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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無聲 第四節

第十四章 無聲

第四節

「是不是心情有些不平靜啊?」
「爸爸,請您乾杯!」看到大家嘴唇往酒杯上沾,佐知子從正面大聲說道。
田所重喜的弟弟、弟媳,內侄兒以及佐知子的弟弟等一共七、八個人在餐桌前就座。
「啊呀,爸爸,你說些什麼呀!」佐知子伸長脖子向父母嬌嗔。
夜霧蒙蒙,遠處的燈火,房屋都顯得昏暗凄涼。
「別瞎說,沒關係!」
「我不去了。」
田所重喜也拖開椅子站起來,「啊,謝謝。」
「嘿,今晚簡直象是和賀結婚式的預演吶!」關川打趣地說。
和賀站起來走到三人椅子後面說,「歡迎你們來。」接著,佐知子也親昵地致意:「謝謝您們三位在百忙中光臨。」
汽車穿過高速公路的陸橋后停下來。
「是親戚嗎?」畫家片澤睦郎問。
「爸爸,祝賀您!」「叔叔,祝賀您!」各人按著自己的輩分稱呼著,酒杯都舉到了眼前。
「他,怎麼也姓田所呢?」
「人嘛,就是這樣,」畫家說,「在那種面上有說有笑熱鬧非凡,過後冷下來就有凄涼之感,這就是人的心情。」
評論家關川重雄、劇作家武邊豐一郎、畫家片澤睦郎三人又恢復了常態,徑直向新大臣身旁走去。
今晚和賀英良穿一身灰地白花的西服,雪白的襯衫,胸前整齊地系著胭脂紅黑花紋的領帶,看來很蕭灑。本來就適合穿西服的勻稱體型,又配上一副秀美的面兒,即使在衣冠楚楚的男女當中也顯得丰采奪目。
「可不是嗎,我們村裡姓田所的人很多。外人到那兒一問到處是田所,常常鬧迷糊了。可能原來的祖宗是一個,後來不斷地分枝,以致現在全https://read.99csw.com村有一半人姓田所。伊勢市的這個人,也是年輕時從家鄉跑出來的。每次選舉都聲援我。」
和賀與佐知子送到大門口。
「謝謝!」田所重喜鄭重地鞠了一躬。
時間將近十一點了。
人們陸續回到客廳里。老人和孩子中途退了,剩下的六、七個人靠在椅上。咖啡和水果端了上來。
「是的,我們常常見面。上次和賀先生因車禍住院時他們都去探望過。」
對這句活,畫家也有同感。事實上,在田所公館里看到的和賀英良的神態,給他們罩上了一層難言的壓抑感。
新任農林大臣田所重喜的公館座落在麻布市兵衛街高崗上。
夫人把電文讀給大家聽:「『恭賀就任大臣,田所市之助。』啊,是伊勢市田所先生打來的。」夫人望著丈夫的面孔。
「失陪了。」關川重雄走下車子,向朋友們揮揮手。
「我想起一件事。司機,在有樂街停一下。」
「哬呀,我們也該告辭了。」還是關川在同夥中掌握著主動權。
「咬呀,真不夠意思,再玩一會嘛!」佐知子也在挽留客人。
家宴,又過了一小時結束了。
「和賀,」劇作家插嘴說,「你可該好好請一請評論家啊!」
「為了來賀喜,別的事情都可以放下。」關川代表大家回答。
關川拍拍和賀的肩膀坐下,新斟滿的酒杯端了上來。
「即使和賀的音樂,在現階段,我們也不滿意。」他毫不客氣地望著大臣的未來女婿說:「不過,從現有作品看,和賀的作品最接近我們的理想。在這一點上,我認為他的工作還處在初創時期,不完善之https://read.99csw.com處後人會給我們糾正。現在的創作雖然還顯得粗糙些,我認為和賀開創新領域的功績是應當肯定的。」
他身旁的佐知子也是盛裝艷服,穿著深紅的禮服,胸前別著洋蘭花,滿身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嗯,和賀那傢伙,已經完全以姑爺身分自居了。」片澤咂著嘴說。
這時侍女送來一份電報。田所重喜接過來看著,默默地交給了身旁的夫人。這是一封印著花紋的賀電。
「謝謝大家!」新大臣朗然一笑。
「不,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好一些!」片澤睦郎瞅著佐知子與和賀的臉色說。
「買二百元!」他手托彈子站在台前,用拇指不停地將彈子彈射出去,一副毫無所求的神態。不論彈子發出聲響流出來,或者被吞掉,他全不在意,只是一個勁地向外彈。
夫人環視一下座席上的眾人:「來,現在為你父親乾杯!」夫人顯得比任何人都興奮。
「特蒙賞光,真不敢當。正好家裡人都聚在這兒,對不起,就請入席吧。」夫人招呼道。
「不,太晚了,失陪了。」
田所重喜坐在正面,旁邊是他的夫人。和賀英良和佐知子在他們對面就座。座上有老有小。餐桌上擺滿了第一流廚師烹調的豐盛而精美的菜肴。在這張桌上,要說外人,就只有秘書一個。
「祝賀您。」
當天傍晚,田所重喜參加認證儀式回來后,禮服未脫便接受家族及同黨的祝賀。他滿頭漂亮的銀髮,風度端莊,紅光滿面,臉上總是堆著笑容。他雖是第二次出任大臣,但喜悅之情依然溢於言表。
「霧好大啊,近來,霧真不少。」關川自言自語地九-九-藏-書說著毫不相關的話。
「我有一家熟悉的酒吧,走,再去喝個痛快!」劇作家武邊豐一郎的提議得到畫家片澤睦郎的贊同。
當歡樂的宴席進行一半時,侍女走到佐知子身旁小聲稟告說有客人來了。
和賀英良從椅子上站起來微笑地迎接朋友們。
也許影院剛剛散場,道旁有人來往。從有樂街向銀座望去,是一片霓虹燈的海洋,五彩繽紛的光芒射向夜空。關川重雄沒有朝繁華的方向去,他拐到了另一邊。看樣子他象在散步,目光卻直視著地面,又似乎在苦思冥想。他來到一間明亮的店鋪門前,走進了彈子房。
天棚上懸著好似北歐民間工藝品的吊燈,在明亮的燈光映照下,佐知子深紅色的禮服光輝耀眼,晃得三個人的眼睛發亮。
「和賀先生他們組織內的人來給爸爸祝賀,有關川先生、武邊先生和片澤先生。」
由於三位客人到來,家庭祝宴的氣氛又高漲起來。三名年輕人一開始就高談闊論,能說善飲。田所重喜含笑傾聽背年輕人的藝術高論。最能講的是那位評論家,他的口齒和筆鋒一樣銳利,其他兩人是實踐家,在邏輯論理上要略遜一籌。關川為了讓舊官僚出身的田所重雄也能聽懂,盡量深入淺出地闡述著新的藝術論。他的理論歸根結蒂,就是一概否定過去存在的藝術,真正的藝術要由他們自己創造出來。
「好吧,咱們喝呀!」劇作家叫道,「喝他個一醉方休!」
「向您表示祝賀。」首先開口的還是關川,其他兩人也緊接著把酒杯舉起來。
笑語如潮的家宴開始了。
三人的座位已經擺好,孩子們好奇地打量著新闖來的客人。
新大臣九_九_藏_書爽快地和大家站在一起。田所重喜夫婦站在中間,緊挨他們的是和賀與佐知子,關川、片澤和武邊等人也站到這一家人的行列里了。
「他對爸爸可崇拜啦!」佐知子從旁註釋。
「不,不是。這人在伊勢市開電影院,是同鄉。」
「不過,近來他跟和賀格外親近,今晚還興緻勃勃地一個人議論不休呢。」
「關川這傢伙可真奇怪。」畫家對劇作家說,「為什麼一個人在那兒下車了,這麼晚他想起什麼事呢。」
「為什麼?」
「嗯。」
「諸位,杯子斟滿了嗎?」
「再見!」車子開動了。
和賀與佐知子很隨便地同三位朋友暢談著。談話的內容不外是那些藝術論的繼續。按他們的觀點,如今的權威,中堅骨幹,只能是挨罵的對象。
今晚門廍里一直亮著燈,大門一字形地敞開著,門前路上停放著客人們的轎車。三人一齊向前走去。
「《新群》這個組織是比較重視人情義氣的。」田所重喜微笑著說。
客人絡繹不絕,直到晚上九點過後,田所重喜才算平靜下來。接著,他又走進飯廳參加夫人為他準備好的小型慶賀家宴。這兒聚集的全是家裡人,都在準備為他祝酒。
他的側臉上現出一種與這位青年人不相稱的凄涼神情。
——關川重雄下車后,獨自信步徜徉向前踱著。他借口有事和朋友分了手,眼下卻無處可去。
「是未來的哥倫布吧?」佐知子插話。
關川、武邊、片澤三人租車向銀座駛去。
「那就請他們到客廳吧。」夫人說。
滿堂笑哄起來。
「正好,和年輕人們一起留個影吧。」
田所重喜笑眯著眼睛,望著這對年輕人,向夫人耳語道九-九-藏-書:「今晚不象是為我祝賀,倒象是給年輕人辦喜事呀!」夫人笑了。
「看到和賀今晚的得意,大概受點刺|激吧。」
「沒問題!」大臣非常快活。
「不,還是這兒好。他們又不是什麼特殊客人,還是坐在一起象是一家人更好。」
「請向令尊大人致謝。」關川代表大家說,「多蒙款待。」
總之,這是一個歡樂的夜晚。田所重喜為了會見來客,和夫人退了出去。
「不錯。跟著別人干不難,創造可就不容易了。在這點上,我對和賀以前多次表示過不滿,不過,那也是在肯定他的前提下講的。」
餐桌很大,可以容得下。夫人吩咐侍女馬上端來三個人的菜。
「哦,太感謝了!」新大臣高興地說。「是你們的朋友,佐知子也認識吧?」
在侍女的引導下,關川在前,三名年輕人走了進來。可是,看到眼前這一情景,三人又有些躊躇不知所措了。
「還早呢,不用忙!」和賀英良的口氣,已經完全象是這家的主人了。
「祝賀您!」和賀英良向未來的岳父鞠躬致敬。
「嗯,」田所重喜點點頭。
「好熱鬧啊!」武邊說。
田所重喜和夫人只能旁聽,可年輕人興高采烈的高談闊論完全使他們著了迷。
「有什麼事嗎?」父親彷彿有所察覺問佐知子。
這當兒,恭賀的客人來往不絕,不僅有政界人士,也有報紙雜誌的記者和要求拍照的人,他無暇再聽他們談了。
「關川,你怎麼樣?」
「謝謝!」田所重喜眯著雙眼,露出得意神態。
「來,來!大家都入座!」
「為什麼?」
田所佐知子本來也和母親一起幫著照料,但在和賀英良來后,便一直形影不離地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