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凜冽的北風來自的地方，不知道昨夜風從那兒經過時，有沒有看見在夜空中舞動的靈魂……

當他從風乾的淚眼裡，抬起頭來時，說話的人已經不見了。

機場大樓里辦事的人，帶著睏倦的面容，旋動著收音機的鈕，喇叭里傳來冷漠的語音。

「真是個孤獨的人！」

他想起那不分時節，始終遍地綻放的天人雛菊，凜冽的風，彎著腰的樹，灰褐的天，湛藍的海和那個沒有在在心中約定好所以沒有來的人。

陌生人佇立在疾風吹裂的海堤上，不去理會吹痛的耳朵，突然地轉過頭來，沒有張嘴，卻清楚的聽見他發自心中的聲音。

「一二！一二！」帶隊的軍官，倒著跑並吃力的喊叫著。「還有二十圈，快！快！」

「一直都好嗎？」

如果自己一個人能夠迎著強烈的北風，走向吹裂了的長堤，也會有別人做九_九_藏_書過，或想做同樣的事吧！

「真是個孤獨的人……。」

夢裡沒有這樣的景緻，昨天來時，天已微暗。那隊不住奔跑的士兵，是在夜裡跑進他夢裡的，一堆人踐踏了他的心，在裏面一圈又一圈的繞著，還有人帶著隊數著。大部份的人喘息著……

經過高度的飛行，和低調的思考，當飛機的膠輪，粗魯的吻上雨後新乾的灰泥跑道時，心裏不禁有些好笑的念頭。

在北返的飛行中，應該可以看得到晴朗的天空。

「過夜嗎？」不相信的樣子。

「你來了！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會一個人吧！」曾經這樣以為是。

起來時努力的回想這些，並且奮力的踮起腳尖，朝向窗外的海堤張望。

剛下飛機的異鄉青年，也對開車送他進城的老鄉這樣說。

年輕人背起行囊，深深地吸了九九藏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進入體內時不住的彈射著。像高亢的聲音進入空闊的山間有了迴響。他孤寂的從吹裂了的海堤上走回來，很想點根煙，喝杯酒。

路邊的樹，彎著腰吃力的迎著疾風，看起來有種勇敢而肅殺之美。天人雛菊卻仍是到處綻放著，星星點點的，想它仍然清醒著頭腦。

「最高的一間！」

「蘇聯亞塞拜然和亞美尼亞之間的武裝衝突，愈演愈烈，估計到目前為梗虺逋歡勞齙娜聳汛鍶恕！?br />

好像只有自己擁有那一份肅殺之美，卻不肯與人分享。心中有著豐富的感覺。

櫃檯上的收音機，間又傳出冷漠的聲音。

「這裏風太大了，吹得我眼睛發痛……。」

然而這樣的事，對這個浸泡于海峽冰涼海水中的散落島嶼太過於疏遠。所有的熱情，都叫人們拿來對ｒeａｄ.9９cｓw.ｃｏｍ抗無處不起的冷風。

「已經很久沒有夢了吧？」

「沒想到來到這裏的第一個夜晚，就有了夢……。」夢裡有一堆奔跑的士兵。

他笑了笑，自己這樣想……

陌生人問候他：

旅店裡鑲住在櫃檯里的老頭子，吃力的抬眼問他：

「是啊！沒有人會在冬天來到這裏……。」

「這多像拙劣的電影情節……。」

風很大，他流著淚水，但他忙著向對方解釋說。

冬天只有走私客和軍人才到這裏，而自己來這裡是期望會遇見一個人，一個直覺上會跟自己很像的陌生人。

自己在漸漸梵泛白的天色中，拉緊單薄的被子，不能肯定那堅定的發令，是來自夢境，或是真正隊伍整齊的奔過窗外的軍人。

不知道昨夜從那兒來的風，有沒有看見在風中哭泣的靈魂。然而它在這裏似乎無關緊要。

風筒紅白相九*九*藏*書間的搖晃，間或發出啪啦、啪啦的碎帛聲響，風很急，不是一個適合飛行的日子，雖然剛才在南來的一萬呎高空中，雲層上仍是晴朗的……。陽光阻絕在灰黑的雲層上，獨不對這裏的人們留些溫煦，就像快樂不純屬於任何人……

當飛機的膠輪，跌撞在城市布滿灰塵和胎痕的跑道時，沒有忘記自己在吹裂的海堤上，曾經深深的吸了一口海風，混雜著海藻和魚腥味，並且持續到走在雜沓的人群、車陣里，才從體內彈射出來。

「冷哦……！」每個見面的人這樣打招呼。

「要看得到海的房間。」年輕人要求著。

年輕人告訴他一個昨夜裡做過的夢，夢見一隊士兵，步伐整齊的在海堤邊上不斷的奔跑。

機場的風筒，高高的揚起，紅白相間的橫亘在烏灰的天空中，從遙遠的北方急疾吹刮而來的凜冽冬風，無情的掠過這裏。下ｈｔｔps://reａd.9９cｓｗ•com飛機的人們，稀稀落落的，皺起眉頭望著天空，自然的豎起衣領。

「蘇聯亞塞拜然和亞美尼亞間的武裝衝突，現在戰情正逐漸的升高，有演變成兩國宣戰的可能……。」

年輕人終於哭了起來，陌生人站起來，跳到沙灘上說：

陌生人了解他的興奮，笑著問他：

「城裡來的吧？看海乾嘛跑這麼遠來哪？」看著老頭子覆蓋在線圈毛帽里的頭顱，懶得對他解釋，現代人做事，不需要有充份的緣由，只是客氣的笑著。接過了鑰匙，老頭子說：

那個期望遇見的人，沒有到海邊來，想是沒有在心裏跟他好好的約定。所以並沒有哭泣，也沒有跟他談到昨夜那個士兵奔跑的夢。

「冷哦……！」

哭泣並不一定需要對象，冬天來到這裏也不一定需要原因。

老頭子以海口人有趣的上揚語音，從後視鏡中看過年輕人。

1990.11.16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