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叄章 真摔?假摔?

叄章 真摔?假摔?

有人要問了,你費這麼大勁想弄清真相,怎麼不找四叔問問?趙雲的答案不是最權威嗎?本來我也如此打算,可我一提起話頭,四叔就總是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直到有一天,我躲在假山後面,偷聽三叔四叔侃大山,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對此事躲躲閃閃。他們聊著聊著,就扯到我身上,只聽四叔長嘆一口氣,道:「說起小斗啊,我對不起他!大家都以為他是被摔傻的,其實,是我造的孽啊。那時候單槍匹馬,雙手都不得空,騰不出來抱他。我估摸著把他頂在頭上?夾胳肢窩裡?都不濟。倘若背在背上,那更不成,這樣他就成箭靶了。總不能把他掖在褲襠里吧?思來想去,唯有將小斗綁在胸前,那孩子估計就是悶在我懷裡給悶傻了!三哥,你憨厚,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你千萬別兜出去。」
又是一陣死寂。
眾將面面相覷。老黃忠結結巴巴地稟道:「少主公,應,應該是張翼德吧?是張翼德……」
三叔白了我一眼,嘆道:「槑……都十三歲了,字還認不全。唉,都是當年在長坂坡種下的傻根啊。」他快人快語,從不因為我是少主而在言語上有九_九_藏_書所避忌。而他說的,正是不少人想說但不敢出口的心裡話。
二叔、三叔等和俺爹有過命交情的老兄弟,是堅定的「真摔派」。因為他們都是跟俺爹從零開始,出生入死闖過來的,深知在那艱辛的創業時期,趙雲作為萬中無一的將才,絕對比兒子來得重要得多。
而吳國方面,在我即位登基后,孫權特意叫工匠弄了一面豎匾,上書「仁義」兩個大字。每逢我派出的使者到訪,聊起往事,孫權就指著豎匾翹大拇指,贊道:「仁義啊,真是仁義。」等蜀國的大臣走後,他轉臉又朝魏國的使節撩開遮在豎匾上的帷幔,「仁義」上頭還有個「假」字,這時孫權又換了根手指,罵道:「劉備摔阿斗——假仁義。」
而另一派則以糜芳這個爛人為主力,他和魏延等人,力持「假摔說」。假摔說研究的是怎麼摔?摔哪裡?
嗚呼!沒曾想聰睿如四叔者,也認為我是傻兒。
唉,放眼天下,芸芸眾生,真正了解我的,只有兩人,我分別管他們叫「相父、娘親」。
那麼,事實的真相到底如何呢?
我慌忙低頭,瞪大眼睛認真瞧那三https://read.99csw.com字,沒錯啊,的確是讀「陳凱歌」呀!
可惜,他們二位都不是我的生身父母。
這是一個「羅生門」。
哦?我仔細一瞧,果然是張翼德。真尷尬,只得乾咳兩嗓子掩飾,繼續點名,下一位是:「陳凱歌!」
朝野上下針對此重大歷史謎團,大致分為「真摔派」與「假摔派」兩派,各有論點論據,彼此辯駁,互不相讓。
要翻案,先要弄清一個關鍵問題:長坂坡親爹摔兒子,是真摔還是假摔?由真摔假摔這個「因」,才能推理出真傻假傻這個「果」。
於是一家砌牆兩面光,皆大歡喜。
長坂坡家庭倫理事件,令我原本坦蕩蕩的後腦勺奇峰突起,腫起一個大包。這個大包,隨了我一生。
三叔也曾話粗理不糙地跟我講過類似的話:「斗啊,戰亂中的孩子是很難養活的,再說大哥當時自身難保,窮得就剩下理想,要兒子有什麼用?大哥常說『妻子如衣裳,兄弟如手足。只要有精|子,不愁沒兒子。』兒子沒了再生一個,若失去一員上將找誰生去?所以,孩子,別怪你爹心狠,你要理解他,在那種形勢下,就必須真摔,別說摔成腦https://read.99csw.com震蕩,就是摔死也得摔!」
對於長坂坡摔兒事件,國際輿論也有著不同的解讀。作為死敵的魏國,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劉家人,竟生生編造出一個「血疑門」,企圖質疑我高貴血統的純正性。他們無中生有,開動輿論工具,大肆污衊我是趙雲和甘夫人通姦的孽種,正因為趙雲是我親爹,所以才拼了性命來救我;劉大耳雖然知道隱情,卻害怕失去趙雲,只能幹忍著。等到了兵敗樊城亂鬨哄,機會來了,他故意把老婆孩子丟下不管,意圖借刀殺人。哪知道趙雲捨命救子,突出重圍,劉大耳惡向膽邊生,索性找了個險失愛將的借口,把我往地上死命摔。所以在魏國的歷史教科書上,劉備摔阿斗,完全是「陰謀與**」的產物。
啥叫外交?這就叫外交!
二叔曾一邊撫摸著我腦後的大包,一邊語重心長地說道:「亂世什麼最重要?人才!趙叔叔可是了不起的大人才啊!他是咱們打江山、成氣候的重要骨幹之一,無論如何都少不得他。試想當時大哥若一直親你個不停,敗軍之際,定然冷了眾將士的心。人心一散,隊伍就不好帶啦。因此,只能真九九藏書摔,既顯示了愛惜大將之心,又教育和感化了在場的文武部下,一箭雙鵰。這在管理學里,叫作『情感投資』。關鍵就是抓住一個『心』字,互相交心、互相關心、以心換心,從而心心相印、同心同德幹事業。我在長沙義降黃忠,你三叔在巴郡義釋嚴顏,就是深入學習貫徹大哥這種用人觀的結果。小斗,你懂了嗎?」
「怎麼摔?」糜芳歪著脖子,斜睨執筆的吳國史官,哼哼道:「你想想劉備長得啥樣?兩耳垂肩,雙手過膝。」這時他已叛國投靠了東吳,因此言語間也沒了為尊者諱的種種顧忌:「摔孩子?行!雙手過膝的人,還彎腰摔,大胆地摔吧!摔哪裡?指尖離地三寸。那能叫摔?叫『高舉輕放』還差不多。如此『高度』,摔雞蛋也未必摔得碎。哼,空頭人情不送白不送,鐵定了假摔無疑!」
日後每當吃到肉包、菜包、小籠包時,我總要不由自主地摸摸後腦勺,比劃看看哪個包更大些。
我以為點將聲太小,便又大聲道:「張藝謀何在?」
我的政敵們為了攻擊我、污衊我,也借題發揮,紛紛指著大包嘲笑道:「一個頭,兩個大,膿包也能當皇上。」低能、弱智、傻冒、read•99csw•com白痴,總之一切與腦殘有聯繫的詞彙,都化作瓢潑髒水,往我頭上潑。
是的,我懂,這與「曹操哭典韋」在本質上是相同的,但效果更佳。要知道典韋是由於BOSS去喝花酒才被連累喪命,子龍卻是與俺爹相從於患難。曹操當時已權勢熏天,仍要痛哭昏絕於地,俺爹那時不過是個流寇,愛惜戰將自然更要勝過曹操。
真是千古奇冤哪!我要翻案!
底下鴉雀無聲。
不僅敵人詆毀我,就連同一陣營里的自己人,瞅我的眼神和表情也怪怪的。那眼神欲語還休,那表情慾笑強忍,穿越綿綿的人心之海,瀰漫于朝野宮廷,鋪天蓋地無處不在。
陳式忍不住了,上前欠身道:「少主公,您是叫我吧?末將字『愷恪』,『恪』讀克音,陳愷恪,不是陳凱歌……」
我知道,滿朝文武對我這樣一個「傻兒」,私底下是頗多風言風語的,他們都認為我蠢,以為我呆,認定長坂坡那一摔,摔出個很傻很天真。
我十三歲那年,父親已據有漢中。為了培養我這個接班人,他特意讓我跟隨左右,學習處理軍政事務。記得那天是我第一次學升帳點將,不免有些緊張。我打開花名簿,看了看,點道:「張藝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