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請小師父立刻回府，所以就簡單扼要地向您稟報。」

「他信里說了什麼？」

「我要向你們借馬。」清十郎對客棧老闆道。

「……」

他從腰帶里取出一封信函交給清十郎。

良平加重語氣回道：

「啰嗦、啰嗦，不要再說了！」

朱實在黑暗中拚命揮舞著她白皙的手，清十郎面露痛苦，無奈地望著朱實近乎瘋狂的舉止，稍微鎮靜之後，朱實又問：

雖然如此，大家還是一致認為——

「……」

乾枯的松葉啪嗒啪嗒地打在格子門上，不知何處傳來馬嘶聲，一會兒，格子門外有人提著燈火過來，原來是客棧的女侍引領一位客人前來。「小師父，您在裏面嗎？」

「噢，原來是朱實啊！」

他使用暴力，像野獸般在這個少女身上發泄，而現在卻隨侍枕邊，焦慮這位身心俱疲、了無生意的女子，擔憂她的生命垂危。他表情凝重而又良心不安，吉岡清十郎是一個具有雙重性格的人。

清十郎急忙關上隔壁間的紙門，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

「正是。」

他不斷地重複這些話，不知是講給朱實聽，還是在自我安慰。總之，他一片柔ｈｔｔps://ｒead.９９csｗ.ｃoｍ情地守在朱實枕邊。

「不要……你這個畜牲……給我滾到一邊去。」可能是被白天那場噩夢給嚇著了，朱實的喊叫聲聽起來不像說夢話，一字一句非常清楚。良平大吃一驚：

風塵僕僕的男子打開門，坐在門邊的地板上。

「那個人終於來了。雖然今年春天他離開武館時曾經口出狂言，但是我認為他不可能再到京都來，沒想到這個高傲自大的傢伙竟然如期赴約。您看，他信上竟然寫著：吉岡清十郎閣下及其他門人，卻只署名新免宮本武藏。看來他是準備以一擋百來跟我們挑戰。」

朱實哭喪著臉，打了清十郎一巴掌。

就在此時，紙門那頭傳來：

「……今天幾日了？」

「現在才臘月初七，過年之前，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大年初一之前我一定帶你回京都。」

他急忙叫來客棧老闆，結賬之後，希望朱實能暫留此地。客棧老闆面有難色，卻又無法拒絕，只好勉強同意。

「因為是封急件，留守武館的人已先行看過。」

「我是植田良平啊！」

「就是這個。」

海浪和松濤聲中，夜色九-九-藏-書漸漸籠上格子門。朱實躺在房間里昏睡，並夢囈不斷。

清十郎心中猜測他的來意。植田良平這個人和祇園藤次、南保餘一兵衛、御池十郎左衛門、小橋藏人、太田黑兵助等人都是一些老門徒，號稱「吉岡十劍」的高徒之一。

「那是什麼聲音？」

看信時，他的指頭微微顫抖——並非武藏在字裡行間有何激昂之處，而是清十郎的內心從未如此脆弱。雖然他平日多少有些武士風範，但是隔著紙門躺在隔壁的朱實不斷地說著夢話，他的意志就宛如泥船行水，已經完全融化、瓦解了。

「給我滾到那邊去！」

「混蛋！你這個衣冠禽獸！」

「我聽武藏哥哥講過——從大年初一的早上到初七，每天早上都會在五條橋頭等待。新年怎麼還沒到呢……啊！好想早一點回京都啊！只要到五條橋頭就可以見到武藏哥哥了。」

無論如何還是先通知吉岡清十郎，立刻把他找回京都來。

武藏的信簡單扼要，內容如下：

「……啊！武藏。」

這便是植田良平驅馬來此的目的。可是，武藏這封重要的書信，清十郎為何把它丟在膝前，只是望著九-九-藏-書它而不取閱呢？

從信封上看不出武藏的落腳處。

清十郎終於拿起信。

「啊……是武藏寫的。」

「不要——」

「……」

「你說的武藏是指宮本武藏嗎？」

「哦！是誰啊——我是清十郎，我在裏面。」

良平則咬牙切齒：

他們義憤填膺，一個修行武者竟敢如此侮辱他們，怎不令他們咬牙切齒。

朱實察覺到清十郎驚訝的表情，便不再說話，合上青紫的眼皮，昏昏沉沉地睡去。

「……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清十郎並未立刻伸手取信——雖然在他心目中宮本武藏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他認為此人不可能會再給自己第二封信，這事出乎他意料，除了一陣愕然，背脊不由發麻，令他一時不想拆開信函。

「什麼？」

在京都幾個有骨氣的弟子當中，有人對清十郎的行為非常不滿。

在短短的一天當中，自己表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個性，但清十郎並不覺得自己是個怪人，只是眉端流露著慚愧及沉痛的表情。

「我看到你就討厭。」

「沒什麼ｒｅaｄ.９９cｓw•ｃoｍ……朱實……來此地之後就生病發高燒，有時候還會說夢話。」

清十郎把臉貼近她。

「……」

然而，吉岡清十郎竟然毫無警覺，直到今天他還是悠哉游哉，四處尋歡作樂。

「朱實，請你原諒我。」

良平把女侍帶來的燭台放到清十郎面前，清十郎看了信封一眼。

「……朱實，心情放輕鬆些，不只是我，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將來你會了解我的心，可能是我的愛過於激烈，才會把你嚇著了吧！」

她嘴裏不斷地怒罵。

在這令人厭惡的夜晚，清十郎一心只想逃離此處。

「啊！是植田嗎？」

「別提這個了，你有什麼緊急事趕快告訴我。」

這次的旅行當然不必這些高徒隨行。植田良平本是留守四條武館，此刻他身著騎馬旅裝，顯然是出了緊急狀況。清十郎不在家時，可能有很多需要負責處理的雜務，但是良平千里迢迢跑來此地，絕非年關將近，債主上門逼債吧！

良平催促著。

所謂比武——就是一決生死——關係著生死存亡，關係著武士的劍和顏面，並非雕蟲小技的比賽而已，此乃生死攸關的大事。

但是，無論他人在何方，卻未曾忘記履行跟吉岡一門師兄弟的約定。由此可見，他跟吉岡家已陷於無形的交九九藏書戰狀態。

植田良平探手入懷，尋找東西。

「教訓即將來臨，只是遲早的問題。」

「嗯……」

「什麼事？發生什麼事？」

「過年還沒到嗎？」

房間里就像披上一層黑紗，變得陰暗，朱實白皙的手露出被外時，清十郎替她拉上被子，她厭惡地推開。

「要是拳法老師還在的話就好了。」

「禽獸，你是禽獸！」

「已經開封了嗎？」

「……」

「立刻動身。」

匆忙打點之後，跳上馬鞍，植田良平尾隨在後，二人快馬加鞭穿過住吉昏暗的街樹，直奔京都方向。

清十郎將信往袖裡一放，就立刻起身。他心亂如麻，一刻也不願留在此地。

清十郎的臉色比躺在枕上的朱實的臉更加蒼白，他靜靜守候在一旁，想到這朵花被自己蹂躪，內心既痛苦又內疚，只能垂頭喪氣。看來他還有一點良心。

也有人非常氣憤。

「嗯……好吧！」

「咦！奇怪。」

「再過……幾天……就過年了……」

「無論如何，請您先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