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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張不鳴掏出一個小小的半導體收音機,交給沈白塵說:留給你們,了解外面的情況,對你們會有所幫助。小沈知道張不鳴平時早晨散步總要用收音機聽新聞,只沒想到他連逃難時也沒忘記把這玩意兒帶在身邊。沈白塵把收音機交給朱顏保管,叫她時不時調出台來給劇痛中的小戴聽,也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小沈也有些慌神,說:這種現象在醫學上叫角弓反張,說明老紀的病情又加重了。應該給他加大鎮靜劑的用量,但我現在已經沒有了。
告別的時候紀石涼欠起身,跟張不鳴擁抱了一把,胸前的口袋裡有個硬邦邦的東西硌著了他。老紀想起來,這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那支記錄了張不鳴疑點的錄音筆。當下老紀心中五味雜陳,淚水居然滴滴答答掉了下來。這讓張不鳴大為意外,也很傷感,輕輕地拍著他說:老夥計多保重,後會有期。幸好只是短暫的一擁,張不鳴就忙著跟沈白塵握手去了。紀石涼覺得,要是張不鳴再停頓一會兒,自己說不定就會把那支錄音筆掏出來,交給他了。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而此時紀石涼之落淚,豈止緣于「傷心」二字?
張不鳴召開三人會議,特地叫上read•99csw.com了沈白塵,因為下一步的行動涉及傷病員的處理。
天蒙蒙亮的時候,修麗被張不鳴給叫醒了,睜眼一看,一幫人都在山坡上雨裡頭橫七豎八卧著,半天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
張不鳴急得使勁搓著手掌,來回來去踱步說:救兵什麼時候能聯繫上,還是一個未知數。經過長途跋涉,大家的體力消耗得相當厲害,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嚴看死守做不到。萬一天再黑下來,誰能保證不會發生脫逃事件?所以我們必須克服一切困難,把隊伍帶到水電站去。
紀石涼揮了揮手,剛要說什麼,卻忽然往後一仰,摔在地上。新一輪痙攣發作了,他整個人脊樑向後彎曲,腰部向前挺起,口吐白沫,呼吸困難。
張不鳴往不遠處一座水電站大壩一指,說:我觀察了好久,這周圍只有水電站的機房主體很完整,沒有受到太大損壞。所以我打算先把隊伍拉到那兒去,一來可以找房子先把嫌犯們關起來;二來可以以水電站為坐標,向上級報告準確方位;三來說不定那兒還能找到些充饑禦寒的物品,為持久等待救援創造條件。
張不鳴撿起塊石塊在沙地上畫了張圖,講解說:我們這會兒在壩底下九_九_藏_書,從這兒去水電站的唯一通道,是壩體上的導流洞。那個洞我進去看過了,洞里黑漆漆的,水齊腰深,山體滑坡把它的出口給堵塞了,只剩下洞頂左角有一個通風孔,必須順著檢修用的梯子爬上去才能鑽出去。可那架梯子其實就是一根鐵柱,上邊焊接了一些鋼筋當踏步,一次只能上一個人,還得要腿腳好有體力才行。更難的是,出了那個通風口,跨不了幾步遠,就是一個一百多米的懸崖,上邊懸著條類似直升機吊人用的軟梯。這種梯子我以前爬過,軟塌塌的,很難使上勁,這幾十號人要一個個從那樣的梯子走下去,不知道要多少時間。而且通風口上邊的平地,頂多能容下二三個人,其餘的人得在洞裡邊等著,那邊下去一個,這邊上去一個。萬一這段時間里,水電站突然放水泄洪,或者再次發生餘震,後果都不堪設想。決心難下,想聽聽你們幾個的意見。
張不鳴跟紀石涼多年共事,這是頭一回聽見他為身體服軟,以前他什麼時候不把自己當成千年萬載的金剛不壞之身哪。聽話聽音,老紀肯定是真的撐不住了。
抽搐緩解之後,老紀招手叫張不鳴到自己跟前坐下,喘著氣說:剛才小沈說的我read•99csw•com都聽見了,我的意見是你們帶隊走人,我留下守著小戴。啥時候你們找到救兵,啥時候過來救我們,保證沒問題。
張不鳴想了想,下了決心說:還是一起走,把你們留下太沒安全感,萬一再有餘震,引發洪水泥石流,你們只能坐以待斃。
張不鳴搖頭說:要是你沒病,怎麼著都好說,瞧你現在的樣子,自身都難保,還能看守重傷員?還能保證沒問題?
修麗踢了踢腳下地面,果然覺得昨天一踩就往下滑的浮土,經過半夜小雨的浸潤,變得瓷實多了。心下佩服,口中由衷說道:所長就是所長,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張不鳴似乎早就想到了這一點,說:那個通風口能不能通過兩個人,還得仔細查看才知道。如果行,把小戴用繩子綁在一個人身上……
沈白塵一聽就直搖頭說:她的傷勢太重,一動弄不好要出血,萬一卡在中間不上不下,更不好辦了。
張不鳴啞著嗓子說:此地不宜久留,馬上集合隊伍出發。
張不鳴知道老紀是為了給自己減壓,故作輕鬆狀,但他實在笑不出來,繼續正色說:都啥時候了,還這麼沒正經。
小沈為難地說:就這一點了,用完了,萬一傷口痛得受不了,你怎麼https://read.99csw.com辦?
老紀在一旁聽見,想拒絕卻完全說不出話,只能將兩條腿在地上來回踹動,那光景真像一個倒霉孩子挨了打,賴在地上表示抗議,男子漢的威風蕩然無存。
張不鳴用下達命令的口氣說:現在我決定,我和修麗副所長馬上帶領大隊人馬轉移。你與男監174號、女監92號留下來,由你負責看護老紀和小戴,原地等待救援。你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
張不鳴用手指了指老紀,說:那就先給他打上針緩解癥狀再說。
張不鳴的眉頭擠成了川字,看著紀石涼大汗淋漓顏色青紫的臉,喊道:沈白塵!
紀石涼換了正經的口氣說:瞧瞧,你不是也沒有好辦法嗎?我不走,也是沒轍呀,你說這鬼病,發起來怎麼就這麼厲害,弄得我心裏都沒譜了。
紀石涼底氣不足,也不敢像平時那樣大包大攬了,只能弱弱地說:退而求其次,也算個兩全之策吧。
躺在擔架上的小戴突然說話了:小沈,你不是放了一盒在我這兒嗎,快給老紀用上。
修麗見狀為難地說:我看還是原地不動,等待救援吧。
小戴舉起那個沾著血跡的藥盒,很堅決地說:痛我受得了,老紀這麼抽搐我可受不了。
沈白塵聽到命令,立時心臟怦怦地狂跳,九九藏書熱血直往頭上涌。帶著兩個傷病員,還有兩個嫌犯,在荒郊野地里等待不知何時能來的救援隊,這樣的任務無論分量和風險,在他眼中都極富刺|激與挑戰性。什麼叫天降大任於斯人,這就是呀!小沈熱血沸騰信心滿滿,啪地立正給所長敬了個禮,說:報告所長,沈白塵堅決完成任務!
修麗看著漫天的毛毛細雨.很發愁地說:老天爺真是不開眼,這時候還給我們添亂。
張不鳴反而有些歡喜地說:我看這小雨下下對我們未必不利。鬆土沾點水,會產生黏合力,上邊的小石頭不容易掉下來,只需在腳底下多加註意,走路可能更安全。怕只怕雨勢轉大,大到形成泥石流,那可就在劫難逃了。
紀石涼呵呵一笑,挺瀟洒地說:真要那樣,就是老天爺成全我們倆,就像戲文裡頭唱的,發不同青心同熱,生不同床死同穴。還不美死我?
紀石涼好像想說什麼,到底口舌不利索,又被沈白塵的報告打斷沒說出口。事情就這麼定了。
修麗欲言又止,拿眼睛直朝小戴的擔架那邊掃。意思很清楚,要鑽那樣的洞,傷員怎麼辦?
小沈立刻應聲道:到!
張不鳴嚇得趕緊過去抱住他,一連聲地喊:小沈!快想辦法……
沈白塵看看張不鳴,想讓所長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