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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氣第十一

骨氣第十一

1945年秋,戴笠陪同梅樂斯去東南視察,故意繞道去他的家鄉江山縣。他們到達一處農家門前停車,下來后,一位老農連忙招呼兒孫們為他們搬出桌椅,叫人沖茶。戴很得意地向梅介紹他家鄉人如何好客,如何對遠方人有禮貌。為表示親近,戴笠用家鄉話和老農交談起來,滿以為會受到更大的歡迎。誰知他的家鄉話一出口,老農便問他貴姓,等他說出之後,老農馬上大聲對他家人說:「我道是什麼人?原來是戴春風,不要衝茶了。桌椅給我搬進去!」他的孫兒們立刻「撤座」,弄得戴笠無法應付,也不知如何叫翻譯向梅樂斯解釋。隨從們責問老農,老農很乾脆地說:「別的人我們還願意招待一下,戴春風他自己清楚,他在我們家鄉干過什麼?他的母親還住在家裡,他敢把我怎樣,他還要不要娘?」原來戴笠年青時為江山縣有名的惡棍,家鄉人恨之入骨。他雖然發跡了,但有骨氣的人始終看不起他。
1957年,文化部副部長劉鬃要新鳳霞跟她的右派丈夫吳祖光離婚,說:「吳祖光是一個政治上的壞人」。新鳳霞說:「你們認為他是壞人,我認為他是好人,他對我沒壞啊。」
馬寅初的倔強是出了名的。馬寅初常對人說:「言人之所言,那很容易;言人之所欲言,就不太容易;言人之所不敢言,就更難。我就言人之所欲言,言人之所不敢言。」
1960年,毛澤東在北京收到了鄧寶珊(時任甘肅省長)呈送的一樣特殊物品:一種用油渣和榆樹皮粉糅合而成的食物,這種食物是當時甘肅人賴以生存的東西。他的這一舉動,受到了當時省委領導人的埋怨、擔憂和攻擊,而他卻處之泰然,他說:「我個人的進退榮辱並不是什麼大事,群眾的吃飯問題要緊。」
史量才辦《申報》,力排眾議延黎烈文為副刊《自由談》革新時期的主編。黎邀進步作家為《自由談》執筆,魯迅、茅盾、巴金等都經常有作品發表,形成文化界一座新堡壘。國民黨在上海的頭目吳醒亞等曾聯名致函史氏,要求撤換黎烈文,並推薦張某九_九_藏_書代之。史置之不理。吳醒亞等只得親自造訪,當面提出撤換黎要求。史直截了當答覆說:「感謝諸公為《自由談》惠臨賜教。我想諸公也未必願將《自由談》變作《不自由談》吧。」吳等聞之色變而去。
蔣介石曾想拉攏王造時,以為己用,通過王的江西同鄉、國民黨元老李烈鈞及中央政治大學教授、青年黨領袖左舜生出面邀請,王造時深知「無非是以高官厚祿為餌,要我為他所用。」因此婉言謝絕,既不上廬山,也不去南京。蔣不甘心,又派劉健群到上海,軟硬兼施企圖逼王造時就範。於是就有了這番對話,劉威脅說:「蚊子嗡嗡叫有什麼用呢?只要舉手一拍就完蛋了。」王回敬他:「對國家大事發表意見是每個公民的權利。」
1940年,因拒絕參加國民黨,俞頌華離開重慶到香港。他說:「我們所珍重的是名節……名利身命,糞土而已!」香港淪陷后,他在友人的店中當管賬員。在日機的轟炸下,他坦然地對朋友說:「吾人所重者,志節。身命土苴耳。今其試驗時矣。」
史量才辦《申報》,為政府不喜。據說蔣介石曾找史談話,蔣說:「把我搞火了,我手下有100萬兵!」史冷冷地回答:「我手下也有100萬讀者!」1934年11月13日下午,史量才果遭國民黨軍統特務暗殺,終年54歲。
1951年7月,中共三十年建黨大慶,大家都在報上發表一些回憶慶祝的文章。因為張東蓀自中共建國后從來沒有發表過一篇文章,葉篤義勸他在這個機會寫一篇。張拒絕了,他說,他要保持他「沉默的自由」。
虛雲上人在昆明辦滇藏佛教分會時,雲南民政長官羅容軒秘訪上人,因皈依上人的弟子數十萬,多對上人供養,羅從上人處證實上人積蓄過百萬,便向上人要錢。虛雲帶羅容軒出房走進大殿,手指菩薩說:「他若開口說給你多少錢,無論多少我都給你!」
章太炎晚年,外患日亟。他在講學時著重宣講「行己有恥」,議論時政。蔣介石讓章的金蘭兄弟張繼出面,勸「大九_九_藏_書哥當安心講學,勿議時事」,章太炎十分生氣,他說:「吾老矣,豈復好摘發陰私以示天下不安?……吾輩往日之業,至今且全墮矣,誰實為之?吾輩安得默爾而息也?」「五年以來,當局惡貫已盈,道路側目。」
日本侵佔華北后,特務機關長喜多誠一對華北偽政權的建立,以為當時住在平津的官僚軍閥適合他的理想人物,他計劃以靳雲鵬、吳佩孚之一任總統,如兩人同時上台,則分任總統、副總統,而以曹汝霖為總理。經過分頭接洽之後,靳雲鵬用「禮佛有年,無心問世」的話辭謝,吳佩孚說:「我誠不能與國民黨合作,但也不能在日本保護下治國。如必須要我出山,則須日本退兵,由我來恢復法統。」曹汝霖與喜多誠一及另一特務土肥原都相識,對參加偽組織的問題,他既不敢公然拒絕,更不敢再給自己加一層罪戾,只用「願以在野之身,贊助新政權的成立」的話與喜多等周旋。正在舉棋不定時,蔣介石給他寫來一封親筆信,對他說了一些勉勵的話,並囑他不必離開北平,因此曹才決定不在偽政府擔任實際職務,而思「以晚節挽回前譽之失」。
1929年,訓政時期,黨國治下,胡適寫了《人權與約法》等文,鼓吹思想言論自由,於是上海市第三區黨部發難,接著好幾個省市的黨部亦呈請「嚴予懲辦」,最後在政府的訓令下,由教育部長蔣夢麟簽署了第1282號「訓令」,撤免胡適中國公學校長之職,理由是胡適近來言論不合「本黨黨義及總理學說」等。胡適讀了「部令」,便給蔣寫了一封回信,稱「這件事完全是我胡適個人的事,我做了三篇文字,用的是我自己的姓名,與中國公學何干?你為什麼會『令中國公學』,該令殊屬不合,故將原件退還。」
1929年,劉文典在安徽大學當校長,支持進步學生鬧學潮。蔣介石到安慶召見他,責令劉交出共產黨員名單。劉文典說:「我只知道教書,不知道誰是共產黨。」蔣說:「你這校長是怎麼當的?不把你這學閥撤掉,就對不起總理九九藏書在天之靈!」劉毫不相讓:「提起總理,我跟他在東京鬧革命時,還不曉得你的名字哩!」
1928年,在北伐軍的進攻下,張作霖的軍隊節節敗退。5月,日本大使威脅張簽訂《中日合資修築吉會鐵路合同》,要張答應,日軍幫其阻止北伐軍過黃河,張作霖把手中翡翠嘴旱煙袋摔斷,大叫:「我這臭皮囊不要了,也不能做這件叫我子子孫孫抬不起頭來的事情。」並趕走了大使芳澤。
1973年10月,掀起「批林批孔」活動,在全國政協學習會上,人們逼著梁漱溟對批林批孔表態。於是81歲高齡的梁漱溟就像當年在北京大學講壇上授課那樣侃侃而談。他從闡述中國文化入手,肯定孔子在中國文化史上的歷史地位和學術上的成就,並說:「林彪是不是要走孔子之路、行孔孟之道?我卻不敢相信。我不認為林彪是受害於孔子。」所以,「我的態度是:不批孔,但批林。」他的這番話,完全是跟中央「文革」唱反調的。消息傳開,轟動了北京城。於是,全國政協的「批林批孔」發展成了「批梁」。從1974年3月至9月,大小批判會開了100多次。他每會必到,認真傾聽。更難能可貴的是他處之泰然,會議的間隙他居然還打太極拳。到了9月底,政協開了一次總結性的批梁大會。主持人再三要求他談談對批判會的感想,他只說了一句話:「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讓主持人目瞪口呆。
1938年抗戰開始后,傅斯年對國民黨高層的腐敗非常憤慨,他直接上書給蔣,曆數當時任行政院長職務的孔祥熙的諸種貪贓劣跡。蔣不理睬,他便再次上書,態度更堅決。國民參政會也成了他抨擊孔的舞台,使得社會同憤,輿論嘩然。蔣不得已設宴請傅,問傅對他是否信任,傅回答信任。蔣說:「你既然信任我,那麼就應該信任我所任用的人。」傅說:「委員長我是信任的,至於說因為信任你也就應該信任你所任用的人,那麼,砍掉我的腦袋我也不能這樣說。」
1967年元月,《紅旗》雜誌發表姚文元的長read•99csw.com篇大論《評反革命兩面派周揚》。胡風在四川服刑,有人讓他揭露周揚,為胡拒絕。胡風對自己的論敵周揚如此被打倒很是感慨,他向梅志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這哪裡是講文藝思想,簡直是胡說八道!想不到姚蓬子的兒子居然評起周揚來了!」
日本佔領北平后,企圖用威脅利誘的手段迫使吳佩孚出山,但遭到吳的拒絕。日本大本營特務部長土肥原十分惱火,採取強硬手段強迫吳佩孚召開一次記者招待會。吳佩孚在招待會上,首先親筆撰寫一副長聯:「得意時清白乃心,不怕死,不積金錢,飲酒賦詩,猶是書生本色;失敗后倔強到底,不出洋,不入租界,灌園抱瓮,真箇解甲歸田。」接著吳向在場的中外記者表示:「本人認為今天要講中日和平,唯有三個先決條件:一,日本無條件的全面撤兵;二,中華民國應保持領土和主權的完整;三,日本應以重慶的國民政府為全面議和唯一交涉對象。」吳的態度,令日方大為尷尬和惱羞。
50年代初,林徽因為了保護北京城牆,曾在人代會上據理力爭,還闖進過北京市長彭真的辦公室爭辯。據說,彭真說不過她,最後拿出毛澤東的批示來才將她壓下去:「城牆是封建象徵,是皇帝擋農民的。」
恭親王與慈禧爭辯,慈禧說:「汝事事抗我,汝為誰耶?」王曰:「臣是宣宗第六子。」慈禧曰:「我革了你!」王曰:「革了臣的王爵,革不了臣的皇子。」慈禧太后無以應。
陳布雷勸徐鑄成做官,加入國民黨。徐說:「參加一政治組織,等於女人決定選擇對象,此為終身大事。我對政治素不感興趣,願抱獨身主義。」
1903年,溫生才再次往南洋霹靂埠錫礦作工,多年的苦難煉出了他剛烈的性格。一次,當地技|師無理鞭打他,他憤怒地說:「你是人,我也是人,憑什麼打人?瞧不起弱國國民嗎?」一拳把那個技|師打得血流滿面而逃。
1966年開始的「文化大革命」進入高潮以後,「打倒陳(毅)、姬(鵬飛)、喬(冠華)」的大標語貼滿了外交部大院。在外交read.99csw•com部的「內部運動」中,喬冠華被造反派批鬥多次。有一個時期,他還被迫在北京飯店一側的王府井街頭叫賣小報,形銷骨立。喬冠華被揪走以後,有一天他偷偷打電話問龔澎:「造反派逼我寫東西怎麼辦?」龔澎堅定地說:「不要寫任何東西,你要是寫了,就不要進家門。」
1915年袁世凱稱帝前夕,曾派人到上海,準備收買王寵惠為袁鼓吹帝制,王拒絕說:「余之筆為共和民主而寫作,不能以擁護帝制受辱。」
1932年,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來廈門,廈門國民黨領導多向林森告狀,說許春草抗拒黨的領導,以致廈門無法發展黨務,要求林森採取措施解決問題。林森原和許春草相識,派葉獨醒去請許春草到他的行館談談。許春草問葉獨醒:「子超(林森)叫我去做什麼?」葉老先生說:「大概是為了建築工會的問題,人們向他告狀,子超想和你談談這個問題,總是希望建築工會向黨部登記,接受黨的領導。」許回話說:「獨醒兄,你我無話不談,你回去轉告子超,不抵抗者把整個東北斷送給日本,你身居政府主席,沒聽到你說一聲正確的話,如今我許春草辦一個民眾團體,沒有向黨部登記,你林子超就和我過不去,我決不去見他。至於登記備案的問題,我的意見是:人民反對暴政,沒有必要向政府去登記。孫中山先生反對袁世凱,我就沒有聽說他去向袁世凱備過案。」在這裏他實踐他那句經常引用的格言:「不與魔鬼結盟,不與罪惡擊掌。」
羅文干出任王寵惠好人內閣中的司法部長,時被政敵陷害,發生有名的金法郎案,吃了一次莫須有的官司。當時北京東城警察署長去捕人,到羅的住宅,羅極為鎮定,只是問:「拘票在哪裡?」署長出示總統手諭,羅仍亢聲答辯:「手諭不是拘票,總統無權捕我!」結果仍為警察署長強挽以去。
1930年秋,國民黨某省政府改組,一個北大學生請蔡元培先生向蔣介石推薦他,並托老同學聯名致電蔡先生促成。鄭天挺記得,蔡先生很快給了回電,只有一句話:「我不長朕即國家者之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