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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他人即地獄 他們學理工的

論他人即地獄

他們學理工的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這個人很愛笑,而且是一點也不偷工減料的那種笑。以前我有一個男同學,有一天給我打電話,說:我昨天碰見你,你對我笑了一下,我跟充了電似的,高興了一天半。這句話被我廣為傳播,直到一天半被如願以償地傳成一年半為止。在這種情形下,可想而知,碰上這麼一個愣頭青,我很有點懷才不遇的惱怒。
第4分32秒的時候,我終於憋不住了,我決定投降。
有一天,我在走廊里碰見他。高高的個子,但臉龐還很稚氣,大約是九-九-藏-書剛來的。我直視著他,臉上準備好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笑容,但是他低著頭,旁若無人地從我身邊擦了過去。
我端起做好的豆腐,向廚房外面走時,突然聽見這個學物理的小男孩結結巴巴地說。我一回頭,看見這個高高的、胖胖的男孩,他有一張稚氣的臉,臉上湧現出一個憨厚的、緊張的、但確實沒有偷工減料的笑。
這孩子,我有些氣惱地想。肯定是學理工的。
我問一句,他答一句。我再問一句,他再答一句。然後呢https://read.99csw.com?沒有了。還是不看我,還是面無表情。我立刻覺得特沒勁,他得學了多少物理,才能把自己學成這個樣子。
那天我們一不小心,同時撞到了廚房裡做飯。眾所周知,做飯是一件費時的事,這就造成了一個局面:我們必須同時在廚房裡呆上至少一刻鐘。
終於有一天,一個短兵相接的時機到了。
「你剛搬來的?」
但他還是看也不看我一眼,愣頭愣腦地在公寓里走來走去。我也開始裝煳塗,像走在大街上一樣對他視而不見,九-九-藏-書雖然我們宿舍的走廊不是大街,事實上比大街窄了幾十米,窄到一個人給另一個人讓道時,都要側過身去。但是我沒辦法,我總不能衝到他眼前,用我的老虎鉗,在他理工科的臉上,鉗出一個齜牙咧嘴的笑吧。
「科大的。」
「你以前是哪個學校的?」
我住的公寓很大,是學校的房子,有10個房間,每個房間里住一個人,有男有女。我在這個公寓里已經住了三年了,長得讓我都不好意思。其他的人來來往往,住半年的、一年的、最多兩年的,來無影去無蹤,像個read.99csw.com傳說中的紐約客的樣子。只有我,死皮賴臉地,一住三年,而且還要住下去,簡直是一棵樹,種在了這裏。
「物理」
「你是學什麼的?」
以後我經常在走廊里碰見他,他還是那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我很想勸勸他,讓他面對現實:哥們,其實我想對你笑,並不是想向你推銷牙膏、電飯煲什麼的,只是我們一不小心住到了一起。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之間的這個微笑,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既然是遲早要發生的事,那就長痛不如短痛,早點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不就是牙一咬,心九*九*藏*書一橫,笑一個嘛,有那麼費勁嗎。
「你,你,你做的是豆腐?」
一刻鐘啊。和一個陌生人呆在兩米的距離以內,不說話,各自揮舞著一把菜刀,當然是一件恐怖的事。
「嗯。」
最近有一個中國人搬了進來。他住在靠門的一個房間。我是路過他房門口,聽見他的中文電視聲音,判斷出來的。
我只好閉了嘴,繼續做我的豆腐。愛說話不說話吧,愛笑不笑吧,不就是個冷若冰霜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也不是沒人笑,你不稀罕,還有人高興一年半呢。真是的。
哈,學理工的,我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