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淺顯易懂的規矩？」冬樹問。

「這個問題的確複雜啊……」他的語氣有點事不關己，說完便走向出口。

下一瞬間，誠哉猛然站起。他轉身面向小峰，揪起他的領口，一把將他推到牆上，再用力拽起。小峰只能踮起腳尖站立，他的臉上浮現恐懼。

「夠了！」明日香怒吼。「你愛怎麼說都隨便你。我本來還以為你是個善解人意的人，我對你很失望。你這樣踐踏每個人的心情，就算讓人類得以發展也毫無意義。媽咪，菜菜美小姐，我們走。這種話題沒甚麼好談的了。」

「我的同夥之中，的確有人做過這種事。但那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滿足性|欲。我的意思是說，就算逼那些小姐效法風塵女郎也毫無意義。」

「不過，我稍微鬆了一口氣。原來大家都一樣。」

「不是風塵女郎。」誠哉低聲說。「我只是希望她們扮演人類繁衍生命的重要角色。說穿了，也就是夏娃。我希望她們變成亞當與夏娃的夏娃，並不是教她們替我們男人解決性|欲問題。」

小峰一臉畏怯地點頭。

「交涉？」

「騙人！我不相信。你是說真的？」明日香睜大眼睛瞪著誠哉。

繼她們之後，榮美子也準備離開。但她在踏上走廊前轉過身來。

「我本來以為你很聰明，結果也不怎樣嘛。就我們這幾個人，要怎麼增加小孩？女人才三個，加上小娃兒未央也不過四個。就算結為四對夫妻，生出孩子，再讓彼此的小孩結婚，遲早也會變成近親交配。那種做法的局限性，早就有世界各地的小村落證明給我們看了。」

「請忘記過去在文明設備環繞下的日子。要擺脫以殘餘物資維生的生活，只能靠自己親手製造食物。無論是白米、麵包或蔬菜，一切都靠自己動手。」

「開甚麼玩笑！」明日香雙手拍桌。「我終於明白你想說甚麼了。難怪你會包庇這個強|暴犯混蛋。原來你的意思是，為read.99csw.com了將來，男人高興的時候就可以抓女人上床，管他是強|暴還是怎樣都行。」

戶田嗤之以鼻。

「只是要教女孩子們客觀看待是不可能的──你是不是想這麼說？」

「傷腦筋。」河瀨嘆口氣說。「這下麻煩了。不過，也難怪那個年輕女孩生氣。又不是風塵女郎，忽然教她跟不喜歡的男人上床，有哪個女人會乖乖點頭。」

「就跟你說現在講那個沒用了，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能夠冷靜思考。與其討論那些，我倒覺得應該制定一個更淺顯易懂的規矩。」

「我一時鬼迷心竅，才做出那種事……是我糊塗了，我保證絕不再犯，請相信我。所以，拜託，請讓我跟你們在一起，求求你。」小峰拚命鞠躬哈腰。

「為甚麼？教她們撇開愛情純粹性|交的人可是你，你提出的條件是人類未來這種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說法。那樣沒人聽得懂，所以我才說不如用目前的生活保障當作交換條件。你的提議和我的提議，到底有哪點不同？」

「你這些話不該跟我們說。」誠哉說。「聽了剛才那些對話，我想你應該也清楚，你的行為已嚴重傷害到那些女性了。今後是否要接納你，她們有權利決定。」

「如果你下次再做出同樣的事，那時我可不會放過你，我會當作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你這種男人的遺傳基因，這點你最好別忘記。」

「在這種狀況下，要怎麼感受人生？我們是靠著殘餘的存糧，才勉強苟活下來的。」戶田用微醺的口吻說。

「辦不到。」誠哉抬起頭，睨視河瀨。「我絕不容許這種傷害她們尊嚴的行為。」

正要喝罐裝啤酒的戶田，有點嗆到了。

聽到小峰細聲回答，誠哉才鬆手。小峰當場癱坐在地。

誠哉搖頭。

「慢著。你這句話是甚麼意思？」明日香立刻反擊。「是指結了婚也有離婚之後再婚的可能性？若是這樣我還能理解，總ｒｅａd•9９ｃｓw•cｏｍ不至於是要叫一個女人同時和好幾個男人上床吧？」

「的確會有那種問題。但是，在『有血緣關係的人必須結婚』的局面來臨前，還有相當多的時間。在那之前，也許我們已發現甚麼好對策，也說不定能夠遇到除了我們以外的人。再者，就算女性只有四人，也不代表只能結為四對夫妻。」

冬樹與誠哉面面相覷，誠哉有氣無力地歪起嘴角。

誠哉的話，令眾人再次沉默。但是情況和剛才不同，大家是對他吐出的某個字眼感到困惑。

「我說警視大人，那麼高尚深奧的說法，你在這種狀況下說出來也沒人能理解。今後，自己會怎樣都不確定了，誰還有那個閑工夫去思考人類的將來。」

「沒錯。也就是建立各取所需的關係。她們得以保障生活，我們能夠解決男性本能的問題。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我知道了。」

河瀨聽了滿臉不可思議地攤開雙手。

誠哉默然不語，冬樹也想不出該說甚麼。

「這是為了將來。我知道這樣很難受，但你難道不能用客觀超然的態度，把它視為維持人類生存不可或缺的生殖行為，而不要當作確認彼此愛情的做|愛嘛？」

「一樣？」

小峰頹然垂首。事到如今，他似乎才明白自己做出多麼愚蠢的行為。

「我並非認同強|暴。那是另一個問題。只是，關於性|交的解釋，和過去的世界──」

喀答聲響傳來，小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誠哉對小峰投以一瞥后，目光再次回到明日香身上。

「讓小姐們可以接受的規矩。說得更直接也就是準備一套類似交換條件的東西。她們幾個也知道，如果不仰賴男人，今後沒辦法活下去。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如仗著這點跟她們交涉看看。」

「完全不同。」誠哉搖頭。「我並沒有向她們提出交換條件，我只是請求她們為了人類存續貢獻力量。我們這些男人要確保九九藏書她們生活安全，但不該要求回報。我不是說過她們不是風塵女郎嗎？提出條件，也就等於是買她們的身體。對她們來說，沒有比這更大的侮辱了。」

「對。你想想看，男女同居一室，又已經沒別的人類了，不管怎樣都會想到那方面吧。我是說性的問題。況且，那些女人又還年輕……」

「你是叫我們當農夫？」

女孩子們都離開后，留下凝重的氣氛。誠哉在椅子坐下，雙手抱頭。

誠哉做個深呼吸，朝大家望去。

河瀨的臉色完全沒有改變。

「哥！」冬樹喊道。

就在那一刻，冬樹聽到轟隆聲逼近。當他還在猜想那是甚麼的時候，地板已開始劇烈搖晃。

「我們要脫離這種生活。目前，我們的確只是靠著以前世界的殘餘物資維生。我們恐怕遲早得四處流浪，尋找食物。為了避免那種情形，我認為我們應該打造屬於我們的世界。」

誠哉似乎很痛苦地咬著嘴唇，垂落視線。

「大概是我不夠聰明吧，我實在無法理解警視大人說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照你的意思，做到你滿意為止吧。你去求那些女人顧全人類未來大局好了。雖然我不認為這樣可以讓她們點頭答應。」

誠哉皺起臉，指尖按壓兩眼的眼頭，彷佛想說「你說的我也知道」。

「村民們該想的，不只是自己的事。不，有時甚至必須拋開私事以村子的發展為優先。讓村子發展就是要增加人口，建立讓下一代能夠安心生活的運作系統。」

聽到這句話，連冬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凝視兄長的側臉。「你說甚麼？」

眾人陷入沉默，大家似乎各自在思考誠哉的提議。冬樹也暗自想像自己栽培農作物的情景。具體而言，他完全不了解要做些甚麼，但他覺得被送到這個絕望的世界后，這是他頭一次試圖正面思考。

「我可以說句話嗎？」明日香舉手。

誠哉用手撐著腮幫子，發出嘆息。在冬樹看https://read.99csw.com來，他非常疲憊。

「由我們親手打造的世界。忘記以前的事，從零開始。不僅是要活下去，我希望大家一起努力，追尋那種能夠切實感受人生的生存方式。」

「增加人口？」冬樹說。「你說的該不會是……」

河瀨彷佛被誠哉強烈的語氣震懾了，他噤口不語。最後他搔搔腦袋起身。

「我不認為誠哉先生過分，我想你是為了大家……為了人類的將來，所以壓抑自己的痛苦說出這番話。說不定……不，我想你的意見應該是正確的。但我終究還是無法客觀看待，我想我做不到。不過，像我這種老女人就算提出反駁，或許也只會招來恥笑罷了。」榮美子擠出笑容，行個禮后出去了。

「不，一定是這樣。」之前一直悶不吭聲的榮美子，這時頭一次發言。「誠哉先生說，他想以增加人口為第一優先，所以當然是要叫女人生越多小孩越好。可是對象如果只有一個男人的話，遺傳基因會不均衡，所以必須和好幾名男性生小孩……」

河瀨發出重重的腳步聲走出去。

「那真的做得到嗎？」冬樹咕噥。

「你這話，是甚麼意思？甚麼新世界？」冬樹問誠哉。

「那個……我該怎麼辦？」

戶田也臉色尷尬地起身。

明日香勾住菜菜美的手臂，把她拉起來，一路把她拉到門口。經過誠哉身旁時，菜菜美瞄了他一眼。但他就只是低著頭。

「你真的明白自己行為的意義嗎？」誠哉說。「聽著，我不殺你，是因為這個世界只有十個人。因為我認為你這種人的遺傳基因也很寶貴。如果你的遺傳基因跟我一樣，我早就毫不手軟地殺了你。」

「那個要看你從甚麼角度去想吧。最後想做的事情還不是都一樣。」

「沒問題。雖然我剛才說要從零開始，其實並非如此。只要去郊外，應該會有以前世界的某人耕種的田地，田裡想必會有作物吧，因為植物似乎不會受到P─13現象影響。我們只九-九-藏-書要繼承那些田地就行了。當然農業並不簡單，但是要尋找寫有耕種方法的書籍並不難。只要大家同心協力，一邊學習，一邊逐步熟悉技術就行了。我相信一定會成功的。」誠哉的聲音帶著熱切。

「可是，這是遲早都必須思考的問題。」

小峰這句話，令誠哉訝異地皺眉。

「也就是要生小孩。這是當然的吧？」

「喲，閣下有資格說這種話嗎。」戶田口齒不清地說。「你們不是最喜歡拿債務把年輕女孩逼到走投無路，最後把人家賣給特種行業嗎？完全無視於當事人自己的意願。」

「誠哉先生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也認為今後恐怕只能那樣生活。但是，那件事和那傢伙的行為有甚麼關係？」明日香指著小峰。「大家如果要同心協力，有那種人在，豈不是糟糕到不行嗎？因為，我們完全無法放心，自然也提不起勁同心協力。」

「哥，你的意思我多少能理解。我雖然不是榮美子小姐，但我覺得你或許是對的。」

「不一樣，我堅決反對你那種提議。」

「甚麼事？」誠哉問。

「所以，要怎麼做？」冬樹問。

「剛才，我說要打造新世界，但那並不只是要務農。我們必須制定各種方針。這裏沒有政府也沒有公務員，所有事情都得靠我們自己決定。說穿了，我們等於是一個村子。為了讓村子永續經營，大家必鬚髮揮智慧。」

所以呢？明日香納悶地歪起腦袋。

「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畢竟，大家在不久以前都還是普通人，過著普通的生活，為普通的事情哭泣、歡笑。突然要教她們思考人類的未來太為難她們了，光是思考自己現在的處境就已忙不過來了呀。」

「我指的不是職業，只是去做必要的事，讓自己活下去。古時候的人都是自己培育作物的，他們甚至沒懷疑過那種生活方式。這並不難，只是回歸人類本來的生活方式罷了。」

「要不然，我去道歉……還是該跪地磕頭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