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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他在每一個人面前踱過,並且伴之以那種幸災樂禍的注視,散漫而不在意,看起來是存心讓人更加惱火。齊桓刷刷地在記分冊上打著叉,到許三多面前停下。
齊桓:「解散。救護車暫時就停在這裏,有不適的人可以現在就醫。」
許三多和成才開始整理,吳哲幫忙,拓永剛仍在生悶氣。
吳哲愣了一會兒:「我真是佩服你的天真啊,許三多,不過這次是好話。」
袁朗將車停下。駕駛員看看表:「準時。」說著上了直升機。
吳哲:「我也在納悶。但是我期待,打過仗的人會很不一樣。」
許三多:「是沒把握。我太久沒摸槍了,現在補也沒用。」
袁朗掏出一個本,鄭重地記下那個名字。
齊桓:「這是你們的宿舍,晚飯前領發作訓服和日常用品。」
拓永剛:「誰他媽哭?我就是不知道幹嗎來了……我幹嗎不在空降兵好好待著……現在正是訓練緊的時候……藍天白雲,一開一片花……我怎麼就空投到這泥潭裡來了……」
袁朗:「覺得自己有壞水是好事,正好提前反省。你當誰的理想是做壞人嗎?都是出自好的目的可踏錯了步子。——順便說一聲,以為跟我聊天我就忘了看時間嗎?」
「你們完了,我是教官。」
吳哲:「我來給你們複習一下規則。除教官和他之外,你們不能跟任何基地人員私下交流也就是說,你只能向他本人舉報他。」
吳哲:「烏鴉嘴!」
齊桓:「已經劃上了。」
成才自信地告訴他:「我們一準搬過去!」
齊桓:「一個團的了不起嗎?要喊那麼大聲?」他一直把名冊翻到最後才畫了鉤,「瞧你們排多后,麻煩。」
一隊全副武裝的老A跑過,許三多和成才下意識看著對方,而一個隊的目光看得他們把頭轉了回來。
成才:「當然。」
許三多:「我好了,真的好了。」
拓永剛:「什麼太久,就一星期。」
齊桓問:「現在嗎?」
吳哲:「在這,最大的代價就是自己也變得不善良。」
拓永剛他已經輕鬆地哼唱起來:「反正他沒說,他沒說。明兒星期天,星期天。」天字剛出口,他已經鼾聲如雷。
袁朗:「讓你討厭我的那個人,他叫什麼?」
他不可能解決六一的現實問題,就像他不可能讓六一的腿恢復如初。但記下那幾個字,讓他又回到我的世界,不過我現在知道,他和我不是一種人。
吳哲:「這地方爛到根子里了,人也不善良,不合適你們。」
許三多仍站在那。
拓永剛:「他沒說,也許是忘了。」
只有袁朗和齊桓沒睡,他們在樓下看著他們,看著那些漆黑的宿舍。夜已經越來越深了,他們倆在按計劃實施著自己的工作。
許三多:「半年。」
齊桓:「就是剛換軍皮的老百姓。我沒聽見回答。」
吳哲:「我們都灰了心了,現在就是賭口氣,訓練一完沒人在這多留一天。你們呢,要留下來嗎?」
他們經常剛剛解下背上那要命的背包,就靠在了一張張課桌的旁邊,接著聽教官講課。
他們驚訝到甚至有些恐懼,盯著槍聲傳來的方向,此時的槍聲已經響得異常的熱鬧了,像除夕夜十二點后的那十分鐘。
拓永剛:「讓他滿意……嗨,原來我們吃了這麼多苦是為了讓他滿意。」
袁朗宣布:「扣吧。每人倒扣兩分。我說我們的規則,做好事沒分加,做錯事扣分,一百個積分,扣完走人。兩分本來是給大家見面禮的,隊列中不交頭接耳好像是新兵連就有吧?」
樓上樓下怔住的絕不止在這樓梯口拖磨的四個。
拓永剛站了起來,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也不用人扶了:「我想是時候讓他們知道天底下還有其他的部隊了。」
袁朗下車,倚在車門邊,也就是許三多旁邊,看著機場人員作起飛前的準備。
許三多說:「那你也得給我敬!」
「當然打過!我做機槍副射手的時候,一天就打四百發!」成才很自豪地說。
袁朗笑樂:「恭喜,回頭率百分之九十,以士官身份來這受訓的是稀罕物。」
齊桓看他一眼,吹響了哨子,那一聲哨響凄厲之極。緊急集合!!
確實,前邊袁朗的車上音樂響得讓人煩躁,如果不是這種心情也可說蠻好聽的。
這是與草原完全不同的溫帶森林地貌。
袁朗:「39發言!」
齊桓有種奇怪的表情,但在分冊上刷刷地記著。而從這時起袁朗再也不看許三多,儘管後者的表情終於從惋惜成了憤怒。
「我剛看天氣預報,發現明天,不,現在該說今天,是個大晴天。」
吳哲:「那你……天天在摸什麼?」
「這裏九點鐘熄燈,六點鐘至六點半,洗漱、早飯,十二點和下午六點,午飯和晚飯,教官有權隨時對此做出修改。不許私自下樓,外出要得到教官或我的批准;不許私自前往其他宿舍;不許與基地人員私下接觸;不許打聽你們在特訓期的得分;不許使用任何私人通信器材與外界聯絡;你們的信一律交給我寄發;訓練期間稱呼名字一律使用編號……」
齊桓:「你有權評價上級問話的對錯嗎?」
袁朗說:「最後兩個你帶走,我不操心了。」
齊桓:「報告,應到四十二人,實到四十二人!他自己都有點驚訝沒人掉隊。」
成才不去,他說:「你懂啥?去那能這麼臭美嗎?42,敬個禮給我看看!」
吳哲:「說是真殺過人。」
拓永剛:「他們懂屁。被人當狗欺,還欺得受寵若驚。我說你們倆,以前過的什麼日子?是不是還把這當天堂了?」
成才說:「我試試,他好像是領導,說不定報個名就四通八達了。」轉身,成才就向樓門前站崗的哨兵走去。那哨兵早把這兩傻蛋看在了眼裡,只是當沒看見一樣。
拓永剛可慘了,索性光著膀子把衣服套進去,然後急急地往外跑。
這個隊列在做全負重的狂奔,袁朗輕鬆之極地後來者居上,因為他和齊桓都坐在越野車上。
許三多:「伍六一。」
吳哲樂了:「想得美。關於咱至今未露一臉的教官。」
許三多和成才已經學會儘可能不發言。
「沒難受……叫我42。」
「不會吧?真正的戰鬥英雄今天都多大年紀啦?」
拓永剛:「跑死我也不上。跑死正好走人,我爬也爬回空降兵!噯噯!」
齊桓:「沒好地方了。」
吳哲:「不管啦!分床分床!學生時代最快活的事之一就是新宿舍分床!平常心平常心!」
許三多和成才一躍而起,那兩人仍在沉沉地睡著。
成才:「我也不上。」
袁朗:「過於天真。」他是一字一咬牙地說的,說完了許三多一閉眼,兩道眼淚流了下來。
袁朗:九九藏書「那就塞下來了。我去瞧你嫂子了。」
成才、許三多:「讓讓,對不起,讓讓。」一屋子人瞧著這兩兵捧寶似的捧過去那套軍裝。成才樂不可支地對許三多使著眼色,許三多也有一種大功告成的表情。拓永剛沒好氣地又橫一眼這兩沒見過世面的小子。
「開玩笑吧?」
直升機已經將許三多和成才帶到一個生平從未達到過的高度,高到機翼下的城鎮像是一個小小的棋盤,而遠處的草原已經成了一個穹形。
「早說那個記分沒有意義。平常心平常心。」
拓永剛:「棺材釘還沒出過聲……」
「是咱們。」
拓永剛張望著:「剛才那集合哨吹的是咱們嗎?」
晨光初起,照耀著這支怒火滿腔又油盡燈枯的部隊。已經到了沒有人煙的地區,大部分人那點精力已經在幾天前就耗光了,一名學員晃了晃就倒在路邊。幾名衛生兵從行駛的救護車上跳下,將他抬進救護車。
成才:「不是空降兵,對藍天白雲天堂泥潭都沒有興趣。」
許三多:「本來就是步兵,本來就是一步一步,步兵就是一步一步跑。」
袁朗:「十分。」
吳哲:「我也帶過兵,也挺狠。到這看,只能說心理陰暗……許三多,碰上這種人可以失望不要難受,他願意活在陰溝裡邊。」
吳哲:「放鬆放鬆。不是說你們,我們剛才正在口頭宣洩。」
吳哲已經一頭栽倒在地上。
沉寂。
拓永剛是最後一個,正要衝進隊列被袁朗攔住了:「這個扣五分,歸隊吧。」
他們最後停在了一棟軍營樓前。袁朗說:「這就算到了,你們的臨時宿舍,對面是我們正規軍的宿舍,我很希望你們能儘快搬到那邊去。」
許三多:「我就話少。」
吳哲笑笑:「不要想現在是什麼位置,該得到什麼待遇,會好受得多。看41和42,正寶貝般地觀察著新軍裝的每一個細節。」
許三多竭力拉著身後那個人,竭力地在跑,忽然覺得手上輕了一下,一看,成才騰出手幫他接過了大半的分量。一直一聲不吭的拓永剛也忽然一聲不吭地也倒了下去,許三多從吳哲身上解下一條背包繩,看來他們只好一個拖一個了。袁朗把車停在路邊,衝著齊桓大聲嚷嚷,那明顯是嚷給所有人聽的。
袁朗:「現在不自由嗎?你很自得呀。又不用跟班練,訓練強度還不到以前的十分之一。」
拓永剛算是被他們給折騰醒了,他沒好氣地揉揉眼睛,說:「真沒見過世面,你們不這麼打靶嗎?」
那尉官怨憤交加地縮了回去。
齊桓名冊拿在手上,手背在背後,一名年青的尉官走得像個老幹部的姿態,兩人跟在後邊。
齊桓:「說。」
吳哲:「報告!」
袁朗:「番號?」
哨兵卻反問了:「你說呢?」
成才說:「我叫成才,編號41,他是許三多,編號42,我們一個團的。」
許三多和成才一人一個把吳哲和拓永剛攙了起來,往樓上攙。拓永剛兩條腿拖得如劈了胯的山羊,人也是前所未有的失意:「我算是明白了。那個分沒什麼好掙的。他說扣就扣,說加就加,什麼規則等於放屁。」
吳哲:「這個時間誰播天氣預報?」
拓永剛:「為什麼不提前通知?」
成才拿不準該怎麼說:「我受不了的就一個,以前命令我的人對自己要求更嚴。這裏對人和對己是兩種對待。」
袁朗:「知道你跟41關係好。抱不平?」
「我會看表。」
「挺穩!特穩!」成才依然興奮著。
這號一叫,等於把老底給揭了,成才頓時就有些氣餒,他再看看對方,看看自己,服裝倒是一樣了,可人家戴著軍銜,有狼頭臂章,全套武裝背具滿滿當當的,真是沒法比。
成才回答道:「報告首長!我們來受訓的!」
成才說:「想想咱們來的時候坐悶罐子!咱們走的時候直升機!更遠的路,看更多東西!許三多,老A,以後我們要習慣從這上邊看東西!」
就著門縫往樓下看去,一輛越野車視若無睹地從齊桓他們旁邊駛過去,車上坐的是鐵路。
袁朗:「這裏的軍人職業化,所以隨便拎個都是尉官。很遺憾,咱們現在的職業化還不能達到尉官以下。」
老A:「35,36,37,38,39,40……」
那支隊伍已經跑散了架。
袁朗不覺大笑了起來。
這大概是全體學員的同一反應,齊桓沒事人一樣走了,而所有人心領神會地交換著眼神,那有些像在提前預支著勝利。
袁朗:「五分鐘后登機。成才拿行李,許三多別動。」
許三多:「我們可以跑,再累也能跑……可是幹嗎這麼對我們?……我知道您不是這樣的……您跟我說生活是有意義的,我的夢想在什麼地方等著我……不是這樣的夢想……說這種話的人也不會這樣對我們。」
齊桓說:「你的編號41,你的編號42。內務方面懶得說了,總不至於讓我們拿掃帚墩布?你們這些外部隊的,虧了還都叫老兵呢,看看好好一棟樓讓你們糟蹋成什麼樣子了?」
許三多兩個戳著,尉官訓話,再沒理也得這麼戳著。齊桓對地上的包踢了一腳,絕對不是輕踢:「行李?」
拓永剛:「不用跑三個月了?還是我幻聽?」
成才:「W集團軍T師三五三團機步三連一級士官成才!」
那支隊伍強打起精神立正。
許三多歸隊。
齊桓:「那你給我加大二十倍!」他看起來真是很苦惱,「隊長,我現在剛發現我是個壞人,壞得得心應手,這可真把我嚇著了。」
許三多和成才條件反射地已經開始穿衣服。
吳哲苦笑:「那我也只好不上。」
許三多:「誰?」
齊桓上著樓梯,頭也不回地在跟兩人說著規則,即使在兩人新兵時也沒受過這樣的不友好和蔑視。
駕駛員朝後瞄了一眼:「兩位,飛得還穩吧?」
袁朗:「你越來越少跟我說話了,而且我肯定,不是因為上下級關係。」
「許三多,別難受了。他以為他在罵你,可天真不是壞事,只被他這樣的人當做壞事。」吳哲寬慰許三多。
成才面色通紅:「是!」
許三多:「能不能輕點?……那是我戰友送的東西。」
我很失望,而且剛明白以前我不知道什麼叫失望。我很慶幸六一沒來,他那樣純凈的人不該體會這樣的失望。我很想念六一的右腿,六一居然為了這樣的未來失去了一條腿。
他有些不大開心地睡去。拓永剛和吳哲面面相覷。
他走開,許三多跟著下車。
吳哲說:「快換吧,我告你,這是心理仗,人為製造高壓,我包咱們這幾月不好過。」
許三多:「想讓熟人看看,真想讓熟人看看。」https://read.99csw.com
袁朗:「找地方塞進去拉倒,就倆士官。」
袁朗:「不會了,下次會換支部隊。」
許三多說:「沒飛過。」
大家等著,當終於明白好消息就是天氣預報時,立刻也就超出憤怒了,何況袁朗還是一臉無辜加天真的表情,像他慣常的作惡那樣。
成才說:「我真想往下邊扔個什麼,好讓他們知道知道。」
許三多愕然了一下。
袁朗:「我剛看的天氣預報。在隊列中不聽教官說話,扣兩分。」
袁朗點點頭,看看那支迎風屹立雖未丟盔棄甲卻也相差無幾的部隊,相處一周,他第一次用不帶戲謔的眼光去看他們,而平常他看人時總像在醞釀著惡作劇。
「暈單杠,大迴環。三百三十三個。」
連吳哲都恨得咬肌繃緊。
袁朗:「尊敬,遺憾和尊敬,登機。」
他們立刻把自己鼓舞得很有鬥志了。
許三多的床微微地動,翻上了上鋪。
成才:「我是狙擊手,跟老A對抗我是斃敵最多的。他在我們團常指導夜間射擊。」
齊桓:「你想站走廊上戳著看嗎?」
袁朗:「下次招兵別迷信什麼老兵老部隊了!直接上地方找幾個老百姓!也不能跑成這熊樣!」
這支隊伍總算站齊,意志鬆懈睡眼惺忪,但最大的特徵是怒髮衝冠。袁朗看著這支隊伍說:「緊急集合是有原因的。剛知道個好消息,急著告訴你們。」
袁朗:「那個人叫什麼?」
吳哲忽然笑了:「27以後不吹了,咱們吹完牛讓幾個小步給斃掉。」
「對,你哪?」
許三多一邊穿衣服一邊對他們著急地喊道:「緊急集合!快點,緊急集合!」
於是,兩個傻瓜相對著給對方敬起了禮來,敬完了一個又敬一個,一直到拓永剛進來才放下了手。進門的拓永剛卻看都沒看他們。吳哲跟在他的後邊。
樓下的哨兵仍若無其事地在巡邏,這至少是個還沒有爆發戰爭的跡象。
袁朗:「那沒辦法了。沒問題吧,42?」
樓下的哨聲忽然尖厲地吹響了。隨後是齊桓冷酷的喝令聲:「緊急集合!」
袁朗嘆了口氣說:「我有苦衷的,士兵。千萬別認為我存心這樣對待你們。我最不願意的就是被你這樣的士兵誤會。」許三多沉默,但對方眼裡的失落之意愈熾,他也就愈撐不住。
齊桓:「嗯哪。撂這得了。」
成才:「我們付出很大代價才來的。」
許三多和成才不約而同地一躍而起,他們是被嚇醒的,他們從上鋪直摟跳到了地上。
成才僵直地立著,看著那幾個人離開,「回去吧。」
拓永剛疑惑地問道:「你們是基地的,還是來……受訓的?」
許三多:「W集團軍T師三五三團偵察七連一級士官許三多!」
齊桓:「27!39!做到校官都不知道列隊時禁言嗎?別立正了就裝沒事。」他刻意地把兩人從眾人中指點出來,「就是你和你。」
那樣的自得足以讓許三多忘記疲勞,只剩下機械而無目的地奔跑。
吳哲:「挺不住就一躺,上救護車,那個他不好扣分。」
許三多:「記什麼?」
拓永剛來自傘兵,老A挖過來的,他不理解被挖過來的人為什麼要如此對待。吳哲和我們同一軍區,軍事外語雙學士,光電學碩士,就比成才大兩月,一代驕子,可說的最多的就是……平常心連行李都沒有,那種整理簡單得要命。他們很快就坐下。
這屋裡的四個人縮回頭來,臉上與其說是驚詫不如說是震驚。
許三多:「明天實彈。」
許三多:「那記上有什麼用?」
山頂山風吹拂,袁朗看著這支搖搖欲墜的隊伍。學員們正在報數,一個個數字從筋疲力盡或神志模糊的人嘴裏傳來。齊桓點數完畢,向袁朗敬禮。
拓永剛:「我可以去舉報他們嗎?」
許三多:「不知道。」
齊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還有,除教官和我之外,你們不能跟任何基地人員私下交流。有意見嗎?」
袁朗:「跟上跟上!跟不上都扣五分!」
吳哲也是一臉的惱火:「緊急集合還需要理由嗎?」
袁朗看了看許三多說:「沒事,人都得有個第一次。我倒是奇怪你,你怎麼不暈?」
袁朗:「你在想怎麼突然成了這樣,以前跟你說那些,是不是只是手段。」
成才:「你見過嗎?跑步的時候,主官居然坐在車上!還喝茶?」
「熄燈號剛吹兩小時。」
成才:「我們上鋪。」
許三多:「我不上。」
成才不理他:「42,咱們出去整整軍容。」說著就把還在提著褲子的許三多拽了出去。
操場上,已經站了四五個學員。
拓永剛:「拓永剛,27。」
許三多:「你至少還摸到槍,有槍感。」
一群尉官和校官沉默著,一群散步都會不自覺踢正步的人:「知道!」
吳哲:「我在納悶,號稱甲種部隊剋星的老A會是這樣練出來的?」
袁朗:「教官有權隨時做出變更。不熟悉規則,扣兩分。」
「沒人啊?怎麼沒人啊?」
沒說完,哨兵打斷了:「知道你們想找誰。這樓里想找他的人多了,以為就你們跟他有交情?再說了,那要叫交情,什麼不是交情?」
隊伍的嗡嗡聲越來越大,連成才也已經開始東張西望了。只有許三多筆挺地站著,曾經獨自撐住一個連隊的人,已經習慣做事不是做給人看的。學員們還在聊著:「我看你昨天穿著陸戰服,你是陸戰吧?」
齊桓說:「到!」
齊桓一筆戳空,在分冊上劃了一道,抬頭看著袁朗,而後者現在還和許三多眼對眼看著。
拓永剛:「見過這樣的部隊嗎?開眼嗎?一窩黑!你們來晚一步,沒見著這位少校剛被中尉訓!做好做壞都沒用,他就是要你難受!」
「姓名?單位?」齊桓問道,「這是例行公事。」
許三多說:「我暈過,暈得很厲害。」
吳哲:「你睡覺嗎?」
老A:「解散吧!還想要什麼?」
凌晨的山野里,這樣的奔跑傷感而又憤怒,從邁開第一步就帶著讓人崩潰的疲倦。兩輛野戰救護車緩緩跟在後邊。在奔跑中他們自由一點,可以說話。
吳哲:「咱們是有好久沒過過新兵生活了,是新兵。平常心平常心。」說著,他讓開,做個恭請的手勢,「請,發揚風格給你們上鋪。」
袁朗:「這個不扣了,這個真沒動。」
正如他所預期的那樣,這兩分加得隊列里的人恨意熾然。可這跟袁朗沒關係,他施施然地走了,並且沒忘了拿走他的野外保溫瓶。
一隊人,一個個腮幫子咬得綳出了咬肌。齊桓宣布往後的訓練日程:「早中晚十公里負重越野各一次,早晚俯卧撐、引體向上、仰卧起坐、貼牆深蹲https://read•99csw•com各一百個,早晚四百米越障、徒手攀緣各一次,全部項目要求全負重高於二十五公斤,全部項目要求在用餐時間前做完,因為,不能影響每天的正常課目訓練。」
袁朗提醒他們:「看他們瞧你們的眼神。」
許三多搖搖頭,說:「不暈。」
袁朗:「讓車開上來,他們坐車回去。」
學員們站著,而且沉重的背包一直就沒有解下來過。
齊桓的腳步聲遠去。
「機槍才打四百發?我們空降兵那塊是九五突擊步槍,每天早上就打四百發!打完了再去吃早飯!今天可以上槍了吧?我一槍在手,讓他們知道老A也不過如此。」
一樓軍容鏡里的許三多和成才,都三分害羞七分得意地對著自己微笑著。
這支隊伍三個月的磨難就這樣開始了。
許三多和成才徹底愣住,這一校官一尉官市井俚語十足的對話,加上徹底的漫不經心在他們的軍事生涯中從未見過。
成才:「是。」這對他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從車后廂拉出行李往飛機上送。
吳哲忽然難受起來,跑到路邊嘔吐,拓永剛過去,許三多和成才也過去。袁朗將車停在路邊,對他們摁著喇叭,從車裡伸出腦袋說:「不要裝著照顧病號來躲懶!」
許三多猶豫一會兒:「那樣有用嗎?我是說,還會回這來選拔嗎?」
領軍服的那天,是一個中尉在教訓十幾個尉官和近十個校官。齊桓仍繃著他寒冰似的臉,喝酒時的好心情是絕沒有了,他在訓話。齊桓告訴大家,所有受訓人員,在受訓期間不得再穿戴軍銜,因為以代號相稱,所以所有的人都是從零開始,也就是說,都是他的士兵。
拓永剛:「我也在納悶!」
許三多的聲音聽起來很沮喪:「我們沒有十一種槍械。」
許三多疑惑著這是怎麼回事?成才也覺得疑惑,覺得不像打靶吧?這個說這什麼槍呀?這聲怎麼沒聽過。那個說這一陣打出去怎麼也得個十萬發子彈吧?
袁朗:「今天你們還算讓我滿意,所以有個小小的獎勵,每人加兩分。」
「不暈吧?」
衛生兵急了:「追追!還讓兩條腿的甩了!」
四個人坐在床沿,明明困頓之極卻沒一個人睡,他們在等待什麼。
拓永剛:「好笑了。要把我們當新兵照顧嗎?」
如果剛才大家還算知錯的話,他這麼一句話加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已經讓人為之氣結。齊桓拿著記分冊出來,站在袁朗身邊。
吳哲湊在門邊:「你們再看。」
袁朗邊記邊苦笑:「司務長……我很抱歉。你覺得不公平?」
後車廂里,成才給拓永剛小口小口地灌著礦泉水。吳哲已經恢復了一些,虛弱地看著許三多微笑。
袁朗揮下手,像對齊桓又像對目瞪口呆的那倆:「拜拜。」
五十公里的一個來回下來,這個倒霉的星期天已經十去八九,剩下那點時間也許還不夠恢復到學員們能自行爬回床上。仍然得在樓下邊列隊,袁朗一直到隊列排好才從車上下來,慢條斯理地走過。
回到屋裡,成才就把衣服穿上了。那是他想了很久的作訓服啊,穿好后,便不停地往鏡子里照著,怎麼也看不夠。許三多也一樣,正玩命把腿往褲子里套,一邊套一邊對成才說:「你出去照啊!一樓有軍容鏡!」
直升機剛一著地,成才立刻就從裡邊撲了出來,往機窩后跑了過去。
吳哲搖晃著站起來,一把推開許三多,和兩個人一起抬著拓永剛開始狂奔。
袁朗臉上卻帶了點壞笑,因為身邊這兩兵舉起的手,一直就放不下來。
成才:「這是咱們奮鬥來的。」
忘了,全都忘了,現在沒人記得之前的光榮與理想,只盼著吃飯和睡覺。我恨他。我們很窮,現在連僅有的尊嚴也被他拿走了。
「41,你有什麼事情?」看著過來的成才,哨兵問道。
哨兵很不屑地笑了笑。
六一說跑吧,團長說飛吧。我跟在成才的後邊回到那間宿舍,想著本該一起跑到這卻沒能挺住的人。我想,這樣一個現實。
拓永剛:「教官怎麼啦?總不會比他還慘。」
他的用詞和語氣缺德到這種地步,吳哲是被成才硬給拉回隊列里的。
拓永剛:「班長怎麼啦?」
成才好奇:「沒有兵嗎?」
許三多和成才都讓他那冷冰冰的目光刺得縮了一下。
許三多乾巴巴地安慰他:「以前過得很好。我們也很想以前的部隊。」
拓永剛:「那怎麼行?一個少校一個中尉,還要你們士官發揚風格。」
袁朗和齊桓的車超過了他們,吳哲的笑臉也頓時拉了下來。
41和42號筆挺的一個軍禮,寶貝似的把那套軍裝捧走了,那自然只能是許三多和成才。吳哲對一臉不忿打量著那套作訓服的拓永剛使眼色,拓永剛湊過去,吳哲輕輕說:「內幕。」拓永剛斜眼看著齊桓:「他要被撤了?」
拓永剛:「小成微生物!對咱們像對病毒!」
袁朗:「我知道,他把本收了起來。」
「你們不高興嗎?這樣好的天氣,我臨時決定加個餐,來個五十公里強行軍。」
成才說:「笨蛋!咱們倆差不多,看見你就像看見我自己啊!」
「誰開這種沒品味的玩笑?這是軍隊,你當你還在念大一呢?」
很窄的樓梯前倒有兩名哨兵,哨兵稍稍讓寬了道,然後又把那條通道封上了。成才回頭看了一眼,這顯然是表示不可自由出入。
許三多:「我們都是班長。」
他們的座位前,總有一攤汗水在不停地流。而且,每天課後作業的成績,也會記入總分。慢慢地,一屋子的學員最後連憤怒的力氣都沒了,他們只是無力地看著袁朗。有人在暗暗地掐著自己的大腿。有人在狠狠地擰著自己的人中。
兩人看著袁朗優哉游哉地往別處走去。
他為那兩人推開房門,許三多和成才連忙鑽了進去,他們實在是受不了齊桓。齊桓根本不往屋裡看,把門關上。
成才:「對。」
成才驚喜地叫道:「機步團!」
吳哲:「你那是鬱悶,納悶是要伴隨思考的,思考待會兒再說。」他看向許三多和成才,是真正平等的友好,「原來四十二人的最後兩個是士官,放鬆好嗎?人老A也說了,受訓人員不分大小,他為大,咱們小。」
許三多:「是的。換下鋪睡不著。」
吳哲:「平常心平常心。吳哲我編號39。」
大多數領到作訓服的人都不是太滿意,因為他們發現那套作訓服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雖說因為樣式不錯穿出去也不會被人當民工,可最多也就當是一軍服迷。
然後他們沉默,無論軍銜學歷,此時一樣茫然。
拓永剛輕扇了自己一下,居然就認同了此罵。這時熄燈號響起,齊桓的聲音在走廊里響著:https://read.99csw.com「熄燈!別讓我說第二遍!」
袁朗是最爛的教官,這位中校的領隊才能甚至帶不了一個班,第一天他在眾目睽睽下玩弄感情就已經犯了眾怒,所有人堅信在連隊,第一個季度他就得走人。但在這裏,正像他說的,他完全支配我們。
袁朗的車正好開過來,袁朗將一個隊列扔在那,上車而去。
袁朗說:「現在。」
齊桓:「全部上交。連你們的隨身衣物待會都要換了,我們送得起——真是不知道幹嗎攬這種賠本買賣?」說著又給了行李一腳,「來個人拖走。」
這裏比班裡的宿舍小多了,只放兩張高低床,很明顯,一屋四人。先住進來的兩個,一個是中尉,一個居然是少校。中尉叫拓永剛,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空軍迷彩。少校叫吳哲,看起來卻比許三多他們也大不了多少,只是穿著常服。兩人先看他們最普通的迷彩色,再看他們的肩牌,都有些錯愕。
新來的兩位被他忽然釋放的憤怒嚇了一跳,剛稍息了又立正。
吳哲:「這麼有把握?」
成才:「那也是八一杠,明天是九五式。」
成才:「在想什麼?」
直升機升空,在空中盤旋,懸停。
他剛說完,隊伍散去,走向救護車的人接近了半數。
成才只好忍氣吞聲地退步:「我在這裏看,可以了吧?」
齊桓:「是!立正!稍息!向右轉!目標,公路集結點——出發!」
許三多:「是。」
成才:「我也是快半年沒開過槍了。」
成才隨即想到了袁朗。許三多覺得不可能,他說:「都說了不讓出去。」
在進入A大隊的腹地中,他們發現周圍的軍人也多了起來,都是些體形剽悍的行伍之人,目光銳利得倒像捕獵一般。許三多和成才忙不迭地開始跟路過的人敬禮,因為周圍隨便走過的一個人就是尉官。還禮的軍人,倒對這兩個新來的有點好奇。
吳哲:「噯噯,老拓別哭。」
許三多:「不會的。我們現在都挺著,就是知道放棄是不對的。我們也知道教官是不對的,知道不對為什麼還要去做錯呢?」
許三多:「沒有……我只是覺得……您知道您提供的這個機會對一個士兵來說有多不容易嗎?……太不容易了。」
齊桓:「理由?」
袁朗說:「那難怪,狠暈過的人就難得再暈了,鬧半天你也飛過?」
「幹什麼?」吳哲暈暈然的。
齊桓刷刷地在記分冊上划著叉。
哨兵說:「隨便。」
拓永剛一個虎撲到開關前,把燈關上。然後全體屏息靜氣。
好消息三個字讓人們的火氣稍小了一點,精神稍振作了一點。
袁朗:「說吧。」
成才說:「就是你們那個……中校,隊長。」
他的目光從走廊上掃過,一個正探頭探腦穿海洋迷彩的尉官被他掃見。
憤怒在每個人臉上一潮接一潮地涌,涌到後來就成了絕望。
「平常心平常心,你們怎麼還有這份力氣……」
齊桓:「上級問話,說是或者不是!」
袁朗在隊列前踱著,時面向時背向,看來是打算好好發揮一下:「嚴將嚴兵,這裏就是這樣的帶兵方針!做得鬼中鬼,方成人上人!你們有不服氣的,就回憶一下我的兵在對抗中把你們收拾成什麼樣子!然後給我服服帖帖邁開你們的腿!技不如人還要窮叫喚……我的車呢?」
然後齊桓掉了頭就和他的隊友說笑,聽不見說話,但那表情擺明是取笑,順便沖發服裝的一名老A揮揮手。
許三多隻好陪他待著,看著外邊的青山綠樹,人來人往。幾個肌肉發達的小夥子在玩著足球,笑鬧著過來,顯然是A大隊一員,沒想那球被一腳踢歪了,向這邊滾來。成才想利用機會躍躍欲試要一腳踢回,那多少也算個不違規的接觸。哨兵一腳把球踩住了,成才的腳也硬生生地剎住。哨兵一腳把球踢回了那幾個小夥子手上,讓成才狼狽得只引來了那些人的一陣哄堂大笑。
「什麼苦衷?」許三多剛說完就後悔了,因為袁朗露出一種可算讓我逮著了的得意表情:「扣五分。」袁朗簡直有點沾沾自喜,為了許三多在隊列中交談無關話題和企圖與教官套近乎。
許三多和成才是第一對衝下樓的,周圍還是一片夜色,最奇怪的是一個人也沒有,連哨兵和剛才吹哨的齊桓也沒有。多年來已經養成習慣了,兩人立正站著。
許三多:「沒問題。」
拓永剛:「報告!」
拓永剛:「我還在鬱悶。」
齊桓說:「應到四十二人,實到四十人!都已經安排了住處。」
吳哲:「你跑,是為目的,眼裡有,心裏也燒著。我們跑,怒髮衝冠,要證明自己確實不凡。他呢,一步一步,就是跑。」
許三多:「不是!」
天色依然如墨,與其說是凌晨不如說還是夜晚。突然,遠處一聲槍響,隨後是點射和連發,槍聲連成了一片,緊密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暴風一般,中間間雜幾聲悶雷般的震爆。
吳哲:「我明白他的意思,做新兵那會都是班長睡新兵上鋪,方便照顧。是不是?」
許三多:「掃帚。」
袁朗聽了不覺一笑,敲打一下駕駛員,那意思就他倆明白。
袁朗笑了笑說:「臨別贈言,綜合素質就是隨時隨地,一切。齊桓!齊桓!」
袁朗手裡拿秒錶,嘴裏宣佈道:「從現在起,晚到者扣去兩分。」
許三多信以為真,忙說:「會砸到人的。」
吳哲:「能作踐我們的事情怎麼會忘了?只是壞也有個限度,咱們唯一沒被取消的也就是明兒這個星期天了。」
「這叫什麼服裝啊?」拓永剛一屁股坐了下來,「不讓戴軍銜也就罷了,連個臂章都不給?鬧半天人老A根本不認咱們,27號?把咱們當囚犯了?」
袁朗:「為了哄你,我給自己記的。我習慣記下一些士兵的名字,後來發現太多了,只好用本記。」
「緊急集合!」說話間成才和許三多已經抓起背包,沖了出去。
成才也說:「一點不暈!」
吳哲:「我想他們子彈快報廢了,借咱們消耗點。」
這時許三多和成才已經裝束停當拉門就跑了出去。拓永剛和吳哲上衣還根本沒上身,更別說武裝帶了,兩人都愣住。
拓永剛在閉眼養神,活動著指關節,看起來很有修行的樣子,可說的全是沒什麼修行的話:「這回我要讓死老A見識。我槍械全能,我能用十一種槍械打出接近滿分的成績,你們呢?」
陸航機場,袁朗的越野車通過機場口的哨卡,駛上跑道旁的便道,駛向一架正待發的輕型直升機。
許三多感覺到朋友心裏的難受,靜靜地跟著。
許三多:「都跑下來了。」
吳哲:「三多,成才,你們別光悶自己心事,也哄哄他呀。」
「那就好。現在可以暈九_九_藏_書了。」那駕駛員什麼招呼都沒打,飛機忽然就沉了下去,這個大迎角飛行還沒完,再一拉,如一發出膛的炮彈往前射去。最後,直升機沉入了林蔭掩映之中。
袁朗:「我比你還壞,壞得出口成章。」
許三多的呼喊把他們叫醒了,吳哲和拓永剛終於爬了起來。
袁朗:「27發言。」
齊桓頗有些愁眉苦臉:「隊長,我什麼時候能恢復自由?」
隨著袁朗的叫喚,一個渾身精武之氣的中尉跑了過來。許三多和成才都沒見過他,而現在的齊桓看許三多和成才像是塊要往人臉上砸的鐵板,再看向袁朗時就有點阿諛。
成才說:「我也是。」
他本來是真沒打算哭,結果讓吳哲安慰到想哭,最後成功地把自己說哭。
成才:「很適合我們。」
吳哲:「嗯,我也等著。我手槍左右開弓二十五米不帶瞄的。」
袁朗:「讓你把我當另一種人的那個人,是你想拖著掙扎著過終點的那個兵嗎?他叫什麼?」
幾名老A發放著特種兵的作訓服裝。
許三多:「嗯。」
袁朗問:「受訓人員到齊了沒有?」
吳哲笑,他總算是在床上,但雙手上各攤了一本書平舉著,在練穩:「你別被他嚇著。打好一把槍就行了,自己手上那把。」
「我們是要坐這個走嗎?」成才簡直不敢相信。看見袁朗笑笑,成才壓抑不住地笑了,他捅了一下許三多,許三多不動窩,他索性痒痒許三多,許三多這才忍不住笑了起來。
拓永剛覺著奇怪:「你們受得了嗎?我已經覺得來錯地方了。」
拓永剛抹一把奪眶欲出的淚水,他已經忘了哭了:「他說什麼?」
許三多:「我沒有討厭你。」
吳哲被成才和許三多用背包繩拉著,拖著在跑。
拓永剛:「這叫什麼規則?」
齊桓一邊看著那些遲到的後來者,一邊毫不留情地在記分冊上不停地扣下他們的分數。
許三多:「嗯。」
四十二個人來自四十一個好鬥的團隊,通常還都是該團隊最好鬥的傢伙。追著越野車屁股吃灰不是光榮而是污辱,一多半的憤怒是因為死老A居然連槍都不派一支。
聽后,成才的臉上出現了不滿,他說:「就是說這幾個月我們只能在這棟樓上活動了。」
許三多:「三五三團一營機步一連三班班長……以後是司務長。」
「那你怎麼會暈?」
拓永剛豁出去了:「扣,扣又能怎麼樣?他好意思說嚴將嚴兵?火星來的嚴將這時候開著車聽音樂!」
許三多說:「幹嗎給你敬禮?你又不是我的上級!」
拓永剛和吳哲跳下床來穿衣服,不可謂不迅速。
許三多回答道:「沒有意見。」
齊桓:「哦,你有情義。」他對過來拿行李的一名老A,「重放,重重放。」
許三多沉悶地坐著。
說是這麼說,我是四十一個中被扣分最多的人。十分之一的分數竟然因為那麼一個原因被扣掉了——過於天真。
這時,樓下傳來喧嘩和笑語。許三多他們伸腦袋一看,齊桓和幾個兵在樓下,他們在喝啤酒,不是休息時間,更不是會餐,居然在喝啤酒。齊桓現在是另一張臉,拍著他的老A隊友,傳遞著冷餐食品。
這樓確實是寒磣點,一看就是臨時湊合加年久失修,但那絕對和新來人員是否能糟搭不上干係。
袁朗:「別再讓我抓到把柄了,我都勝之不武了。」
那個隊列從袁朗身邊走過,沒有人正眼看袁朗一眼,偶爾掃到他身上的眼神也充滿怨恨。袁朗無奈地嘆氣。
可成才還是說了:「請問,袁朗少校在哪裡?」
許三多想了想,說:「不知道吧。」
確實,機翼下出現了兩人待了三年的團隊,看著那些螞蟻大小的士兵和瓢蟲一般大小的戰車,成才又喊起來了:「許三多,你說他們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他們頭上?」
齊桓:「歸隊。」
拓永剛說:「不是今天休息嗎?」
成才哦了一聲:「好好好……也不讓出去,是吧?」
袁朗:「41在隊列里拉拉扯扯,兩分。」
拓永剛:「哦,那就那就……真他媽的!」
吳哲:「也就是他讓你留就留,他讓你走就走。」
解散了,但是大部分人並不急於走,或者說氣得並不想往門口擁。
樓下一聲暴喝把他打斷,那是齊桓:「進屋沒進屋的都聽清楚,明天實彈射擊,成績列入總分!」
許三多:「報告!」
齊桓:「我不是在開玩笑。」
袁朗:「哪都有。光電碩士,我榮幸地通知你我們已進入信息時代,所以我是上網查的,不能跟進時代,以及質疑教官,五分。」
往下的人基本速度等齊,絡繹不絕地沖了下來,大家自行地開始列隊。仍是一片空地,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支剛集合的隊伍已經有點鬆動,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齊桓:「哦,兵豆子倒好說。」
許三多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是的。」
吳哲:「如果沒弄錯的話,我記得他是這裏的基地指揮官。」
袁朗看著許三多,後者的眼光並不憤怒,倒像有些惋惜。
交頭接耳得正熱鬧,一個人影慢吞吞地從樹叢后踱了出來,那是袁朗,眾人訝然中都沉默下來,顯然袁朗已經在樹叢后待了很久了。
袁朗在他的隊伍周圍晃悠著:「全體倒扣一分,這算是立正嗎?」
這語氣即使連許三多也為之氣結。
「傘兵……這我同屋,他學歷邪乎。」
許三多狂跑,幾乎與那車齊平。袁朗毫不客氣地讓齊桓保持著中等車速,一邊吹涼正要下嘴的茶,他根本沒把這些玩命奔跑的學員放在心上,表情上寫著。
吳哲:「明知道這沒意義,你怎麼還能跑下來?」
「報告!今天休息日!」
成才在窗邊,看著極遠的一點星光,不是發獃也不是在惆悵,他在練目力。
拓永剛這才瞧見許三多和成才早把衣服換了,許三多還在忙著提褲子。他忍不住,開口就批道:「41,42,您兩位真就這麼榮幸?」
許三多:「報告!」
許三多不說話。
那一句話也惹毛了所有人,有人吼,有人罵,但統一的動作是成倍速地加快了速度。躺在路邊的學員推開扶他的人,亡命地再次奔跑。正在救護的衛生兵趕回去發動他們的汽車,因為眼看就要被拋在後面。車后廂里正打點滴的那名學員拔下針頭,跳下車就跑。衛生兵看著變得空空蕩蕩的車廂,瞠目結舌地招呼自己的同伴。
一個星期的時間漫長得就像一年,但沒有一個人放棄,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星期天的休息,那可以補充消耗殆盡的體力,迎接下一個星期。
成才:「我的天。非休息時間在公用場地聚酒,這在三五三團夠記大過。」
袁朗:「規矩是我定的,這幾個月你們完全由我支配,就是這樣。現在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