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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使團喋血記 第八章 狄仁傑義釋虎敬暉

第一部 使團喋血記

第八章 狄仁傑義釋虎敬暉

李元芳沉思著:「我明白了,您是說一定還有供單兵進出的通道。」
狄公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李元芳趕忙道:「這位狄大人是朝廷的欽差大臣……」
女人冷冷地道:「把刀拿開。」聲音中充滿了不容違抗的威嚴。
狄公沉吟著:「這個李二究竟是什麼人呢?」
李元芳哼了一聲,背轉身去。狄公無可奈何地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等你想說了讓人來告訴我。」
陸大有這才恍然大悟:「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金木蘭強調道:「成敗就在此一舉!」
金木蘭蹲下身輕輕晃了晃虎敬暉:「醒醒,醒醒啊!」
狄公點點頭:「就沖這三個字,我放你走。我知道,你是條血性漢子,希望你惜言如金。」
狄公微笑著點點頭。李元芳飛奔進來,大聲道:「大人,您快來看看!」狄公一愣,和吉利交換了一個眼色,站起身快步走出門去,跟著元芳走進了街左房間。
腳步聲響,陸大有衝進來:「大人,附近村子失蹤的鄉親們都找到了!」
「撲」的一聲,燈亮了,狄公緩緩從帳幔後走了出來。「蝮蛇」的眼中露出極度恐懼的光芒。
虎敬暉點點頭:「您說得一點都不錯。我的暗器就綁在胸前,射傷李二的也是這東西,名字叫『無影針』。」說著,他伸手解開衣服露出了裏面的無影針。李元芳立時飛步上前,擋在狄公面前。
狄公走到山牆旁,四下看了看,又看了看裏面的通道:「這條通道通往哪裡?」
虎敬暉一愣。狄公道:「還記得吧。當時,趙傳臣正說到那一千多萬兩銀子的下落的緊要關節,卻一命嗚呼,這不能不令人起疑。然而查遍屍體,卻無絲毫傷痕。最後,我命令仵作割開了趙傳臣的前胸,找到了這枚鋼針。」說著,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小盒,裏面裝著一枚細如牛毛的鋼針:「這是你的暗器吧?」
就在這危急時刻,只聽鎮外傳來三聲炮響,緊接著,蹄聲如雷,殺聲震天。眾殺手大驚失色,停止了進攻,向鎮外望去。一隊騎兵衝破雨霧,旋風般殺進鎮來,為首的正是吉利可汗。
虎敬暉的驚訝已難以用言語表說:「什、什麼事?」

狄公的眼圈濕潤了:「我聽懂了。老四,你能不能把當時的情形和我說說。」
陸大有道「是」。那人頓時號啕大哭起來:「狗子,我是二旺啊!」
眾人分散開來,四下尋找。狄公站在門前,一雙鷹眼四下搜尋著,良久,他嘆了口氣:「別找了。」
狄公長嘆一聲,徐徐地在凳子上坐下。
虎敬暉嘆了口氣:「阿蘭,你現在毫無屏障可依,事實上已經直接暴露在狄公面前,再不放棄就要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了!」
眾人一愣。狄公道:「這扇門只有從裏面才能開啟,除非使用火藥,那也要多次才能炸開。況且,我們手頭並無火藥。」
狄公站起身來,微笑道:「現在已經可以這樣說。突厥使團遇害案已真相大白。當務之急,就是儘速破獲這個邪惡的組織,助可汗回國。否則,一旦兩國戰事一起,生靈塗炭,後果不堪設想啊!」
李元芳道:「一定還有別的路。」
狄公問:「你到底是誰?」
狄公點點頭:「立刻下令,命眾軍仔細搜查鬼鎮!」大有應聲「是!」。
狄公道:「可汗剛進城門,便被逮捕。」
李元芳忽然叫道:「我明白了,村民們為什麼會死在這兒。」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狄公和李元芳走了進來。李二看了二人一眼,馬上合上雙眼。
夜,城外古剎,一個人在霧氣中慢慢地走出來,他的身體晃動著,「撲通」一聲摔倒在門前。
「撲通」一聲,女人跪在地上:「伯父大人在上,受小女一拜!」
狄公道:「這件事,在下也曾聽聞。」
狄公道:「第二,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在監視我的動靜,於是前天夜裡,我故意讓你看到李二。等你走後,元芳來到我這裏,我二人便定下計策誘你上鉤。只有一點,我還不太明白。」
金木蘭點了點頭:「你馬上率精幹之士,兵分兩路,一路分頭通知名單上的盟友,讓他們聞風而動。另一路,由你親自率領,即刻前往突厥,將我的計劃告知莫度可汗,請他率大軍提前叩關。再有,今後幽州城中的聯絡地點改在天寶銀號。」
狄公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道:「是時候了,我們也該下去走走了。」
長史道:「大人請講,卑職等一定知無不言。」
于風連說了幾個「是」。金木蘭轉過身來,大聲吼道:「什麼『是,是』。你說怎麼才能除掉他!」
狄公道:「即使有別的路,也一定是只能從裏面開啟,這個地方設計得就是進可攻,退可守,一旦門戶關閉,從外面就無法打開。」
洞內沒有一絲聲響,所有的人都膽怯地望著陸大有和軍士們。忽然寂靜中傳來了一個微弱的聲音:「狗子。」
于風道:「『蝮蛇』受傷了。」
狄公道:「死的是誰,我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就是翌陽郡主。她父親長樂郡王與我有一點交情,幾年前我曾在府里見過她,那時,她才十幾歲。想不到,搜查山穴竟找到了已死的郡主,這也算是意外的收穫吧。」
狄公的眼睛亮了:「昨夜,我們遇到襲擊,那些殺手從哪裡鑽出來的?」

狄公的腦海中猛地閃現出一個畫面:深夜、幽州客店中。狄公睡在床上,李二站在床前,緩緩伸出手。「砰」的一聲巨響,窗戶撞開,李元芳和虎敬暉飛身而入……
狄公道:「先離開這裏,回去后我詳細告訴你。元芳,扶郡主出去。」

李元芳點了點頭:「有道理。」
說著,她輕輕叩下頭去。
虎敬暉點點頭:「是的,我是皇后的侄子。三十五年前,武則天構陷皇后,王姓一族十五歲以上的男丁盡被誅滅。我爹、叔叔都被車裂而死。當時,我剛剛滿月,武則天便賜以蝮為姓,發配我和家人到了嶺南。我十歲時,姑姑、姐姐死於瘟疫,從那時起,我一個人在世上漂流,討飯、苦力,樣樣都干過……」
狄公笑了:「如果你不會講突厥話,甘南道大總管是不會派你去做突厥使團衛隊長的。」
狄公道:「一定要學會尊重你的對手。這是最重要的。」
狄公同情地搖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後來,你怎麼會進了千牛衛,併當上了首領?」
都督府正堂上,狄公召集幽州長史、別駕、典史和一眾軍官分坐兩排議事。狄公踞案而坐:「今天,請眾位大人來,是要詢問一件事情。」
狄公長嘆一聲:「你我共事一場,我沒有什麼可送給你的。只想告訴你一句話:世上有很多比報仇更值得做的事情。你去吧!」
李二不由得大吃一驚,抬起頭來:「你……」
狄公道:「當然可以,就是可汗不提,在下也會如此行事。但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在可汗面前請教。」
李元芳愕然:「大人,這、這怎麼行?」
虎敬暉笑了笑:「因為,我把隨身的武器都放在了別的地方。而且,在那個小環境里,只有四個人,任何一個小的手腳都會引起注意,即使我帶了毒針,也不會選擇在那裡動手。」
狄公搖搖頭:「沒那麼簡單。方謙、『蝮蛇』都是使團被殺案的重要案犯,而兩條線同時指到了李二身上,就說明此人在本案中的位置舉足輕重。」
狄公走到她面前:「你是什麼人?」
與此同時,李元芳率領著一批人馬,衝進銀庫。眾人打開箱蓋,露出了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幾百錠官銀。狄公拿起一錠銀子,看了看底部,上面刻著一個「官」字。狄公轉過身,環視著這座巨大的洞室,裏面擺滿了大大小小上百個銀箱。
吉利長嘆一聲:「是的。當時,有一個官員審訊我,說我是姦細。我怕泄露行蹤,一直緘口不言。我想,只要行囊中那些證明我身份的國書、文件和戒指被發現,幽州刺史就知道我是誰了。當時兩國正在議和,我料定刺史一定read•99csw•com會以禮相待,送我入京。可是,令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兩天後,幽州刺史竟下令將我處死……從那以後我突然發現,自己竟像在國內一樣被人追殺,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狄公走到他身旁徐徐坐下:「和你說話很不容易,因為,雖然我三次救了你的命,可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你是誰。」
李元芳點點頭。
于風應道:「是。」
虎敬暉搖搖頭:「沒什麼。我們不是狄仁傑的對手,放棄吧!」
當晚,都督府後堂。李二在屋中來回踱著,目光充滿了焦慮之色。忽然,窗外傳來一聲輕呼:「大人。」竟是突厥語!李二一驚,快步走到窗前,伸手打開窗戶,見狄公和李元芳站在窗外,李二呆住了。
淚水滾過虎敬暉的面頰,他強忍著疼痛,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大人,您……珍重!」說著,他站起身來,悵悵地走出門去。
狄公道:「絕不能讓鄉親們知道,也絕不能驚動任何人!這一次的行動要絕對保密!」
李元芳到此時才徹底明白。他連拍額頭:「哦,哦,現在一切都連起來了!當假方謙得知吉利可汗的身份后,立刻上報,而他的上司也已經接到了莫度的通知。於是,一場追殺李二的行動就開始了!」
吉利站起身來:「全憑狄公安排。」
李元芳更是目瞪口呆。郡主長嘆一聲:「一言難盡。」
金木蘭道:「李二不死就意味著我們將失去外援。失去外援就意味著失敗,這個道理你明白嗎?啊,明白嗎?!狄仁傑在一步步逼近,而我們卻束手無策!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
虎敬暉慢慢睜開眼睛。金木蘭急促地問道:「怎麼樣?李二死了嗎?」
狄公點了點頭:「是這樣。回去后將此事查察清楚,詳細奏報。」典史答道:「是。」
吉利緩緩點了點頭:「早在意料之中。連我都難逃毒手,就更不用說始畢了。」
李元芳道:「大人,我走在前面。」說著,李元芳走在最前面,狄公和吉利夾在當中,大有走在最後。四人低著身子慢慢地向前走著。洞中零星的立著幾根木樁,而大多數都已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洞穴很深,兩旁的石壁上是人工開鑿過的痕迹。狄公停住腳步,站在石壁旁仔細地看著,而後伸出手去摸了摸。李元芳問:「大人,怎麼了?」狄公搖搖頭:「走吧。」
李元芳點點頭:「可惜,那些書信再也找不到了。」
吉利望著二人,心中仍有疑慮:「二位,你們和幽州刺史不是一路的吧?」
狄公和身旁的李元芳交換了一個眼色,說道:「那些書信呢?」
狄公道:「我不會逼你的。」
虎敬暉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金木蘭突然跪在地上,一把抓住虎敬暉的手:「阿暉,阿暉。我在世上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別拋棄我好嗎?別拋棄我。求求你,待在我身邊。答應我。我需要你!」
狄公輕輕托起春香的臉仔細看了看,輕聲道:「服毒。」
他喘了口氣,聲音有些哽咽:「你知道嗎,在我內心深處,把你和元芳當作兒子看待。我實在不希望,那個歹毒冷血的殺手『蝮蛇』會是你們當中的一個。」
李元芳道:「讓您這麼一說,我的好奇心也起來了,您說就憑他個李二能是什麼人物呢?」
李元芳趕忙過去,將虎敬暉扶到了凳子上。虎敬暉道:「大人,您是我一生中最欽佩的人。死在您的手裡,敬暉毫無怨言。只是,臨死前,我想知道,您是怎麼想到我是『蝮蛇』的?」
狄公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來這兒是肯定的,送死倒不見得。」
虎敬暉道:「大人,我想告訴您的是,這件事的始末緣由,敬暉都清清楚楚,但是,如果您想從我嘴裏得到真相,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我勸您還是儘早殺了我為好。」
李元芳一擺掌中鋼刀:「大人,小心!」
吉利點點頭:「是的。你微服進幽州時,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
大有笑了起來:「小連子村的鄉親們把眼睛都望穿了,就盼著您這個青天大老爺能早些到達。」
狄公點了點頭:「李二這個人,諸位聽說過嗎?」
張老四渾身一抖:「就是他!所以,前天和您告別的時候,我對您說要小心!」
金木蘭緊張地問:「怎麼了?」
吉利點點頭:「是的。可還沒等我叫醒大人,侍衛便已經到了。」
「蝮蛇」笑了:「沒想到。」
郡主道:「京城中,我奉旨移駕,不想在天街遭到襲擊。他們殺死了所有羽林衛和我的婢女,將我捆綁后塞進轎內。第二天竟又在轎內塞進一個男人。就這樣,我昏昏沉沉地在轎中待了十幾天,再一下轎,就是這座山洞了。」

「啪」的一聲,一件東西從春香手中掉出來,狄公低頭一看,是一串鑰匙。
狄公點點頭:「正是。」
狄公徐徐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元芳,扶他起來。」
李元芳笑了笑:「三個虎頭是突厥可汗衛下最精銳的三個虎師。一隻飛鷹凌駕其上,象徵著突厥可汗崇高的地位。我說得對嗎?」
李二吃了一驚,身體微微向後縮了縮。狄公趕忙制止:「元芳!」
李元芳道:「那些羊皮書信。」
眾官一愣,面面相覷,一個個搖搖頭。狄公道:「此人曾被關押在大牢之中,后殺官越獄,逃亡江湖。」
狄公道:「可汗請講。」
吉利點點頭:「狄公所言極是。」
典史道:「正是。此人化裝成生意人潛進城來,守城官軍盤查詢問,他卻裝聾作啞,連比帶划,門軍覺得可疑,便將他扣了下來,交與卑職。卑職令人嚴刑訊問,此人竟一聲不出。然而在他的行囊中卑職卻發現了一些寫著突厥文字的羊皮書信。因此,卑職懷疑他是突厥派來的姦細,於是上報了刺史,刺史下令將他押入大牢。」
虎敬暉輕輕嘆了一聲:「我會留在你身邊,可再不替你做事。」
狄公驚得連退兩步:「你、你是王皇后的後人?」

狄公問:「虎敬暉?」
李元芳好奇地問:「那跟這鋼針有什麼關係?」
金木蘭一伸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你這個沒骨頭的東西!今天這番話,你早就想說了吧?哼,我就知道你是個靠不住的男人。算我看錯了你!你讓我放棄。休想!我絕不會看著多少年的努力付之東流!你知道嗎,我已經用那份名單聯絡了幾十家同道,大家答應一同舉事,現在就等突厥那邊的外援一到,我就要舉起義旗。到那時,這幽雲十六州就是我的了!」
金木蘭靜靜地望著他:「你真的想讓我放棄?難道幾年的辛勞就這樣毀於一旦?」
李元芳手持鋼刀站在門前,狄公站在屋中靜靜地觀察著。陸大有率幾名官軍沖了進來,報告道:「殲敵過半,其餘全部繳械投降!吉利可汗正率官軍搜查餘黨。」
狄公笑了:「可汗可能還不知道,在下剛剛處置了幽州刺史方謙,消滅了逆黨,現在,可汗已經安全了。」
狄公笑了笑:「今天,我之所以沒召衛士前來,就是留下了一個退步。但是,敬暉,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都督府花園裡,狄公在花叢中緩緩地踱著步,李元芳跟在身後。
狄公笑了:「現在就出發。只有我們四個人。」
狄公站起來,緩緩踱著。良久,他收住腳步:「如果我現在殺了你,那是名不正,言不順。可如果我將你押解回京,皇上定會將你千刀萬剮,讓你受盡折磨。你助紂為虐,公然與朝廷作對,雖罪該萬死,但其情可憫。你……走吧。」
虎敬暉點頭。狄公道:「這枚鋼針釘在趙傳臣的心臟內,方向偏左。於是我細細地回想當晚我們幾人站的位置……」
狄公笑了笑:「看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前面出現了一座巨大的石門,門緊緊地關閉著。陸大有上前使勁推了推,厚厚的石門紋絲不動。狄公道:「這兩扇石門一定是靠機關啟動的。大家找一找。」
虎敬暉笑了笑:「放心吧,九九藏書我是不會對大人下手的。」他將暗器解下,放在桌子上。
狄公微笑道:「我明白了,那天可汗夤夜來到客店,是有話要對我說。」

狄公點頭:「我知道,你怕他繼續加害於你。」
那人道:「你是小連子村的狗子嗎?」
李元芳輕聲道:「這恐怕就是皇帝賞賜之物吧?」
大雨如注,伴隨著一陣陣驚雷閃電,狄公和李元芳頃刻之間便被淋得渾身透濕。二人抬起頭來,登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剛剛還漆黑一片,沒有絲毫光亮的鬼鎮,此刻竟然燈火通明,每一個房間都亮了起來。而且,每一個房間門前的八仙桌旁,都坐著四條黑衣漢子,靜靜地望著狄公他們。
吉利趕忙起身,伸手相攙:「宰相大人免禮,狄公之名,我早有耳聞。想不到欽差大臣竟會是狄仁傑。」
吉利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是這樣!狄大人,能不能送我進京,面見大周天子?」
李元芳道:「如果這隻戒指屬於你,那麼,你就應該是突厥國的吉利可汗。」
斗笠下是一張熟悉的臉——丫鬟春香。
屋子的山牆竟然從中間一分為二,兩邊打開。露出裏面一條寬闊的通道,不知通向哪裡。狄公一進屋,登時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虎敬暉苦笑道:「可笑我還在為這次巧妙的刺殺而得意。」
狄公點點頭:「這不失為一個妙策良方。」
李元芳愣住了。
李元芳還沒回過神來:「大、大人,就這麼放他走了?」
李元芳氣憤地說:「這個李二,真真的不知好歹!早知如此,我們何必為他如此賣命!」
狄公愣住了:「姦細?」
輪到狄公大吃一驚了:「你知道?」
狄公的眼睛亮了起來:「那個夜闖客店的人就是你?」
她已近乎瘋狂,不能自制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壞了我的大事!誰也不行!」
狄公道:「到現在為止,一切疑團都已經解開了。」

狄公臉上現出了微笑:「鬼鎮所有房屋的下面,都有通道,那些殺手能夠如此迅速地出現,就說明了這一點。」
李二驚訝得嘴都合不攏。良久,他長嘆一聲,點點頭:「是的。我就是吉利。」
張老四突然抬起頭,望著狄公,嘴唇不住地顫抖著。狄公和藹地望著他。張老四把牙一咬:「您的話,我都信。那個威脅我的人,就是您身邊的那位大將軍!」
他的反應大出於狄公和李元芳的意料之外。狄公道:「可汗,此話怎講?」
陸大有驚得連退兩步:「二、二旺!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吉利長嘆一聲:「說來話長啊。在我講述之前,能不能先問一個問題?」
于風嚇得連退兩步:「主人,『蝮蛇』暴露后,現在狄仁傑身旁已沒有我們的人了。而且,都督府周圍重兵把守,就是想混進府內也是萬分艱難,更不要說行刺了。」
郡主道:「到現在我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吉破顏一笑道:「我知道大人要問什麼。我堂堂突厥可汗,怎麼會一人流落幽州,是嗎?」
下坐的典史一拍額頭:「哦,大人說的是那個姦細?」
白天,都督府後堂外,衛隊里三層外三層地將後堂團團包圍,連房頂上也布置了崗哨。李二躺在後堂的床上,靜靜地望著桌前的風燈出神。
巨大的山穴,是一條能同時容納兩輛馬車并行的寬闊石路。路兩旁分佈著密集的冶鐵爐和打造作坊。狄公倒抽了一口涼氣,輕聲道:「好大的一座山穴呀!」
于風囁嚅著。金木蘭喘了口氣道:「好了,你馬上撒出人手,嚴密監視狄仁傑的一舉一動。我要想一個萬全之策。這次,絕不能再失手。」
吉利一怔:「你、你是狄仁傑?」
虎敬暉慢慢地低下頭,輕聲道:「從前,我曾經認為自己是最聰明的。可現在我明白了,我錯了。栽在大人手裡,敬暉心服口服。」
狄公長嘆一聲:「看來這些歹徒是拿你當作護身符。」
張老四坐在狄公對面。狄公問:「到底是誰威脅了你,致使你在公堂反水?」
虎敬暉問:「是什麼?」
陸大有猛吃一驚回過頭。左手一個監房內,一個滿臉鬍鬚的人正望著他。陸大有走過去:「你是誰?」
李二大睜著雙眼,紋絲不動。狄公站起身來對李元芳道:「咱們走吧。」說著,二人走出門去。李二長長地出了口氣。
李二道:「我既然落到你們手中,開刀便是,不必多說了。」
狄公蹺起大拇指:「正是。僅憑這一點就可以證明,李二的身份一定非常特殊,否則,他們不會窮追不捨。」
狄公點了點頭。正在此時,狄春跑過來:「老爺,幽州典史在正堂等候,說有急事回稟。」
外屋,金木蘭猶如籠中困獸一般,來回徘徊。于風站在對面,連大氣都不敢喘。金木蘭忽然停住腳步,厲聲道:「一定要除掉李二。一定要除掉他!」
狄公道:「元芳說得很對,他們利用鬼鎮為掩護,抓捕附近的村民充當苦役,送到這裏開鑿鐵礦,冶鍊成鐵,打造兵器甲仗,為起兵謀反做準備。而假方謙則利用官府的名義,發下封山令,任何人不許入內。幾天前,假方謙逆黨被破,我撤銷封山令,他們來不及轉移,即用巨石堵住洞口,引水灌窯,殺人滅口!」
狄公道:「我能理解。前些日子,幽州內亂,形勢緊張,我沒有能力保護你的安全,因此我一直隱忍不言,從來沒有向你詢問過。可現在一旦安定了,你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人。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虎敬暉平靜地笑了笑:「阿蘭,狄公這一關,你就過不去!」
狄公和李元芳猛吃一驚,飛快地扭過身來,身後的陰暗處坐著一個女人,看不清臉,一雙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李元芳的刀已閃電般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吉利惘然:「大人指的是什麼?」
狄公一愣,和李元芳對視了一眼,徐徐搖了搖頭。虎敬暉道:「其實,我並不姓虎,而是姓蝮。」
狄公笑了:「既然如此,方謙和『蝮蛇』為什麼要追殺他?」
狄公道:「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摸清李二的身份,和他在本案中所擔當的角色。這一點,是至關重要的。」
狄公破顏一笑:「太好了!」
狄公長長地出了口氣:「明白了!全明白了!」
狄公長嘆一聲,痛心地道:「果然是你!」
李二笑了笑:「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是誰?」
虎敬暉道:「是嗎?那可真是我的榮幸了。」
夜,清香小築。于風站在金木蘭對面低聲道:「一切都已照您的吩咐安排妥當了。」
虎敬暉喘了口氣,接著道:「後來,突厥犯邊,朝廷徵兵,我應徵入伍,改蝮姓為虎。因我作戰勇猛,屢立戰功,積功升至檢校豹韜衛將軍。后武則天南苑閱兵,稱我勇武過人,將我擢升至千牛衛中郎將。」
典史答道:「被刺史大人調走了。」
狄公和李元芳快步來到正堂,典史趕忙站起身來,對狄公道:「大人,回衙后我仔細查看了庫存的所有證物。有一枚戒指是逮捕李二時在他身上搜出來的,刺史大人調取證物時,把它落下了,因此留了下來。」
狄公深為遺憾地說道:「與張老四的一番交談,令我徹底打消了對你的幻想。於是,我和元芳定下了一條捕蛇計。首先,我們料定,你一定會前去刺殺劉金,於是……」
陸大有高聲喊道:「把監房打開!」
李元芳趕忙上前攙起郡主,郡主一把甩掉他的手:「我自己能走。」說著,大步走出門去。
李元芳長嘆一聲。虎敬暉低下了頭。狄公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然而,事實就是事實,永遠也不可能更改。兩天後李二所中劇毒再次發作……」
狄公一指牆壁:「你看!」
虎敬暉長嘆一聲。狄公道:「從那時起,我就將目標鎖定在你的身上。然而,為了看清你的下一步行動,我並沒有驚動你。前天夜裡,發生了毒蛇傷人之事,你為怕我懷疑到你,親手殺死了自己豢養多年的毒蛇。殊不知這一舉動更加暴露了你的身份,也徹底暴露九九藏書了劉金的身份。我想,收網的時候到了。但是,我心裏還抱有一線幻想,也許這一切並不是你做的,因為,我畢竟沒有直接的證據。於是,前天夜裡我找來了一位關鍵的證人。」狄公將他與張老四談話的場面描繪了一番——
又是一聲炮響,埋伏在鎮外的陸大有率領步兵,猛衝進來,迎頭截擊。殺手們登時星落雲散,被官軍分割包圍。
李元芳狠狠一拍雙手:「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
狄公站起身,沉吟片刻,對李元芳道:「我立刻具表,你派千牛衛六百里加急送進京內,請朝廷許我就近調動大軍。可汗,為了您的安全,您要暫時委屈一下,化裝后扮作在下的隨從。」
虎敬暉點頭。狄公道:「我被雷聲驚醒,從炕上坐起來,伸手從炕桌上拿起水罐,一道閃電發出一陣短促的光亮,我發現水碗里有一些細細的渣滓。我又拿起喝水碗,藉著窗外閃電發出的光亮看著……」
吉利點了點頭:「我知道。」
李元芳一愣:「您怎麼知道?」
虎敬暉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大人說什麼?」
武則天站起身來,緩緩走了幾步,頓住身形道:「答應他!這是個與突厥講和的絕好時機,既消除了使團遇害帶來的不良後果,又可令吉利感恩戴德,更使我大周佔盡先機。狄懷英此事處理得恰到好處!你立刻擬旨,封狄懷英為河北道行軍大總管,王懷貞為副大總管,就近調動府兵,協助吉利收復突厥。」
眾軍轟然答應。幾名隊長各率本部,分散搜查。
狄公道:「其實,元芳的臉之所以發黑,是因為吃了我配製的犀角顛茄丸。」
轟隆一聲,洞門打開,狄公率眾一擁而進。李元芳一聲大吼:「給我拿下!」眾軍猛撲上前,不想,金木蘭的身體一觸之下,竟然軟倒在椅中。狄公走過來,伸手摘下了她頭戴的斗笠。
虎敬暉十分尷尬地笑了笑:「是的。」

狄公點點頭:「在下曾耳聞此事。」
虎敬暉低下了頭,輕聲道:「我答應。」
清香小築。桌上點著風燈,虎敬暉躺在床上緊閉雙目,時不時嘆口氣。
吉利點了點頭:「此次,我採納了始畢的建議,與大周議和。本想莫度會極力反對,可沒想到,他卻一反常態極力贊成。當時,我覺得非常奇怪,但不久后,我就全明白了。原來,莫度正在籌劃著一場政變。我震驚之餘急忙部署,不料莫度卻提早下手,在我出獵時突然發難,我措手不及,隻身逃走。由於我在突厥國內勢力很大,三個虎師更是效忠於我,莫度不敢公布真相,便編出一套謊言,誣指始畢聯合大周漢人將我刺死。這一來,國內一片大嘩,各軍統領紛紛請戰,為我報仇。這正中了莫度的下懷,他一面積極備戰,一面暗中派出部將四處追殺,一定要將我置於死地。我幾次想潛回國內,都被莫度的人發現、追殺。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暗進幽州,想要經幽州進長安,面見大周天子,借兵回突厥平滅叛亂。」
李元芳無奈地搖搖頭道:「大人,郡主還活著,那死的是誰?」
一道閃電亮起,街口出現了一個頭戴斗笠的人,靜靜地站在雨幕中。一個聲音喊道:「我早就料到,你一定會來這兒送死的!」
張老四點頭:「像他那樣的人要想害死草民,就像捻死一個螞蟻!」
狄公道:「在小連子村陸大有家,你看到了李二,為什麼不在那時下手?」
虎敬暉不勝驚愕:「您怎麼就懷疑是我做的手腳呢?」
他轉身沖李元芳道:「假方謙、劉金、『蝮蛇』,以及他們背後的那個龐大的組織,與突厥逆黨莫度內外勾結。莫度利用他們除掉始畢可汗和突厥議和使團。而他們以莫度為外援,以名單聯絡各處逆黨,盤踞幽州,積極籌備,只等莫度大軍一到,裡應外合,內外並舉,大周天下就陷入戰亂之中,而他們就亂中奪權。好一個如意算盤!」
再回到鬼鎮來。轟隆一聲巨響,鑲嵌在牆內的小暗門被軍士們用巨木撞開。狄公一揮手,李元芳、陸大有和軍士們魚貫而入。狄公、吉利率眾軍士在門前靜靜地等候。機關「喀嚓」一聲響,石門轟然打開,李元芳從裏面快步走出:「進來吧!山穴里沒有人!」
狄公走進去,身後眾軍一擁而入。
狄公長嘆一聲:「還記得在大柳樹村那個雷電交加的晚上嗎?」
狄公緊張地問道:「死的還是活的?」
狄公忽然抬起頭來道:「元芳,你是不是會講突厥話?」
狄公失望地輕輕一拍桌子:「那麼,他是怎樣越獄逃走的?」
李二望著狄公,還是一聲不吭,眼神中充滿著警覺。狄公笑了笑:「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幫助你,因此必須要搞清你的身份。」
李元芳道:「其實,他早就醒了。一句話都不說,好像對我們頗有些戒懼。」
都督府正堂,狄公、大有、李元芳和吉利站在地圖前。陸大有伸手指著地圖道:「這是小連子村。洞穴應該就在這個位置上。」
張柬之道:「陛下,是否答應狄公的請求。」
吉利道:「大人對突厥的情況可能也略知一二。在我突厥內部一直存在著兩派,一派以舍弟始畢為首,乃主和派。另一派,以我的叔叔莫度為首,為主戰派。兩派勢力水火不容。」
大有說沒有大人命令,不敢擅闖。狄公一揮手:「走!」說著,大步走進通道。
李元芳一愣。狄公道:「他們絕不可能是早就藏在屋裡,如果是那樣,我們一定會發現的。」
「你們是什麼人?」一個冰冷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張柬之道:「陛下明斷。臣這就下去擬旨。」
大有笑道:「活的!」
狄公接過火把走過去,眼前赫然出現了突厥使團的服裝、馬鞍、飾物和兵器,高高堆起,像一座小山一樣。旁邊放著幾隻箱子。狄公走到箱子前面伸手打開,裏面珠光寶氣,堆滿了各式珍玩。
李元芳道:「剛才我們過來的時候,發現那邊有幾座石門。左面還有一條小路,不知通到哪裡。」
狄公忽然想了起來:「啊呀,我說怎麼如此面熟,原來是翌陽郡主!」繼而,他又吃驚地喊了出來:「你、你不是遇刺身亡了嗎?」
虎敬暉道:「可現在你已經沒有搏的資本了。真假方謙被破,我也暴露,現在小連子山中的礦場也被發現,以狄公過人的聰明和超強的判斷能力,想要找到這裏,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到那時,你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李元芳一愣,繼而沉思起來,良久,點了點頭:「您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的。當劉金暴露以後,我認為他就是使團遇害案的元兇巨惡。可劉金被殺,『蝮蛇』出現,這就證明他們的背後還有一隻黑手。」
于風沖身旁的人一揮手,眾人沖了出去。殿里只剩下金木蘭和虎敬暉。金木蘭蹲下身:「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是一聲焦雷,緊跟著亮起一道閃電,一個人影投在了牆壁之上。李元芳一聲大叫:「大人閃開!」聲到人到,馬上將狄公一把推到一旁。
那人道:「哦。是嗎。殺了他!」
狄公伸手拿起了一顆東珠在火把下照了照,只見上面刻著「內侍監」三個字。
他冷冷地望著倒在牆壁旁喘氣的「蝮蛇」冷冷地道:「沒想到吧,老朋友!」
李元芳不禁收回了鋼刀。
金木蘭猛吃一驚,騰的一下站起來,厲聲道:「你怎麼能回到這兒來?他們萬一跟蹤你怎麼辦?」
不久,狄公的官轎在衛隊護從下出了都督府正門,向大街走去。不遠處,牆角後有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跟上。」另一人戴上斗笠跟蹤而去。
與此同時,一輛帶篷子的送菜車緩緩駛出都督府的後門。車裡,狄公又穿上了走方郎中的衣服;吉利臉上沾滿胡楂,身穿青條長袍。李元芳和陸大有坐在他們對面。
吉利問什麼是鐵石礦,有什麼用,狄公道:「我做戶部侍郎時曾接觸過。這些石頭中含有很多鐵質,經過大火淬鍊可以煉成鐵塊。中華與突厥兩國和好時,九*九*藏*書邊境互市,貴國的商人用馬匹換取我國的鐵器。」吉利點點頭說:「明白了。」
登時,洞內響起了一片哭聲。
張老四點了點頭,把虎敬暉在大堂左側的班房中威脅他的情況說了一遍。

他向虎敬暉勾勒了當時的畫面——
虎敬暉道:「我失手了。狄公放我回來。」
夜,後堂。門「忽悠」一下開了,李元芳快步走過去。忽然一點寒星撲面而來,李元芳猛一錯身躲過了這一下。而與此同時,劉金也中針倒地。李元芳起身看了看劉金,已經氣絕。他趕忙從懷裡掏出藥丸放入自己嘴裏,再拿出一根針刺在自己的左肩上,倒在地上。
李元芳笑道:「大人這副打扮讓我想起了剛進幽州之時。」
陸大有問:「這些人……」二旺道他們都是附近的鄉親們。
李元芳道:「對,就從那間屋子下手!」
陸大有急道:「那可怎麼辦。眼看著找到了敵人的巢穴,可又進不去!」
狄公道:「元芳啊,『蝮蛇』的暴露,已經令我們離真相很近了。我現在可以這樣斷言,使團遇害案,是由一個龐大的組織在暗中操控的。而假方謙、劉金、『蝮蛇』則是這個組織中的重要人物。這個組織利用幽州作為基地,暗行謀反之舉,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支持,而方謙等人所做的就是向組織輸送錢糧,利用刺史的位置提供一切便利條件。這也就解釋了這些人貪污慰撫款,偷運府庫官銀等一切行為。」
典史受寵若驚,謝道:「承大人誇獎。」
李元芳道:「我去通知衛隊。什麼時候出發?」
李元芳好奇地問道:「那水碗里的渣滓是什麼?」
虎敬暉笑了:「大人知道我為什麼姓虎嗎?」
狄公笑了笑:「李二呢?」
李二輕輕嘆了口氣,慢慢地關上了窗戶。狄公和李元芳推門走進來。「噹啷」一聲,一件東西扔在桌上,李二抬頭一看,正是那枚戒指!他大吃一驚,伸手抓了起來。
狄公道:「大有說得很對,這條路是馬車走的。在作戰中,它的寬度和長度,都能容納大部隊進攻,因此,這兩扇石門特別厚重。」
狄公驚奇地道:「你、你怎麼如此面熟。」

狄公點頭:「看來,這是個誤會,他們以為可汗是殺手。」
狄公微微一笑,點點頭:「那時候,我們給了假方謙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我這個走方郎中,要再給這些禍害百姓的惡賊一點兒顏色看看。」
殺手們驚呼道:「官軍!」話音未落,騎兵已閃電般撲到近前,寒光霍霍,慘叫連連,殺手們頃刻間便倒下了一片。其餘的四散奔逃,向鎮外衝去。
房間里的幾十名殺手慢慢走出來,從四面八方將狄公和李元芳團團圍住,一擁而上。李元芳一聲怒喝,掌中刀幻成一片寒霧,帶著雨水和雷電,發出一陣「嚓嚓」聲。頃刻間,鮮血四濺,人影飛動,殺手倒下了五六個。然而,剩下的人卻如潮水一般擁上來。李元芳左支右絀,險象環生,他大聲喊道:「大人,快進屋!」
狄公道:「蒙汗藥!當時,只有我們三個。我不能確定到底你們當中的哪一個給我下了葯,於是,我悄悄走到外屋。敬暉躺在床上,而元芳卻不在房間。於是,我懷疑是元芳。」
李二點點頭。狄公站起來,躬身施禮道:「大周皇帝駕下,幽州大都督,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狄仁傑見過可汗陛下。時差境誤,不能全禮,望可汗恕在下不恭之罪!」
虎敬暉睜開眼睛:「放棄吧,現在洗手還來得及!」
李元芳用突厥語翻譯過去。李二長嘆一聲:「不用費事了,我會講漢話!」竟是一口標準的長安口音!把狄公和李元芳怔住了。
狄公一個箭步躥進旁邊的屋中,李元芳鋼刀連斬,砍翻了幾名殺手,也跟了進去。殺手們狂喊著向屋中撲來,李元芳把住門口,殊死抵抗。
卻說「蝮蛇」趁著黑夜潛入西屋,拉出副屜,正要對李二下毒手,李二猛地睜開雙眼,雙掌齊出,將「蝮蛇」的肋骨擊斷,重重地撞在牆壁上。李二不慌不忙地走到「蝮蛇」面前,藉著月光,人們看到,此人哪裡是李二,正是李元芳!
二旺哭道:「狗子,這些年,我們過的不是人的日子呀!」
虎敬暉接著道:「您說皇上待我天高地厚之恩?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吉利一驚:「哦?有什麼進展?」
狄公點點頭,長嘆一聲:「假『蝮蛇』死後,我還抱有一線希望,希望是我們錯怪了你。於是我派狄春拿著在我房間里採集到的你的鞋樣前去比對。但我失望了!」
狄公問道:「敬暉,我該怎麼處置你?」
李元芳迅速打著火摺,舉了起來,牆上空無一物。狄公驚呆了。
金木蘭走到虎敬暉的床邊坐下,輕聲道:「阿暉,我該怎麼辦?」
張老四十分緊張:「大、大人,我、我……我不能說!」
狄公和李元芳決定夜探鬼鎮。小鎮矗立在墳崗上,四周閃爍著點點磷火。鎮上所有的房子都沒有門,當然也沒有人,更沒有任何聲響,使這座謠傳中的厲鬼之家,顯得更加凄厲、恐怖。一陣寒風平地而起,遙遠的山巔劃過一道閃電。兩個人影出現在鬼鎮的街頭。狄公徐徐地走著,一雙鷹一般的眼睛四下搜索著。李元芳的手裡拿著一柄鋼刀。
女人道:「這是我問你的問題。」語氣非常傲慢。
五六個巨大的石洞就像是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隨時要將人吞噬。狄公接過火把,四下里看了看道:「走,進洞里看看!」
長安城大明宮。武則天看罷狄春六百里加急送來的奏章,臉上露出了微笑:「事情竟然是這樣,簡直令人難以想象!真是難為狄懷英了。」
狄公和顏悅色地道:「我並不想殺你。」
李元芳接過戒指只看了一眼,登時驚得目瞪口呆。
李二慢慢睜開眼睛。狄公道:「聽這裏的刺史方謙說,你殺官越獄,這是怎麼回事?」
清香小築內,金木蘭頭戴斗笠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
陰影中迅速竄出幾個黑衣人,其中一人驚叫道:「是『蝮蛇』!快去告訴主人!」說著,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到大殿。于風等人趕快圍上來。
狄公道:「真正讓我對你起疑的,是趙傳臣的死。」
狄公面色大變,長嘆了一聲:「不瞞可汗,一個月前,使團在甘南道的石河川全體遇害。這位就是當時護送使團的衛隊長,李將軍。也是這次慘禍中唯一的倖存者。」
元芳笑道:「原來我還被大人懷疑過!」
金木蘭咬牙切齒地嚷道:「我要刺死狄仁傑和李二,提前起事,攻佔幽州!現在到了孤注一擲的時候了。只有置之死地,才有生存的機會!」
狄公的臉上浮現出勝利的微笑:「可汗,在下奉旨到幽州正是為了調查突厥使團遇害一案!」
山中的夜,靜得可怕,靜得讓人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幾條人影出現在小連子山的山坳里,正是狄公、李元芳、陸大有和吉利。大有一指前面不遠處的圍欄道:「大人,就是那兒。」
陸大有率軍士來到石門前,一揮手:「打開洞門!」十幾名軍士跑過去,用力齊推,洞門「吱呀呀」地打開了。大有率人沖了進去。眼前的情景令他目瞪口呆:洞內用木欄割成一座座監房,監房內擠滿了人,都是農民打扮,衣衫襤褸,戴著手銬、腳鐐。
李元芳猛地一拍大腿:「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
李元芳道:「定是利益衝突致使他們反目為敵。」
吉利道:「因為我和始畢的母親是大唐太宗皇帝賜婚的漢城公主,因此,莫度一直視我兄弟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當年,我繼承父位成為吉利可汗時,他就百般阻撓,甚至不惜刀兵相見。然而,虎師全力擁戴,這才使他的陰謀無法得逞。」
李元芳一伸大拇指:「服了!不錯,我會說,而且說得還很不錯。」
狄公抬起頭來:「元芳,你感覺到沒有,他好像聽不大懂我們說話。」
狄公微笑道:「這就是府庫中失竊的官九九藏書銀。」

狄公長長地出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四人繼續朝前走,不遠處,有一個高高的石頭堆,它的頂部幾乎碰到了洞頂。狄公走到石堆旁停住腳步,彎腰撿起一塊石頭,仔細地看了看,說道:「這是個鐵石礦。」
說時遲,那時快,破空之聲連連,寒星數點直奔李元芳咽喉而來。李元芳縱身而起,暗器從腳下掠過,釘在對面的牆上。李元芳閃電般回過身來,門口空無一人。狄公問是誰,李元芳說沒看見。狄公道:「元芳,馬上離開房間!」說著,二人快步走出屋去,重新來到街上。
狄公點了點頭:「正是。」
虎敬暉道:「那麼,大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狄公道:「我曾懷疑過元芳,懷疑過大有,甚至懷疑過李二,可我從沒有懷疑過你!」
典史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遞了過來。狄公伸手接過,迅速打開,裏面放著一枚碩大的金銅合鑄戒指,上面刻著一個複雜的圖案——三個虎頭和一隻飛鷹。一見此圖案,狄公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他抬起頭,重重地拍了拍典史的肩膀:「做得好。做得好啊!」
狄公登時驚呆了,舉起火把向她的臉照去。一張美麗的臉。
金木蘭大怒,霍地站起來:「不,我絕不放棄!就是身敗名裂,我也要做最後一搏,否則,我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虎敬暉緩緩睜開眼睛,他望著金木蘭,淚水濕潤了眼眶。金木蘭輕輕靠在虎敬暉身邊,輕聲道:「答應我啊!我只有你這麼一個依靠。沒有你,我什麼也做不成!」
李元芳點了點頭:「也許,您說得對。但願他能夠體諒您的一片苦心,今後好好做人。」
狄公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等大逆之事?皇上對你天高地厚之恩,你三十五歲便已做到了千牛衛中郎將,正四品下的官秩。我不明白,你是為了什麼?」
狄公長嘆一聲:「然而,這些只不過是我的分析,並無證據。於是我告訴自己,也許有另外一種可能,比如說,『蝮蛇』潛伏在屋外偷聽,當我們說到緊要處,他突然從窗外暗施殺手,幹掉了趙傳臣。雖然我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仍然在說服自己……」
金木蘭驚呆了:「你,狄仁傑給你喝了什麼迷魂湯了,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放棄?你忘了家仇了?你忘了是誰殺死你的父母?你、你簡直是瘋了!」
虎敬暉笑了笑,閉上雙眼。金木蘭緊張地道:「快,在周圍查看一下,有沒有尾巴!」
又是一道閃電,緊接著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狄公抬起頭道:「要下雨了。」狄公朝街旁的一間房子指了指,二人快步走了進去。屋內一片漆黑。外面,雨已經嘩啦啦地下了起來。一道閃電亮起,二人發現,門前的八仙桌上,竟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開水。
狄公道:「你走後,絕不能再協助歹徒,興風作浪,更不可濫殺無辜,禍害百姓。」
狄公道:「你先下去,本閣定有重賞。」
狄公點點頭,大聲道:「眾軍聽著,仔細搜索,絕不能有任何遺漏!」
女人猛地站起身來,李元芳一驚,手腕疾翻,鋼刀再一次架在她的脖子上。
虎敬暉動情地道:「謝大人。」
金木蘭笑了:「好,只要你在我身邊就成。」
典史道:「九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抓住姦細的第三天,刺史大人突然下令,將他處以極刑。而恰在此時,發生民變,此人就趁亂逃走了。變亂后,卑職曾問過刺史大人,可他卻說,此人已死,命我將他的名字從犯人籍中除去。」
狄公道:「正是在下。」
通道非常寬闊,裏面點著松明柱,一片光亮。大有道:「看這個寬度,恐怕馬車也跑得下。」
狄公走到他面前:「現在讓我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說著,他伸手輕輕揭下「蝮蛇」的面具——虎敬暉!
狄公咬牙切齒地道:「這群殺人不眨眼的禽獸!不將他們繩之以法,我狄仁傑有何面目見幽州父老!看來,所有癥結所在,就是這個鬼鎮!」
狄公點點頭道:「說得不錯。來,坐一會兒。」說著,他坐在了一塊假山石上,李元芳在他旁邊坐下。
李二還是緘口不答。李元芳不耐煩了,大聲道:「你這個人真是不知好歹,狄大人幾次救了你的性命,你竟然如此託大!知道不知道,要是沒有狄大人,你早在小連子村的時候就已經見閻王了!」
狄公道:「那天,我進去看李二,驚訝地發現他滿臉紫黑躺在床上。我讓大有仔細回憶一下,剛才李二毒發前,有誰來過。大有答道狄春和虎將軍。我一愣,心裏起了疑心。」
金木蘭霍地站起來:「你以為我真的怕他嗎?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他嗎?把我逼得無路可走,我會殺死狄仁傑,提前舉事,攻陷幽州,等待外援到來!」
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著急。你沒有發現,案情已經逐漸清晰了嗎?」
女人道:「長樂親王之女,李青霞。」
狄公收住腳步,回過頭來:「嗯,有道理。」
夜,都督府後堂。狄春帶著一個穿風帽的人走進來。那人揭下頭戴的風帽,正是大柳樹村的張老四。
天色漸漸發亮。屋中,狄公和吉利對面而坐,二人在說著什麼。吉利連連點頭:「有道理。也就是說,此案還沒有完。」
典史施禮後退出。狄公將戒指遞給了李元芳:「看看這個圖案,你是不是認識?」
虎敬暉抬起頭:「您真的要放我走?」
狄公笑了笑:「狄仁傑。」
忽然,狄公站住,說道:「從典史的話里不難聽出,剛剛抓住李二時,假方謙並沒把他當作什麼重要人物,因此,只是把他作為姦細,關在大牢之中。那麼,是什麼促使方謙突然改變態度,而急於要殺死他呢?」
狄公抬起頭來:「殺了他有用嗎?」
「大人,這兒還有個門!」狄公回過頭,一名軍士打開了一扇石門,狄公和李元芳走過去。門裡黑漆漆的。李元芳接過身後軍士的火把,走了進去。忽然他發出一聲驚叫,狄公一個箭步沖了進去。李元芳站在屋中,指指角落:「大人您看,這是什麼?」
狄公命大有點亮火把。大有晃亮火摺,點著了手中的火把,周圍登時大放光明。狄公一揮手,四人走進圍欄,來到了山壁上的洞穴旁。
虎敬暉冷笑道:「你所做的這一切,並不是想替我報仇,也不是要恢復李唐的天下。你要做第二個武則天!木蘭,我們陷得太深了,不擇手段,不問是非,禍害百姓,出賣國家,會、會遭人唾罵的!」他說得很慢,一字一頓。
狄公道:「關係重大。當時我坐在椅子里,趙傳臣坐在我對面。虎敬暉站在我身後,李元芳則站在我身旁,斜對虎敬暉。我與趙傳臣說話。如果元芳有動作,我一定會看見。只有在我身後的敬暉,有可能發射暗器。」
又是一道閃電,將屋子照亮。狄公抬起頭來,牆上竟然釘著一個人,齜牙咧嘴,滿面鮮血。狄公一聲驚叫,李元芳問道:「大人,怎麼了?」
狄公點點頭:「否則,如果每一個人進出就要開啟這麼重的石門,豈不費事,而且,容易暴露。還記得昨天咱們遇襲的那間房子嗎?」
狄公趕忙將她扶起:「快起來,快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元芳一愣:「啊?這怎麼可能,他既不是南蠻,也不是北狄,怎麼會聽不懂我們說話。我看,這廝一定是方謙的同黨,懼怕大人審訊,因此裝聾作啞。」
吉利道:「是呀。只要我能夠在國內露面,莫度等人便不攻自潰。只是,目前莫度逆黨封鎖邊境,不要說我回到國內,只要一出大周國境,就會立遭不測。於是,我打定主意先進幽州。可是……」
李元芳道:「剛剛我們搜查這個房間,不知觸動了哪個機關,這扇牆竟然自己打開了。」
吉利道:「我突厥議和使團現在何處?」
狄公道:「李二是個謎呀!」
于風答應著轉身走了出去,洞門轟然關閉。
李元芳道:「您的意思是……」
狄公雙眉一揚:「哦?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