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助石舟齋在壯年時期開悟的恩人是上泉伊勢守。而當初介紹伊勢守到柳生庄的人，便是胤榮。

「當然可以。我會送你回來的。」

「噢！是丑之助啊！又來偷窺武館練武了。今天有沒有地瓜呢？」

丑之助追了過去。

那男孩呼喚一聲，從後面跟了上來，並向他行鞠躬禮。

「啊！是寶藏院來的貴客嗎？很不巧，兵庫先生正在檢閱要呈報給江戶城的目錄，所以無法親自見客。」

「若是如此，到月瀨去不是更好嗎？城裡的梅花差多了。」

阿通回頭遠遠地望見丑之助，面露微笑。丑之助跑過去：

這位小男孩名叫丑之助。住在山上，年約十三四歲。經常從比月瀨更偏僻的深山服部鄉荒木村跟著大人挑些木炭或豬肉到城裡來販賣。

「我在屋內待太久了，想出來賞梅散心。」

本以為可以討她歡心。不料阿通卻皺著眉頭，並未伸手接過。丑之助面露不解，問道：

助九郎這才放下心來。

阿通邊走邊說，丑之助尾隨其後，最後來到主城後面的草地上。

「請用茶。」

「我在持佛堂。」

「剛好有事外出……」

「為什麼？」

「拙僧也是聽先師講的。聽說大祖師向肥后的加藤大人說：『我這孫子性情急躁，如果在任官期間有所差錯，請賜予他三次免死機會。若能如此，我就答應把他交給你……』哈哈哈！想來兵庫大人的確性情急躁。不過，倒是挺得大祖師的疼愛啊！」

「黃鶯？」

「真的嗎？我沒聽過。」

或者，

丑之助將手上提的草籠給助九郎看。

「當然，除了月瀨別無他路了嘛！」

「太好了，謝謝你。」

「我聽說那些武士是藤堂藩的人。他們為何要駐紮在那裡呢？荒木村裡可有此事的傳聞呢？」

「大叔！」

「啊！真抱歉。」

「我聽說黃鶯又叫『報春鳥』。」

南枝的梅花雖已綻放，卻誘惑不了黃鶯，難能聽聞初啼之聲；只恐怕得等山徑野道上雪融之餘，九*九*藏*書才會出現黃鶯的芳蹤吧！而這柳生城，來自江湖各地的俠士們絡繹不絕地登門求教。

「住在月瀨的武士都是從奈良被趕出來的浪人。他們被太守從宇治或奈良趕了出來，走投無踏才會跑到山裡來。」

「他一向體弱多病嗎？」

「也不是駐紮，不過，的確有些武士。」

「有沒有圍上柵欄？」

二月和煦的陽光，照耀在武館的白壁上。庭中寒梅獨枝，彷彿一幅寂靜的圖畫。

「沒有。」

「對，我會牽著牛的。」

阿通說完，親自奉上茶點。

「去吧！我馱柴火的牛就綁在山下。」

說完憤然離去。卻無人知悉，石舟齋已於去年與世長辭了。

他告訴木村：離柳生庄東方一里處，梅樹繁盛的月瀨附近，是伊賀上野城的領地和柳生庄領地的邊界。此處多坍方，溪流縱橫，村落零散，並無明顯分界線。

「知道了。」

「每次經過月瀨時，都會聽到歌聲甜美的黃鶯在啼叫。所以我抓了一隻，想送給阿通姐姐。」

「是的，實在是……」

「沒錯。」

「大叔，事實並非如此。」

「武學之道，應該是不分貴賤，不論功夫高低才對啊！」

今天胤舜一反常態，遲遲不肯離去，想必志在見兵庫一面。

阿通沿著走廊，往橋廊走去。兵庫的房門遠在房屋的另一頭。阿通走近，望見兵庫坐在屋檐下。

客人走後，助九郎立刻前往兵庫的房間，兵庫聽完，付諸一笑：

「那兒遠嗎？」

助九郎心裏做此打算。到了翌日清晨。

遇此情形，門房必定冷冷地說：

「我要是穿披風出來就好了。」

「那就放了它吧！」

丑之助利落地打開稻草籠子，一隻黃鶯跳了出來，像射出去的箭般頭也不回地飛出城外了。

「不，他的身體強健。也許是在江戶待太久了，這幾年從未在此山國過冬，還不能適應此地的寒冷吧！」

「兵庫先生請你去一下。」

「阿通姑娘，你在哪兒？」

九_九_藏_書「那我問你……最近可有武士駐紮在那裡嗎？」

但是——

門房數十年如一日，都以相同的說辭回絕訪客。

「放了它，阿通姐姐比較高興？」

「你是否已通報兵庫大人說我胤舜登門造訪呢？要不然為何不見兵庫大人出來呢？」

有一位小男孩在後院里四處張望尋找。

石舟齋對兵庫疼愛有加，生前就已將上泉伊勢守傳授給自己的新陰祖傳秘籍和三卷奧妙之旨，以及一捲圖解秘籍，傾囊傳授予兵庫。胤舜早已耳聞此事，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持槍與故人之孫柳生兵庫交手切磋，較量一下。

「對了，你每次從荒木村出來，一定會經過月瀨。」

兵庫可能是心裡有數，所以對於胤舜最近三番兩次的造訪都託辭：

此人便是寶藏院的第二代傳人權律師胤舜。而負責招待客人，坐于下座者是柳生四高徒之一的木村助九郎。

胤舜一臉失望地說：

「才不是，是活的。」

她先遞給胤舜，再遞給他的隨從徒弟。

「又感冒了嗎？」

「有點傷風……」

木村助九郎一旁說著。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噢！你又去那兒了。」

聽了胤舜的話，身為家臣的助九郎立刻向他致謝：

「蓋小屋，在那兒住宿。」

他們邊走邊聊。剛才在城邊鹽店前拿著乳豬肉換鹽巴的浪人模樣的男子，這時尾隨在阿通他們後面。

隨著喊叫聲，阿通打開一扇門走出來。滯留在室內的焚香白煙，隨著她的身子飄了出來。阿通在石舟齋的百日忌之後仍然待在屋內，久不見陽光，原本白皙的雙頰，更添增一股蒼白郁色，猶如一朵楚楚白梨花。

「那，可否請您叫她出來呢？」

「不遠，才一里路。」

沿著坡道而築的石牆，有一扇深鎖的大門。登門求教者接踵而至，但皆徒勞而返。

「拜託！拜託！」

胤舜與已故的石舟齋交情篤厚，所以經常造訪，也不特定於忌日舉行法事之日才來，他的來意似乎是想read.99csw.com找兵庫談論兵法。因為已故的石舟齋常對人表示：兵庫的武功出眾，就連他叔父但馬都望塵莫及，甚至比我這個做祖父的還要優秀呢！

「那真遺感。老實說，我有要事相告。」

「活的？」

「你看，它能自由飛翔多麼喜悅啊！」

任職于江戶的石舟齋之長子但馬守宗矩，在今年四月中旬之前無法休假返鄉奔喪。因此柳生城至今尚未公布喪耗。

今天書院的客廳里來了一位客人，帶著兩名徒弟，已經聊了好一陣子了。

阿通坐上牛背後，才發現此事，便自言自語著。路人看見阿通，無論認不認識都會親切地向她打招呼說：

丑之助挑來的地瓜比其他地方的地瓜還味美。因此助九郎才半開玩笑地問他。

「原來是浪人。」

「才一里路，來回跑幾趟也不礙事的。」

「現在也沒辦法了，那就由你們轉告他吧！」

「咦！誰教你的？」

「啊！你是說我也會有好消息，就像春神降臨大地般，是嗎？……我心裏的確有件期盼已久的事呢！」

「沒錯，你的好意我已經心領了。」

伊賀上野城原屬筒井人道定次的領地。家康將其沒收后賜予藤堂高虎。前年，這位藤堂藩入部之後，積極修築上野城，致力於年貢收租和治水工作，公布新政，充實國境。

「有事嗎？」

木村試圖掩飾。

「嗯……」

「也許藤堂家暗自打算趁貴府治喪期間，擴張國境，任意設立柵欄。或許我是太杞人憂天，但是若不趁早阻止，只怕將來後悔莫及。」

「來了好一會兒了。木村助九郎正在招呼他，但是木村不善與人交際，更甭說是陪一位和尚談論兵法呢！」

「他們砍樹是用來蓋房子，或是用來重搭雪融后流失的木橋，有些則用來當柴火吧！至於盤查來往旅人之事，我沒見過。」

「在後面吧！可是，喂！丑之助，別到處亂逛哦！你與一般小孩不同，喜好學武，所以只特別允許你可以從外面窺視武九九藏書館。」

阿通常常拿糕點給丑之助，對他和藹親切，在這位山地小男孩的眼裡，阿通簡直是天上仙女下凡來。

自從德川家的大久保長安上任奈良太守之後，眼見關原戰後無力求得一官半職的浪人逗留在市區，無所事事，便到處驅趕他們。

「啊！真巧，從庭院門口往那邊走去的，好像就是阿通姑娘喔！」

「說到他的身體，使我想起一件事，聽說肥后的加藤清正公看他身強體壯，欲以厚祿召聘他。而石舟齋為了孫子，曾附帶一個有趣的條件，才答應此事。」

原先丑之助看阿通不肯接納自己的好意，有點失望，但聽她解說也就釋懷了。

其中也有人心不甘地抗議道：

然而，國界的問題若置之不理，屆時恐怕連一尺地之爭，都會釀成大問題。助九郎認為：除了要應付這個大藩主藤堂之外，還有要事磋商，因此得找其他老臣和四大高徒共商對策才行。

避不見面。

他們沿著主城后的山路，往後面的雜人門出去。這城門有常駐守衛。荷槍站崗，看見阿通過來，只遠遠地向她點頭微笑致意。而丑之助雖有通行證，但他和守衛混得挺熟悉，根本無須出示證件。

「別管它，等叔父回來后，自會處理。」

胤舜終於話入正題。

胤舜問道。

「是苳菜嗎？」

已故的石舟齋生前和寶藏院的開山祖胤榮是知交。

「我並非不喜歡。但是黃鶯被關在籠子里太可憐了。放它自由翱翔于天空，它才能唱出婉轉甜美的歌聲啊！」

「無論你們拿的是誰的推薦函，我們宗師已是年老力衰，概不見客。」

「哪位客人？」

「我沒說一聲就出了城來，天黑之前趕得回去嗎？」

木村助九郎察覺此，便回答：

「好吧！我放了它。」

她心動了。自己彷彿被關在稻草籠子里的黃鶯般，整個冬天從未踏出城外一步。

這時，阿通走了出來。

「今天真是風和日麗啊！」

「在那兒做什麼？」

由於新政策如火如荼地展開，最近read.99csw.com有眾多的武士駐守月瀨邊境。他們肆意建造小屋，砍伐梅樹，任意阻擋旅人，侵犯柳生庄領土，時有所聞。

「阿通姑娘，你來了，我想請你代我出面招呼客人。」

「可是，你不是要回荒木村嗎？」

「感謝您為我們通報此事，我們會向他們抗議。」

「阿通姐姐，你準備上哪兒去呢？已經走到城後山區了呀！」

然而胤榮也早已作古。由第二代胤舜承襲師法。而寶藏院流的槍法，正好趕上武術興盛的潮流，在時代一隅，自成一派武學淵藪。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替您轉告。」

奈良寶藏院和柳生庄的柳生家，除了地緣相近之外，在槍法和刀法上也是淵源深厚。

助九郎照例從新陰堂武館出來，指導家中年輕人練武。這天早上，他一出門便看到住在炭燒山的小男孩站在門外。

「今天沒挑地瓜來，但我給阿通姐姐帶來了這個。」

「對，是阿通姐姐。」

再往城外走去，民家越來越少。阿通回頭望著山腳下閃耀在陽光下的柳生城。

「要我騎牛去？」

「懇請大祖石舟齋師父傳授一招半式吧！」

「我抓了黃鶯來送給阿通姐姐——在這兒。」

「這黃鶯叫聲好美喔！阿通姐姐不喜歡養小鳥嗎？」

「所以說阿通姐姐一定會有好運當頭喔！」

「是的。剛才我已向他稟報過，他說要是身體好點，就能出來與您見面，可是——」

「這麼說來，又是寶藏院的和尚嘍？」

「有沒有亂砍梅樹，盤查來往旅人呢？」

「你是什麼流派啊！你以為你是誰啊？」

這座古老的巨石城，遠在吉野朝之前就已經存在。仰望城池，或許是觀者無心欣賞風景，根本無視春神早已降臨，群峰環繞，只覺一片冷寂。

「大叔，阿通姐姐在哪裡？我要送黃鶯給她。」

「阿通姑娘！」

說完，拿草籠子給她看。

「我真想去，可是——」

柳生城的所在地柳生谷，以黃鶯聞名。

丑之助所言與寶藏院的說法有出入，令助九郎困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