會更早或者更晚一些。在電影院散場的時候回來,只能認為他並沒有遇到任何人。
「不,只不過是為了參考。能馬上查到嗎?」
「是啊,講的話有些特別,好象帶點『斯斯』的鄉音,我甚至把他當成了東北地方的人了。」
年輕男子抽出眼前的帳簿,翻了幾頁,馬上就查到了。
電影院在商業街上,正面掛著色彩艷麗的電影宣傳廣告,正在放映兩部古裝片。
「是澄子負責接待的吧?」
「是。」
昨天還在東京想伊勢,今天早晨就來到這裏參拜了神宮,想到這裏,在今西的心中不禁升騰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三木謙一。」今西說。
「是的,按時在十點鐘送去了早飯。」
「您什麼時候來到這兒的?」老闆問今西。
「片子已經演過好久了,找一找看看還有沒有。」經理吩咐青年男子。
對今西來說,提起伊勢市,總覺得有點不大習慣。倒是過去叫慣了的宇治山田市,使人產生參拜伊勢神宮的心情。
「好了嗎?」老闆在一旁說。
年輕男子在桌子抽屜里和放在角落的書架上找來找去,最後終於從厚厚的一疊宣傳畫下,抽出一本小冊子來。
「次日凌晨五時到達東京。因為有許多客人搭乘這次列車到東京去,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今西榮太郎趁著這read.99csw.com段空閑,向伊勢神宮走去。難得有機會到這裏來一次,當然不能不參拜神宮就往回返。因為今西榮太郎是大正(大正天皇時代的年號(1912—1926))初期出生的人。
「那麼,他看完電影回來是幾點鐘呢?」今西榮太郎問女傭。
「是啊,時間太久了。恐怕專門上映復輪片的影院也不演了吧。」
「您好!」那人關好隔扇,在今西面前十分拘謹地寒暄道:「我是這家旅館的老闆。您遠道而來,辛苦了。」
「不,外出了。」
「說起來,有件事想打聽一下,所以才從東京趕來了。」今西溫和地說。
「你還記得不記得五月九日帳簿上寫的這個人,是你接待的,還有印象嗎?」今西把帳簿送到女傭面前。
「噢,是這樣啊!」老闆一對小眼睛緊盯著今西。
「謝謝!」
「是的。」
「對不起。」
「是的。他說,自己長期生活的那個村子,也是講這種方言。」
「不過,哎呀,老總您也太受累了。」老闆彷彿放下了心,語氣輕鬆地安慰今西。
「啊,有印象,那個人,確實是我接待的。」
「五月九日上映的影片?」經理聽到東京的警探提出這種唐突的問題,不禁吃了一驚。
「是的。您有事要問,我把澄子叫來吧。」
「想必很疲勞吧?」老闆每逢開口都低下頭。對著這位從東京警視廳來的客人,他心裏總有些忐忑不安。
經理帶著今西走出了那個房間,來到放映室附近的辦公室。牆上亂七八糟地張貼著電影宣傳畫,桌子上雜亂無章地擺著書。一個青年男子正對著帳簿撥弄著算盤。
老闆把「旅客名簿」遞給今西,今西接過來,仔細看看,上面寫著:
「是啊。」女人向坐在那裡的老闆瞥了一眼,歪著頭思索起來。
「請進!」今西坐著回答。這時,隔扇拉開了,一位五十歲左右禿頂的男人走進來。
「在屋嗎?」隔扇外,響起了一個男子的問話聲。
「是出去散步嗎?」他繼續問女傭。
因為女傭說有印象,今西榮太郎便讓她說出客人的相貌和特徵。女傭講的,肯定無疑是三木謙一。
「請這邊坐,」今西招呼老闆坐到自己面前。
「那位客人,在這兒住宿時,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行動啊?」
這樣一來就弄清楚了,三木謙一改變原定回家鄉的計劃,是在住進旅館后的第二天。
「噢,怎麼,這也會和某種案件有聯繫嗎?」
「是的。」
「因為是我看著帳房裡的時刻表告訴https://read•99csw•com他的,所以我很清楚。」老闆說,「他從房間里打電話來問,我告訴他乘坐二十二點二十分由名古屋發來的列車,緊接上行的近畿鐵路普快電氣機車。」
「是再一次去看昨晚剛看過的電影嗎?」今西沉思起來。旅途中連續兩次看同一部影片——而且既不是小孩也不是年輕人,而是一位年逾五十的老人。影片里的什麼東西引起了三木謙一的興趣呢?
經老闆這麼一說,女傭的表情越發嚴肅起來。今西看著有些慌了手腳。
正說著,女傭走進來。老闆從她手裡接過帳簿。
「是。」
澄子看了一會,喃喃自語似地說:「是荻間的那一位。」又沉吟片刻,然後明確答道:
今西心想,這回不會有錯了。
今西只用了一個小時,就結束了參拜。當他返回到二見旅館時,門口已經靜了下來,清掃也結束了。
二見旅館,一眼就找到了,距車站步行只有五、六分鐘的距離。他不露聲色地從旅館前走過去,正趕上一夥團體客人要離開那,門口亂成一團。
「啊,這就行了嗎?請問,是不是與某些案件有聯繫啊?」
「澄子,這位客人想打聽一下你接待過的客人。把你記著的都講出來吧。」老闆對女傭說。
「哎,……工作嘛!」
「沒有注意到。只是我問他,昨天晚上你還說要回岡山縣,怎麼又要去東京啦?」
「這人就只九日住了一宿嗎?」今西問店老闆。
「後來怎麼變的呢?」
字體工整,沒有使用簡體字。今西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些字。這正是不幸的被害者三木謙一的筆跡。這些字同今西在蒲田調車場現場檢驗時看到的慘不忍睹的屍體,怎麼考慮,似乎也不能聯繫在一起。
今西依次觀賞著,不覺二十分鐘過去了。
「查起來很簡單。」

次日清晨,列車抵達名古屋車站。
「我想了解一下今年五月九日在貴店投宿的一位客人。對不起,請把帳簿給我看一看。」
「這位大姐,」今西取出自己的名片,「我是干這行的。老闆或女主人如果在的話,就說我想見見他們。」
《利根風雲》和《男人的暴發史》都由當代著名演員主演,扮演配角乃至無足輕重的角色的演員名字也都列了出來。比如,「女傭ABC」,「黨羽ABC」等等,上面也都鄭重其事地列出了扮演者。
他向女收票員出示了名片,說明要會見經理,便被引到裏面。
今西被引到二樓背面的房間。這座新樓面向直通車站的寬廣的公read.99csw.com路。但是從背面望出去,卻全是些七高八低的屋頂,真有點大煞風景。
「那麼,好吧。這些我調查一下就會清楚的。正忙的時候打擾,太對不起了。」
「總算找到了!」
今西榮太郎吸著煙等待著老闆或女主人出來。窗外,只望見一片屋頂,其中有一棟看起來特別高大,好象是座電影院。室內壁龕里掛著一幅畫有伊勢神宮樹木的水墨畫。其他牆壁上懸挂著圓形鏡框,裏面畫的是二見浦的夫婦宮。
「原來如此,那麼,第二天早晨,是按那個時間辦的嗎?」
「他說,閑著無聊,去看場電影。問我電影院在什麼地方,我告訴了他。你看,從這扇窗口就看到了,就是那座高大建築物。」她說的正是剛才今西向外眺望時已經看到了的那座電影院。
「什麼也沒有講,只是看樣子他在緊張地思考著什麼。因為他也不和我說話,我使說了聲『祝您晚安』,就退了出來。」
「是的。」
「這是演員表。」
這時,今西的身影已經離開了辦公室。
「什麼,電影院?」今西驚訝地說,「真是一位喜歡看電影的人啊!」
「謝謝!」
「倒沒有發現什麼反常的行動。他來到我們旅館時,說已經在白天參拜了神宮,明天就回鄉。對啦,要說反常,就是他雖然這麼說了,可是第二天卻突然又提出要去東京了。」
「我也想利用那列火車回東京。看來時間還很充裕……」
「這兩部影片現在在什麼地方上映?」今西把小冊子認真疊起來,裝進衣袋裡。
「第二天他看完電影回來,當晚就離開這座旅館了嗎?」今西問女傭。
「從這兒出發時,那位客人也沒有講什麼特別的事情嗎?」今西榮太郎又把目光投到女傭臉上。
門口走出一位年輕的女傭,還穿著那身清掃服裝,見到來客,慌忙躬身行禮。
「哦,他提出要去東京是在第二天嗎?」這是事情的關鍵所在。
「看電影?」
「有了,這一部分是五月九日的。」老闆仰面望著今西,「叫什麼名字?」
「後來他說早飯十點鐘吃就行了,說不定要在旅館呆到傍晚。」
今西榮太郎走過月台,換乘到近畿鐵路的參宮線列車,約兩小時后,到達了伊勢市。
因為不是正式的公出,所以今西也有些為難。但是,為調查清情況,還是以正面亮出身分來得簡捷、便當。
「喂,五月九日我們放映的影片是什麼啊,你給查一查。」
老闆翻著合釘在一起的傳票。近來的帳簿已與以往不同,不是帳票而是傳票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