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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他人即地獄 積極的人

論他人即地獄

積極的人

多好的開端啊,接下來,本來應該是一個德國女孩,和一個中國女孩,在紐約這個世界都市,譜寫一曲世界人民心連心的新篇章。可是,全不是這麼回事。我們倆好不容易把中德友誼加溫到30度以後,溫度就再也上不去了。扔再多的柴好像也不管用了,就是眼淚給火熏出來,也不管用了。
然後我又叫了她喝過一次咖啡。
去那樣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國家,會不會孤單啊?
很好九*九*藏*書!她說。
這個學期忙嗎?
然後她又叫了我去她家開一個party。
於是,我不太跟她玩了。
我問:你調查做得怎麼樣啊?
嗯,我有兩個會,三個論文,一個助教的職位……她振奮的聲音,噼噼啪啪在我眼前開放。在她振奮的聲音里,我又著見自己變成一隻小蟲子,懷著自己那點焦慮,就像揣著萬貫家產,貼著牆角,灰溜溜地往自己虛構的、九九藏書安全的陰影里爬。
跟她在一起,我越來越慚愧。生活對於她,光明、燦爛,好比一件量身定做的小旗袍,穿得到處服服帖帖,穿在我身上,卻是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真是糟蹋了好布料。
到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肯定,我之所以沒法和Miriam成為好朋友,就是因為她太積極向上了。
不會,怎麼會呢?!
Miriam,一個德國女生,身材高挑,舉止優雅。長九-九-藏-書相嘛,這麼說吧,大家說起她的時候,都不叫名字,直接說「我們系那個德國美女」。
過了一段時間,她去聽歌劇,也叫上了我。
那個周末正好請朋友吃飯,就把她叫上了。
就算我努力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解釋說,中國,這樣一個第三世界國家,和德國,這樣一個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生產出非常不同的性格,有它的歷史必然性,可還是,看她穿著有前有后的小旗袍,read.99csw.com羞愧難當。
而我覺得,檢驗友誼的唯一標準,就是兩個人是否能湊在一起說別人壞話。
究其原因,就是她這個人太積極,而我太消極。如果說到我們系某個教授,我剛想說他的壞話,她就說:啊,他太棒了……說到某個學術會議,我剛想說太無聊了,她就說:那個會讓我真是受益匪淺……說到寫論文,我剛想哭訴,她卻說:我真的特別享受寫論文……
昨天,在系裡碰見她。她剛從印九_九_藏_書尼做調查回來,照例是滿面春風。
她比我低一級。2003年夏天,參加我們系的「過關考試」,聽說我前一年考了優,就跑來找我「取經」,我們就這麼認識了。那個時候,我到美國之後的新鮮勁還沒有完全過去,對於交朋友,還有一種收藏癖,就是各個國家的朋友,都想收藏一枚。看著坐在對面笑眯眯的美女,又在腦子裡走了一遍我的朋友地圖,於是決定,要在我的地圖上插上她這面美麗的德國小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