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康維伸出大手來，和原振俠熱切地緊緊一握。原振俠送他下樓，直到康維駕來的車子，駛得看不見了，他才緩緩轉過身去。
原振俠在動身之前，曾企圖和那位先生聯絡，因為他知道那位先生，曾和阿尼密有過交往。如果有了他的介紹，事情進行就會順利得多。
康維還想說什麼，水葒又大搖其頭，道：「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不想我去進行我的計畫。但是我必須去進行，因為柳絮體內的核裝置，如果不拆除，始終是極危險的一件事！」
原振俠不禁苦笑。人可以用很多理由，來說明自己不善於交際，可是聽了阿尼密這樣的解釋時，也可以說世上只此一人了！
康維接著道：「下一步，我就會請勒曼醫院，為陳慶國的鬼魂，找一個英俊高大又健康的男性身體。」
忍住了氣，原振俠道：「那人是一個軍官，駐守在一個核武器基地，因為感染到強烈的輻射而死，他──」
他感到了真正的興奮，雙手抓住了原振俠的手，用力搖撼著。
兩個管理員一聽到「阿尼密先生」這個名字，就肅然起敬，對原振俠的態度，也大是不同，連聲道：「請進！請進來！」
水葒自然知道他們發笑的原因，她一頓足：「我走了，你們慢慢去笑吧！」
阿尼密翻了翻眼睛──他的雙眼在燈光下看來，除了目光深邃之外，別無異狀，可是在黑暗之中，居然會放出灰色的光芒來！阿尼密道：「我是一個靈媒，對我來說，和鬼魂聯絡，再正常不過！」
兩個管理員一起點了點頭，原振俠卻自然而然搖頭，因為事情畢竟十分怪異。
原振俠絕無對阿尼密隱瞞的意思，所以他說得十分詳細。連康維十七世，這種宇宙之中第二種生命形式，也對阿尼密說了。
他自然知道那些物品，全是猶太人被驅進毒氣室之前，在他們身上取下來的。那全是死難者的遺物，絕大多數都已被德軍處理掉了，這一些是保存下來的極少數。
兩個管理員互望了一眼，神情神秘，把聲音壓得十分低：「他在編集一份名單，一份這個集中營死難者的名單──聽說以色列的一個十分有勢力的民間組織，委託他做這件事的！」
阿尼密點了點頭：「我會儘力試。我剛才解釋過：他的骨灰、他生前用過的對象、他殉難的所在，都可能留下一定的訊息，對聯絡他的鬼魂可能有幫助，但也可能一點用處也沒有。所以，我沒有把握──要和一個特定的鬼魂取得聯繫，是十分困難的事。」
原振俠一看到了這兩個抽屜中的東西，就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片刻。然後，當他再睜開眼來時，強迫自己的視線，離開了那兩個抽屜。
阿尼密像是沒有聽到原振俠的這幾句話，他自顧自道：「他們竟然製造了一個『核彈人』！『他們』是誰？」
原振俠道：「你的意思是，有這個人的骨灰，也起不了作用！」
原振俠呆了片刻，慢慢地呷著酒。水葒在這時候道：「中國的一些招魂者，有本領應人的要求，招來他們親人的鬼魂。」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原振俠的意料之外。
納粹在歐洲各地，都建立了囚禁猶太人的集中營，大屠殺就在這種集中營中進行。毫無抵抗能力的猶太人，被一批一批驅入毒氣室中毒死，死者甚至連姓名都沒有完整地留下來！
於是，原振俠就對阿尼密說了柳絮、陳慶國和組織的故事。
原振俠道：「招魂將在康維的巨宅中進行。他的那所巨宅之中，有許多難以想象的儀器──」
接著，阿尼密不等原振俠有反應，就嘆了一聲：「今晚由於你的出現，我的工作無法再繼續了，我們到有燈光的房間去坐坐吧！」
阿尼密以為他工作成績欠佳，原振俠卻驚訝莫名！
原振俠沉聲道：「你講的靈媒是金特？阿尼密？」
康維現出十分感激的神情，拍了拍原振俠的肩頭：「我們分頭進行。我到陳慶國犧牲的核武基地去，若能找到他的鬼魂，自然htｔps://reａｄ•９９cｓｗ•coｍ最好，至少，我也可把他的骨灰帶出來。希望能通過阿尼密的非凡本領，和他的鬼魂接觸。」
原振俠仍放輕腳步，來到了門口，想伸出手去敲門，可是又猶豫了一陣子。
原振俠估計，這殘屋，可能是當年集中營之中，德國軍隊的辦公室。這時，有說不出的陰森，像是每一個角落，都有無數冤魂，擠在一邊，泣訴當年發生在這裏的悲慘事實。
原振俠搖頭：「水葒說得對，不能冒這個險。」
不一會，他們就看見水葒走出了建築物。妙在她知道會有人在窗口看她，她卻並不轉身，只是向後揮了揮手，就登上了一輛外表看來十分普通的小型汽車，發出「轟」的一聲響，絕塵而去！這輛車子的外型雖然毫不起眼，可是性能之佳，超乎普通人的想象。
康維用力點了一下頭。
就在這時，他聽到門口傳來一個十分陰冷憤怒的聲音：「你以為你不發出任何聲音，就不會打擾我的工作了嗎？進來，告訴我你是誰？」
原振俠聽得康維提起了「納粹集中營」，不禁一陣噁心。
那人刺耳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看到的是我的眼睛，你是誰？」
另一個管理員補充：「你進去之後，如果看到他一動不動地坐著，最好別打擾他！」
管理員道：「阿尼密先生常常徹夜不睡地工作。他工作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你還是自己推門進去吧！」
原振俠說了一聲「對不起」，阿尼密已推開房門，進入了那有燈光的房間。他才一進門，就很快地推上了那兩個原本打開了的抽屜。
水葒道：「即使是這樣，也先讓我試試我的方法，好不好？要是你找來了陳慶國的鬼魂──」
原振俠感嘆：這就是愛情的真諦嗎？他的心中，仍然不免十分疑惑！
水葒輕聲道：「陳慶國當然火葬了，你上哪兒去找他的骨灰去？」
康維對原振俠的這個回答，覺得並不感到意外。他指了指自己的頭章「我知道，我有他的資料，你只要找到阿尼密，也夠了！」
康維微笑著，用力點頭。
康維一面搖頭，一面道：「是，原理是一樣的，通過精神力量，使得鬼魂和他們的腦部活動，發生作用，就像是收音機接收到無線電波一樣！」
原振俠回到了住所，注視著康維留下來的那些集中營的資料，心中又生出十分不快的感覺。這一類集中營，有的在納粹戰敗之後，被拆除了，但是也還有不少留了下來，盡量維持著原來的樣子，成為納粹的罪行展覽館，使參觀的人，感到極度的憤慨和戰慄。
康維眨著眼睛──他雙眼之中，有一種不易為人覺察的神秘光芒在閃耀。他正全力在搜尋他腦部所存的資料，接著，他陡然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雙掌互擊，發出「啪」的一聲響：「你說得對！亡魂在離開身體之後，對身體會有一定程度的……留戀，就算身體成了灰燼，仍然有可能和靈魂之間，有著極微弱的聯繫，可以利用。這就是為什麼在遺體之前，容易招魂成功的原因！」
原振俠說得十分認真：「極想和一個鬼魂聯絡，甚至可以得到這個鬼魂的骨灰。」
原振俠在門口停下了車，就有管理人員告訴他，參觀的時間過了，最好明天再來，原振俠於是說了來意：要見阿尼密先生。
原振俠想了一想：「地球人招魂的方法，五花八門，方式極多，最有效的是──」
原振俠點頭笑著，好奇心起：「阿尼密先生在這裏做的，是什麼工作？」
阿尼密研究靈魂，而曾有那麼多人在裏面冤死的集中營，自然是他理想的研究場所。因為，根據一般的假設，鬼魂通常會在這個人死亡的所在出現！
水葒對康維真誠的關懷，也十分感動，她不再賭氣：「放心，對這個環境，我比你熟悉──別忘了，我正是在這個環境長大的！」
原振俠才說到這裏，阿尼密已經陡然揚起手來，打斷了他的話頭。而且，神態極之不耐煩rｅａｄ.99ｃｓw•ｃom：「對不起了，原醫生。和間諜特務有關的事，我絕不沾手！」
原振俠十分慷慨：「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做。可是，對於招魂，我真的不是很在行！」
康維重新提出他的要求：「原，我要你的幫助！」
原振俠這才注意到，阿尼密的手上，拿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框，也注意到了阿尼密的手指又細又長，膚色也白得驚人。阿尼密在桌旁坐了下來，作了一個手勢，示意要原振俠也坐。等到原振俠在他對面坐下來之後，他才道：「我在進行什麼工作，你一定已經在管理員那裡，知道了一些大概了，是不是？」
水葒抿著唇，又呆了一會，才十分瀟洒地揮了揮手，大踏步向外走去。康維和原振俠都自然而然，在她走出門口之後，到了窗前。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心理極不平衡的納粹頭子希特勒，由於極端憎恨猶太人，對猶太人展開了大搜捕和大屠殺。規模之大，是人類歷史上最醜惡的行為之一。
阿尼密並沒有立時回答，而是沉著臉，認真考慮了相當時間，才道：「好，你說──對不起，我和靈魂打交道的時候多，和人打交道的時候少，所以不善交際應酬，請你別見怪！」
水葒的話一出口，原振俠和康維，都自然而然，哈哈大笑起來。原因十分簡單，因為水葒在這樣說的時候，從她的神態和語氣，就顯出她根本是一個生了氣的小女孩！
等原振俠講完，阿尼密站了起來，以一種十分奇特的姿勢，團團轉著身子，足有十分鐘之久。然後他才道：「你的故事動人之極，設想也極大胆，是靈魂學研究上的一大突破，也正是靈魂學研究的最終目的──使人的生命，通過變換身體，而永恆地延續！」
原振俠攤開雙手，康維吸了一口氣：「阿尼密的行蹤十分神秘，我只知道他最近的行蹤。正確地說，在八個月之前，他曾出現在波蘭，在一所規模中等的……過去納粹的集中營之內工作！」
八個月的時間，竟能和將近三百名亡魂取得聯絡，阿尼密當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靈媒了！
門內是一個小小的穿堂，左右各有一扇門，右邊的門打開一些，有燈光透出來，但仍相當昏暗，左邊的門則緊閉。
可是原振俠卻無法和那位先生取得聯絡。所以他預計，就算能在這裏見到阿尼密，只怕也要花費一番唇舌，才能令得這個世界著名的靈媒，拔刀相助。
原振俠並沒有多延擱，第二天，他就登上了飛機。當他駕著租來的吉普車，向那座集中營進發時，正好是一個陰天的下午。所以，到了可以看到那座集中營的時候，集中營的建築物，看來也格外陰森。
阿尼密皺了皺眉：「靈魂和身體的關係，十分複雜，每一個個別的情形都不同，絕無規律可循。就像人在世的時候，每一個人的性格都不同！」
阿尼密望向原振俠，原振俠和他對望著，又道：「如果你有時間，也願意聽，我會把詳細情形告訴你。」
原振俠沉聲道：「我剛才，也正想到了這一點。你說全是假的，那太武斷了。可以說大多數，或絕大多數是跑江湖騙人的玩意，但也有真的。」
康維在過去一個多月來，用他的方法找鬼魂失敗了，所以他想起了地球人尋找鬼魂的方法來了。
阿尼密瞪了原振俠一眼：「我以為我說得夠明白了──每一個個別的情形都不一樣！把你要找的那個鬼魂的情形說一說！」
原振俠靈機一觸，指著他手中的眼鏡：「是不是有這副眼睛，你就比較容易和這眼鏡的主人接觸！」
阿尼密不在這房間中，原振俠轉過身來──屋子看來只有兩間房間，不在這裏，一定在另一間了。可是另一間的房間卻緊閉著，而且，在門縫下，也沒有燈光透出來，難道阿尼密竟然在黑暗中工作？
原振俠道：「是不是找幾個著名的靈媒試一下？我知道在倫敦，就有一個招魂俱樂部，和世界各地的靈媒，都有聯繫。主持人ｈtｔpｓ://reaｄ.9９ｃｓｗ.cｏｍ是普索利爵士，他們曾有一次十分成功地和鬼魂溝通的經驗，當時那個鬼魂，是被困在一塊木炭之中──」
阿尼密是靈媒，倒也可以想象，他在黑暗中和鬼魂接觸的情形。可是，怎麼去和他會面呢？
原振俠問：「你願意幫助我們，把陳慶國的鬼魂找出來嗎？」
他道：「這倒不難。我已知道，陳慶國確然被火化了，而他在犧牲之後，他的身分是烈士，有專供奉他骨灰的地方。這樣禮遇死者，可能會使活著的人，更勇於犧牲，這是自古以來，愚民政策的內容之一。」
原振俠揚了揚眉：「我曾說事情和間諜特務有關嗎？」
這個答案，不禁令原振俠愕然，他道：「編名單？據我所知，他是一個出色的靈媒！」
原振俠點頭，表示同意：「是，那塊內有鬼魂的木炭，就是他帶到那個俱樂部的。」然後他又說：「還有一個十分出色的靈媒，他的名字是金特，曾經和靈魂有過接觸。」
整個建築物之中，靜到了一點聲音也沒有，原振俠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講到這裏，不禁苦笑，因為最有效的方法是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原振俠並非這方面的專家，所以他無話可說。阿尼密又道：「我在這裏八個月了，總共聯絡上的鬼魂，確定是在此死難的，還不足三百個！」
水葒賭氣轉過頭去，不理康維。過了一會，她才道：「我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
原振俠看到，房間中放著一張簡單的長木桌，桌旁是兩排長凳，桌子上堆滿了文件紙張，看來凌亂無比。在一邊牆上，還有幾個木櫥，也都已十分殘舊，其中一個木櫥有兩個抽屜打開著，一隻抽屜之中，全是各種各樣的金屬眼鏡架，有的扭曲損壞，有的還相當完整。另一個抽屜中，則全是各種各樣的小飾物，有戒指，有鉤子，有髮夾，有胸針，有的十分廉價，有的在昏暗的光芒之下，也閃著精光。
那聲音雖然不友善，而且聲音的本身，也刺耳難聽，可是原振俠聽了，還是大為歡喜，他連忙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康維憤然道：「那全是假的！」
原振俠不等他說完，就明白了。他雖不意外，但也大是駭然：「所以阿尼密先生就和死者的亡魂接觸，弄明白他們的身分，把他們生前的姓名留下來？」
水葒的話，令得康維也不禁猶豫起來，他攤開雙手：「對，你去進行吧。我同意，她體內的核裝置，必須拆除！」他頓一頓，才又道：「可是，你真的要小心才好，環境十分惡劣！」
原振俠道：「那只是隨便舉一個例子，還有一些情形，使鬼魂容易出現。例如有亡魂的親人在場，或者是在死者死亡之處，或者是在死者的埋骨之所。不知基於什麼理由，可以進行較有效的招魂。」
原振俠點頭：「十分不可思議，但是我確然知道了一些大概。」
水葒咬著下唇，神情猶豫。過了一會，她才搖了搖頭：「柳大姐不會相信我的話。雖然同在組織之中，可是人和人之間，除了勾心鬥角之外，沒有別的關係！」
房間之中，本來是一片漆黑的，可是在房門被推開的時候，有光線透了進來。使原振俠可以看到，又高又瘦，穿著黑衣的一個人，面色白得驚人，正背貼著一個牆角，筆直地站在那兒。
阿尼密對康維的新生命形式極有興趣。在原振俠的整個敘述過程中，他插話不多，在說到康維的時候，他卻加了一句：「有趣之極，有機會，請你給我介紹一下這個奇特的生命，太奇特了！」
阿尼密點頭：「有些情形之下，是這樣的。你來這裏，不見得是對猶太人的鬼魂有興趣吧？」
原振俠忽然嘆了一聲：「只緣身在此山中！你不一定對你自己的環境熟悉的！」
而水葒的辦法如果成功，儘管柳絮仍然想「同歸於盡」，也沒有那麼容易實行，那就有希望使她的心境慢慢變好──她必然會在康維的盡心呵護之下生活，
九_九_藏_書那麼，她也大有可能，會對康維產生愛情，這是最美滿的結局了！
原振俠記得，那兩個管理員說過阿尼密不喜歡被打擾，所以他沒有發出聲音，而且放輕了腳步。他走向有燈光透出來的那個房間，在門口站定。由於門半掩著，所以他一下子就看清了房間內的情形，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房間雖然有燈光，可是卻沒有人。
原因再簡單也沒有：找到了陳慶國的鬼魂，令他復活，柳絮自然歡天喜地，得慶戀人重逢。可是愛上了柳絮的康維，情何以堪？自然只有黯然神傷。只怕在以後無窮盡的歲月之中，他都無法令自己快樂！
兩個管理員沒到門前，就轉身走了開去。原振俠到了門口，握住了門柄，輕輕一推，門就打了開來。
阿尼密接上了口：「是啊，能把人腦部活動的能力，轉化為文字，那麼，理論上來說，也可以把鬼魂在螢光屏上顯現出來。鬼魂正是人腦活動力量的結聚！」他搓著手，又說道：「這自然又是靈魂學研究的一大突破，謝謝你來找我！」
康維確然已知道原因是什麼，原振俠也知道。
康維搓著手，望向水葒：「小水葒，你不必去冒這個險了，讓組織對你起疑，那不是好事！」
在一旁的原振俠，知道水葒原來的意思是說：陳慶國魂兮歸來，柳絮必然投入初戀人的懷抱，康維自己，就落空了！
原振俠對阿尼密的好感，本來就不高，這時更在迅速降低之中。若不是想到康維急需幫助，而自己又那麼順利地見到了他，原振俠真會由於忍受不了他這種冰冷的態度，立刻拂袖而去！
原振俠反手把門關上，立時一片黑。可是，當原振俠向那人站立的方向望過去的時候，卻看到了兩團灰濛濛的光芒，恍恍惚惚，不可捉摸，十分神秘。也叫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意，以致令得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在康維的臉上，又現出了那種受愛情困擾的神情。原振俠只好跟著他，同時嘆著氣。
原振俠搖頭：「我們沒有想到那麼遠，只是想令陳慶國的鬼魂得到一個身體。這個人就可以令得柳絮的情緒平穩，不會那麼激烈！」
康維笑：「當然能夠，我想請你去看護柳絮。你畢竟和她相熟，在她醒了之後，可以立即對她分析利害──她醒過來的那一刻，十分危險，因為她體內的核裝置，是由意念引爆的！」
原振俠道：「不知道！康維的推測，不會是地球人，他正在查。」
康維只說阿尼密曾在八個月之前在這裏出現，原振俠只好希望他對靈魂的研究，進展不快，那麼，他就有可能還在集中營中！
原振俠的自我介紹，再簡單也沒有，可是起的作用倒不小。那聲音聽來立時順耳了許多，他先是「啊」地一聲，才道：「原醫生，久仰了。剛才你一進來，還在另一間房間中的時候，我已經可以感到你帶來的力量，當然不是普通人所能發出來的。」
水葒也拍著康維的手背。康維問：「人們有好些特殊的招魂方法，據你看來，是不是有效？」
康維點了點頭，原振俠嘆了一聲：「據我所知，金特是肯定找不到了，他的遭遇十分奇特，可能已經……也只剩下靈魂了！」
康維笑了起來──自從進了門之後，康維一直愁眉苦臉，直到這時，他才展顏，有了笑容。
原振俠在集中營的小破屋中，對阿尼密所說的一切，就是這個故事開始后的大段情節，自然不必再重複了。
水葒的話，十分有理。康維雖然想替柳絮辯護幾句，可是他說出來的話，竟也軟弱無力：「或許……在愛情方面滿足了，她就不會……那麼輕易犧牲自己！」
原振俠對阿尼密的話，雖然不是十分明白，但他可以估計到，阿尼密所說的「帶來的力量」，多半是指自己腦部活動，所產生的能量而言。
可是康維顯然已下定了決心，只要柳絮稱心如意，他寧願忍受永恆的寂寥！
定了定神之後，原振俠才道：「東西方都有靈媒，他們招魂的方式雖然不同，但是
九*九*藏*書原理都一樣──」
康維自然知道水葒是在為自己著想，所以他握住了水葒的小手，神情十分感激，輕拍著水葒的手背：「謝謝你！我們分頭去進行。我仍然去找陳慶國的鬼魂──放心，我經得起失戀的！」
等到原振俠講完，早已過了午夜。阿尼密確然不懂得「交際應酬」，在那七、八個小時之中，原振俠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而阿尼密自己，則一副連呼吸也可以不必進行的樣子。
康維用力一揮手：「我知道這件事，當時，著名的傳奇人物，那位先生也在場，是不是？」
他們來到了一幢破屋之前，那兩個管理員向破屋的窗口指了一指，但見窗口有燈光透出來。
水葒原來的話，並不是這個意思，而康維又是故意打斷了她的話頭的，所以水葒咬著下唇，也沒有再說下去。
水葒又道：「還有，你怎麼肯定她能在愛情上得到滿足？你能肯定陳慶國會一直愛她，直到永遠？」
阿尼密又團團轉了一會──看來這是他思索問題的特定動作。
康維嘆了一聲：「這一類靈媒相當多，你聽說過『非人協會』？其中有一個會員，就是最出色的靈媒。」
原振俠想了幾秒鐘之後，道：「好，我到波蘭去找他。就算他不肯幫忙，我也至少可以在他那裡，學會如何和靈魂接觸的方法！」
水葒神情顯得十分堅毅：「可是我還是要去做。我的這個辦法，比你的辦法好得多，你當然知道原因是什麼！」
在那一段時間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只是一片惘然。
康維又嘆：「是金特也好，阿尼密也好，不錯，他們都有招魂的本領，但他們只能招到他們可以接觸到的鬼魂──我也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沒有一個靈媒，可以招到指定的一個鬼魂！」
原振俠和水葒齊聲道：「你是說，你可以得到陳慶國的骨灰？」
康維睜大了眼睛，開口想說話，可是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制止了他。原振俠繼續道：「中國的靈媒，採用的方式十分特別。一般來說，在人死後的第四十九日，最容易把他的鬼魂招來！」
兩個管理員把聲音壓得更低：「是啊，當年德國的秘密警察，見了猶太人就抓，抓了就集中起來，送進集中營來屠殺。死難的猶太人連姓名都沒有留下，大多數，只是一個號碼，所以──」
他們帶著原振俠向內走，這時，天色已迅速黑了下來，連燈光看來，都特別昏黃。
原振俠這才吁了一口氣，心中想，能成為世上最出色的靈媒，自然有異於常人之處，自己太大驚小怪了。他急忙道：「我的名字叫原振俠，是衛先生的朋友！你是阿尼密先生？」
看他這種憤然的神情，顯然是他曾找了不少這一類的招魂者，可是一無結果。
原振俠揚起手來：「十五天之後，我們再見！」
康維吸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需要你幫助的，是替我把你剛才提到的，那兩個出色的靈媒找出來！」
就算是一座小規模的集中營，至少也曾有數以萬計的人在那裡喪生。
康維苦笑：「誰知道陳慶國死了多少天？」
而整間房間之中，除了他這個人之外，什麼也沒有。門才一推開，那人又喝道：「把門關上！」
她走向門口，打開門來。康維忙叫：「別生氣，我還要你幫助！」
原振俠點頭：「我知道，這個靈媒的名字是阿尼密。」
水葒仍在負氣：「一個小女孩，能給你什麼幫助！」
康維側了側頭，顯然他認為「十五天」太久了。可是他卻並沒有異議，只是道：「好，我會先回去等你，回希臘。唉，真矛盾，回希臘去，可以看到柳絮，我明明那麼想看到她，可是卻又害怕看到她！」
康維沉吟不語，水葒又補充：「別忘記，柳絮是人，人有人的情緒變化。而且，她在那種環境長大，那種環境，可以稱為無間地獄。別太期望她會有美麗高尚的情操，所以不能讓她，有隨時引起核爆炸的能力！」
原振俠道：「你必然會見到他，如果你答應了我的請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