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鷲在天空中盤旋。戈壁上，染滿鮮血的沙石和一堆堆白骨在白花花的陽光照射下，反射出奇異的光芒。

李元芳道：「因此，曾兄，我們要加倍警惕，決不可放鬆戒備。」曾泰緩緩點了點頭。

吉利可汗大喜，與身旁的布山對視一眼道：「太好了！月氏王，你厥功甚偉，我要將木昆五城贈送給你，以彰其功！」差斥躬身道：「謝可汗陛下賞賜！」

吉利擔憂道：「第二隊斥堠已經走了近兩個時辰，怎麼也不見迴轉？」話音未落，身後的虎師主將羯列顛向前一指道：「可汗陛下，你看！」

眾寡懸殊，馭風者幾乎是三對一的比例，衛士們雖然異常英勇，卻仍然損失慘重。李元芳一輪快刀逼退了烏勒質，飛身上馬高聲喊道：「弟兄們，結成防守隊形！」訓練有素的千牛衛迅速收縮，利用盾牌和車輛組成了防守陣形。烏勒質高聲喝令，馭風者又發起一輪攻擊，雖則令千牛衛損失了幾人，卻未能撕開防守陣線。

曾泰道：「這一點可以肯定。元芳，我認為吉利可汗身旁有賀魯的卧底。」

李元芳忙道：「大王請講。」

殿中霎時一片漆黑。

吉利看了看天色，對身旁的布山道：「派出的迎親小隊應該已經接到使團了。」

武元敏道：「我們遇到了襲擊，難道你就不能上奏皇帝，說我死了，丟了……」李元芳無可奈何地笑道：「使團里無數雙眼睛看著，這是能騙得了人的嗎？」

李元芳大喝一聲：「放箭！」箭矢如雨，馭風者退回射程之外。

隊長站起身道：「吉利可汗陛下已率虎師主力在烏什海西端等候公主鸞駕！」李元芳一擺手道：「非常好。請將軍引路。」

武元敏道：「今天聽那個什麼輔政忠節話里的意思，我們還要去突勒？」李元芳咽了口唾沫道：「正是，突勒的西庭石國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李元芳和曾泰起身舉杯道：「使團遇襲流沙道中，幸蒙大王高義見留，臣等幸何如哉！特代本朝皇帝陛下及迎陽公主殿下，敬大王及王妃殿下。臣等先干為敬。」說畢，他與曾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李元芳對身旁的張環低語幾句，張環起身向外面跑去。

曾泰趕忙道：「公主，我們已經講完了。公主請進。」武元敏走了進來。

曾泰仍自不信，又追問道：「真的是沙爾汗？」李元芳道：「那是瞬間之事，太快了，我不能絕對肯定就是沙爾汗，但即使不是，也是一個同沙爾汗長得非常相像的人。」

李元芳看清了，第一排馬上的騎手正是烏勒質。他倒吸一口涼氣，脫口喊道：「是馭風者！」張環道：「什麼？」

差斥放眼望去，遠處塵煙滾滾，旌旗蔽日，一支突勒大軍飛速開來。差斥一揮手道：「來了，走！」說著，縱馬迎上前去。

李元芳指了指天空中的太陽道：「現在是未末時分，日頭在西，如果我們向西行，日頭應該在我們的前面。可現在你看，日頭在我們身後，這就說明，我們是在向北行。」曾泰點了點頭。李元芳道，「曾兄，你命張環將取羅盤來。」

隊長躬身道：「是！」他一揮手，眾人翻身上馬。

李元芳走到禮盒前一擺手，張環打開禮盒，將包裹大盤的黃綢輕輕揭去，登時露出了稀世之珍——海獸戲波黃金大盤。霎時間，殿內原本炫目的琉璃燈黯然失色。月氏國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呼。

李元芳急促地道：「他們是賀魯的手下！」曾泰一聲驚呼：「什麼，是賀魯的人？！」

吉利可汗沉吟片刻道：「羯列顛，立刻派三支斥堠小隊進入烏什海，分頭查找使團的下落！」羯列顛大聲答應著，撥馬而去。

李元芳的神情頓時緊張起來：「來的是馭風者，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馭風者的首領，烏勒質。」張環深吸一口氣道：「大將軍，怎麼辦？」

曾泰吃驚地道：「你的意思，她，她真的是來給我們報信的？」李元芳道：「除此以外，還有什麼可以解釋她的行動呢？」

李元芳搖了搖頭，恨恨地道：「豈有此理！」腳步聲響，曾泰快步走了進來，吃驚地道：「元芳，這是怎麼了？張環說你下令放公主離去！」

後面的張環一聲大喝，率眾衛士縱馬殺上前來，頃刻間，幾名突勒騎兵便身首異處，屍體摔落馬下。

「砰」的一聲，房門打開，春紅跑了進來，一見房中情形，登時明白了幾分，她跑到公主身旁，輕聲道：「公主，別說了，李大將軍生氣了，咱們回去吧。」武元敏甩開她的手，顫聲道：「我，我，我倒要聽聽，他還能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曾泰更是一聲驚叫：「沙，沙爾汗！」李元芳道：「正是。」他的目光注視著差斥。

武元敏一聞此言，臉登時沉了下來，卻又不好發作，只得勉強笑了笑道：「多謝輔政大人。」忠節滿飲金杯。武元敏勉強抿了一口，站起身辭道，「大王、輔政大人，本宮不勝酒力，先回行在歇息了。」

李元芳趕忙道：「哎，大王說哪裡話，使團蒙大王收留，臣感激之至，怎敢因些許意外相責。此番回朝，臣定將大王高義稟明聖上。」

吉利可汗失聲驚叫道：「什麼，迎親小隊被劫殺？」隊長道：「正是！」

王孝傑還禮道：「孝傑踞雄關，靜候佳音！一路順風！」李元芳和曾泰拱手一揖，撥馬向使團奔去。

弓箭隊長驚呼道：「大將軍，怎麼辦！」李元芳厲聲喝道：「穩住！瞄準座馬！」

曾泰道：「會不會是看走眼了？」李元芳道：「他站在金銀廊的紗簾后，風吹起紗簾，我看到了他的臉。」

李元芳道：「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令我們措手不及，對方牢牢掌握了我們的動向，每次都是提前設伏，迅速攻擊，而後全身而退。從納拉特山口劫奪賀魯，到昨日我們在烏什海遇到的那場突襲，一切都是安排妥當，只等我們鑽入套中。試問他們是怎麼了解到我們的動向的？」

李元芳深吸一口氣道：「馭風者的戰力我們親眼見過，如風似電，轉眼間便將人剔成白骨。可今日的突襲，他們卻並不全力進攻，而是逼著我們一路向北來到了月氏國。而國王差斥見到我們，也並沒有感到意外，似乎早就知道我們要來。」

李元芳沉吟片刻道：「也罷。既然是大王美意，我二人恭敬不如從命。」差斥點點頭道：「好，二位請跟我來。」說著，擺了擺手，一隊宮人頭前引路，差斥、娜魯和忠節陪同李元芳和曾泰向後宮走去。

張環緊張地道：「李將軍，公主不見了！」忽然，身後傳來「撲哧」一聲輕笑，張環轉過頭。武元敏拿下擋臉的盾牌道：「我在這兒。」

李元芳無奈地搖搖頭道：「公主這樣說，臣無話可九*九*藏*書講了。」武元敏冷笑一聲道：「啞口無言了吧？顧全大局，你們這些人就會說好聽的，我問你，你會說突勒話，武藝又高，你為什麼不留在突勒？還有那個狄仁傑，號稱與吉利可汗是好朋友，他留下不是比我有用得多，他為什麼躲在家裡享清福，把我一個人賣到這荒僻之地……」猛地，李元芳一聲怒吼：「你給我住口！」武元敏大吃一驚，連退兩步。

李元芳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夜色沉思著。門聲一響，曾泰走了進來，回手關閉房門。

大軍已開到烏什海邊緣，王孝傑高高舉起右手，大軍停止前進，他撥馬來到李元芳和曾泰面前道：「這裡是烏什海西側，再往前便是緩衝之地了，大軍不能再行，元芳、曾大人，孝傑只能送到此處了！」

李元芳縱身躍起，周圍什麼也看不到，只聽得宮人們的驚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李元芳大喝一聲道：「張環，保護大盤！」張環高聲應答。

張環道：「曾大人率鸞駕北撤二十余里，在疏勒河畔等候。」李元芳點了點頭。

那壁廂，烏勒質騎在馬上，高舉彎刀，大呼酣戰，千牛衛紛紛倒在他的刀下。

李元芳有些急道：「總是有人要付出，要犧牲，今天下午，護送使團的衛士為了保護你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難道他們就應該白白死去？難道他們的生命不值得尊重嗎！人不能總是為自己考慮，要顧全大局。」武元敏嘲諷道：「你倒會說便宜話，你怎麼不讓如燕嫁給吉利可汗？」

李元芳雙眉緊蹙道：「我並沒有這樣說，只是覺得奇怪。這些事太過巧合，也很不合理。」曾泰也不由深深嘆了口氣，道：「是啊。」

李元芳長出一口氣。身後響起急促的馬蹄聲，張環率幾十名衛士飛奔而回。李元芳大喜，高喊道：「張環，命弟兄們護住衛隊兩翼！」張環大聲傳令，幾十名衛士張弓搭箭壓住兩翼陣腳，衛隊緩緩後退。

李元芳的鋼刀在空中一擺。第二三排弓箭手左右分開，讓出一條道路，馭風者閃電般沖了進來。

李元芳大驚，厲聲喊道：「快閃開！」喊聲中，他一個箭步衝上前來，將曾泰、差斥和忠節等人推在一旁，說時遲那時快，「哐啷」一聲巨響，巨大的琉璃頂燈重重地落在地面，摔得粉碎，琉璃碴兒四散飛濺。

人喊馬嘶，頭幾排戰馬中箭受傷翻倒一片，馬上的馭風者紛紛落地。然而，訓練有素的馭風者卻毫不停留，在烏勒質的率領下沖向千牛衛的陣中。

月氏國位於達遏水西岸，東臨吐火羅，乃西域小國。國內人盡褐發碧眼之輩，建築多為伊斯蘭風格，與中土風情大不相同。城中街道狹窄，兩旁石牆高聳，街兩側的買賣鋪戶大都經營香料和金銀器，各家飯店門前幾乎都支有燒烤牛羊肉的鐵爐。

李元芳和曾泰暗暗吃了一驚道：「沙爾汗是月氏人？」差斥道：「正是。」

武元敏道：「曾大人，請你立刻前去替我找一套千牛衛的軍服。」曾泰詫異道：「要它何用？」

曾泰搖了搖頭：「再等等吧，應該是快了。」話音未落，遠處烏什海中塵煙飛揚，一隊突勒騎兵飛馳而來。曾泰興奮地道，「看，他們到了！」

李元芳沉吟片刻道：「弓箭手壓陣，全隊後撤。」張環點點頭，低聲傳下將令。弓箭手上前，壓住兩翼，衛隊迅速後撤。

李元芳滿面疑惑道：「他們似乎並不想將我們趕盡殺絕，只是逼迫我們調頭北進。」曾泰奇怪道：「哦，有這等事？」

李元芳一提戰馬，來到迎親隊長身旁道：「將軍，還有多長時間能到烏什海西端呀？」隊長道：「才走了一半的路程，還有一半。」

李元芳和曾泰看得連連點頭，讚不絕口。

武元敏望著他道：「難道，你就不能放棄榮華富貴，不做這個大將軍，帶著我遠走高飛，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李元芳長嘆一聲：「你要我說多少次，我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更不是稀罕做這個大將軍，和親是為了我大周和突勒兩國黎民百姓免遭戰火塗炭……」話未說完，武元敏猛然喊道：「好了，別再給我講大道理了！拯救黎民，為什麼要犧牲我！」

李元芳道：「那太陽為什麼會在我們身後呢？」隊長猛吃一驚，抬起頭道：「啊，大將軍，你恐怕是有些轉向了，你看，太陽是在我們的側面呀！」

曾泰率衛士們將公主的鸞駕團團圍定。執掌儀仗鹵簿的內侍、宮人蹲在行駕周圍，一個個嚇得臉如土色，體似篩糠。

差斥跳下馬來行禮道：「可汗陛下。」吉利可汗急急問道：「月氏王，大周的使團可在這裏？」

只聽差斥喊道：「快，掌燈上來！」不一會兒，幾名宮人手拿燭台跑了進來，殿中登時明亮起來。

騎兵離大隊只有半箭之遙，烏勒質的彎刀在空中晃了晃，所有馭風者縱身而起，鐙里藏身，身體懸挂在馬腹旁。

武元敏一把甩開她：「膽小鬼，這就不敢去了。別忘了，我是大俠。」春紅苦笑道：「公主，我求求你，別再逞能了，您那個大俠是假的，誰也打不過……」

李元芳怒氣未息，斥責道：「像你這樣的人，一不能為國盡忠，二不能堂前盡孝，三不能全朋友之義，似這等不忠不孝不悌不義之徒，要來何用！」武元敏衝到李元芳面前，指著他道：「你說的是真話？！」

曾泰緩緩點點頭道：「此事確實蹊蹺。如果說劫奪賀魯是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侶充當內奸。那麼今日使團遇襲又是怎麼回事？使團的行進路線是絕密，只有吉利可汗、你、我、孝傑等有限幾個人知道。」

使團在突勒迎親小隊的引導下在莽莽戈壁中緩緩前進。

金銀廊位於宮殿之側，是整個宮室中最為華麗之處。廊內陳設著大師們製作的各式金銀器，有薩珊風格上嵌半鳥半犬神獸——賽穆魯文的飛廉紋銀盤、粟特風格的有翼駱駝紋純金瓶、金銀打造的手拿胡瓶的胡人俑、鎏金雙狐紋雙桃形銀盤等等，端的是琳琅滿目，流金鬥彩，極盡奢華之能事。

馭風者已奔到眼前。猛地，李元芳掌中鋼刀向下一揮。霎時間，箭如急雨向馭風者的坐騎射去。

李元芳向後看了看，公主的儀仗鹵簿已經向北退去，早已無影無蹤了。他無奈地搖搖頭，伸手從一名衛士手中拿過一面盾牌，塞在武元敏手中：「用盾牌遮住身體，跟在我身後，千萬不要亂跑！」武元敏乖乖地道：「是！」

李元芳一聲大吼：「放箭！」二三排弓箭手近距離亂箭齊發，馬上的馭風者紛紛中箭落地。

武元敏目瞪口呆，張大了嘴獃獃地望著李元芳。

夕陽西下，落日映紅了疏勒河。曾泰率儀仗鸞駕和一眾衛士在河邊休整，春紅穿著公主https://read.99csw.com的裝束站在車轅上向遠處眺望著。

李元芳道：「你們的隊長叫什麼名字？」隊長的臉色登時變了：「啊，我們隊長，隊長……」

曾泰顫聲道：「你的意思是，月氏國王差斥也參与了賀魯的陰謀？」

差斥看了看窗外道：「尊使，你看到什麼了？」李元芳看了差斥一眼道：「大王，我看到了沙爾汗！」差斥的臉色登時變了。

烏什海位於大石城迤西二百里，茫茫戈壁，地勢平緩。遠處塵頭大起，右威衛大軍護送的賜婚使團緩緩開來。

武元敏一瞪眼道：「閉上你的臭嘴！你才是假的……」

曾泰哭笑不得地道：「公主啊，莫怪為臣說，你是金枝玉葉，怎麼能冒這種險呀！一旦有個閃失，我們怎麼向朝廷、怎麼向吉利可汗交代呀！」武元敏「哼」了一聲道：「你們這些大男人，張口朝廷閉口皇帝，怎麼就不想想，把我一個人扔在突勒，你們對我怎麼交代呀！」曾泰登時語塞。武元敏一拉春紅道，「走，躲他們遠點兒。」說著，兩人向河邊跑去，曾泰無奈地搖了搖頭。

李元芳點了點頭：「與我所想一致。再說說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侶吧，昨夜有則理惠潛入大將軍府，告訴我賀魯正在策劃陰謀加害公主，果然今日她的話便應驗了……」

李元芳道：「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有則和義直是日本遣唐使，隨使團西來之前，甚至沒有出過洛陽。他們怎麼可能暗通突勒？」曾泰沉吟片刻，點點頭道：「這也正是皇帝起用他們的原因，可沒想到，這二人竟會臨陣投敵！」

李元芳點了點頭，對曾泰道：「吉利可汗派來的迎親小隊還沒有到？」

李元芳立馬軍前，只見遠處的黑線如波浪般翻滾前進，越來越近，原來是一彪身穿黑衣的騎兵。這支騎兵訓練有素，奔跑當中始終保持一字隊形，陣線絲毫不亂。

李元芳又問道：「你們是吉利可汗的貼身衛隊吧？」隊長頓了頓道：「啊，是呀！」

曾泰倒吸一口涼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到月氏國來，是對方故意安排的？」

走在前軍大督旗下的是賜婚使千牛衛大將軍李元芳、副使曾泰和右威衛大將軍王孝傑。中軍巨幡下是由千牛衛嚴密護衛的儀仗鹵簿和公主鸞駕。

李元芳掌中鋼刀兔起鶻落，捲起一道道寒霜，刀鋒過處，數名馭風者身首兩截，倒伏遍地。

曾泰沖元芳使了個眼色道：「我出去看看。」李元芳點了點頭。曾泰向公主施了一禮，轉身離去。武元敏沖春紅擺了擺手，春紅也退出門外。

李元芳深吸一口氣，對曾泰和張環道：「事情不對！」曾泰吃驚地道：「不對！元芳，這是什麼意思？」

吉利可汗率虎師前軍在烏什海西端等候。

春紅指著遠處喊道：「曾大人，李將軍回來了！」曾泰猛地抬起頭道：「元芳？」他跳上車轅，順著春紅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李元芳率衛隊縱馬飛奔而來。

曾泰率人飛馬趕到，一見眼前情形，登時大驚道：「元芳，這是……」

李元芳道：「要到達烏什海的西端，我們難道不應該向西行嗎？」曾泰愣了愣道：「沒錯呀！」

弓箭隊隊長急道：「大將軍，放箭吧！」

張環高聲答是，飛馬傳令，轉眼之間，衛隊前後銜接，左右推進，形成了戰鬥隊形：前排是八字排列的三排弓箭手，後排是專克騎兵的鉤鐮槍和拐子隊，最後五排由騎兵組成，專門護衛公主鸞駕。

突勒大軍行進速度極快，轉瞬便來到了眼前，為首的正是吉利可汗，看到迎面而來的差斥，他舉起右手，虎師大軍停止了前進。

李元芳深吸一口氣道：「曾兄，有件事非常奇怪。」曾泰關切地道：「何事？」

李元芳狠狠一掌，打落了她的手指，厲聲喝道：「千真萬確，一切責任由我承當！」武元敏望著他，淚水滾滾而下。猛地，她一聲號哭衝出門去。

李元芳縱馬上前，擋在她身前，責問道：「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武元敏道：「我怎麼就不能來？」

李元芳一時不知如何答對：「這，這……」武元敏不依不饒地道：「這什麼？」

時近黃昏，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吉利可汗率虎師在烏什海西端焦急地等待著。

差斥沉下臉對忠節道：「真是豈有此理，竟然在天朝貴客面前出我月氏王國之丑，真是罪大惡極！忠節，明日查清安置此燈的工匠，必予嚴處！」忠節道：「是。」

李元芳沉吟片刻道：「好吧，就請大王在殿中觀看。」差斥大喜：「那是當然。」

李元芳吼道：「你不是想離開嗎？走啊！」武元敏顫聲道：「你，你讓我走，你不要我了？！」

月氏國接待貴賓的驛館位於王宮側面的蘇特大街，驛館門前有士兵守衛。已是深夜，街道上一片寂靜。

曾泰跳下車轅喊道：「李將軍回來了！」眾衛士一陣歡呼，隨曾泰迎上前去。

差斥道：「上國聖物，能不能讓下邦小王也開開眼界……」李元芳愣住了，目光望向身旁的曾泰。曾泰略一思量，輕輕點了點頭。

公主武元敏坐在鸞駕中，望著外面滾滾黃沙，蒼茫戈壁，想到此生將生活在異域他鄉，不禁悲從中來，淚水滾滾而下。一旁的春紅勸慰道：「公主，別哭了，春紅永遠陪在你身邊……」說著，她也跟著哭了起來。

李元芳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鋼刀。

吉利可汗急道：「使團呢，使團在哪裡？」隊長回道：「沒有發現使團的蹤跡！」

鸞駕中，公主武元敏吃驚地問春紅道：「春紅，出什麼事了？」春紅緊張地道：「剛才聽宮人們說，好像有人襲擊行駕！」

差斥道：「正是。聽說此盤乃金銀器大師沙爾汗親制，耗費九千兩黃金、數十斤寶石？」李元芳微笑道：「正是。」

李元芳點了點頭道：「那倒是。睜大眼睛盯著，別出什麼岔子。」曾泰點了點頭。正說著，張環率幾名衛士抬著大禮盒走進殿中。

騎兵越奔越近，忽然，陣形由一字改為倒梯形，緊接著，又變成正三角形。第一排只有一個人，第二排兩個，第三排三個……依次後排。

曾泰道：「在洛陽，沙爾汗之妻鍾氏指認死去的不是沙爾汗，難道……」

曾泰道：「可他們是內奸呀！張環親眼看到有則打開賀魯和烏勒質的鐐銬，將二人交給齊戈。難道……張環的話還能有假？」李元芳搖搖頭：「張環當然不會說謊，但我想這內中必有隱情。」

李元芳道：「曾兄，襲擊我們的是烏勒質率領的馭風者！」曾泰吃驚地道：「是他們！」

烏勒質雖然人多勢眾，卻不敢貿然上前。

李元芳笑了笑道：「也許是臣看走眼了吧。曾兄，你看這銀盆甚是奇異。」差斥輕輕鬆了口氣九*九*藏*書。李元芳的餘光掃視著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差斥和娜魯快步走下王座，來到大盤之前，驚讚道：「真乃上國聖物也！將黃金之俗，寶石之艷，拙而朴之，范鑄為帝王之雍容，真乃量度非凡，大國氣象啊！」李元芳微笑道：「大王謬讚。」

差斥道：「正是。使團是昨日傍晚來到月氏的，現在貴賓驛館中歇息。」

武元敏深吸一口氣道：「我去突勒，去和親，去拯救數百萬人的生命……」淚水滾過她的面頰，武元敏抽咽著道，「放心吧，從今夜起，我不會再讓你們為難了！」說著，轉身跑出門去。曾泰拍了拍元芳的肩膀，快步跟了出去。李元芳深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

差斥連擊三掌道：「獻歌舞。」曲聲又起，波斯舞|女再一次蹁躚起舞。

差斥揮了揮手，舞|女們退下。

李元芳重重地哼了一聲，指著武元敏怒氣沖沖地道：「你身為賜婚公主，朝廷象徵，一天到晚只知顧影自憐，幽嘆身世。你想過沒有，如果和親成功，兩國邊境數十萬百姓的生命就能夠保全，多少婦女孩子就不再死於飢餓和戰火！對於一個能夠拯救數十萬甚至數百萬生命的人，還需要說什麼嗎？數十年前到吐蕃和親的文成公主懂得這個道理；在你之前與統葉護可汗和親的金城公主也懂得這個道理，為什麼只有你不懂！你代表的是國家尊嚴、皇帝威靈，這是多麼大的榮耀！可你這廝，卻偏偏只知兒女情長，張嘴閉嘴說些不著邊際的屁話，真真豈有此理！你想遠走高飛是嗎……來人！」張環沖了進來道：「將軍！」李元芳道，「傳令衛隊，大開四門，放公主出去！」張環愣了：「這……」

吉利手搭涼棚向遠處眺望。茫茫戈壁中依然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吉利可汗深吸一口氣道：「怎麼還沒有動靜，難道是出事了？」

果然，對面的馭風者並不追趕，而是在烏勒質的率領下，排成進攻隊形觀望著。

李元芳猛回頭一看，遠處地平線上冒起一道黑線。黑線呈一字排列，迅速向前推進。李元芳倒吸一口涼氣道：「來不及了！張環，命衛隊結成戰鬥隊形，將公主鸞駕護在中央！」

李元芳也分析道：「不錯。今天你看到了，對方先在烏什海中劫殺了吉利可汗派出的迎親小隊，而後扮成小隊的模樣將我們引向烏什海以北，帶入伏擊圈。一切都是早有預謀，進行得有條不紊。這就證明，他們事前得知了使團的行進路線。」

烏勒質哇哇大叫著率馭風者跳上戰馬連成一字向防線衝去，企圖撕開缺口，卻被防守陣形中伸出的鉤鐮槍鉤倒戰馬，又遭拐子隊亂棍偷襲，撂下幾具屍體向後撤去。

曾泰連連點頭：「果然不同凡響。」

李元芳道：「剛剛你進來的時候，我正在想一個問題。」曾泰道：「哦，什麼問題？」

一旁的布山道：「烏什海附近素來平靜。可汗又派了迎親小隊前去接應，應該不會有事。」

遠方煙塵滾滾，蹄聲如雷，李元芳率殿後的千牛衛疾馳而來。

忠節站起身，高舉金杯，走到公主武元敏面前道：「公主殿下，天朝大皇帝和親之意甚誠，西域和平在即。臣忠節恭祝殿下母儀西域，多子多福！」

李元芳緩緩點點頭，舉起手中的鋼刀：「弓箭手！」弓箭手們暴雷也似答了一聲。「上箭！」五十名弓箭手搭弓上箭。

李元芳策馬走在隊列前面，他抬起頭看看天空中的太陽，疑惑地四下望著。曾泰縱馬趕了上來，輕聲道：「元芳，你在看什麼？」

李元芳對張環道：「你立刻持我印信輕騎前往月氏，面見國王差斥，將我們的意圖向他說明。」張環領命道：「卑職馬上動身！」

李元芳眼望對面，手舉鋼刀，他一瞥眼間，忽然發現身旁的一名千牛衛非常面熟。他轉過頭定睛一看，竟是公主武元敏，登時大吃一驚。武元敏調皮地沖他擠了下眼。

李元芳低聲道：「弓箭手壓住陣腳。防守陣形整體後撤。」防守陣形緩緩向後撤去。

曾泰施禮道：「請公主殿下不要驚慌，回到鸞駕之上等候。」武元敏興奮地道：「我才不驚慌呢！高興還來不及。」曾泰也愣了。

李元芳厲聲斥道：「狄公與我幾進突勒，冒著生命危險與賣國求榮的叛黨、與陰謀分裂的突勒貴族浴血奮戰！那時候你在哪裡？我們為這個國家流過熱血！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們！」

李元芳望著他冷冷地道：「叫賀魯吧！」此言一出，無異於晴天霹靂，隊長渾身一顫道：「大將軍的話，小的不明白！」

衛隊撤到攻擊陣線之外，李元芳鋼刀一舉，全隊上馬，向北疾奔而去。對面騎陣中，烏勒質望著他們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獰笑。

李元芳倒吸一口涼氣，忙拽了拽曾泰的衣袖。那人似乎發現元芳看到了他，倏忽之間，便不見了蹤跡。曾泰轉過頭道：「怎麼了？」

月氏國王差斥與王妃娜魯坐在宮殿正中。坐在右首第一位的是公主武元敏，之後是李元芳、曾泰、張環。左首第一位是月氏輔政忠節，其後是國內一應大臣。

斥堠隊長滿臉汗水，氣喘吁吁地道：「可汗陛下，我們派去的迎親小隊被人劫殺在烏什海中！」

李元芳點點頭：「是的。我與烏勒質交了手，若不是擔心衛隊損失太大，今日我就要取他狗命！」曾泰憤恨道：「這個賀魯可真是賊心不死呀！我真不明白，他如此明目張胆地襲擊使團，破壞和親，難道就不怕吉利可汗制裁？」

馬隊轉眼奔到近前，李元芳跳下馬來。曾泰迎上前去拉住他的手道：「元芳，你還好吧！」李元芳笑道：「這不，活著回來了！」

李元芳一擺手道：「曾兄，不要再說了。這廝一肚子的私心雜念，就是到了突勒，也還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現在讓她走了還乾淨些。一切責任由我李元芳承當，大不了送我到三司推事判個死罪！大丈夫死則死矣，又何懼哉！」曾泰笑道：「哎呀，你說的都是些什麼呀，生生死死的，公主也不過就是有些任性罷了，我看你還是好好勸勸他……」李元芳擺了擺手道：「我意已決，曾兄不必再勸了。」

忠節大笑起來：「正是，正是，這就叫做『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呀！」

李元芳冷笑一聲道：「賀魯要你將我們帶到哪裡去呀？」猛地，隊長拔出彎刀用突勒話沖後面隨從喊道：「動手！」話音未落，寒光一閃，李元芳已經出手，短刀如閃電般掠過，隊長的人頭帶著一股血箭直飛而出。

吉利可汗倒吸一口涼氣，顫聲道：「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布山道：「可汗，現在怎麼辦？」

曾泰點點頭，忙撥馬向後奔去。不一會兒，曾泰和張環https://read.99csw.com飛馬趕到，將羅盤遞了過來。

差斥微笑頷首。一旁的王妃娜魯笑道：「既是一家人，我們就更應該喝一杯了。」說著，她舉起酒杯。元芳、曾泰和忠節也恭敬舉杯。娜魯道：「我們共飲此杯！」元芳三人道：「謝王妃！」眾人舉杯就口，一飲而盡。

吉利可汗道：「事急從權，顧不得這許多了！」

吉利可汗道：「你立刻引我去見漢使。」差斥道：「是。」說著，翻身上馬，一行人向月氏城奔去。

李元芳搖搖頭道：「不對，我們現在是在向北行進。」曾泰心下一驚：「哦？」

曾泰不解：「隱情，什麼隱情？」

李元芳抬起頭來：「曾兄，是你呀！」曾泰點點頭，走到他身旁道：「元芳，剛剛你在金銀廊真的看到沙爾汗了？」李元芳點點頭。

忠節點了點頭道：「忠節聽說，大將軍和曾大人，一個是狄公的衛隊長，一個是狄公的學生，不知此言當真？」李元芳和曾泰對視一眼，笑道：「正是，末將也曾聽說，忠節大人是狄公的好朋友。」

隊長道：「您是賜婚使李大將軍？」李元芳點點頭：「正是某家。」

李元芳翻身下馬將羅盤放在地上。果然，羅盤的勺柄指向了北方。曾泰吃驚地道：「我們真的是在向北走！」

武元敏道：「當然好，這樣就可以不用去突勒了。我要下去看看。」春紅一把拉住她，顫聲道：「公主，你不能去呀！危險！」

李元芳道：「好了，我們暫且放下此事。曾兄，你發現了沒有，今日之事還有蹊蹺。」曾泰道：「哦，怎麼？」

李元芳沖大窗之外一努嘴，曾泰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他奇怪地道：「元芳，怎麼了？」李元芳望著窗外，深吸了一口氣。

差斥道：「孤有個不情之請……」

李元芳看了看對面的馭風者，對張環道：「看起來，他們並不想全力進攻。」張環道：「哦？」

對面的烏勒質舉起彎刀，馭風者們呼哨著向衛隊衝來。

曾泰急切地道：「元芳，看到公主了嗎？」一隻手拍在他的肩頭，曾泰轉過頭，武元敏站在身旁，笑嘻嘻地望著他。

李元芳靜靜地望著，身旁的張環吃驚地道：「李將軍，有五六百人！」

曾泰搖了搖頭，剛要轉身離去，他驚奇地發現公主武元敏正站在門前。曾泰忙迎上前去道：「公主殿下。」

李元芳對身旁的傳令官低語幾句，傳令官高聲答應著，縱馬向後奔去。俄頃，號角大作，鼓樂喧天。使團脫離大軍，在斥堠的引導下，繼續向西進發，開向烏什海中。

三箭、兩箭、一箭……李元芳手舉鋼刀，一動不動。

月氏城的正門坐東向西，正對戈壁。時近辰牌，國王差斥率數十名衛士在城門前焦急地等候著。忽然一名衛士指著戈壁喊道：「陛下，你看！」

屋外有人敲門。李元芳道：「進來。」門開了，武元敏站在門外，向裏面看了看道：「你們在說正事？」

李元芳道：「怎麼，你沒聽到？！」張環躬身道：「是！」轉身跑出門去。

武元敏聞言興奮地道：「真的！太好了！」春紅愣了：「好？公主，大難臨頭了，還好！」

李元芳快步走過去，只見黃金大盤完好地放在原地。張環和三名衛士站在殿門旁，張環一揮手，幾人趕忙跑了回來。李元芳長出一口氣，轉身對差斥道：「大王，您還好吧？」

張環「哎喲」一聲道：「我的奶奶，您在這兒呀！可把我們嚇壞了。」武元敏得意地道：「膽小鬼，有什麼可害怕的？不知道你家公主在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猶如探囊取物嘛！」

差斥笑道：「好，好！尊使果然爽快。忠節大人，你身為月氏輔政，當敬公主和天朝使者一杯。」

李元芳道：「大王，公主殿下今日道中遇驚，身體不適。請大王見諒。」差斥點點頭道：「大將軍言重了，孤已經想到這一節。」

李元芳抬起頭。對面，烏勒質率馭風者向前飛奔著，十箭、五箭……烏勒質舉起手中的彎刀，身後的騎兵舉起彎刀。

李元芳深吸一口氣道：「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沙爾汗，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一直在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曾泰點頭道：「不錯。」

吉利可汗微笑著點了點頭道：「終於把他們盼來了。」他撥轉馬頭對身後的虎師主將道，「立即列隊，準備迎接公主鸞駕！」

忠節笑道：「是呀，十數年前，我到洛陽進獻方物，與狄公交情甚篤，遂結為異性兄弟。」曾泰笑道：「如此說來，我們是一家人了！」

李元芳又對張環道：「衛隊原地調動，后隊變前隊，你為前鋒，我來殿後！」張環道：「是！」話音未落，身後的衛士一片驚呼，指著元芳身後道：「大將軍，你看！」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道：「行了，別瞎吹了。」武元敏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閉上了嘴。

武元敏不悅道：「讓你找就找嘛，問那麼多幹嗎！」說著，她轉身走進鸞駕。曾泰無奈地搖了搖頭。

李元芳高聲喊道：「保持陣形！弓箭手上前！」剩下的十幾名弓箭手踏步上前，彎弓搭箭，瞄準了烏勒質率領的馭風者。

李元芳見狀，一聲斷喝，縱身而起，手指一按刀柄處的機括，「倉」的一聲，刀頭疾飛而出，直奔烏勒質后心。烏勒質百忙中回刀擋架，噹啷，刀頭碰刀身，烏勒質只覺得虎口一陣發麻，掌中刀險些飛了出去。他吃了一驚抬起頭來，說時遲那時快，鏈子刀閃電般收了回去，烏勒質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李元芳已到眼前，雙腳連踢，正中烏勒質前胸，烏勒質號叫一聲摔下馬去。李元芳身體落地，毫不停留，掌中刀劈翻兩名攔路的馭風者，向烏勒質急掠而去。烏勒質跳起身來，覿面相迎，二人戰在一處。

吉利抬頭遠望，只見遠處塵煙大起，一隊突勒斥堠飛奔而回。吉利可汗縱馬迎上前道：「怎麼樣，接到使團了嗎？」

李元芳揮動鋼刀，高聲喝道：「弟兄們，殺呀！」千牛衛一聲吶喊沖入戰陣，混戰瞬間爆發。

李元芳道：「而今我們只是根據理惠的行為進行推斷。也許這二人有什麼難言之隱……」曾泰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張環奔到李元芳身旁道：「李將軍！」李元芳問道：「怎麼樣？」

虎師主將擺動掌中令旗，軍中登時鼓號連天，大軍緩緩調動氣來。

吉利可汗道：「如果天黑前再找不到使團的下落，我便親率虎師進入緩衝之地，全境查找！」布山吃驚地道：「可汗，這可是違反兩國和平盟約的呀！」

李元芳笑了笑道：「哦，可能吧。吉利可汗親自來了嗎？」隊長神色緊張，輕輕咳嗽一聲道：「啊，是呀，他親自來了，還帶著虎師主力，在烏什海西端等著你們呢！」https://read.99csw.com

李元芳四下看了看，匆匆道：「曾兄，有則理惠說的沒錯，他們果然有陰謀。你立刻傳令，使團原路返回！」曾泰聞言，忙縱馬奔向中軍。

差斥驚魂未定道：「好懸呀，尊使，多謝你呀，否則今夜孤就要在這燈下做鬼了。」李元芳拱身道：「大王言重了。」

李元芳緩緩搖搖頭：「先不管這些了，所幸的是公主無恙。目前我們處在疏勒河畔……」他轉頭對張環道，「取地圖和羅盤來。」

李元芳道：「張環看到有則理惠主動打開囚車門，將賀魯二人交給齊戈。如此明目張胆的行動，不奇怪嗎？這不像投敵，倒像是在完成任務。」曾泰益發不解：「完成任務？」

李元芳輕聲道：「曾兄，將大盤拿出供月氏王賞玩……似乎……有些不妥吧……」曾泰道：「我們落難來此，人家盛情款待，提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怎能拒絕？那也太不近情理了。」

轉眼之間，騎兵已到近前，為首的隊長勒住戰馬問道：「請問，是迎陽公主的行駕嗎？」李元芳道：「正是。」

外面傳來了曾泰的聲音：「公主殿下！」武元敏推開春紅，跳下鸞駕，迎上前去：「曾大人。」

差斥道：「尊使，聽說天朝大皇帝陛下對此次和親非常重視，除賜婚外，還為吉利可汗帶去了一件稀世珍寶。」李元芳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道：「啊，大王說的是海獸戲波黃金大盤吧？」

李元芳急促地道：「來不及細說了。曾兄，你立刻趕到中軍，率衛隊保護公主。」曾泰點點頭道：「好，我馬上去。」說著，催馬向中軍奔去。

張環取出隨身的地圖和羅盤置於地面，李元芳打開地圖看了看，指著疏勒河道：「我們現在的位置是疏勒河西岸，離此最近的便是月氏國，國王差斥與我天朝交好，輔政忠節更是大人的朋友，我看咱們不如先到那裡暫避，而後派人聯絡吉利可汗前來接應。」曾泰點點頭道：「嗯，此為上策。而今之勢，敵眾我寡，強行西進，必然再遭賀魯阻擊，不如迂迴至月氏，再作道理。」

春紅撲上前來：「公主，謝天謝地，你總算回來了！我，我都擔心死了！」武元敏笑道：「有什麼可擔心的，我是大俠呀！」

李元芳看了看前面的迎親小隊，低聲對張環道：「命弟兄們做好戰鬥準備！」張環點點頭，縱馬離去。不一會兒，帶著十幾名衛士來到李元芳身旁。李元芳輕聲道：「聽我號令行事。」張環點點頭，低聲傳下令去。

李元芳假意問道：「我們現在是向西走嗎？」隊長答道：「是呀！」

一旁的忠節也大為讚歎道：「大將軍，這可並非謬讚呀，如此神物，不要說我月氏，就是尋遍西域三十六國，恐再難找出第二件來。」話音剛落，周圍傳來一陣驚叫，李元芳猛抬頭向上觀瞧，只見巨大的琉璃風燈從殿頂急墜而下。

忠節向李元芳道：「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邀劫天朝使團？」李元芳道：「左不過是突勒國內那些好戰的貴族罷了。一旦和親成功，西域各國安享太平，這些人攻城略地，自立為王的美夢也就隨之破滅，他們當然不會甘心。」

李元芳雙目圓睜道：「我已經忍耐你很久了，現在你把話聽清楚！不是我請你來的，是你的奸賊父親武攸德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才將你獻給了皇帝。從那一刻起，你就不再屬於你自己，而是屬於這個國家！」武元敏從沒有見過李元芳發這麼大的脾氣，她渾身顫抖，淚水奪眶而出。

差斥哈哈大笑：「如此，就多謝了。二位尊使，想不想看一看我月氏國製作的金銀器呀，雖必不上上國器物規模宏大，卻另有精緻雕琢之美。」李元芳和曾泰對視一眼。差斥道，「二位有所不知，在西域各國中，月氏盛產製作金銀器的名家，貴國的金銀器大師沙爾汗，便是我月氏國人。」

一曲終了，差斥笑吟吟地端起酒杯道：「天朝與月氏世代交好，今有迎陽公主及天朝使節降臨，實乃我月氏之幸！公主殿下，李大將軍、曾大人，孤與王妃娜魯虔敬諸位！」說著，他與娜魯舉杯就口，一飲而盡。眾人滿飲金杯。

李元芳道：「你看，烏勒質將騎陣排成錐形，明顯是在觀望。」張環看了看，奇怪地道：「果然是，他們想做什麼？」

差斥乾笑兩聲，不自然地道：「啊，尊使玩笑了。沙爾汗在天朝供職，怎麼會在這裏……啊……」

吉利可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差斥笑道：「這些金銀器中，有薩珊大師恩特羅、粟特大師達格里、月氏大師沙伯略的成名之作，可以說是薈萃了名家百器。不是孤王吹噓，除了天朝上國，西域其他地區儲藏的金銀器恐怕難及我這金銀廊之萬一呀。」

隊長一揮手，所有騎兵滾鞍下馬，單膝跪地道：「我等奉吉利可汗之命前來迎接使團！」李元芳長出一口氣，微笑道：「將軍請起。」

李元芳仍然不動。

布山點了點頭：「是的，我想使團可能剛剛進入烏什海，五十里路程只需兩個時辰便可到達，可汗可以放心了。」

武元敏點了點頭，緩緩走到李元芳身邊怯生生地道：「對不起，李大將軍，讓你為難了，武元敏在這裏給你賠罪。」說著，緩緩拜了下去。李元芳冷冷地道：「末將不敢，公主罷了。」

李元芳道：「我率衛隊向北退卻，他們便不再進攻，也不追趕。這難道不奇怪嗎？」曾泰道：「奇怪，他們這樣做，是何用意呢？」

李元芳道：「你立刻傳令，衛隊保護公主向北退！」張環答應著飛馬而去。

李元芳道：「難道不是嗎？馭風者的攻擊是何等犀利，如果他們想要我們死，可以說易如反掌。可為什麼發動了攻擊卻不置我們于死地，只是逼我們一路向北來到月氏？今夜在宮中怪事一件接著一件，先是琉璃燈盞落地摔得粉碎，緊接著我就看到了死去的沙爾汗……」

李元芳轉身觀賞身後的藏器，瞥眼之間忽然發現不遠處的落地大窗的紗簾後站著一個人，風吹動紗簾露出了那人的臉龐——沙爾汗！

月氏王宮坐落於最繁華的石下街上，殿堂高聳，極盡奢華。大殿中演奏著波斯音樂，十幾名豐艷的舞|女妖嬈起舞。殿頂上垂下一隻巨大的琉璃燈，內中置數百蠟燭，火光映照在琉璃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將整個大殿照耀得流光溢彩。

黑衣騎兵越來越近，地面已經微微開始震動。

王孝傑望著二人的背影，長長地出了口氣。

差斥趕忙道：「公主請便。」武元敏在春紅等一干內侍宮人的陪同下，起身離去。

李元芳指著黃金大盤道：「大王，臣能否命人將大盤收起？」差斥道：「當然可以，一點小插曲，尊使莫怪。」

李元芳和曾泰拱手道：「有勞孝傑相送，我等就此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