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還有農民軍「剖孕婦，注嬰兒于槊」，雖然沒點名說是誰的部隊，但從日後闖、獻兩家的傳承來看，這樁暴行恐怕不能算到「闖」頭上。

五年後，張家把這孩子交到林先生手上讀書，取學名「獻忠」。這孩子不愛讀書，學了一年多，沒學會幾個字兒。成天偷雞摸狗，打架鬥毆，盡幹些大英雄們小時候愛乾的事情。

林先生也稀里糊塗地擠在人群中看熱鬧。只見一群人抬著轎子來到廟前，一個赤須藍面，巨齒獠牙，猙獰可怕的傢伙從轎中走出，大步跨進殿中，拍案吼道：「快拿飯來，莫誤我事！」緋衣人盛情招待，一味的巴結討好。吃完飯九九藏書，緋衣人避席拱立道：「今日星君下界，雖奉上帝敕旨，亦萬民劫數，但職忝東嶽，以好生為心，伏乞十分中暫留殘喘三分，即庇德非淺。」說完，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星君本擬大怒，但見他一片至誠，遂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大步出外，只見一片明光，透到林先生村中。

這是萬曆三十四年的事。

崇禎四年，張獻忠曾一度接受總督洪承疇的招撫，隨即復叛，跟隨陝北農民軍大部出秦入晉，此後長期和高迎祥、李自成合股，澠池渡有他，車廂峽詐降有他，滎陽大會吵架有他，鳳陽燒皇陵也有他……

他到底想幹什麼？read.99csw.com

延安府膚施縣柳樹澗有位教書的林先生，他教書的地方離家裡有六十里地。

另外，他還過了一把皇帝癮，自稱「古元真龍皇帝」——按這算，他當皇帝可比李自成還要早，所以後來有理由瞧不起老闖，把老闖家的國號「大順」拿來當年號用。

這孩子長大后，先是當小毛賊，偷狗，後來改邪歸正，在縣裡當快手——有點像今天的治安聯防隊員。再後來，他投入延綏鎮軍中，偶犯軍法，幸得主將陳宏范幫他說情，才得以倖免，所以他異常感激，用楠木刻陳宏范像事之。

林先生頗感驚異，偷問緋衣人的侍者。侍者道：「九-九-藏-書這是你的學生啊！」林隨即驚醒，覺來原是一場大夢。出門看匾額，正書「東嶽」。

在鳳陽路上，他是鬧騰得最凶的。

回到家中，見桌上放了一盒喜蛋，老婆告訴他，昨天鄰居張家嫂子，養了個大胖小子。

一天上完課回家，天降大雨，他就跑到路旁一座古廟裡躲雨，盤腿坐在香案下，一邊在腦海里備教案，一邊就迷糊了。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聽見兩廊里人聲喧嘩，似乎在準備迎接什麼人，排場擺得相當大。

崇禎三年，王嘉胤起事，張獻忠佔據米脂十八寨應之，自稱為「八大王」，隨即成為農民軍中一支強悍的力量，與高迎祥、羅汝才、馬守應九_九_藏_書等人齊名。他瘦高面黃，陰謀多智，驃勁果決，勇敢善戰，故軍中稱為「黃虎」。

這哥們兒，自己人打架時絕不含糊，對方倒霉時倒也肯幫忙，等都發達了，又互相拆台。還有一些更讓人匪夷所思的事……

有謠言說張獻忠抓到十二個善於彈唱的小太監，李自成找他要，他不肯，兩人因此鬧了好久彆扭。

林先生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已經是改朝換代后的林老先生了。雖然事涉「怪、力、亂、神」，本當「子不語」，但我們可以姑且認定是因為年代久遠，老先生的回憶中摻雜了一些癔想成分——民國元老於右任先生，上年紀后也有這個毛病，明明自己沒九*九*藏*書參与的重大事件，硬要說自己參与了，但基本事實大概還是可以參照的。

一個穿緋衣者四處張羅，像是個頭兒。一會兒，有人飛報：「煞星下界了！」緋衣人踉蹌跑出門外迎候。

李自成只燒了龍興寺，他乾脆把人祖墳掘了，以至於後來崇禎氣鼓鼓地給楊嗣昌下密詔，說張獻忠「曾驚祖陵」，其他人都可以原諒，唯獨這傢伙「罪在不赦」——雖說最後還是招安了，可待遇總是要比別人差些。

有兩個西方傳教士經歷了他在四川的所作所為後，以洋人的唯物主義觀點分析說——他可能是腦子有點問題。

這個問題，別說在那個時代沒有誰能猜到，就是今天，我們也很難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