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也不過如此。

武藏沒必要再去惹另一位母親的詛咒。所以，無論如何這場比武必須避開，除此之外，再無更好的方法了。

「阿權先生，請準備好。」

「兒子啊！」

那母親騎在牛背上，權之助的手上握著那支四尺長的棒子和牛繩，兩眼直瞪著武藏。

「等一等。」

「阿權！」

「他們應該會來的。」

因為武藏為了慎重起見，在山下的路邊拾了一塊石板，留言之後立於山崖邊。上面寫著：

「完了！」

——用真劍！

「老母親，我承受不起，請您起身。」

現在雙方拉也不是。

這股力量來自武藏。

自負的幼苗在他內心滋長，普天之下擁有「劍人」盛名者不在少數，但他們的實力也不過如此！此種傲慢心態，使武藏更加趾高氣揚。

——我真笨，為什麼認為人類是如此渺小呢？

——人類、神和宇宙之間的差異，事實上相距不遠，甚至就在你腰間佩戴的三尺長刀前罷了。不，應該說這三者之間還存在差異時，那離偉人和名人的境界還相當遙遠。

武藏正要開口，不覺雙膝一彎也跪了下來。

如果沒在此相遇，他們也應該會看到自己的留言才對——因此武藏非常放心。

不僅如此，雙方形體與武器合而為一，行動迅捷，兩人的位置早已異位。

武藏走到池塘後面，注視這條山路——奈良井的大藏與城太郎應該會沿這條山路上來。

武藏也用手按住肋骨下方，一屁股跌坐在草叢中。

「開始吧！」

武藏深信不疑。

「……」

老母親突然開口。

——大自然是因為映在人類眼裡才顯得偉大。透過人的心，神才存在。因此人才是最偉大的，能做出最大的行動。況且，人類還是萬物之靈呢！

伊宇高原草地上的薄霧，慢慢聚攏，又慢慢散去。遠處山頭可見孤鳥瀟洒地飛過。

假如是刀與刀的對決可能平分秋色。但是一方持刀，一方持棍棒，兩人一時無法取捨。

「……」

「沒這回事。我阻止你並非此意，而是在比武之前若未先自我介紹，恐怕日後就沒機會了。所以我才會喊暫停的。」

「你答應了嗎？」

她大叫一聲。

「武士，也許你輕視我兒子，認為他惹人厭，我引以為羞。但是我們並非怨恨，也不自暴自棄地鑽牛角尖。我的兒子成長以來便無師自通地使用棍棒，但卻苦無朋友或對手可以互相切磋，我覺得甚可惜，希望你能指導他。」

武藏點點頭，由衷感謝有此機緣得以學習。

當老母親聽到武藏如此回答時，渾身一陣戰慄。

「不是。」

權之助氣急敗壞，瞪大眼睛說：

在權之助頭頂上糾纏的棒與刀，如波浪般推動。站在下方的權之助呼吸愈來愈急促。

「……」

「開始了！」

權之助揮棒攻擊，沒打中武藏。武藏還手，由下往上攻的刀刃，雖未擊中，卻削過權之助的右肩，幾乎要削掉他的小鬢毛。

武藏雙手合掌。

接著，母子兩人又談了一會兒。武藏只聞其聲，不辨其意。

「很少有機會能如此膜拜富士山神啊！」

因為在權之助頭頂上方的棍棒與刀垂直觸擊而卡住了。棒子的一端直逼九-九-藏-書武藏胸前，只可惜尚差一寸就可擊中武藏。

「喂！快上來啊！這裏可以看到富士山呢！」

「有沒有看到一名叫武藏的人經過這裏呢？他的確是走這條路的——」

「快點給他水，你兒子應該沒受傷才對。」

武藏搖頭，左手緩緩地移到武士刀的護手下方。

那老母親氣定神篤地趺坐在落葉松樹根上。聽到這番話，臉色霎時鐵青。

但是權之助連人帶著四尺長的棍棒瞬間逼近這個距離，使得武藏猛然受壓迫。

尤其是在驚醒的一剎那，突然望見與自己同高的富士山，感覺上彷彿與它正面相逢似地令武藏一時渾然忘我，只有不停地讚歎。

但是，即使劍法高超、聞名於世的人再偉大！又能擁有多少的生命呢？

武藏祝福這對母子，與其分手后，也離開伊宇高原。這時大概快到上諏訪附近了。

武藏撇嘴微笑以示回答。此時，雙方對峙，氣氛緊張凝重，必須全神貫注，不可疏忽大意。

會答應嗎？

「啊！是富士山。」

如果要說這是天降災難的話，也是自找的。因為是自己追上來，讓兒子面對白刃的挑戰。這位母親的做法異乎常人，這時她的心情卻篤定自若。不管將來別人會怎麼說，她自有一套信念存在。

「為什麼？」

武藏如此慎重其事，老母親臉上首次露出微笑。

武藏目不轉睛地眺望富士山。突然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他不拂拭眼淚，迎著朝陽的臉龐，淚水泛出紅光。

「咦？」

武藏正走在岩石之間的狹窄山路上。這時，他停下腳步，靠在岩石上向下望。在下面的權之助見武藏不肯下來，便說：

他躺在一座小寺廟裡，廟檐上懸挂「淺間神社」的匾額。

前幾天在家裡與武藏搏鬥時的印象和現在完全不同。若以書法來形容的話，可說那天武藏動如行雲流水的草書；但是在今日嚴肅的氣氛中，武藏又像一筆一畫絲毫不含糊的楷書，字跡端正。權之助察覺自己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我跟你比武。」

他響應道：

武藏手上並無木劍，也無意就近撿拾任何物品權當武器。他的肩膀不緊繃，輕鬆地垂下雙手。

權之助本來是木曾的一名農夫，後來得「夢想流權之助」的名號，是夢想流棒子功的始祖。在他的傳書後記上寫下了秘籍——《老母親的一步棋》。

「啪」——一聲，兩人之間發出空氣的聲響，這個震動極其迅速，猶如飛鳥被擊落地，肉眼難辨。這聲響不知是棍子還是劍劃破空氣的聲音，無從判斷。猶如禪學上彈指之間的細微聲音。

這麼一問，老母回答：

「我了解了。」

「在這裏。」

「……」

他喃喃自語。

在伊宇高原中央，有一棵快枯萎的巨大落葉松。武藏將牛拴在松樹下，說道：

同樣的，權之助和他母親也都張口結舌，望著武藏皮膚上的淤血，不知說什麼好。

「啊！請等等。」

武藏往後退四五尺后回話。

武藏說完，臉色一正，撿起權之助丟下的牛繩。

權之助語畢，武藏也回禮，並說：

「朋友，在這裏碰面太好了。想必你已知悉我們的計謀，才會不辭而別。如此一來，我也失去了立場。我們再來一次比武！來嘗嘗我這根木棍的厲害。」

「據傳，我的祖先乃太夫房覺明，曾經為木曾殿下的幕下大臣。覺明在木曾殿下滅亡之後，九_九_藏_書便離家侍奉於法然大人麾下。我的祖先想必是這一族出身的，經過一段長遠的歲月，薪傳至我這一代，卻是一介鄉下農民。而父親因為曾經遭受恥辱，深感遺憾，因此到山嶽神社發誓，必將武道發揚光大。又在神明前將自創的棒子功命名為夢想流，大家便以"夢想權之助"稱呼我。」

若欲勉強推拉，勢必是急躁者落敗。

「嗯！」

雙方在對峙中，權之助臉色轉白。他咬緊下唇，眼尾汗水涔涔。

奇怪，他跟前幾天判若兩人。

「腰部！」

推也不是。

武藏正要走下岩石山。

說完武藏仍感困惑，不解自己為何會輸。

權之助一旁默默地聽著，想必心有同感。這回不是山神的夢想流，而是在現實中的母親眼見兒子處於生死邊緣，因了母愛而激發「窮極活理」的道理。

來自東西方向的旅人在拳頭山下交會之後，各自上路。這時旅人們的身影漸漸如螞蟻般渺小。

武藏掀開衣服給他們看自己的肋骨下方。

「……」

人類何其渺小。

記錄著偉大的母愛，以及與武藏比武的經過，但並未寫「贏了武藏」。在他一生中，都是告訴別人，自己輸給了武藏，並且將輸的過程一一詳記下來。

權之助緊握在手的棍棒彷彿納盡這高原精氣，蓄勢待發。而武藏手握住刀鞘，銳利的目光直逼對手眼眸。

他默不吭聲，本來已經從岩石山上下了一半，現在他又折回去，一步一步往上爬。

「……」

憑心而論，武藏在一乘寺下松時，吉岡幾十名弟子全都懾服於自己的劍下，是以讓武藏自以為——

在這時，坐在松樹下屏息觀戰的老母親臉色比權之助更顯蒼白。

「我有。」

武藏也察覺自己的決定太倉促，無視於權之助興奮的眼神。

權之助根本無力反擊，只能緊握棍棒兩端舉在頭上抵擋武藏的攻擊。

「啊！」

「母親，您在這兒守著。比武並不是非在平地不可，我爬上去把他打落山下讓您瞧瞧。」

「這裏被你的棒子打中，已經淤血了。如果力道再大點，恐怕我早已命喪黃泉。」

「我一點也不怨恨。但你們有此良機能彼此切磋，是你們的緣分。阿權啊！由你先自我介紹。」

武藏放下衣襟，詢問老母親。剛才二人在比武當中，為何大叫一聲「腰部」呢？當時權之助的架勢上有何疏漏？

權之助雖然在山神前領悟夢想流的棒子功，且運用自如，但此刻卻一招半式也使不出來。

「可是，這位老母親。」

「若是我們就此分別，那就太教人遺憾了。所以才會決定再來找你。假如就此失敗，我們母子將無顏面對以武學享譽盛名的祖先。假如不能從失敗中求取教訓，追根究底，終究不過是一介平凡農夫被人打敗罷了！如今難得遇到您這種高手，若不向您好好討教，有如入寶山空手而歸，令人扼腕。此所以我才會教訓兒子，並帶他來此。請你再與他比武，拜託你！」

他的母親再次交代。

但是武藏和權之助都緊瞪著對方。不動如山，對於老母親的驚呼聲充耳不聞。

「啊！」

「既然您已有此覺悟。」

「噢！」

「我是用刀背打的。」

武藏在他們討論時決定——必須避開這個挑戰。

一名武士在馬子驛站向來往行人打聽武藏的下落。

本來權之助起死回生，轉守為攻，欲趁機攻擊。不料反被一甩九_九_藏_書，頭差點栽到地面，整個人往前踉蹌。而武藏有如一隻面對強敵的老鷹做殊死搏鬥，權之助這麼一踉蹌，背部毫無防備的弱點全部暴露在敵人眼前。

武藏如少年般發出驚嘆。以往只在圖畫里見過富士山景，在內心描繪過它的景色，此刻卻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目睹富士山。

武藏合掌祈禱，心頭閃過無數念頭。這時，耳際又傳來旅人的聲音。

果真如此推測的話，恐怕會遭遇不測吧！因為棒子可以因地制宜，同時兼具短槍特性。

一道像絲般細微的閃光，劃過他的背部。唔、唔、唔，權之助發出小牛般的哀鳴，往前走了三步便仆倒在地。

「……」

武藏和權之助有如化石般糾結在一起的刀與棒，在老母親叫了一聲之後，倏然分開。其力量比剛才砍在一起時還要強勁。

「……」

說完便對武藏磕頭。武藏還禮之後，急忙握住他的手。

這一打可能頭破血流了。

即使武藏往後退也不會超過兩三尺。但後勁太強，使得他的腳跟宛如挖土般倒退，強烈的反作用力使他被逼退了七尺左右。

「奇怪了。」

無論奈良井大藏是到善光寺的平原，或是通往中山道方向，必定經過這裏。

那聲音就像前天晚上突擊自己的棒子一樣充滿殺氣。武藏心頭一驚，抓住岩石往下看，碰巧眼光與喊叫者四目相交。

「我並非阻止此事。」

「不，輸的人不是你，是我。」

其實二人已在精神上纏戰廝殺一番了。各自的眼神炯炯發光，比大刀和棍棒更加犀利地交鋒，企圖以眼神懾人再運用武器對決。

於是，武藏默默地走在這對母子前面。雖然武藏方才說要邊走邊談，卻始終沉默不語。

那母親說完，又再次雙手伏地對著武藏的腳跟膜拜。

老母親斥喝一聲后，彷彿力竭氣盡般直挺挺地往前倒了下去。

「此處來往人多，最好將牛系在偏僻的地方，我倆也能專心比武。」

武藏反問：

武藏終於開口。

當他們出口開戰時，母親的眼神閃耀著光芒，彷彿天地諸神全都聚此觀戰。

武藏回頭看到那母親坐在山腳下，抬頭直望著自己。那母親一見武藏回頭，立刻雙手伏地行禮。

他突然停下腳步。

「承蒙手下留情。」

因為自己已然獲勝。並且也已見識過對方的棒子功，根本無需再次比武。而且，這對母子雖然失敗，卻咽不下這口氣，竟然追趕自己來到此地。可見這對母子不但輸不起，而且瞋恨之心令人生畏。正如同自己與吉岡一門的宿怨一樣，這種比武只會增添怨恨。害多利少的事能免則免，否則一步錯步步錯。

武藏回答。

背後傳來的呼叫聲，並非氣喘吁吁的權之助，而是他母親，她剛從牛背上跳下地。

權之助的母親坐在松樹根上觀戰。此時她屏息凝神，幾乎無法呼吸。

這時，武藏所使用的刀法非常獨特。他的刀刃擊向對手身體之後，一個閃光猶如松葉形般收回刀刃。這個收回刀刃也是攻擊的一招，足以置對手于死地。

可是已經過了清晨人潮多的時刻了，高原上艷陽高照，依舊不見像大藏先生的人路過，也無人看見他的留言板而從下面呼喚他。

「什麼？用真劍？」

武藏走下來，走到跪在路旁的母親身邊，牽起她的手，將她送上牛背，說：「阿權先生，你牽牛繩，我們邊走邊談。讓我考慮是否與你read.99csw.com比武。」

權之助則無聲無息。

老母親這才抬起頭來，心存懷疑地觀察權之助的身體。正如武藏所言，並未見血。

在權之助察覺之後，原本自信十足的棒子功，這會兒卻只能舉棒于頭上，根本無法出手。

「是的。」

權之助往前不支仆倒之後，毫無動靜。他的老母親見狀傷心欲絕。

「朋友，我可追到你了。」

但是這時眼看武藏和權之助在咫尺之間互相對峙。

原來是駒岳山下的權之助和他母親。

武藏催促著。

「實在很羞愧，犬子用棒子拚命抵擋你的大刀時，雙足釘在地上進退兩難，陷於垂死邊緣。雖然我不懂武術，但旁觀者清，看出一個破綻，那就是權之助全心全意在抵擋你的刀刃，才會陷入僵局又猶豫不決要將手拉回好還是推出，根本未注意此破綻。依我看來，只要他保持架勢再蹲低腰部，棒子自然就會擊中對手的胸膛，所以我才不自覺地叫了出來。」

那聲音有股威嚴，武藏停下腳步。

「哇！看得好清楚啊！」

「鏗」的一聲，大刀擊中他額前的棍棒。在此情形下，棍棒通常會被砍成兩段。但如果刀刃未斜砍的話，棍棒就不會斷裂。因此權之助接招時心裡有數，他雙手橫握棍棒擋在額前，左手手肘深深推向武藏手邊；右手肘彎曲抬高，企圖只以棍棒一端擊向武藏的肋骨。如此雖然擋住了武藏的大刀，但是權之助卯上全力的快速一擊並未成功。

這母親雙肩微傾地穩坐著，雙手扶膝，猶如端坐行禮似地。不知道她養育了幾個兒女，又有幾個兒子早逝，她的身體不知忍耐過多少貧困煎熬，使得外表看來更是羸弱瘦小。

老母親跌跌撞撞地爬到兒子身邊，給他喝水並呼叫他的名字，不停地搖晃他的身體。權之助這才蘇醒過來。看見茫然坐在一旁的武藏。

「你上次就是因為太疏忽才會失敗。這次你在採取行動之前，還是沒先摸清敵意，要是他從上面推落岩石攻擊，那你該如何是好呢？」

棒子既無護手亦無刀刃，又無刀尖和刀柄。

岩石山下方忽然傳來怒斥聲。

人聲傳入耳際，本來以手當枕躺在寺廟屋檐下的武藏跳了起來。只見燦爛的晨曦映著彩霞，卻不見有人影爬上來，遙望雲海遠處，富士山頭已被朝陽染紅。

「啊！武士！」

武藏深受衝擊，與宏偉的宇宙相較之下，更相形見穢、益顯渺小，不禁又悲從中來。

武藏重新擺好架勢，權之助亦再度握好棍棒。

當她呼叫阿權時，想必是忘我了。她挺直腰桿，不停以手拍打自己的腰部。

武藏會拒絕嗎？

祈禱母親在九泉之下能享冥福。感謝大地之恩，並祈禱阿通和城太郎平安無事。他還暗自許下心愿，那就是——雖然無能如天地神明般偉大，雖只是個渺小的人類，但也要鞭策自己成為偉人。

武藏滿心狐疑，都快按捺不住。

武藏對老母親說明，但是老母親並未站起來。

四五名登山旅人以手遮陽觀賞風景。這些人當中，有人望山見山，有人望山見神，各有千秋。

等待已久的權之助立刻應聲並握好棒棍，站在武藏面前。武藏屹立不動，靜觀對手。

但是這把四尺長的圓棒子，可以說整支都是刀刃，也全是刀尖或刀柄。只要火候夠的話，千變萬化的棒子功並非刀劍所能匹敵。

「這位武士，你毋須如此謹慎，我兒子學棒子功已有ｒeaｄ.９9ｃsw.ｃom十年，竟然還輸給年紀比他輕的你，丟盡我武家顏面。如果我們放棄武道精神，就等於失去活著的價值。所以就算他因此而喪生，那也是他自願的，我這母親絕不怨恨。」

權之助突然察覺差異處。

武藏在猶豫什麼呢？權之助無法明了。只是以狐疑的眼神凝視武藏的背，並緊跟住腳步，不停吆喝慢吞吞的牛隻快步走。

「沒錯——對我而言使用木劍或真劍毫無差別。」

權之助更顯謹慎。因為他的棒子在頭頂上撐著武藏的大刀，處於挨打劣勢。別說拔回，只要身體的氣勢稍有鬆弛，可能就讓武藏的大刀——有機可趁。

武藏感到悲傷。尤其看到富士山的亘古屹立和怡人風貌，更令他羞慚懊悔。畢竟人類的生命是有限的，無法如大自然般長存不朽，比自己優秀者就是比自己偉大的人，而落後者為凡夫俗子，武藏無可能如富士山般宏偉，不自覺中他已雙膝跪地。

「您了解最好，只要我的手一握上劍，就別要求我只能使五成或七成實力了。要是害怕，現在就快點逃吧！」

「如果有什麼閃失，也沒關係嗎？比武與生死決鬥只是差在使用的武器不同而已，其他可說毫無差別。」

如果對方以劍術接招——

權之助丟開牛繩。

他對牛背上的母親說道：

權之助問他。

武藏不得不急忙回身。畢竟她對武藏有借宿一宿之恩，況且自己未曾致謝便從後門溜出來，現在又怎能讓長輩伏跪向自己行禮呢！

「你要用真劍比武嗎？」

武藏的刀與棍棒垂直交擊，他之所以未拔回大刀乃因他一時無法預測。

「你得使用武器，任何東西都行。」

那便是又八的母親阿杉婆的陰影。

老母親再次喊叫。

因為這條道路以此高原的山嶺為分界，分別通往甲州、中山道、北國街道三個方向。而且河水全往北流入越后的海邊。

「就這麼辦！」

「你不準備嗎？」

「什麼？」

「好。」

權之助恭敬地行禮。

「啊！他在那裡。」

武藏大叫一聲。

又道：

武藏看到無知的老母盲目溺愛自己的兒子而胡亂詛咒別人，深覺恐怖。此種畏懼深植於心，讓他害怕。

「在下來自播州赤松的支流，乃平田將監末代的家臣，住在美作鄉宮本村，父親是宮本無二齋。我是獨生子武藏，無親無友，獨闖江湖，所以即使在此比武命喪於你的棍棒下，也無需為我善後。」

她的兒子已將生命暴露于武藏的劍前。武藏拔去刀鞘的那一瞬間，權之助似乎也覺悟到自己的宿命，全身一陣冰冷。

「赤手空拳嗎？」

棒子會攻過來吧？

武藏雖受攻擊，仍將權之助甩向一旁。

武藏仍不吭聲，那母親自山下大聲說話，深怕武藏聽不到。她的語氣誠懇，令人不得不洗耳恭聽。

武藏沉沉入睡。

「……」

但是，世事變幻莫測，常出人意料之外。說不定有突髮狀況，或者對方突然改變主意，改往他方去，還是在前一個山腳下便投宿旅館了。武藏雖然隨身帶有一日的糧食，考慮結果還是回山腳下的旅館把早、午餐一併解決了。

他放開手中的牛繩。並重新握好腋下的木棍。正要爬上岩石山。

這間小寺廟正好位在高原上一個像拳頭般的岩石上，是鹽尾山的最高點。

騎在牛背上的老母也忐忑不安。他們走在高原的小路上大約一兩公里以後，走在前頭的武藏：

他又再次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