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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替主鳴冤攔輿告狀 因朋涉險寄柬留刀

第三十八回 替主鳴冤攔輿告狀 因朋涉險寄柬留刀

雨墨便跪倒向上叩頭。包公問道:「那小孩子叫什麼名字?為著何事?訴上來。」雨墨道:「小人名叫雨墨,乃武進縣人。只因同我家主人到祥符縣投親……」包公道:「你主人叫什麼名字?」雨墨道:「姓顏名查散。」包公聽了「顏查散」三字,暗暗道:「原來果有顏查散。」便問道:「投在什麼人家?」雨墨道:「就是雙星橋柳員外家。這員外名叫柳洪,他是小主人的姑夫。誰知小主人的姑母三年前就死了,此時卻是續娶的馮氏安人。只因柳洪膝下有個姑娘,名柳金蟬,是從小兒就許與我家相公為妻。小人的主人原奉母命前來投親,一來在此讀書,預備明年科考;二來又為的是完姻。誰知柳洪將我主僕二人留在花園居住,敢則是他不懷好意。住了才四天,那日清早,便有本縣的衙役前來把我主人拿去了。說我主人無故的將小姐的丫環綉紅掐死在內角門以外。回相爺,小人與小人的主人時刻不離左右。小人的主人並未出花園的書齋,如何會在內角門掐死了丫環呢?不想小人的主人被縣裡拿去,剛過頭一堂,就滿口應承,說是自己將丫環掐死,情願抵命。不知是什麼緣故。因此小人到相爺台前,懇求相爺與小人的主人作主。」說罷,復又叩頭。
到了朝中,諸事已完,便乘轎而回。剛至衙門,只見從人叢中跑出個小孩子來,在轎旁跪倒,口稱冤枉。卻好王朝走到,將他獲住。包公轎至公堂,落下轎,立刻升堂,便叫帶那小孩子。該班的傳出。此時王朝正在角門外問雨墨的名姓,忽聽叫帶小孩子,王朝囑咐道:「見了相爺,不要害怕,不可胡說。」雨墨道:「多承老爺教導。」王朝進了角門,將雨墨帶上堂去。
包公聽畢,暗暗思想道:「可惜金蟬一番節烈,竟被無義的顏生辜負了。可恨顏生既得財物,又將綉紅掐死,其為人的品行就不問可知了。如何又有寄柬留刀之事,並有小童雨墨替他伸冤呢?」想至此,便叫九*九*藏*書帶雨墨。左右即將雨墨帶上堂來。包公把驚堂木一拍道:「好狗才!你小小年紀竟敢大胆矇混本閣,該當何罪?」雨墨見包公動怒,便向上叩頭道:「小人句句是實話,焉敢矇混相爺。」包公一聲斷喝:「你這狗才,就該掌嘴!你說你主人並未離書房,他的扇子為何又在內角門以外呢?講!」
誰知就是此夜,開封府出了一件詫異的事。包公每日五更上朝,包興、李才預備伺候,一切冠帶、袍服、茶水、羹湯俱各停當,只等包公一呼喚便諸事齊整。二人正在靜候,忽聽包公咳嗽,包興連忙執燈掀起帘子來至裡屋內。剛要將燈往桌上一放,不覺駭目驚心,失聲道:「哎呀!」包公在帳子內便問道:「什麼事?」包興道:「這是哪裡來的刀……刀……刀啊?」包公聽見,急披衣坐起,撩起帳子一看,果見是明晃晃的一把鋼刀橫在桌上,刀下還壓著柬帖兒。便叫包興:「將柬帖拿來我看。」包興將柬帖從刀下抽出,持著燈遞給相爺。一看,見上面有四個大字寫著:「顏查散冤。」包公忖度了一會,不解其意,只得凈面穿衣,且自上朝,候散朝後,再慢慢的訪查。
白玉堂聽了顏生之言,頗覺有理。復轉念一想道:「仁兄知恩報恩,舍己成人,原是大丈夫所為。獨不念老伯母在家懸念乎?」一句話卻把顏生的傷心招起,不由地淚如雨下,半晌說道:「事成不改命中所造,大料難逃。這也是前世冤孽,今生報應。奈何,奈何!愚兄死後,望賢弟照看家母。兄在九泉之下亦得瞑目。」說罷痛哭不止。雨墨在旁亦落淚。白玉堂道:「何至如此。仁兄且自寬心,凡事還要再思。雖則為人,亦當為己。聞得開封府包相斷事如神,何不到那裡去伸訴呢?」顏生道:「賢弟此言差矣。此事非是官府屈打成招的,乃是兄自行承認的,又何必向包公那裡分辯去呢?」白玉堂道:「仁兄雖如此說,小弟惟恐本read•99csw.com縣詳文若到開封,只怕包相就不容仁兄招認了。那時又當如何?」顏道:「書雲『匹夫不可奪志也』,況愚兄乎?」
此時雨墨已然告訴了顏生。白五爺來至屋內,見顏生蓬頭垢面,雖無刑具加身,已然形容憔悴。連忙上前執手道:「仁兄如何遭此冤枉?」說至此,聲音有些慘切。誰知顏生他卻毫不動念,便說道:「咳!愚兄愧見賢弟。賢弟到此何干?」那白五爺見顏生並無憂愁哭泣之狀,惟有羞容滿面,心中暗暗點頭誇道:「顏生真乃英雄也。」便問此事因何而起。顏生道:「賢弟問他怎麼?」白玉堂道:「你我知己弟兄,非泛泛可比。難道仁兄還瞞著小弟不成?」顏生無奈,只得說道:「此事皆是愚兄之過。」便將綉紅寄柬之事說了。「愚兄並未看明柬上是何言詞,因有人來,便將柬兒放在書內。誰知此柬遺失,到了夜間就生出此事。柳洪便將愚兄呈送本縣。後來虧得雨墨暗暗打聽,方知是小姐一片苦心,全是為顧愚兄。愚兄自恨遺失柬約,釀成禍端。兄若不應承,難道還攀扯閏閣弱質,壞她的清白?愚兄惟有一死而已。」
白玉堂見顏生毫無迴轉之心,他便另有個算計了。便叫雨墨將禁子牢頭叫進來。雨墨剛然來到院中,只見禁子牢頭正在那裡嘰嘰喳喳,指手畫腳。忽見雨墨出來,便有二人迎將上來道:「老雨呀,有什麼吩咐的嗎?」雨墨道:「白老爺請你二人呢。」二人聽得此話,便狗顛屁股垂兒似的跑向前來。白五爺叫伴當拿出四封銀子,對他二人說道:「這是銀子四封,賞你二人一封,分散眾人一封,餘下二封便是伺候顏相公的。從此後,顏相公一切事體全是你二人照管。倘有不到之處,我若聞知,卻是不依你們的。」二人屈膝謝賞,滿口應承。
又見差役回道:「乳母田氏傳到。」包公叫把柳洪帶下去,即將田氏帶上堂來。田氏哪裡見過這樣堂威,已然嚇得魂不附體,渾身抖衣九九藏書而戰。包公問道:「你就是柳金蟬的乳母么?」田氏道:「婆……婆子便是。」包公道:「丫環綉紅為何死的?從實說來。」田氏到了此時,那敢撒謊,便把如何聽見我家員外、安人私語要害顏生,自己如何與小姐商議要救顏生,如何叫綉紅私贈顏生銀兩的話說了。「誰知顏姑爺得了財物,不知何故竟將綉紅掐死了。偏偏的又落下一把扇子連那個字帖兒。我家員外見了,氣得了不得,就把顏姑爺送了縣了。誰知我家的小姐就上了吊了。」包公聽至此,不覺愕然道:「怎麼柳金蟬竟自死了么?」田氏道:「死了之後又活了。」包公又問道:「如何又會活了呢?」田氏道:「皆因我家員外、安人商量此事,說顏姑爺是頭一天進了監,第二十天姑娘就弔死了,況且又是未過門之女。這要是吵嚷出去,這個名聲兒不好聽的。因此就說是小姐病得要死,買口棺材來沖一衝,卻悄悄地把小姐裝殮了,停放後花園內敞廳上。誰知半夜裡有人嚷說:『你們小姐還了魂了!』大傢伙兒聽見了,連忙過去一看,誰說不是活了呢!棺材蓋也橫過來了,小姐在棺材里坐著呢。」包公道:「棺材蓋如何會橫過來呢?」田氏道:「聽說是宅內的下人牛驢子偷偷兒盜屍去,他見小姐活了,不知怎麼他又抹了脖子了。」
包公聽了,沉吟半晌,便問道:「你家相公既與柳洪是親戚,想來出入是不避的了?」雨墨道:「柳洪為人極其固執,慢說別人,就是這個續娶的馮氏,也未容我家主人相見。主僕在那裡四五天,盡在花園書齋居住。所有飯食茶水,俱是小人進內自取,並未派人服侍,很不象待親戚的道理。菜裡頭連一點兒肉腥也沒有。」包公又問道:「你可知道小姐那裡,除了綉紅,還有幾個丫頭呢?」雨墨道:「聽得說小姐那裡就只一個丫環綉紅,還有個乳母田氏。這個乳母卻是個好人。」包公忙問道:「怎見得?」雨墨道:「小人進內取茶飯時,他就向小read.99csw.com人說:『園子空落,你們主僕在那裡居住須要小心,恐有不測之事。依我說,莫若過一兩天,你們還是離了此處好。』不想果然就遭了此事了。」包公暗暗地躊躇道:「莫非乳母曉得其中原委呢?何不如此如此,看是如何?」想罷,便叫將雨墨帶下去,就在班房聽候。立刻吩咐差役,將柳洪並他家乳母田氏分別傳來,不許串供。又吩咐到祥符縣提顏查散到府聽審。
不知雨墨回答什麼言語,且聽下回分解。
白五爺又對顏生道:「這裏諸事妥帖,小弟要借雨墨隨我幾日,不知仁兄叫他去否?」顏生道:「他也在此無事,況此處俱已安置妥帖,愚兄也用他不著。賢弟只管將他帶去。」誰知雨墨早已領會白五爺之意,便欣然叩辭了顏生,跟隨白五爺出了監牢。到了無人之處,雨墨便問白五爺道:「老爺將小人帶出監來,莫非叫小人瞞著我家相公,上開封府呈控么?」一句話問得白五爺滿心歡喜,道:「怪哉,怪哉!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聰明,真正罕有。我原有此意,但不知你敢去不敢去?」雨墨道:「小人若不敢去,也就不問了。自從那日我家相公招承之後,小人就要上京內開封府控告去。只因監內無人伺候,故此耽延至今。今日又見老爺話語之中提拔我家相公,我家相公毫不省悟。故此方才老爺一說要借小人跟隨幾天,小人就明白了是為著此事。」白五爺哈哈大笑道:「我的意思竟被你猜著了。我告訴你,你相公入了情魔了,一時也化解不開。須到開封府告去,方能打破迷關。你明日就到開封府,就把你家相公無故招承認罪原由申訴一番,包公自有斷法。我在暗中給你安置安置。大約你家相公就可脫了此災了。」說罷便叫伴當給他十兩銀子。雨墨道:「老爺前次賞過兩個錁子,小人還沒使呢。老爺改日再賞罷。再者小人告狀去,腰間也不好多帶銀子。」白五爺點頭道:「你說的也是。你今日就往開封府去,在附近處住下,明日https://read.99csw.com好去伸冤。」雨墨連連稱是,竟奔開封府去了。
且說白玉堂將雨墨扶起道:「你家相公在哪裡?」賈牢頭不容雨墨答言,他便說:「顏相公在這單間屋內,都是小人們伺候。」白五爺道:「好。你們用心服侍,我自有賞賜。」賈牢頭連連答應幾個「是」。
包公暫退堂。用飯畢,正要歇息。只見傳柳洪的差役回來稟道:「柳洪到案。」老爺吩咐伺候升堂。將柳洪帶上堂來問道:「顏查散是你什麼人?」柳洪道:「是小老兒的內侄。」包公道:「他來此作什麼來了?」柳洪道:「他在小老兒家讀書,為的是明年科考。」包公道:「聞聽得他與你女兒自幼聯姻,可是有的么?」柳洪暗暗的納悶道:「怨不得人說包公斷事如神。我家裡事他如何知道呢?」至此無奈,只得說道:「是從小兒定下的婚姻。他此來一則為讀書預備科考,二則為完姻。」包公道:「你可曾將他留下?」柳洪道:「留他在小老兒家居住。」包公道:「你家丫頭綉紅,可是服侍你女兒的么?」柳洪道:「是從小兒跟隨小女兒,極其聰明,又會寫,又會算,實在死的可惜。」包公道:「為何死的?」柳洪道:「就是被顏查散扣喉而死。」包公道:「什麼時候死的?死於何處?」柳洪道:「及至小老兒知道,已有二鼓之半。卻是死在內角門以外。」包公聽罷,將驚堂木一拍道:「我把你這老狗,滿口胡說!方才你說,及至你知道的時節已有二鼓之半,自然是你的家人報與你知道的。你並未親眼看見是誰掐死的,如何就知是顏查散相害?這明明是你嫌貧愛富,將丫環掐死,有意誣賴顏生。你還敢在本閣跟前支吾么?」柳洪見包公動怒,連忙叩頭道:「相爺請息怒,容小老兒細細的說。丫環被人掐死,小老兒原也不知是誰掐死的。只因死屍之旁落下一把扇子,卻是顏生的名款,因此才知道是顏生所害。」說罷,復又叩頭。包公聽了,思想了半晌:「如此看來,定是顏生作下不才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