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笑道：「好叫大將軍得知，聖上已經知錯，下旨復狄國老、李將軍和曾大人原職，並加蔥山道行軍大總管！」王孝傑以手加額道：「蒼天有眼！」說著，躬身南拜道，「皇帝聖明，臣王孝傑五體投地！」

狄公點了點頭：「哎，元芳，你說這裏陳放著很多舊書，在哪裡？」李元芳舉起火把，四下照了照，指著西山牆道：「大人，您看，在那兒。」二人快步走了過去。只見山牆之下舊書堆積如山。「我就是從這堆舊書之中發現書房有座暗門，這才領著大家逃出生天的。」

中土廟，鍾氏看到沙爾汗屍體時的表情……

李元芳、如燕、鍾氏和忠節聞聲圍上前來，李元芳道：「到底怎麼回事，慢慢說！」張環道：「春紅說，公主從早上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

狄公緩緩走到鍾氏面前道：「五娘，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鍾氏吃了一驚，抬起頭道：「什，什麼話……」

娜魯不太自然地振了振喉嚨道：「哦，這，這裡是月氏國的老王宮，是當年……」委它趕忙打斷了她：「我兄長差斥繼位后，這裏因年久失修，過於陳舊，便被廢棄了。我兄長在前面建立了現在的宮殿。」狄公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狄公趕忙將他扶起來，笑道：「好了好了，而今月氏無主，你這位新國王要早日登基才是。也許，還能幫到老朽啊！」忠節道：「但教狄公吩咐，忠節率月氏國全體臣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狄公對元芳、曾泰等人道：「元芳、曾泰，十日後我等率西域各國聯軍，乘虛攻入石國，守株待兔，專等賀魯到來！」

賀魯與烏勒質對視一眼，豪氣地道：「如果老兄真能成此大事，賀魯願贈你一咄陸部相酬。」

李元芳走到狄公身旁道：「大人，娜魯為什麼要用刀割花自己的臉？」狄公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她這樣做必有深意，也許是在最後告訴我們什麼。」李元芳道：「哦？」

一名參將飛奔而至：「大將軍，張環、李朗回來了！」王孝傑雙手一擊道：「太好了，大帥可有消息了！快，快叫他們進來！」參將轉身跑了出去。

狄公「哼」了一聲：「將此賊押在馬槽之中，嚴加護衛，任何人不得接近！」衛士們暴雷般諾了一聲，押著沙爾汗走出門去。狄公長出一口氣對元芳道，「這才是真相大白呀！」李元芳道：「卑職愚鈍，險些墜入奸人彀中。」

賀魯看了烏勒質一眼，點點頭，伸出右手道：「一言為定！」沙爾汗也伸出右手，重重地握了一下。

狄公深吸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道：「看起來，他們本來是衝著五娘去的……」說著，他望向了鍾氏，只見鍾氏渾身顫抖，體如篩糠道：「沖，衝著我來的……」

狄公分派道：「多謝了，元芳、曾泰，你二人率張環、李朗隨執政大人同去。」李元芳和曾泰道：「是。」三人快步走出驛館。

鍾氏像觸電一般轉過身來道：「啊……先生……」如燕皺了皺眉頭道：「你怎麼了，像瘋子一樣，嚇人一跳！」

狄公道：「我知道的遠不止這些，所以你要實話實說。」鍾氏深吸一口氣，強自震懾住心神，緩緩點了點頭。

沙爾汗道：「正是。前天夜裡，你們在我的誘導下，趕到國王馬廄，親眼看到娜魯殺人。被捕后，她非常驚慌，而我則安慰她不要害怕，有我暗中幫助，她不會有事的。直到昨天，你們告訴她亞喀已死，這時她才有所懷疑，卻沒有完全相信。今日清晨，我來到宮中……」

春紅道：「待婢子收拾完來到大門前，發現公主已經不見了。」

賀魯的臉上綻開了笑容，他伸出大拇指道：「高，沙兄果然了得，一目洞穿人心。」

狄公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對公主道：「元敏呀，你是適逢其會。」武元敏道：「都怪我多事，否則也不會遇上這種倒霉事兒！」大家不禁失笑。

狄公別有深意地笑了笑道：「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忠節道：「哦，這是何意呀？」

狄公拍了拍春紅的大腦袋，安慰道：「好了，不要哭，春紅，你能確定公主是向蘇特大街方向去了嗎？」春紅哭道：「除了蘇特大街，她也不認識別的地方啊！」

娜魯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你，你一直在騙我！」

王孝傑一指鳳凰道：「這不，大閣領帶著聖旨來了！」

張環、李朗攙著忠節走進門來。狄公趕忙迎上前去道：「忠節兄！」忠節拉住狄公的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含淚道：「忠節誤中歹人奸計，身陷囹圄，多蒙狄公搭救，感激萬分！」

李元芳拔出鋼刀，將綁縛的繩索割斷，取出了塞在公主口中的破布，關切地道：「公主，你還好吧！」武元敏「哇」的一聲又哭出來，撲進李元芳懷中。李元芳對曾泰道，「快，曾兄，你去通知執政大人，公主找到了。」曾泰點點頭，快步離去。李元芳又沖眾人吩咐道，「其他人護送公主回驛館！」

如燕道：「從那兒以後，她的行為一天比一天怪異。」狄公道：「哦，你是說她覺得忠節大人的聲音很耳熟？」

火光一閃，狄公和李元芳鑽過牆上的大洞，走進了密室深處的廢棄書房，立時看到了兩個被灌了水銀的死者。

沙爾汗將毒酒杯遞給亞喀道：「來，為我們的計劃初步成功，干一杯！」亞喀欣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忽然，他眉頭一皺，捂住腹部顫聲道：「哥哥，這，這酒中……」

沙爾汗仰天嘆道：「時也命也，如此精巧的計劃竟被你勘破，我無話可說。」

殿內的黑煙越來越濃。差斥手舞足蹈，忽然，歇斯底里地驚叫一聲：「沙伯略國王！」差斥渾身顫抖，體如篩糠。

狄公道：「昨天夜裡，我將五娘一連串奇怪的舉動聯繫起來，終於得到了一個結論，沙爾汗並沒有死，而是易容成忠節的模樣潛伏在我們身邊。果然，我夜詢五娘，她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對我言講，這才徹底暴露了你的身份。」

狄公看了她一眼道：「二位親王似乎很緊張？」

房中只剩下狄公和鍾氏。

狄公微笑道：「這怎麼能怪你呢，沙爾汗此計隱秘兇險，就連我也差點兒被他矇混過關。」鍾氏走上前來：「先生，我，我被沙爾汗利用，我，我對不起你……」

亞喀坐在桌前寫著什麼，門開了，沙爾汗溜了進來。亞喀道：「哥哥，你來了，怎麼樣，差斥死了嗎？」沙爾汗點點頭：「這個畜生剛剛被我解決了。」說著，他拿起桌上的銅酒壺倒了兩杯酒。手指將戒指的暗蓋兒打開，毒藥灑進亞喀的杯中。

鳳凰繼續道：「免李元芳和親大使之職，複檢校千牛衛大將軍之職，加蔥山道行軍副大總管。免曾泰和親副使之職，復洛州刺史之職，加黜置副使。免有則理惠護衛使之職，復兵部校軍郎之職，在狄仁傑麾下，戴罪立功。欽此！」

沙爾汗深吸一口氣道：「是的，亞喀，酒里有毒。」九九藏書

鍾氏講道：「就這樣，我被他威脅，不敢說出實情。第二天，他將我叫到驛館旁的小巷中，給了我一張紙條，讓我送到瓊塔家中，我不答應，他威脅說，要立刻殺死先生，我，我這才……」說著，她輕聲啜泣起來，如燕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低聲勸慰著。

狄公道：「不忙，不忙啊！」忠節一愣，目光望向曾泰。「執政大人莫怪，是我讓曾泰這麼說的！否則忠節兄恐怕很難如此欣然前來。」忠節略感不悅：「哦，狄公言重了！不知狄公喚我所為何事呀？」

狄公道：「而你則是一步步將她出賣，讓她為你頂罪。」

沙爾汗道：「她起初不知，但我在第一次給她傳信時，告訴了她。」狄公道：「你第一次給她傳信是什麼時候？」

狄公坐在桌旁靜靜地思索著。聽到敲門聲，狄公抬起頭道：「進來。」李元芳走進來道：「大人，忠節大人來了。」

武元敏委屈地道：「可不。」鍾氏面色慘白，連退兩步，如燕忙扶住了她。

狄公感嘆道：「可憐娜魯臨死還在替你隱瞞，沙爾汗，你好狠毒啊！」

狄公一聲斷喝：「賀魯，你這狼子野心，叛主篡位的惡賊，還不下馬受縛！」賀魯目瞪口呆，面如死灰。

武元敏癟癟嘴兒，哭道：「我，我不好！」說著，撲進狄公懷中痛哭流涕，狄公輕聲安慰著：「好孩子，不哭了，不哭。」

亞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地道：「你，你給我下毒？」沙爾汗道：「我們當中必須死去一個，對不起，弟弟！」

沙爾汗：「從那以後，她便死心塌地地認為我就是亞喀，對我言聽計從。」

腳步聲響，如燕、鍾氏和春紅奔進屋中，春紅大叫道：「公主！」說著，她撲上前來拉住武元敏道：「你可回來了！」武元敏擦了擦眼淚，瞪了春紅一眼道：「馬後炮，早幹嗎去了！」

如燕恭敬地領命退下。

狄公道：「沙爾汗，差斥是你殺死的吧？」

狄公與李元芳對視一眼道：「公主先走了？」

如燕道：「像什麼？」鍾氏搖搖頭喃喃地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狄公道：「張環、李朗。」二人出列道：「大人！」「你二人立刻騎快馬返回涼州，請大將軍王孝傑會同援軍，合擊賀魯主力于城下，迫使其向石國退卻！」張環、李朗齊聲道：「得令！」轉身飛奔出去。

娜魯披頭散髮呆坐在床頭，一動不動。殿門打開，「忠節」走了進來。娜魯跳起身衝上前道：「你，你究竟是誰，是亞喀，還是沙爾汗？」

狄公擺了擺手道：「先不說這個，如燕，你能不能對我講講，五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了變化的？」如燕想了想：「好像是我們到驛館的第三天，她就有些不太對勁兒……」

沙爾汗道：「亞喀死後，我給娜魯留下了那封信，讓她相信亞喀沒有死，並將指揮她繼續行動。而後，我遁出王宮，住進了好朋友忠節家中。忠節與我多年摯交，我對他非常熟悉。他因身體多病，在家中休養，已有半年多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面，當時我想易容成他，只要不回家中，便幾乎不會有人懷疑。於是，在一次飲宴后，我將他迷倒，易容成了他的樣子。」

只見一個身穿黑斗篷的人快步向忠節所住的六號房走去。鍾氏輕輕打開房門，跟了出去。走廊中燈火昏暗，黑影拐過一道彎不見了蹤跡。

狄公長嘆一聲道：「我們來晚了。」說著，他的目光瞥向了鍾氏，只見她嘴唇顫抖，臉色鐵青，眼中流露出驚懼之色。狄公的臉上泛起一絲疑雲。

狄公長長出了口氣，目光望向如燕和鍾氏，只見鍾氏臉色蒼白，嘴唇不住地發抖。狄公沉吟片刻道：「五娘……」

狄公道：「正是，這個沙爾汗之所以能夠模仿出一模一樣的大汗之戒來栽害於我，就是因為他父親沙伯略給他留下了這枚戒指的製作圖紙。三十年前，掌握了月氏國軍權的執政差斥，夥同其弟委它和妹妹瓊塔暗中發動政變，將老國王沙伯略騙入後宮書房，殘忍地灌下水銀。殺死國王后，差斥一不做二不休，對沙伯略的後人及親族大臣展開了無情的清洗。」忠節雙眉緊蹙，靜靜地聽著。

後宮內響起三聲凈階杖，內侍高唱道：「王妃陛下駕到！」娜魯身穿一襲黑紗，緩緩上王座。下站眾人以忠節和委它為首，躬身撫胸道：「參見王妃陛下！」娜魯點了點頭道：「諸位大人免禮。」她的目光望向忠節。忠節三根手指立在了胸口前。

如燕嗔怨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鍾氏抬起頭勉強笑了笑：「我有些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一下。」

如燕說公主看到鍾氏到蘇特大街附近的一個大戶人家……

忠節道：「你們在我的地盤，只要我的小拇指輕輕一動，你們就完了！聽懂了嗎？」鍾氏顫抖著點了點頭。

瓊塔勉強笑了笑道：「沒，沒有，只是這裏曾經……」委它拉了她一下，瓊塔忙收住了話音。

鍾氏指著沙爾汗道：「先生說得一點沒錯，他就是沙爾汗！」

武元敏引著忠節向狄公房間走去。如燕瞥了一眼鍾氏，發現鍾氏呆愣在當地，嘴唇有些發抖。如燕奇怪地道：「你怎麼了？」

窗外，沙爾汗露出頭來沉聲道：「差斥，你這忘恩負義的畜生，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

狄公道：「而今，大周與突勒戰事已起，我們必須儘快撥亂反正，消弭戰禍！」眾人齊聲道：「但憑大人差遣！」

鍾氏驚詫道：「你是說，蒙面人藏在我的房中？」

沙爾汗搖搖頭道：「我不要殿下的部落。」

狄公道：「從此以後，沙爾汗便處心積慮死心塌地地協助賀魯，他首先將心懷怨望的武攸德拉下水，在朝中引為內援，緊接著與賀魯共謀利用黃金大盤殺死吉利可汗，挑起兩國戰火。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事成之後，賀魯並未履行諾言。萬般無奈之下，他便想到利用娜魯除掉差斥三兄妹，而後，將娜魯拋出頂罪，將之置於死地。自此便掃清了所有障礙，而他最終將登上國王的寶座！」曾泰不解道：「可，可恩師，我們連沙爾汗藏在哪裡都不知道，他又怎麼可能來做月氏的國王？」

春紅連喘幾口粗氣，點了點頭道：「今早，約摸辰牌時分，公主說要出去走走……」

鍾氏躡手躡腳地跑到拐彎處四下望著，突然，黑暗中伸出一隻大手，死死捂住鍾氏的嘴，將她拖入黑暗之中。鍾氏睜大驚恐的雙眼，手緩緩放了下來，鍾氏轉過頭，忠節站在她面前，陰森森地道：「我知道你聽出了我的聲音。」

不一會兒，張環、李朗快步走上將台，雙膝跪地叩下頭去：「卑職叩見大將軍！」王孝傑一把將二人拉起道：「快，快起來！說說，大帥怎麼樣？」

狄公繼續道：「沙伯略國王生有三子，長子沙爾汗，次子亞喀，末子塞班。這三人雖有長幼之分，卻是孿生兄弟！」曾泰吃驚地道hｔｔps://reaｄ•9９ｃsw.ｃoｍ：「什麼，沙爾汗是孿生三兄弟！」

李元芳點了點頭，輕聲提醒道：「鍾氏曾經說過，沙爾汗的后脖頸處有一顆黑痣。」

狄公笑了笑道：「忠節兄籌劃精巧，志在必得，我等豈敢說相助二字？」忠節一愣，笑道：「狄公玩笑了。聽曾大人說，你們今天就要離開月氏？」

一道黑影劃過房門前。鍾氏深吸口氣，躡手躡腳地跑到門前，透過門縫向外望去。

鍾氏道：「是的，那夜，我在房間中忽見外面人影閃動……」

宮內氣氛肅穆凝重，狄仁傑、李元芳、曾泰站在殿中，隨著景陽鐘聲響起，鳳凰率內衛手托聖旨快步走到陛上，朗聲道：「狄仁傑、李元芳、曾泰接旨。」三人齊齊跪倒，叩下頭去：「臣狄仁傑、李元芳、曾泰候旨！」

賀魯勒住戰馬道：「石國到了！」齊戈道：「終於回來了！」

忠節笑了笑道：「女人……記住我的話，只要你敢將我的身份告訴狄仁傑，我立刻派軍前來，將你們全部殺光！」鍾氏渾身一抖。

狄公道：「起初，我只是懷疑忠節有作案嫌疑，然而，五娘的反常表現令我逐漸改變了看法。其實，從你第一天到驛館，五娘便認出了你的聲音。」

沙爾汗長嘆道：「李元芳一行逃出密室，失去了蹤跡，這令我大為震驚，想到天朝定會興師問罪，我便想到先殺死差斥滅口，而後再找一個替死鬼頂罪。」

狄公指點道：「當時我就覺得內中定有蹊蹺，你看，這裏極像是一座後宮的書房，我想事情很有可能是這樣的：當年，差斥三兄妹害死老國王沙伯略后，為毀屍滅跡，將原有的王宮廢棄后填土深埋，而後，在原王宮之上再建起了現在的宮殿。」李元芳補充道：「有道理，他們殺死老國王后，一直心有餘悸，因此，委它和瓊塔來到廢王宮才會如此疑神疑鬼。」

如燕道：「別的，好像就沒有了。」狄公點了點頭道：「好了，如燕，你去吧。此事我要好好想一想，你命衛士守在門外，任何人也不要來打攪我。」

狄公大步走上前來，伸手撕下他眉骨的兩塊隆起，又揭下兩腮的填充物，最後從兩頰撕下了半截子人皮面具。沙爾汗那張早為眾人熟識的臉登時出現在眼前。曾泰結結巴巴地道：「你，你真是沙爾汗！」沙爾汗長嘆一聲閉上了雙眼。

沙爾汗道：「不錯，當時，他中了海棱香粉之毒，狀若瘋癲，而我就躲在窗外……」

賀魯道：「哦，那你想要什麼？」

武元敏百無聊賴地坐在桌前，春紅忙前忙后收拾房間。武元敏看了看春紅，又看看窗外，站起身道：「春紅，陪我出去走走。」春紅抬起頭道：「好，殿下容婢子收拾一下。」

狄公厲喝道：「將此賊打穿鎖骨，鐵鏈綁縛，押回神都交旨！」

狄公關切地問道：「那忠節大人現在何處？」沙爾汗道：「現藏在忠節府後廳的地窖中。」

布山四下觀望道：「石國乃西域各國通衢之所，熱鬧繁華，怎麼今日如此安靜？」賀魯和齊戈對視一眼道：「哎，是呀，這怎麼回事……」

娜魯「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痛哭失聲。

沙爾汗笑著搖搖頭：「不管是誰走到這一步，都會這樣做，我沒有退路。」

委它顫聲道：「是，是誰乾的？為什麼要將骨殖放在這裏？」瓊塔花容失色，驚懼不已：「會不會是鬼……」

亞喀指著沙爾汗，渾身劇顫，猛地，他身體一挺，重重地摔在地上。沙爾汗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沙爾汗道：「不錯，我沒有想到，五娘也會隨你們來到月氏。見到她，我立時感到不妙，而她也馬上認出了我的聲音。」

狄公緩緩點點頭：「既然你不說，那就讓我來給你提個醒吧。瓊塔死去那天夜裡，府中的仆佣對我說，有一個漢人女子到府中給瓊塔送信。」鍾氏猛吃一驚，抬起頭來。狄公繼續道，「無獨有偶，恰恰也是那天夜裡，公主和春紅看到你走進了蘇特大街附近的一個大戶人家。」鍾氏的嘴唇顫抖了，她連退兩步道：「先生，你的話，我，我不明白……」

沙爾汗驚懼地嘆道：「你太可怕了，不論多麼小的破綻到了你的手中，就會變得無限巨大。」

如燕雙眉一揚道：「哦？可叔父，沙爾汗、娜魯死去，案件已經結束了，五娘的表現卻依舊很怪，這應該不會是與沙爾汗和娜魯有什麼關聯吧？」

李元芳辨別了一下方向，指了指斜前方道：「在那邊。」狄公道：「走，過去看看。」

鍾氏蹲在狄公身旁，仔細看了看沙爾汗的屍體，咽了口唾沫輕聲道：「是他。」

狄公淡淡地道：「說說沙爾汗的事情。」忠節道：「沙爾汗，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狄公站起身走到忠節面前，指著忠節的臉道：「他就隱藏在這張面孔之下！」此言一出，曾泰立時驚得目瞪口呆，脫口驚叫道：「什麼，他是沙爾汗！」

狄公笑笑道：「沙伯略這個名字最初進到我耳中，並不是因為他是月氏國王，而是因為他是一位金銀器巨匠，大汗之戒虎頭飛鷹的製作人。他便是沙爾汗的親生父親！」忠節倒吸一口涼氣道：「沙爾汗是沙伯略國王的兒子！」

狄公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火把遞給元芳，自己拿起一本翻看起來。

已是黃昏時分，坦羅山沐浴在夕陽中。忠節率衛士在中土廟的高壇下等候，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狄公、李元芳、曾泰、鍾氏、如燕飛馬趕到。忠節迎上前去，狄公翻身下馬道：「找到沙爾汗的屍體了？」忠節點頭道：「正是，現在壇上。」狄公一揮手道：「走，去看看！」眾人快步走上高壇。

王孝傑飛步奔上將台。內衛府大閣領鳳凰趕忙迎上前來：「大將軍！」王孝傑急切地問道：「怎麼樣，大閣領，神都有消息了？」

張環、李朗興奮地道：「真的！」

張環道：「大人讓我轉告大將軍，十日後會同援軍，合擊賀魯于城下，務必迫其北退。」王孝傑雙掌一擊：「好，我老王就等著這一天呢！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聖上下旨，狄大帥、元芳和曾大人官複原職了！」

李元芳一揮手，眾軍一擁而上，將賀魯、齊戈一干人按倒在地，繩捆索綁。

差斥狂叫著跳起身來，拔出腰間的佩刀，狠狠一刀將自己左手拇指斬下，登時血流如注。他又舉起手中鋼刀重重地劈在自己腳趾上，鮮血狂涌而出。

已是深夜，宮門四周靜悄悄的，寒風漫卷著落葉凌空飄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個身穿黑斗篷的人沿街道快步走來，不一會兒便來到王宮大門前。

猛地，狄公睜開眼睛，脫口道：「原來是這樣！」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釋然的微笑。

狄公道：「還記得嗎？」李元芳道：「不錯，不錯，我當時還覺得很奇怪，這二人為何如此驚慌。」

狄公四下看了看，點點頭道：「很有可能。還記得幾天前，我們來到這座廢棄王宮時九九藏書，委它和瓊塔的表情嗎……」

沙爾汗長嘆一聲道：「這些蠢貨，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狄公點點頭對忠節道：「執政大人，此事又要煩勞你了。」忠節道：「份內之事，狄公何須道勞。我立刻命管城的官吏撒出人手，全城查找。」

忠節一聲驚叫，跳起身來，奪門而逃，口中喊道：「快來人啊……」早已全神戒備的李元芳一個掃堂腿，將他撂倒在地，埋伏在門外的張環、李朗衝進門來，抹肩頭攏二臂將他困了起來。

狄公道：「當年，沙伯略被殺之時，三個兒子只有十幾歲，在侍衛們的保護下逃離月氏，沙爾汗來到了洛陽，他秉承父志成為金銀器製作大家，后被聖上詔選進宮，擔任將作大監。而亞喀和塞班則留在國內，隱匿民間。這三兄弟雖遠隔萬里，卻從來不曾忘記國讎家恨，時刻準備向差斥討還血債。終於，機會來了，亞喀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結識了同樣對差斥恨之入骨的王妃娜魯，二人很快發展成為情人，並策劃暗殺差斥。沙爾汗得知此事後，感到機會來了。多年以來，沙爾汗與武攸德二人一直夥同涼州軍械局局正趙永榮偷賣盜羽箭給突勒好戰分子賀魯，以牟取暴利。利用這層關係，沙爾汗與賀魯做起了交易……」

狄公一行來到廢棄的王宮門前，他轉頭向身後望去，發現委它和瓊塔臉色非常難看，二人嘀嘀咕咕說著什麼。狄公沉吟片刻，問娜魯道：「王妃殿下，這裡是什麼地方？」

娜魯那張被利刃劃開的臉皮。

狄公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道：「你是什麼時候易容成忠節大人的？」

狄公道：「不光如此，令我真正開始懷疑你的，是委它和瓊塔接到的那兩封傳信——是什麼人傳來的信息才能夠令這二人完全不帶保護，只身前往呢？當然是他們最信任的人。而他們最信任的人又是誰呢，除了國王差斥之外，就是與他們並肩作戰對付共同的敵人娜魯的執政忠節大人！」

狄公微笑道：「好了，你是為了我免遭毒手，才被歹人脅迫，隱忍不言。要怪的話應該怪我，沒有儘早認清歹人的真面目。」如燕道：「就是呀，換了我，也會像你一樣做。」鍾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露出了笑容。

張環道：「太好了，總算是盼到撥雲見日這一天了！」鳳凰道：「你二人立刻引我前赴月氏傳旨！」張環道：「是！」

忠節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旁邊的衛士囁嚅著道：「一個時辰前，我們聽到殿內有動靜便跑進來，她，她已經變成這個樣子。」

沙爾汗道：「如果我能幫你除掉吉利可汗，你要怎麼酬勞我？」

娜魯也伸出三根手指，立在胸前，臉上露出微笑。

狄公望著她，一字一句地道：「真的？」鍾氏不敢直視狄公，低著頭，道：「當，當然是真的。」

鍾氏望著忠節、李元芳、曾泰三人的背影，臉色蒼白，嘴唇不住發抖……

沙爾汗長嘆一聲道：「我說你怎麼對月氏國的往事了解得如此詳盡，原來竟是這樣。我太大意了，以為你見到亞喀的屍體，便會認為沙爾汗已死，誰料想……」

李元芳、曾泰、理惠三人叩首道：「謝陛下天恩，萬歲，萬萬歲！」

狄公若有所思地道：「最不合理的事情，往往是最合理的……」李元芳與曾泰對視一眼道：「大人，您說什麼？」

忠節猛吃一驚，旋即穩定了自己的情緒，怫然作色，起身道：「狄公，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吧？！」

狄公道：「有幾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首先，沙爾汗不是亞喀，更不是娜魯的情人，他為什麼要全力以赴地幫助娜魯？第二，如果說沙爾汗是死在娜魯手中，娜魯為什麼不將他就地掩埋，卻多此一舉地命內侍將屍體放在中土廟的大佛前？第三，據娜魯所說，委它和瓊塔是接到亞喀也就是沙爾汗的傳信，這才離開府第隻身赴約的，試問，沙爾汗與這二人是什麼關係，他們憑什麼相信沙爾汗？這幾個問題一直在我腦海之中揮之不去，終於，在昨天夜裡，我找到了答案！」忠節道：「哦，有意思，我倒想聽一聽。」

沙爾汗道：「我父親沙伯略是月氏老王，被差斥殺害，如果我助殿下成其大事，殿下要答應出兵除掉差斥，助我復國！」

沙爾汗道：「事情就是這樣。」

殿內，差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喊道：「陛下，是我，是我害死了你，我不是人，我該死！」

元芳踏步上前道：「大人！」

狄公深吸一口氣道：「我並沒有這樣說。從查抄沙府書房得到的信件及武攸德的口供中我們得知，沙爾汗與亞喀是孿生兄弟。在洛陽我們看到了亞喀死在面前，今天又親眼看到沙爾汗的屍體。按理說，我不應該再懷疑，然而我總覺得這裏面仍有解不開的謎團。」如燕道：「是什麼謎團？」

夜幕降臨，驛館門前的街道上人行漸少。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狄公一行飛奔而至，翻身下馬，衝進驛館。眾人才至迴廊，迎面看見春紅飛跑過來，抓住狄公驚慌地道：「國老，公主，公主不見了！」狄公道：「我知道了，不要慌，把前後情形仔仔細細地對我說一遍。」

鍾氏倒吸一口涼氣，顫聲道：「真的，真的是你！」忠節道：「不錯，是我，沒想到你會跟著狄仁傑跑到月氏來。」

狄公深吸一口氣道：「昨天，沙爾汗從我的房間出來，恰好碰到五娘來找我，想要吐露實情……看到五娘的表現，沙爾汗自知不妙，於是暗中下令，命手下綁走五娘，想不到卻錯將公主武元敏當成了五娘。」

狄公冷笑道：「你以為你的詭計能夠得逞，以為看到了亞喀的屍身便會令我認為沙爾汗已死？哼，做夢！昨夜我與元芳潛入廢王宮下的密室，在舊書堆中找到了幾本記事的大書。我二人持書連夜趕到月氏長者毛拉大人家中向他請教，果然，他將書中所載以及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們。」

沙爾汗道：「就這樣，我將差斥的骨殖放在廢王宮大門前。」

狄公道：「正是，得知這一點，我才終於明白了，死在洛陽的假沙爾汗並不是亞喀，而是一直被隱瞞的老三塞班。在月氏後宮死去的當然也不是沙爾汗，而是老二，娜魯的情人——亞喀。」曾泰倒吸一口涼氣道：「是，是這樣！」

狄公發出一陣冷笑：「玩笑，我沒有時間和你開玩笑，你就是沙爾汗！」說著，他連擊三掌。門外腳步聲響，如燕陪著鍾氏大步走進門來。忠節的臉色登時變了。

狄公緊走兩步，來到死者身前，舉起火把向臉上照去，良久，他點了點頭道：「果然，這位死者與沙爾汗非常相像。」李元芳道：「大人，您說，這死去的一男一女會不會就是沙伯略國王夫婦？」

這座密室正是李元芳一行被困之處，四周漆黑一片，遠遠的，一點火光由遠而近，兩個身穿黑斗篷的人高舉火把沿台階走下密室，二人揭開風帽九九藏書，不是別人，正是狄仁傑和李元芳。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狄公抬起頭來。門「砰」的一聲打開了，李元芳、曾泰扶著武元敏走進門來，武元敏一見狄公，委屈的淚水登時滾落下來，輕輕叫了聲：「老爹。」狄公趕忙迎上前去道：「元敏，你還好吧？」

賀魯、烏勒質與沙爾汗身穿便服，對面而坐。沙爾汗喝了口酒，看了看對面的賀魯道：「我明白殿下的心思，想要做突勒的大可汗，對嗎？」

李元芳一擺手道：「打開！」眾人上前，七手八腳打開了黑口袋，李元芳舉起火把向裏面照去，只見一個人渾身綁縛，口塞破布，不停地掙扎著。李元芳將那人的身體翻了過來，眾人登時發出一陣歡呼，正是公主武元敏。

忠節率領月氏衛士打著燈籠火把，全城查找公主武元敏的下落。李元芳、曾泰、張環、李朗手持火把轉過街角，走進小巷。張環、李朗高聲喊著：「公主，公主！」忽然，不遠處的角落裡傳來一聲悶哼，聲音雖小，卻被李元芳聽到了，他大喝一聲：「大家安靜！」所有人都閉上了嘴，李元芳站在小巷中央側耳傾聽著。又是一聲悶哼傳來，這一下大家都聽到了。李元芳一指前面的牆拐角喊道：「在那裡，快！」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衝到拐角前，只見地上扔著一隻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口袋。

李元芳罵道：「這個畜生！」

如燕道：「正是，但她又從沒見過忠節。」狄公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是這樣，還有什麼？」

賀魯狠狠一拳擂在馬鞍上：「此次慘敗我突勒主力盡喪，真想不到，大周的援軍竟然早已到達，王孝傑是引兵觀望，蓄勢待發。真奇怪，南山為什麼沒有給我們傳信呢？」齊戈寬慰道：「殿下，好在石國還有幾千親軍，有了這點兒家底兒，就不難東山再起。」賀魯點了點頭。

兩根斷骨搭在一起，擺在廢王宮門前最顯眼的位置。

遠處塵土飛揚，十幾匹戰馬飛奔而至，為首的正是賀魯、布山和齊戈，這將帥俱是盔歪甲斜，滿面傷痕，狼狽之極。

狄公點點頭，伸手翻過沙爾汗的身體，定睛向後脖頸望去，果然，屍體的脖頸處有一顆大黑痣。狄公倒吸一口涼氣，與李元芳對視一眼，元芳輕聲道：「大人，真的是他！」話音未落，如燕和鍾氏跑了上來，狄公沖二人招了招手，指指屍身道：「五娘，你來看看。」

李元芳、曾泰、如燕站在門前，輕聲說著什麼，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狄公沖三人招了招手道：「你們進來。」三人趕忙走進房中，關閉了房門。屋內的燈火將幾人的影子投在了門上。

沙爾汗回憶道：「是差斥死去的那天凌晨，我在信中指示她故意與貴族大臣對立，將月氏攪亂，我們才好從中漁利。當時在大殿上，我二人對上了暗號……」

娜魯靜靜地躺在榻上，右手握著一隻小小的瓷瓶——她已經服毒自盡了。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她的臉部從左嘴角經左右眉骨再到右嘴角被匕首劃開了一個圓圈，鮮血滲滿臉頰，然而，她的嘴角卻掛著安詳的微笑。

齊戈咬牙切齒地道：「殿下，跟他們拼了！」賀魯長嘆一聲道：「沒用了，這是天要絕我呀！」說著，他將手中的馬刀扔在地上。

鍾氏右眼圓睜，語結道：「這個人，這個人……」如燕道：「你認識？」鍾氏搖搖頭。

狄仁傑、李元芳、曾泰、如燕、理惠身著官服，統率各國聯軍，軍容整肅，威風凜凜。

陰雲密布，突勒的西庭石國一片死寂。

守門衛士厲聲喝道：「站住，什麼人！」二人停住腳步，其中一人走上前來，在守門衛士耳旁說了幾句，衛士趕忙道：「哦，二位請進。」二人快步走進大門。

鍾氏緊咬嘴唇，猛地，仰起頭道：「不錯，我愛他！」

狄公深吸一口氣道：「聖上對你寵信有加，而你背信棄義，甘當賀魯走狗，殘殺同僚，出賣朝廷，是為不忠；你替父報仇殺死差斥，卻不敢自己承擔，推到了娜魯身上，是為不孝；亞喀是你的親生兄弟，你為了自己登基為王，殘忍地殺害了他，是為不悌；忠節是你的好朋友，可你用盡詭計，傷害其身，是為不義！似你這等不忠不孝、不悌不義、奸詐狡猾的兇殘頑劣之徒，真真死有餘辜！人若不除，天必誅之！來人！」

狄公笑了笑道：「要我再說明白些，好吧，那個給瓊塔送信的漢人女子，就是你！」鍾氏一聲驚叫，跌坐在椅子中。狄公走到鍾氏面前，在她耳旁輕聲說了一句什麼。鍾氏驚叫道：「你，你怎麼知道！」

「忠節」冷笑道：「笨女人，你以為我真的那麼傻，會全心全意地幫你做女王？別做夢了！」

狄公老淚縱橫，再拜叩首道：「萬歲，萬萬歲！」

狄公道：「那後來呢，他們又是怎麼將你放走的？」武元敏道：「我被裝進口袋裡，什麼也看不見，過了很長時間，聽到一個傢伙說『抓錯人了』。另一個說『那怎麼辦？殺了算了』。先前說話那人道『頭兒讓咱們把口袋扔到街上』。就這樣，我被扔在了大街上。」

如燕埋怨道：「那你這是怎麼了？」鍾氏還沒回過神來，直愣愣地道：「他的聲音，怎生如此耳熟……像，像是……」

狄公抬起頭道：「難道沙爾汗勾結賀魯，偷換大盤，這一切都是為了幫助娜魯？」李元芳道：「大人，亞喀死在洛陽，今天我們又親眼目睹了沙爾汗的屍體……恐怕現在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忠節」將一瓶毒藥扔在她身上，冷冰冰地道：「好了，去和亞喀會面吧！」說著，轉身走出門去。娜魯一把抓起瓶子。

鍾氏勉強笑道：「啊，沒，沒什麼，在想別的事情。」狄公微笑道：「好了，好了，五娘，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還不太舒服啊？」鍾氏點了點頭。「你先回房歇息吧。」鍾氏點點頭，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

狄公耐心地問道：「如燕對我說，最近你的表現很反常，也很怪異，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鍾氏深吸一口氣，勉強笑了笑：「我，我能知道什麼，先生，您，您多慮了。」

狄公介面道：「這個替死鬼便是你的親弟弟亞喀和他的情人娜魯。」

鳳凰道：「誰說不是，狄國老不定有多高興呢！」話音未落，將台外傳來陣陣鼓聲。

狄公道：「而今，賀魯傾全國之兵包圍涼州，西庭石國勢必空虛，執政大人，我身帶大周天子的符牒，請你派人持此牒傳檄周圍各國，有兵出兵，有糧出糧，十日後，在月氏集結！」忠節接過符牒道：「狄公放心，我立刻去辦！」說著，率領衛士快步走出門去。

窗外，沙爾汗用黑巾蒙住面部，跳進窗中，從血泊中撿起差斥的手指和腳趾，翻窗而出，向後園奔去。

忠節道：「狄公，您現在明白了吧，娜魯在說謊，根本沒有人暗中指使她，她才是整個案件的元兇首惡！其他人都不過是被她利用的傀儡罷了！」狄公沉ｈttｐs://reａd•９9csｗ•com思著，沒有說話。

正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張環在宮門衛士的陪同下衝進殿來：「大人！」狄公轉過身道：「張環，你怎麼來了？」

狄公道：「元敏，究竟是怎麼回事？」武元敏撅著嘴道：「今天早晨，我路過鍾姐姐的房門前，聽到裏面有動靜，便推門進去看看。沒想到窗帘后藏著一個蒙面的傢伙，二話不說，便將我裝進袋子里了。」

狄公道：「張環、李朗，你二人立刻趕往忠節府，將人救出。」二人答應著快步離去。狄公又問道，「娜魯知道你易容成忠節嗎？」

狄公道：「怪就怪在這裏，今日我仔細觀察了五娘的表現，看到沙爾汗屍體時，她沒有一點吃驚，而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早已知道了結果。然而，看到娜魯的屍體，她卻流露出極端恐懼的神色，這不奇怪嗎？」如燕深吸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五娘與我們一樣，都是頭一遭來到月氏國，除了丈夫沙爾汗，可以說在這裏無親無故。試問除了沙爾汗還有誰能讓她如此恐懼？」如燕脫口驚呼道：「您是說沙爾汗還活著！」

鳳凰展開聖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古來聖帝治世賴有賢臣，君臣諧和，國事治也。卿等志慮忠純，堅貞不屈，雖遭冤陷，仍奮勇體國，未憚怨謗，實忠臣良將也！今特旨復狄懷英內史職，兼洛州牧，加蔥山道行軍大總管、流沙道行軍大總管，並兩道黜置大使，統領安西、北庭、崑陵、濛池四都護府，轄地內一切軍政大權皆由其節度。遇不決之事，不必奏請，可行便宜之權！」

狄公走到娜魯的屍體前，拿下她手中的瓷瓶，聞了聞道：「是花粉毒。」說著，抬眼細看娜魯的屍身，只見屍身旁扔著一把帶血的匕首，狄公拿起來看了看道，「是自殺。服毒之後，她用匕首將自己的臉皮劃開……」忠節搖頭嘆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種死法算是很難看了。」

李元芳高聲答是，反手一掌重重地拍在沙爾汗的鎖骨之上，耳輪中只聽「啪」的一聲巨響，沙爾汗鎖骨粉碎，疼得他渾身發抖，臉色煞白。門外的衛士手持鐵鏈衝進門來，拔刀刺穿沙爾汗的鎖骨，將鐵鍵鏈穿過，攔腰綁索。

武元敏道：「我在外面等你，快點兒啊！」春紅點點頭，武元敏開門走出屋去。

張環急促地道：「公主，公主不見了！」狄公猛吃一驚：「什麼，不見了！」

狄公坐在榻上，雙目微合，靜靜地思索著。腦海中閃電般掠過一幅幅畫面：

猛地，齊戈一聲大叫：「不好，有埋伏，快撤！」話音未落，四處號炮連天，殺聲震野，狄仁傑、李元芳、曾泰、如燕、理惠率聯軍殺將出來，將賀魯等人團團包圍。

沙爾汗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是的。李元芳和曾泰都在月氏國見過我，因此只能殺死亞喀，讓你們認為他就是我，這樣才能逃過追查。當時我想，通過死在洛陽的塞班，你們已經知道，沙爾汗是孿生兄弟，卻想不到是孿生三胞胎。因此，只要你們看到了亞喀的屍身那就證明沙爾汗已經死了。於是，在殺死差斥之後，我來到了亞喀的房間……」

沙爾汗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壇上，狄公蹲下身仔細看了看，果然是沙爾汗，只見他臉色紫黑，瞳孔放大，眼中流露出茫然之色。狄公掰開他的下顎，向口腔里看了看，對身旁的李元芳道：「是服毒而死。」

窗外，沙爾汗道：「砍掉你左手和左腳的拇指……砍掉你左手和左腳的拇指！」

狄公道：「你能肯定？」鍾氏頓了頓，點點頭道：「肯定沒錯。」狄公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喃喃道，「他真的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狄公道：「哦，快快請進。」話聲中，忠節在曾泰的陪同下走進門來。狄公迎上前去，微笑道，「忠節兄榮登大寶，真是可喜可賀呀！」忠節謙辭道：「還不全賴狄公和眾位大人相助。」

狄公深吸一口氣道：「不好，出事了，回驛館！」眾人向殿外疾奔而去。

狄公、忠節、李元芳、曾泰、如燕和鍾氏站在床前，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忠節猛地轉過身，狠狠給了衛士一記耳光：「混賬東西，連個女人都看不住，要你們有什麼用！」衛士連連後退：「是，是，小的該死！」

朝霞刺破雲層灑向地面，狄公沐浴在朝陽中，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李元芳四下看了看輕聲道：「大人，就是這裏。」狄公道：「被灌了水銀的死者在哪裡？」

狄公轉過頭，果斷地道：「回王宮，再審娜魯！」

鍾氏道：「我，我要來看看，你究竟是死是活！」忠節冷笑一聲：「哼哼，我看你和姓狄的眉來眼去，很有些意思呀！」

春紅道：「是啊，當時婢子也是這樣想。國老，大將軍，你們都了解公主的脾氣，心血來潮不管不顧，想到哪兒做到哪兒，婢子也沒多想，便向蘇特大街方向追去，哪知道她這一去便沒了蹤跡，婢子找遍了全城也沒有找到，這，這才想到，公主會不會是被歹人劫了去……」說著，她急得哭了起來。

忽然，布山警覺道：「殿下，這裏的情形有些不對呀！」賀魯一愣：「哦，怎麼不對？」

狄公道：「春紅，扶公主回去休息，要好好照顧。」春紅答應一聲，扶著公主走出門去。狄公深吸一口氣道，「元芳、曾泰、如燕，你們三人在門口等候。」三人點點頭，轉身走出門去，帶上了房門。

曾泰也道：「恩師，沙爾汗之死已經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娜魯指使沙爾汗殺死國王差斥，為怕秘密泄露，她親自下毒害死了沙爾汗，而後再設計殺害委它和瓊塔兄妹，最終掃平了繼位路上的所有絆腳石。什麼亞喀暗中傳信命她行動都是一派胡言，她就是整個陰謀的策劃者！」

狄公望著她的背影，與如燕對視一眼道：「如燕，到我房間來，我有話問你。」

狄公一聲大喝：「兵發石國！」聯軍緩緩開動，馳出城去。

狄公點點頭：「當然。我今天之所以請執政大人前來，就是來聽一個奇巧的故事，這個故事要從月氏國的老國王沙伯略講起……」忠節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他輕輕咳嗽一聲道：「難道，我月氏幾十年前的老國王也能與現在發生的案子扯上關係？」

狄公和如燕進了房間，狄公回手關閉房門。如燕道：「叔父，您是不是要說五娘的事？」狄公點點頭道：「你說得很對，五娘的身上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一定與沙爾汗、娜魯以及這宗命案有關！」

鳳凰道：「哎，大將軍，狄國老呢？」王孝傑道：「月前便趕赴月氏查案去了！鳳凰，要把這個消息儘快稟告大帥！」

鍾氏跑進小巷，與神秘人物見面……

「忠節」一陣冷笑：「狄仁傑說得沒錯，我是沙爾汗，你的亞喀那天夜裡就已經死了。」

鍾氏在狄公房門前，看到狄公、忠節、李元芳、曾泰走出來時，錯愕恐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