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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垓下之圍,錯誤的突圍方式葬送了項羽最後的機會 蒯通說韓信

第十一章 垓下之圍,錯誤的突圍方式葬送了項羽最後的機會

蒯通說韓信

到這兒無論誰都能看得出來,韓信倒霉就倒霉在沒有政治抱負和野心上了,而且過於拘束于當小弟的情義。他就是安分于跟定一個大哥,幫著大哥,讓自己有口飯吃,不想當一個天子,只想做漢王下面一個諸侯。
蒯通和武涉的論據還不同。武涉認為劉邦是個貪婪而且無情的人(對項羽的土地表現出貪婪對項羽表現出無情,以此為證據),於是韓信必須叛離他,蒯通則是從形勢上去分析,說功大不能自存。不管劉邦是不是貪酷無情的人,勢必都要除掉韓信這樣地位的人。蒯通說得比武涉更高。其實,劉邦確實沒有武涉說的那麼貪婪無情。
「背」是一語雙關,表面是後背、後腦勺的意思,實際是背叛、背叛漢國的意思。您背叛漢國,方才能貴不可言。
說服一個人是需要多次去嘮叨,所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武涉沒能說服韓信,蒯通又來說他了。
蒯通微微一笑:「貴賤是從骨相上看的,憂喜是從表情氣色上看出來的,而成敗就在於決斷。用這三招來相人,萬無一失。」
於是蒯通就在農貿市場里擺起了攤兒,只要有人過來付了錢,就立刻抽風下載了神明裝在自己身上,給對方亂說一氣,在此佯狂賣卦,只作精神不正常,以便未來漢王抓捕起來,自己精神鑒定不正常,可以免於起訴,獲得「免死金牌」。
韓信的南下部隊,還有彭越,好像兩把尖刀,插入了項羽的後方。
韓信的腦袋有點疼了,蒯通的一番肺腑之言,指畫古今之論,是想說你韓信即便沒有天子的政治野心,但是處於這樣的人臣功大不可賞的地九_九_藏_書位,也只能背漢自立,走爭為天子之路了。
蒯通默然,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告辭而出。
蒯通說:「我是說,背好。為什麼呢?我給您分析一下,確實如此啊。如今楚漢兩國相爭,使天下無罪之人肝腦塗地,父子暴屍陳骸于荒野,數也數不清。楚人從彭城大反攻,追亡逐北,乘勝席捲,威震天下。然而現在兵困於滎陽、成皋之間,阻於險山就是進不得,至今已有三年(從漢二年到漢四年)。而漢王將數十萬之眾(兵員比楚軍多,多是秦國招募和韓信從北方不斷送來的),拒守成皋鞏縣,阻山河之險,一日數戰,卻無尺寸之功,只是一次次敗北,無法自救,曾經敗於滎陽,受傷于成皋,敗走于宛城、葉縣之間。此所謂智者劉邦和勇者項王兩下俱困者也。雙方銳氣挫折于這山河之險,各自糧食都被吃個精光,兩下的百姓都是疲敝已極、怨望滿道,慌慌張張無所依靠。以臣的陋見來揣測,不是天下的聖賢之人,是平息不了如今天下這樣的大禍的。
韓信想了想,說道:「漢王素來遇我甚厚,我出門,他用他的順風車載我,我穿衣服,他把他的軍大衣給我穿,我吃東西,他把他不愛吃的飯菜塞到了我嘴裏。我聽說,乘人之車者,也要分載對方的憂患,穿人之衣者,也要心懷別人之憂愁,吃人家的飯的,也要願意為人家的事赴死(他大約是從前在農貿市場當馬仔的時候聽老大這麼說的)。無論如何,我怎可以為利而背義呢?」
韓信說:「是嗎,那你怎麼相人?」
韓信終究還是謝絕了read.99csw.com蒯通的勸說。
蒯通走了不久,到了街上路過農貿市場,就突然口吐白沫,倆眼上翻,倆手顫抖,好像渾身被通了電。旁邊人就喊:「咦?咦?這個人被仙魔附體了!快看啊!看看啊!」
而韓信也不再猶豫,趕緊按張良前面早說了的意思,派出齊國部隊南下,其中灌嬰的部隊南下攻破魯地,一直打到了淮北(蘇北),後來甚至一度圍攻彭城。
蒯通這一天對韓信說:「大王,我從前也是學過相人之術。」
蒯通可謂是金石之言,堆砌了這無數的古今格言,就是想說明韓信看準了就應該開干。但問題是韓信還沒有看準。他依舊猶豫,猶豫什麼呢?一是不忍心背漢,情義上做不到這麼狠,一是自以為功多,漢王終不至於奪了我的齊國。總之是心軟加天真加僥倖心理,另外對當天子沒有那麼大興趣。我還是走自己的路,不要搶別人的路了。
韓信捂著腦袋說:「先生先不要再講了,我回去好好想想。」
蒯通於是一跺腳,大嘆了一聲,好像要把房子要嘆倒,然後搖著頭出了韓信的王宮。
蒯通一看韓信果然是無志之人,只好以形勢相逼,說他不叛離劉邦,就會跟著劉邦沒好果子吃:「我跟您說啊。足下自以為與漢王關係好、有交情,他可以讓您把您的封國萬代相傳,然而臣竊以為足下錯矣。就說張耳、陳余吧。這爺倆從前為布衣時號稱刎頸之交,然而後來因為張耳派張黶、陳澤出城突圍求救于陳余而陳余鑒於形勢不敢救,於是雙方從此相怨。張耳後來奔逃歸漢,漢王派您和張耳,大兵東下,斬陳https://read.99csw•com余于槐河之上,身首異處,終為天下所笑。此二人相互敬愛,本是可以作為天下的模範干父子,然而最終互相擒殺,為什麼呢?根本還是因為人心多欲,而且人心難測也。因為各自有不能克制的越來越大的慾望,就互相衝突,生死相搏起來了。
蒯通「果然」被大仙下凡附體了,一邊抽風,一邊口中念念有詞,說的都是對未來的預言。
韓信覺得他說得很有意思,於是講:「很好嘛!那先生相看一下寡人如何?」(也自稱寡人了,王了嘛!)
「這個聖賢之人是誰,就是足下您啊。如今兩家的命運就懸在您的手上:足下幫著漢國則漢勝,幫著楚國則楚勝。臣願披肝瀝膽,效獻愚計,我的意見是,您不如把您幫著楚則楚國勝,幫著漢則漢國勝的這兩種對您有利的東西都保存下來,具體就是三分天下,鼎足而居,這樣誰也不敢先動手打別人。以足下您的賢明,有兵甲之眾,據有強齊,使燕、趙兩國都聽您的話,您再出兵到劉、項各自的薄弱後方,以此分別制住他倆,然後您順應老百姓都不想再打仗的願望,西去成皋為百姓請命,則天下之人一定風從響應,都嚷嚷著成皋不要再打了,劉邦、項羽怎敢不聽。然後您看天下之諸侯,凡是大的強的,您都切割它(包括切割劉、項的地盤,這倆人的后腰已經被制住了,北方燕趙也聽齊國的,他倆只好挨割),分立以為諸侯。這些諸侯被您所立,一定感恩戴德,歸心於齊。您憑藉著齊之故地,安撫諸侯以德,威德並施,高拱揖讓,則天下諸侯勢必都相率跑來(包括劉邦、項九-九-藏-書羽了)而朝拜于齊國(朝拜于齊國,您也就是天子了)。我聽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機會來了不要,反受其殃。願足下好好考慮考慮吧。」
韓信想了幾天,這時候,蒯通又來找他來了,這一次沒分析什麼,因為該分析的都說到頭了,於是只是催促:「安心做劈柴做雜役的人,就失去了爭萬乘君主的機會;守著一石小工資的人,就得不到卿相的高位。所以人應該毅然決然,遲疑一定壞大事。整天研究一毫一厘的小細事,就忘了天下的大數。心中確實知道該這麼辦,也決定了,卻不敢去行動,這是萬事之禍啊。所以人說『猛虎之猶豫,不如馬蜂之敢蟄人;騏驥(良馬)之局促徘徊,不如駑馬早晨爬起來就一瘸一拐地走;而孟賁這樣的勇士之狐疑,不如庸夫之一拳頭敢於打過來;一個人雖有大舜大禹的智慧,閉著嘴不說,不如蠢人能跑到台上亂說』。這都是說敢於行動的可貴。時乎時乎,不再來,願足下詳察這個啊!」
蒯通和武涉一樣,都認為韓信應該從劉邦這裏剝離出來。蒯通是秦漢之際四大辯士之第三,當初在酈食其說降齊國之後,蒯通曾經勸說韓信趁機襲奪了齊國,算是齊王韓信駕下的有功之臣和信用之人了,但是他還不敢把挑唆韓信叛漢自立這樣的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如今,足下想通過行忠誠信義而與漢王交善,這一定不會比張耳、陳余干父子間的相好更牢固,而可能遇上的破壞你倆關係的事情,卻有大於張黶、陳澤之事者。所以臣認為,您押寶于通過自己努力使漢王不會危害您,是錯誤的。古代有文種、范蠡,九-九-藏-書扶挽亡國之越,而致勾踐于霸主之位,但是功勞一成則被勾踐搞死。所謂野獸已盡而獵狗烹。您與漢王若以友情而論,不如張耳與陳余之間,以忠信而言,則超不過文種、范蠡與勾踐之間。但是陳余、文種二人的悲慘下場,已經足夠您看到的了。願足下好好考慮吧。古人說,功蓋天下者不賞。功勞太大的人,天子沒法賞賜他,只好把他殺了(他的功勞太大了,除非把國家都給賞他,於是不能賞,但是又怕他怨恨自己,於是只能殺了他)。臣請說說您的功勞,您曾經涉西河(黃河在陝西省和山西省邊界的那部分)、擄魏王豹、擒代相夏說、引兵大勝井陘口、斬代王陳余、徇定趙國、挾得燕國、定得齊國,向南摧楚人精兵二十萬、戰殺龍且,這樣的大功,正是天下無雙,當世不能再有者。如今足下功高震主,功勞大得無法賞,您歸於楚,楚人不敢相信您(怎麼會這麼有病啊?);您歸於漢,漢人還怕著您。足下能往哪裡去呢?您處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我深為足下危之(擔憂啊)!」
韓信一聽,大驚失色,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地說:「您什麼意思啊?」
蒯通說:「我看看啊。好了,看完了。」蒯通圍著韓信轉了一圈,然後說,「我相了相您的面,將來最終不過就是封得了個侯,而且還特別危險不安全。但是相了一下您的背,才是貴不可言。」
蒯通的這一番話,是說天下現在有個大好機會,你可以乘機而一躍成為華夏之主,只要你叛離劉邦,自立山頭。
總之蒯通看得更高,從形勢和利害上,看到劉邦是勢不能與韓信相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