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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 第八節

寒流

第八節

「女主人在嗎?」沖野盡量改變聲調而問。
開會的時間快到時,總經理和付總經理都來了,總經理是個矮小且禿頂的人,相反付總經理則身材魁偉、肩膀高聳,看起來很威風,過了一會兒,桑山常務董事也帶著微笑走進來,他先看了一下付總經理派的經理們,然後用眼光接受自己派系經理們的歡迎。
今天,沖野考慮之後,想再匯一筆調查費,正好這時有一件差事,必須親自去東京辦理,B銀行要在東京召開各分行經理的聯席會議。
「我們繼續調查按你的意思進行,我拍了他們的照片作為證據。」伊牟田說著就從手中的皮包里拿出一包東西。
當伊牟田說話時,沖野又看到缺一顆門牙的舌頭動作。
這時沖野還躺在床上沒睡著,可一聽到常務董事出去時,不禁心跳了一下。總經理,付總經理的好壞品行暫不管他,可桑山不在的消息使沖野想了很多,胸膛里一下子有好象燃燒一般的感覺。因此馬上從床上起來,到了走廊上,沖野又聽到背後經理們的一些談論的聲音。
「喂,我們也出去逛逛如何?」
「上一次我用信聯繫。」伊牟田博助把椅子靠向桌子,用一隻手掩著咀小聲地說。沖野感覺到從伊牟田博助咀里飄出一陣臭味。
「雖說是分店,但店面裝潢很華麗,聽說是買XX前子爵的住宅改建而成的,所以裏面有精緻的庭院,依我看那是政府指定的文化財產之一。」
枯瘦臉孔的伊牟田博助,說話時臉上堆滿了皺紋,而付經理看到這個客人時,心理想這不象是和銀行有往來的人。伊牟田博助穿了一套厚布料的西服,質地很粗,而且衣領一帶有污垢,系的領帶也是舊的有皺。
「是啊!」
熱海的丘陵上,有許多一層一層的旅社,上面的霓虹燈不停閃爍著。沖野心想此時桑山和奈|美不知在哪家旅社裡作樂呢。這麼一想,立刻想到是否應該去各家旅社看看呢?
報告書中所提的八點三十分——十時四十分,從這個時刻,可以看出桑山美己和前川奈|美之間的情事內容,時間的長短,就反映出他們愛欲的深刻。
「因為這是躲在暗處拍https://read.99csw•com的,費了不少神,你看了就知道。」說著要動手開封,沖野連忙止住伊牟田的手,表示不必打開,「反正等一下我有時間看的。」
伊牟田聽了露出微笑,把頭靠近沖野而說:「經理啊!那個女人很了不起,這次又開了餐廳的分店。」
沖野一郎走到電話機旁拿電話筒就說:「我想接東京。」總機室的人問他要什麼地方。沖野很快說出前川奈|美住宅和「美娜世」餐廳的電話號碼,好久沒有使用這兩個號碼了。首先接通的是奈|美家的,沖野故意改變著腔調說:「喂,我是桑山先生的代理人……」
沖野一郎身體斜著,看看報告書,這種姿勢,好象不是看什麼秘密文件一般。一次又一次地來信,沖野也漸漸地習慣於看伊牟田的來信了,現在開信時的手臂,也不會象第一次那樣發抖了。
「可是……」女僕人好象還要說什麼話似的,但沖野馬上掛斷電話。這位女僕在奈|美小姐家服務很久,所以大約知道奈|美的一些秘密,以前奈|美與沖野打得火熱時也是一樣。沖野又告訴總機不必接通「美娜世」餐廳了。然後回到房間,換了西裝就出去了。
今天,B銀行的總行非常熱鬧,日本全國各分行的經理都來了。分行經理們互相拍著肩膀寒暄,談笑風生。這是開會前的情況,有的三四個人一起聊天,有的十幾個人聚在一起,互相開玩笑,不過大致上分成三大群。
開會的第一天晚上,大家都參加了在熱海觀光地舉行品酒筵,沖野還是狐獨地坐在一邊,去年喜歡和他講話的那幾位經理,今年都敬而遠之,好象害怕什麼一般。
十二月二十一日。大田區XX町、柳月亭。下午八時三十分——十一時二十分。
又過了約兩周,宇都宮分行的一位女辦事員拿了一張名片給沖野經理。說是有人找他,看了名片知道來人是伊牟田博助,心想有什麼事情寫信就可以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銀行主要幹部致詞之後,接著是各分行的經理們報告,都是對自己轄區內的營業情況作報告,報告的順序是事先安排好的,當九*九*藏*書主流派的經理們聽到有趣的報告內容時,就顯得很高興,很有活力的樣子,說話的口氣也很活潑。而坐在邊遠角落裡的寂寞派的經理們,只是壓低聲音偶爾相互說一句而已。
由於沖野改變聲調說話,女僕沒聽出是沖野,即使覺得有點象,也未曾料到沖野會深更半夜打電話來找奈|美小姐。
會議開始,首先是總經理上台說話,他先分析現在的經濟情勢,接著又對今後的銀行業務方針作了適當的訓示。然後是付總經理上台把總經理所說的作補充性的解釋,桑山常務董事則是報告銀行的營業成績。人很多,會議也很隆重,可氣氛很嚴肅,令人覺得疲勞。
「你。」沖野一郎先看看四周,制止正要拿出一個大信封的伊牟田。
沖野沒有告訴太太奈|美小姐又搭上另一個男人桑山的事,不過他也想到如果把這種新情況告訴太太的話,她一定會安心,可看到太太現在冷淡的態度,沖野又寧願把這種新局面事實保密起來。為什麼會這樣做,沖野自己也不了解,不過沖野覺得好象在遙遠的地方看到了另一個目標。
輪到沖野一郎報告時,沖野便上了台。可會場中好象沒人注意聽他的報告,坐在主席台上的重要幹部中的桑山常務董事就根本沒看沖野一眼,而不停和身旁的人談話,一會兒又垂下頭,好象是做什麼事一樣。沖野記得去年的經理聯席會議時,他上台報告大家都看著他,很專心地昕,當他講到精彩的地方時,大家還報以熱烈的掌聲,可今天的場面十分冷淡,好象是自己在唱獨角戲,這使沖野的心裏十分冷漠。
聽到回答聲后,沖野馬上聽出是奈|美小姐家的那位女僕,對方說:「喔!是嗎?」
桑山美己是玩弄女人經驗豐富的老手,過去,他們交情好的時候,桑山就會談到這方面的技巧,往往說得很精彩,所以,過去沖野也曾經按照桑山猥談中的幾種技巧應用於奈|美的肉體上,當時,在自己的玩弄下,奈|美的肉體便在自己的安排中滾動著,確實很巧妙。
現在沖野已經沒有他們剛交往時的那種一想到就會有很大的憤怒感,而嫉妒感也淡薄了九-九-藏-書很多,也不會一衝動,就想坐火車趕到東京去的那種強烈的憤怒。在銀行里看了報告書時,還是象看銀行的文件一般的,能夠在正常的呼吸下看完。
這是沖野意料之中的事,桑山美己果然不出所料的叫奈|美小姐來熱海約會。
「喂!」女僕人吃驚地叫著說:「你是不是從熱海打過來的?」
這一年很快的過去了,又到新年。伊牟田博助的信件不再來,因為沖野付的調查費是到年底為止。不過年過後不久,伊牟田博助又寫了一封信來。
也許是離開東京的關係,眼不見心不煩,事情也已經過去了二個月以上,對一切感受,很自然的慢慢淡薄了,但這並不是從此不管他們之間的韻事,不是從此灰心章懶,只是他抑制感情的衝動而已。這種感情已經密集成為一種信念。
「恭賀新年,去年你委託我們調查的那件事,今年是否還要繼續進行呢?如果需要就請趕快告訴我們,同時先交付調查費的一半預付款。」沖野一郎並不馬上回信,不過心裏想最好繼續調查,可又想伊牟田這傢伙好象是利用我的憤怒情感而賺調查費,從印象上沖野對伊牟田並無好感。
「不,經理啊!」伊牟田搖著頭低聲道:「我是特地來的,因為受你委託趕快把作好的調查資料帶來。」
「你還是老樣子,身體健康,生意興隆。」
在會場里沖野一郎的處境尷尬,連呼吸都覺得不順,好象血液都向頭上沖,行動也有不自由的感覺。也許是人太多的關係吧?桑山常務董事並沒有發現人群中的沖野,等沖野走到面前的時候,才突然發現一般地說:「喔,你來了。」沖野一郎也想說話,可話到喉頭又停住了,心裏想著我有什麼必要說呢,桑山也很快離開沖野走向自己派系的經理們中。
早上,太太在形式上象妻子把丈夫送到門口,沖野不在意的說「會議是今明兩天,後天就回來。」話完之後沖野也不看送行的太太便走出去了。太太也沒有回答,在冷漠的表情中只有銳利的眼光注視著沖野的背影。
桑山派的經理們看到沖野時,表面上很親熱的寒暄一兩句,可很快就把頭側過去read.99csw.com,好象怕沖野會繼續和他們談下去,也有本來和沖野很親密,並曾經互相勉勵要為桑山派奮鬥的人這次也很露骨的輕視沖野。這使沖野感受到人情的淡泊而變得畏縮了。
酒宴結束時,已經是深夜了。銀行方面安排好每四位經理一個房間,是照地區分配的,和沖野一個房間的三位分行經理中、有一位是桑山派的,可他也很少搭理沖野。
為此,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雖然沒有回信,可沖野一郞也逐漸地有一種不穩定感。過去是幾乎每星期都有伊牟田博助的信來,過了年之後,除了那封賀年卡之外,什麼消息都沒有,這使沖野有空虛感。
「你今天是否有事來宇都宮順便而來?」
十二月二十八日。墨田區XX町、微波庄。下午九時四十分——十二時三十分。
伊牟田博助好象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所以說話時頭伸出來,小眼睛吃驚般的睜得很大,好象都是在強調特地來宇都宮而作的表情。
「我們也不必太乖了,哪裡有孤獨一人睡覺的道理呢?」
「那麼好」。
沖野心情沉悶,獨自一人在熱海的街上走著。
「我家的女主人大約在四小時之前就去熱海了,難道還沒有到嗎?」
沖野一郎到底要坐在哪裡呢?本來不屬於付總經理派,可是有自卑感,又不敢坐在桑山派一邊,如此便只好向寂寞的那一群走去。這些寂寞的經理們見沖野走來,都頻頻向他點頭寒暄,而沖野卻並不想馬上和他們親近,這樣做很不自在,因為他也是很輕蔑這一群的。現在自動地靠攏他們,與他們拉關係,是使自己難堪的事。
可是寂寞的一群經理們,自然的都把眼光望著沖野。在B銀行中,最大的兩派付總經理派和桑山常務董事派,可以說是兩大暖流,而寂寞派好象一股灰色的寒流。現在沖野一郎從暖流中被趕了出來,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只好投進灰色的寒流。
「喔!?」對沖野而言,這是新消息。
「好久不見。」伊牟田博助坐在辦公室旁邊說,臉上帶著微笑,頻頻地點頭寒暄。
十二月二十四日,澀谷區XX町、葫蘆屋。下午十一時——翌日凌晨一時二十分。(因是聖誕夜九_九_藏_書的關係,到巴格達舞廳跳舞的回程之際。)
十二月十五日,墨田區XX町、微波社。下午九時——十一時二十分。
「是嗎?那麼你去吧?」太太還是不面對沖野,一面工作一面很冷淡的說。沖野想著,也許太太認為他是去東京和奈|美小姐約會,不過也沒有必要解釋,否則又會引起一場家庭風波。
一群是付總經理派的分行經理們,一群是桑山派的,而另一群則不屬於任何一派。換句話說,就是沒有靠山的一派。他們是最寂寞的一群,只是互相細聲的談話而已,這些寂寞的經理們坐在離主席位置最遠的角落一帶,帶著羡慕的眼光看著其他兩派的經理們。
正確的調查報告文件,過了幾天又送來了,而伊牟田薄助寄來的信,也是隔幾天便有一封,桑山和奈|美小姐交往的內容,就象事務報告一般地常常送來,得到的內容如下:
還有,這是男人的自尊心,對太太乞憐而妥協,是令人厭惡的事情。以前為了奈|美小姐而自殺未遂的事,太太也從來不提,只是在態度上表情上處處拒絕沖野。沖野也知道,自己到現在仍在愛著奈|美小姐,而且比對太太的愛更多。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自己也想到倘若把奈|美小姐背叛自己的事告訴太太的話,好象是承認自己現在凄慘的處境。
「偉大的人物都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一位經理回房時這麼說,然後看了看同房間的幾位經理又笑著說:「總經理、付總經理都不在,連常務董事也不知哪裡去了,他們的房間里只有鋪好的被、枕而已。」
「就是這個。」伊牟田拿出褐色大信封,放在沖野面前。大信封紙質很厚,照片就在裏面,不過沖野一郞並不敢當場開封。
「我明天有公事要到東京,」出差前一天晚上,沖野才告訴太太,現在沖野要外出時總是要向太太說明理由。
至於付總經理派的經理們,就用好奇的眼光看著沖野一郎,有的甚至交頭接耳的好象嘲笑沖野一般,所以在會場中沖野變的很孤獨。
昨天還在宇都宮的時候,沖野的激動感已經冷靜下來了。可現在又一下子產生了衝動,這完全是因為知道桑山和奈|美又在旅社中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