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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做家長應有的智慧 5.做「聽話」的父母

第五章 做家長應有的智慧

5.做「聽話」的父母

我非常理解親戚,她當時還沒孩子,不知道每個小孩子都是「不聽話」的。我在心裏向她說抱歉。在成人利益和孩子利益間,我首先要選擇孩子的利益,哪怕當時領的不是我的女兒,是她的孩子,我也願意陪孩子慢慢過天橋——我們本來就是帶孩子出來玩,為什麼一定要把去天安門廣場看作是有意義的,把過天橋看作是沒意義的,孩子在哪裡玩不是玩呢。也許在圓圓眼裡,天橋比廣場還有趣得多。
終於過了橋面,該往下走了,她還是要好奇地嘗試一下沿欄杆往下走的感覺。走了一半可能是沒新鮮感了,也覺得確實不方便,才下來。
兒童的意識發育和語言表述能力常常不同步,很多東西想到了,但說不出來,或者是說出來的和他們的本意有很大的距離。他們用得最多的表達方式是聽話或不聽話,順從或反抗,歡笑或哭泣。大人不要簡單地認為前者好,後者不好,不要不分青紅皂白地讓孩子「聽話」。一定要從他們的各種表達中,聽出孩子的心聲。還要想辦法引導他們用語言把自己的想法講出來。
這件事像生活中的任何一件小事一樣,我轉眼間就忘了。直到幾年以後,圓圓小學四、五年級時,她有一次批評我不好好理解她,忽然提起這件事。
圓圓大約2歲時,有一次我和一個親戚帶她到天安門廣場玩。往公交車站走時要過一個天橋。圓圓不走台階,要走兩側固定欄杆的那個只有十公分寬的小水泥台,她總是喜歡這樣「獨闢蹊徑」。親戚說,咱不走那個,走台階好不好,趕快去坐公交車。圓圓不聽。我對親戚說,不用管她,她想那樣走就讓她那樣。
旁邊有人勸媽媽說,要麼今天破例一次,讓孩子喝一次可樂,少喝一點。媽媽的表情沒有任何商量餘地,說不能由著小孩的性子來,可樂絕對一口都不能喝。啪地把杏仁露打開,倒一杯放到孩子面前說:「聽話,喝這個!」孩子又氣哼哼地拒絕吃喝。
●衣服髒了可以洗,磨破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就為了怕弄髒衣服這微不足道的理由,就把孩子這樣一次充滿樂趣的嘗試給破壞了,這真是失誤啊。
●如果家長在任何事上都想說服孩子按大人的想法來做,整天要求孩子服從自己,就教會孩子在無意識間也用同樣的方法對待他人。幼小的孩子很快學會一套綁架家長的做法,「不聽話」就是他們慣用的繩索,消極但有效。這種事件積累得太多,會形成極端心理,發展為一種偏執。
●我們本來就是帶孩子出來玩,為什麼一定要把去天安門廣場看作read•99csw•com是有意義的,把過天橋看作是沒意義的,孩子在哪裡玩不是玩呢。也許在圓圓眼裡,天橋比廣場還有趣得多。
圓圓很費力地終於爬上了天橋,非常興奮,還想沿著欄杆從橋這頭走到那頭。親戚說,圓圓乖,咱也像那個孩子那樣聽話,不走這裏了,好嗎。我顧及到親戚的情緒,也對圓圓說:「下來走吧,咱們快點走好不好,這樣太慢了」。圓圓說不,又抓住欄杆,一步步往前挪。我看她其樂無窮的樣子,也就不管她了。
我非常奇怪,親親她的臉蛋,鼓勵她講出原因來。她可能想講,努力讓自己停止哭泣,又講不出來,有些著急的樣子。
基本可以肯定的是,凡是那些非常自以為是,性格偏執的人,他的童年中一定有一段較長的必須服從於他人意志的生活,個人的意願不斷受到壓抑。這是童年時代環境給他留下的心理創傷,一生難以完全愈合。很多人把這種偏執施行於自己的後代身上,又在後代身上留下偏執痕迹。
無論家長們多麼愛自己的孩子,如果經常向孩子提出「聽話」要求,並總是要求孩子服從自己,他骨子裡就是個權威主義者。這樣的人幾乎從不懷疑自己對孩子提出要求的正確性和不容否定性,他潛意識中從未和孩子真正平等過。但在孩子眼中,他們只不過是些「不聽話」的家長。
我心裏感嘆,有這麼「不聽話」的媽媽,有聽話的兒子才怪呢!
教育中許多看似司空見慣的做法,背後其實有很多人們看不到的錯誤。多年來人們習慣於要求孩子「聽話」,這彷彿是為了孩子好,但深入分析,就可看到這是成人與孩子間的不平等。並非父母們不願平等地對待孩子,而是不容易對自己的權威意識產生警覺,不曾意識到自己在孩子面前扮演了權威的角色。
當時電視里正播一個叫《只要你過得比我好》的連續劇。講的是SOS兒童村一位媽媽悉心照料幾個孤兒,和一位男士相戀但不能走到一起的故事。圓圓也跟著我斷斷續續地看了一些。
圓圓說那好像是她第一次爬山,她當時和暄暄在前面走著走著就覺得很好奇,這明明是在往山上走嘛,為什麼叫「爬山」呢。她們覺得「爬」這個詞好玩,為了讓自己真正「爬山」,決定四肢著地爬一爬。結果她們剛開始「爬」,我們就在後面叫起來,弄得她們很掃興。
圓圓大約4歲時,我和朋友小於帶著圓圓和小於的小女兒暄暄到老虎山公園玩。我們沿一條小土路往山上走,兩九-九-藏-書個小女孩跑在前面,她們都穿著漂亮的衣服,乾乾淨淨的。我和小於跟在後面,一邊聊天一邊關照著前面這兩個讓人賞心悅目的小姑娘。
我想了一下,問她: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的房子?她點點頭。這真是把我搞糊塗了,我們的房子她怎麼會突然不喜歡呢,一定有另外的原因。我又小心地問她:「寶寶,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房子里的什麼東西?你不喜歡什麼,告訴媽媽好嗎?」
當然,做「聽話」的家長絕不是對孩子言聽計從,不能突破道德底線。對於孩子那些沒有禮貌的發號施令,沒完沒了的交換條件,粗魯無禮的話語,一句也不能聽。否則就是縱容。「聽話」與縱容是完全相反的兩種東西。「聽話」的實質是如何理解兒童,如何平等對待兒童;縱容只是溺愛。「聽話」培養的是具有民主氣質的公民;縱容只能造出一個頤指氣使的小暴君。
她倆走著走著,突然都四肢著地,手膝並用地在土路上爬。我和小於看到了,都趕快喊她們起來。她們不聽,還在那樣爬,我們就跑過去,把她們都拉起來,給她們拍拍土,批評她們把衣服弄髒了。兩個小姑娘都顯得不高興。
我通過問話引導她慢慢把想法說出來,果然是這個原因。我就用她能聽懂的話安慰她,終於使她相信,媽媽永遠都不會離家出走,爸爸以後也會和她每天生活在一起,這些和大紅盆沒有任何關係。
我聽圓圓這樣說,才想起好像有這麼回事。我又心疼又後悔地問圓圓:你為什麼當時不說出你們的想法呢,要是媽媽知道你們是這樣想的,肯定不會阻攔了,你們的想法多可愛啊。圓圓說,當時我們那麼小,心裏那樣想,可嘴上一下說不出來。你們要是慢慢地問問我們為什麼要那樣做,也許我們能講出來。圓圓接著批評說大人就是經常不動腦筋,瞎指揮小孩,還總是怪小孩不聽話。
有一天的電視劇情是,孩子們不聽話,把媽媽氣得離家出走了,幾個孩子沒人管,吃不上飯,又想媽媽,好可憐。圓圓似乎很注意看這一集。
●聽懂孩子的心思太重要了。假如大人覺得孩子不懂事,不去認真理解她在說什麼,胡亂地哄她一氣或訓兩句,孩子的心結解不開,她會有多長時間的苦惱和不安啊。
作為家長,我們當然不是件件事都「聽話」,在圓圓的成長中也跟她發生過許多衝突。但現在想來,幾乎所有的衝突都反映了家長的問題,也就是說都包含了家長對孩子的不理解或解決問題方式的不得當。
這孩子看起來確實是媽媽說的「特九*九*藏*書別不聽話」,他似乎根本不能理解或體諒任何人。大家用各種辦法勸說他等到吃完飯再去買,想逗他高興,希望他吃點飯,他就是一口不吃,一句勸不聽。媽媽不再理他,告訴大家也甭理他。
要求孩子「聽話」在我們的生活中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聽不聽話,乖不乖,已成為人們評價孩子的一個簡易標準。但在我的家庭中,也許是我和先生一直有一種意識,所以我們很少對圓圓使用「聽話」這個詞;相反,我們倒是更願做「聽話」的父母。
哲學家弗洛姆對權威主義倫理學充滿批判,認為它所主張的就是「服從是最大的善,不服從是最大的惡。在權威主義倫理學中,不可寬恕的罪行就是反抗」。
我和圓圓爸爸作為父母的「聽話」在別人看來有時候做得過火。圓圓12歲時的春節,我們開車從北京回內蒙古過年。本來計劃初八走,早飯吃過後,我們都拎起大包小包準備走了,圓圓磨蹭著穿衣服,不情願的樣子,說奶奶家呆那麼多天,姥姥家才呆兩天,沒和兩個姐姐玩夠。看她和兩個小姐姐難捨難分的樣子,都想哭了。我們考慮晚回去一天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我和她爸爸回京沒有休整時間了,頭天下午回去第二天馬上上班。於是決定當天不走了,脫了衣服,把己搬到車上的東西又拿回來。三個孩子高興得跳起來。圓圓的姥姥擔心我們這樣回去會太累,覺得我們太縱容孩子了。
她平時很少哭,這讓我大吃一驚,以為她是替電視劇里的幾個孩子著急,就趕快告訴她,他們的媽媽肯定會回來,明天再看電視,肯定就回來了。圓圓哭聲並沒減弱,看來她想的不是這個。
我不知這個小傢伙心裏想什麼,找毛巾給她擦擦臉,哄她不哭,讓她說出來想換個什麼樣的房子。圓圓努力停住哭,看樣子很想回答我,又說不出來,吭吭巴巴地干著急。
過這個天橋,本來一分鐘就可過去,現在花去大概有十分鐘的時間。我能感覺出親戚在旁邊的不耐煩。她笑著對我說,你真是個好媽媽,孩子這麼不聽話,你還那麼有耐心,我看你總是聽孩子的,她說要幹什麼你就讓她幹什麼。
圓圓的批評讓我心服口服,是啊,爬山為什麼不可以「爬」呢,「爬」是多麼趣味橫生的一件事啊。衣服髒了可以洗,磨破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就為了怕弄髒衣服這微不足道的理由,就把孩子這樣一次充滿樂趣的嘗試給破壞了,唉,真是失誤啊。
特別提示
後來有個叔叔逗他說要跟他「乾杯」九-九-藏-書,順手拿過一罐可樂遞給孩子,男孩接過來,看樣子準備妥協了。正待孩子要打開可樂罐時,他媽媽趕快阻攔說別喝可樂,喝杏仁露吧。孩子說他要喝可樂,媽媽一把搶走可樂,遞過來一罐杏仁露說,喝這個好。孩子不幹,生氣地說:你從來都不讓我喝可樂,天天光讓我喝酸奶和杏仁露!媽媽說:給你講過多少次,可樂沒營養,喝那幹嗎呢!
圓圓想想,一下又哭起來,邊哭邊說:「不要電視里那樣的,不要大紅盆的房子,媽媽咱們換房子!」我問她什麼叫「大紅盆的房子」,她邊哭邊往下面看去,用手指指地上放玩具的紅色塑料盆。
盧梭說:「當兒童活動的時候,不要教他怎樣地服從人;同時,在你給他做事的時候,也不要讓他學會役使人。要讓他在他的行動和你的行動中,都同樣感到有他的自由。」用本文的話語來表述,就是家長和孩子都不要去控制對方,都要做「聽話」的人。而家長作為強勢者和主導方,是局面的開創者——想有個聽話的好孩子,一定要記住:在孩子面前首先做個「聽話」的家長。
有一次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飯,一位媽媽帶來一個7、8歲的小男孩。菜都上來了,大家正準備動筷子,小男孩突然要求媽媽帶她到外面買一個什麼玩具,媽媽說想買也得吃完飯再去吧。孩子不幹,要立即走,不停地纏磨媽媽,和媽媽鬧起了彆扭,弄得大家都不安寧。
她的話讓我摸不著頭腦,圓圓看起來又委屈又惶惑。我問她為什麼要換房子,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個房子不好,我要換房子」。
看完后,該睡覺了,我讓她先喝點水,再去刷牙。她既不接過水杯,也不理睬我的話,而是就電視劇里的情節不停地問,我聽出她是想知道為什麼媽媽要離家出走,為什麼不要她的孩子們了,媽媽還回不回來?我被她問煩了,說別問了,快喝了水睡覺吧。圓圓勉強接過水杯,欲言又止,突然大哭起來。
我一下猜到原因了。電視劇里有個叫亞亞的小女孩,也是三、四歲的樣子,她的玩具被收在一個紅色塑料大盆中。亞亞的玩具盆恰好和圓圓裝玩具的盆一樣。那個紅色塑料盆多次在鏡頭上出現,我還專門指給圓圓看,說她和亞亞一樣,都有那樣一大盆玩具。她今天看到亞亞沒有媽媽了,變得那麼可憐,而她又不能完全理解劇情的前因後果,小小的心可能有這樣的推理——有那樣大紅盆的房子,爸爸就會不在家,媽媽就會離家出走——所以她擔憂極了。
我確信她不是因為肚子痛一類的身體原因哭,就問她read.99csw.com:寶寶你為什麼哭,講出來好嗎?我給她擦擦淚,又問了幾次,她才一邊哭一邊說:「他們的爸爸哪去了」。我抱起她,說寶寶不哭,你是不是想爸爸了,爸爸下個月回來,明天我們就給爸爸打電話好不好。她邊哭邊搖頭。看來她要的也不是這個回答。
但我們這種「縱容」並沒有把圓圓慣成一個唯我獨尊的人,恰恰相反,她非常善解人意,凡見過圓圓的人都說她既懂事又穩重。她確實成長得比父母更完善。我們真心地尊重她的各種想法,尤其她逐漸長大,變得越來越懂事後,我們有什麼問題不知如何解決時,就會和她商量,聽取她的想法,在她面前真正變成「聽話」的家長。
無論家長們多麼愛自己的孩子,如果經常向孩子提出「聽話」要求,並總是要求孩子服從自己,他骨子裡就是個權威主義者。這樣的人幾乎從不懷疑自己對孩子提出要求的正確性和不容否定性,他潛意識中從未和孩子真正平等過。但在孩子眼中,他們只不過是些「不聽話」的家長。
這時,又過來一個比她稍大些的小男孩,看圓圓那樣子,就也要從另一側沿著欄杆走,他媽媽說:「好好走路,聽話!」強行把孩子拉走了。
我就換個問法:你是不是想讓媽媽做什麼事,寶寶講出來,媽媽就去做,好不好?圓圓點點頭,她又很費勁地想想,說:「媽媽咱們換個房子,這個房子不好。」說完又大哭起來。
家長是孩子第一個且最重要的榜樣。如果家長在任何事上都想說服孩子按大人的想法來做,整天要求孩子服從自己,就教會孩子在無意識間也用同樣的方法對待他人。幼小的孩子很快學會一套綁架家長的做法,「不聽話」就是他們慣用的繩索,消極但有效。這種事件積累得太多,會形成極端心理,發展為一種偏執。
圓圓兩隻小手抓著欄杆,慢慢地一點點往上移,我在旁邊護著她,提防摔下來。
我想起圓圓3歲半時的一件事。那時她爸爸在外地工作,幾個月回來一次。她經常很想爸爸,總是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為什麼隔壁小朋友曉哲的爸爸就不到外地工作。
這種失誤有多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去想。假如時光重走一遍,我一定會做得更好些,絕不那樣武斷地對待孩子。
圓圓放下擔憂后愉快地睡著了。我看著她熟睡中恬靜的小臉覺得聽懂孩子的心思太重要了。假如大人覺得孩子不懂事,不去認真理解她在說什麼,胡亂地哄她一氣或訓兩句,孩子的心結解不開,她會有多長時間的苦惱和不安啊。
生活中確實經常能見到一些真正「不聽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