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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上帝的兒女都有鞋子 第五章 光束的路徑

第四卷 上帝的兒女都有鞋子

第五章 光束的路徑

這裡是羅蘭的世界嗎?如果是,他們又是怎麼過來的呢?
「現在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他對羅蘭說道,並猶豫著把手搭在了槍俠肩上。羅蘭很快用自己的手蓋在了埃蒂的手上面。埃蒂微笑著,問道:「你是想好好利用這段時間,還是怎樣?」
「你用的意志力和獻身精神都是褒揚之詞,」羅蘭對她的話評論道,「但還有一個詞,說的是一個意思,叫做執迷不悟。」
「對,」埃蒂說,「這方法對我奏效。」他慢慢地兜了一個圈子,朝他在地平線上看到綠色宮殿時的出發點走了四分之三的路。從這裏看,綠色宮殿顯得非常渺小,它的光輝被陰暗的天空掩埋了。埃蒂估計這裏離綠色宮殿有三十英里的距離,從那裡到他們所在地的一路上都是蘇珊娜輪椅的車轍。
埃蒂揚起眉毛,彷彿在責問傑克怎麼就這麼愚蠢。「奇寶小精靈啊,」他說。「還會有誰?快點,我們走吧。」
蘇珊娜坐在輪椅里,埃蒂抓著她的手;蘇珊娜握著羅蘭的手;羅蘭握著傑克的手。奧伊站在比他們靠前兩步的地方,高昂著頭,呼吸著秋天的空氣,秋風像一隻無形的手梳理著他的皮毛,他那帶金邊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鞋子怎麼辦?」蘇珊娜疑惑地看著那堆紅色問。
烏,熊,兔子和魚,埃蒂心想。
傑克正在查看自己的背包,清點不明來歷的食物。他提起一個裝在小袋子里的雞腿,將它打量了一番,然後看著埃蒂說。「你覺得這玩意是誰放進來的?」
「卡卡。」羅蘭思索片刻之後,回答道。其他三人目瞪口呆地盯著他。
「好吧,我想我能夠接受你的看法。」
對羅蘭的這番評論,蘇珊娜有些不耐煩地聳了聳肩:「親愛的,要麼這整件事全都是卡,要麼就一點都不是。儘管卡讓人感到頗為驚恐——特別是當你想到,命運有著鷹的眼睛和獵犬的鼻子的時候——但我發覺,沒有卡的存在會更加可怕。」說完,她把R.F.留下的紙條扔到旁邊的草坪上。
他們的背包里有食物,可是他們誰也沒在包里放過吃的東西——包里有些包裝袋上畫著奇寶小精靈的餅乾;還有一些用保鮮膜包著的三明治,就是那種你(特別是在你飢餓難忍的時候)能在收費公路旁的自動售貨機里買到的三明治的模樣;還有一種可樂飲料,根據味道判斷是可樂,裝可樂的罐子也是紅白相間的顏色,但牌子的名稱是諾茨阿拉,埃蒂、蘇珊娜和傑克都沒聽說過這個牌子。
「——家,」埃蒂咕噥著。他覺得自己的嗓音聽起來很沉很重。「回家,因為實在沒有一個地方比家更好了。」
「那玻璃球呢?」蘇珊娜溫和地問。「我們看到它在梳妝台上,是在那兒嗎?是她從你父親手裡偷來的嗎?」
埃蒂把紙片帶到其他幾個人坐著吃飯的地方。他們輪流傳閱了一遍,最後紙片落到了羅蘭手裡,他若有所思地用拇指在紙上從頭到尾摸了一遍,感覺了一下紙質,然後把它還給了埃蒂。
「蘇珊娜,我不知道。」
「這麼說太不負責任了,」槍俠的臉仍舊靠在蘇珊娜的肩頭,但他說的每個字都清晰可辨,「有些責任是無法推卸的,有些罪名是無法逃避的。沒錯,蕤在那裡——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這樣——但我不能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庫斯女巫的頭上,儘管我也很想這麼做。」
「不管怎麼說,紙上的建議也不無道理,」羅蘭說。「我希望你們能認真地考慮一下。如果你們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我會讓你們走的。」
接著,他九九藏書們都沉默了,注視著遠眺宮殿的羅蘭。在那個宮殿里,羅蘭遇到了一個假巫師,回顧了一段真實的記憶,並由此打開了回到他自己世界的無阻隔界。
我們的世界,埃蒂一邊想著,一邊伸手摟住蘇珊娜。現在這裡是我們的世界。如果我們回到美國——也許在這事結束之前,我們就必須回去——無論那個時候美國是什麼樣子的,我們都會像來到一塊陌生的土地上的異鄉人似的。現在這兒是我們的世界了,這個光束的世界、守護者的世界、黑暗塔的世界。
「我不信她有那麼大的能耐……但是,她自有招攬朋友的方法。沒錯,一種交友之道。你們知道,我又見了她。」羅蘭沒有解釋下去,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漠。埃蒂曾經見過羅蘭這樣冷峻的眼神,他知道,那裡面飽含著殺氣。
「你沒有殺她。」埃蒂說。
「當我殺死我母親的時候,」羅蘭說。「是的,你們在場,和我一起在現場。諸神救救我吧,我當時在場,我親手殺了她。」他用手捂住臉,發出一陣陣嘶啞的抽泣聲。
「玻璃球後來怎麼了?」傑克追問道。
「虎。」奧伊表示贊同。他把嘴巴靠在傑克的腳踝上,饒有興緻地盯著男孩的三明治。
他們幾人由奧伊帶隊,再次踏上了光束的路徑,繼續探尋黑暗塔。
「那也不是她的責任,」埃蒂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我那麼做是在我把你們當作朋友之前,」羅蘭說,「是在我像愛阿蘭和庫斯伯特那樣愛你們之前,在我被迫……被迫重新經歷某些事情之前。那麼做是……」他說到這裏打住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他已經換上原來那雙舊靴子),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他重新抬起頭。「我心裏的某個部分已經沉寂多年了,我以為它死了,但事實上沒有。我已經重新學會去愛,我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讓我去愛別人的機會。我有點遲鈍——范內和柯特知道這一點,我父親也知道——但我並不愚蠢。」
「不管你對它的看法如何,當它佔據你的時候,你只有死路一條,」羅蘭說。「萊默……托林……喬納斯……我的母親……庫斯伯特……蘇珊。如果可能的話,你可以去問問他們,問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行。」
「一個人是沒法忘記這樣的事的,」羅蘭說。「不,我忘不了,永遠都忘不了。」
埃蒂正打算坐下來,這時那片奇怪的患白化病的樹葉又躍入了他的眼帘。那不是樹葉,他揣測著,於是走上前去。那的確不是樹葉,是一張小紙片。他把紙片翻過來,看到一排排「廢話 廢話」,「嘮叨 嘮叨」以及「所有的東西都一樣」的字樣。通常報紙的另一面不會是空白的,但埃蒂卻驚奇地發現這個紙片的背面是空蕩蕩的——原來,奧茲每日電訊只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道具。
「我也是,」蘇珊娜說,「但關於卡,埃蒂是正確的。」她拿起那張紙條,用一根手指摩挲著它,沉思著,「羅蘭,你不能先是對它談論一番——我是指卡——然後僅僅因為你的獻身精神和意志力的消沉,又把所有的話全盤收回。」
「那就別說蠢話了,」埃蒂說。「也別把我們當作蠢貨。」
「我認為我們已經不在堪薩斯了,」傑克說。埃蒂眼神犀利地看著他,他不相信這孩子是有意再次提到奧茲的巫師。「不是那個王公貴族們到處玩樂的堪薩斯,也不是那個君主到處玩樂的堪薩斯。」
埃蒂低下頭,將眼光從空中的雲帶移到樹叢里,他看到蘇珊娜九-九-藏-書坐了起來,正在揉捏頸背。她有些摸不著頭腦,茫然不知自己身處何地,甚至可能連她自己是誰都弄不清了。她腳上那雙紅色「小酒杯」在此刻的光線下出奇地暗淡,但它們仍舊是埃蒂此刻眼中最搶眼的東西……直到他低頭看自己腳上的古巴跟街頭爵士鞋,才發現自己的鞋子要鮮亮一些。不過,它們看起來還是頗為灰暗,埃蒂否定了自己剛才的看法,似乎並不是陰暗的天氣導致了靴子顏色的變化。他觀察了一下傑克的靴子,奧伊剩下的三隻小拖鞋,以及羅蘭的牛仔靴(這個時候,槍俠已經坐起來了,手臂抱著膝蓋,茫然地望著遠方),這些鞋子還保留著以前的寶石紅色,但這顏色已經變得毫無生氣,彷彿它們的魔力都已耗盡。
「是蕤嗎?」埃蒂問。
「我指的是卡,」埃蒂說,「像風一樣的卡。」
「我不知道。後來我就昏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房間里仍舊是我和我母親兩個人,一個死了,一個還活著。槍聲沒有驚動任何人——那個地方的牆壁是厚石塊砌成的,再說,那一側的房間基本都是空的。她的血已經幹了,她為我做的皮帶上染滿了血跡,但是,我還是把它拿起來帶上了。好多年來我一直帶著那件沾滿了血跡的禮物,至於皮帶是怎麼弄丟的,我以後會告訴你們——在我們的計劃完成之前,我會告訴你們的,因為它和我尋求黑暗塔的事情有關。」
蘇珊娜爬到他身邊,動作敏捷得和走路沒多大區別。她一手摟著他,一手把他的手從臉上挪開。起先,羅蘭並不想讓她這麼做,但在她的一再堅持下,終於,他的手——殺人犯的手——放了下來,露出那雙淚流不止的痛苦的眼睛。
其實,空白的那面上還是有幾個字的,只見上面工整清晰地印著這樣幾句話:
「也許是因為他對鞋子不怎麼感興趣,把它給脫了。」

1

「埃蒂,你所說的『底線』是現在這個狀況:我殺了我的朋友。我沒有把握,我不敢再冒這樣的風險。特別是傑克……我……算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從我走進那個陰暗的房間,轉身殺了我的母親后,我第一次發現有些比黑暗塔更重要的東西。權且這麼說吧。」
羅蘭抬起頭。「那你他媽的到底在說什麼?」
他現在正躺在室外一小塊空曠泛白的草地上。旁邊是一個小樹叢,有些樹枝上還稀稀拉拉掛著最後幾片枯黃的葉子。一根樹枝上還垂著一片奇異的白色葉子,那是一種生白化病的葉子。只見一條涓涓細流延伸到樹叢深處,而蘇珊娜那輛新改進的輪椅則被遺棄在高高的草叢裡。埃蒂發現,輪椅的車輪上沾著污泥,輪軸里還夾著幾片枯黃髮脆的樹葉,還有一些草葉。埃蒂頭頂上的天空布滿了靜靜的白雲,每一片雲的樣子各有其趣,就像一個個裝滿床單的洗衣籃。
「嗯,」她在輪椅上坐好,回答道。「正確的發音還要加上一些特別的語調,不過,親愛的,你已經抓住精髓了,是的。」
他在蘇珊娜旁邊坐下,吻了吻她,說道:「早上好,睡美人。如果現在是下午了,那就下午好。」接著,埃蒂猛地把靴子從腳上扯了下來,他似乎連碰都不想碰它們(那就像九*九*藏*書觸碰到死人的皮膚似的)。他在脫鞋子的時候,發現鞋尖磨損了,鞋跟上沾了不少淤泥,已經不是新鞋了。他剛才一直在納悶,弄不明白他們是怎麼來到這裏的;但現在他感到腿上的肌肉疼痛,再把一路上輪椅的車轍聯繫起來,他就明白了。上帝啊,他們是徒步走過來的。在睡夢中走過來的。
「一種無阻隔界,」埃蒂說,「也許他們是通過某一扇特殊的門過來的。」
「沒錯。」
「它可能會到處走動。」埃蒂說。
他能聽到無阻隔界的聲音,但已經很微弱。他覺得自己還可以看到它——它如同一片沼澤般光燦燦地流動著,延伸到開闊的平地……最後在五英里開外截止。從這裏向西五英里?他知道了綠色宮殿的方位,還明白了他們原來是在I-70州際公路上往東行進,這是自然而然的推測,可是誰知道這是不是真實的情況呢?尤其是現在沒有太陽可以作為參照系確認方向。
羅蘭依舊回頭看著綠色宮殿,說:「來到你們的世界,或者其他任何地方。」
羅蘭睜大茫然的眼睛看著她。他的眼淚已經止住了,但是當他想微笑著面對她的這個問題時,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故意允許他的兒子殺死他的妻子?」他問,「不,我不能這麼說。儘管我很想這麼說,但我不能。是他一手製造了這樣的事情?是他蓄意安排的?就像是他棋局中的一步棋一樣?不……我無法相信這一切。但他會不會任憑卡按它的軌跡發展下去呢?嗯,這倒極有可能。」
「就把它們留在這兒,」埃蒂說,「它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姑娘,坐上你的輪椅吧。」他抱起蘇珊娜,幫助她坐到輪椅上。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他努力睜開眼睛,但一開始卻怎麼也辦不到,雙眼彷彿被膠水粘住了似的。他用手掌根部按住前額往上推,拉緊臉上的皮膚。這麼做倒是起了效果,他的眼皮突然掀開了。他發現自己眼前既沒有綠色宮殿,也不是他剛才所在的那個裝飾華麗卻又有幾分幽閉恐怖的卧室(而他原以為自己還在那裡)。
「毫無疑問,」傑克聲音低沉地說,「看起來,那個叫弗萊格的似乎可以發掘任何一隻紙老虎。問題是,他們怎麼會比我們先到這裏呢?天哪,有什麼會比布萊因的火車還快呢?」
「我們是卡-泰特,」埃蒂說。他腦海里閃過一陣驚訝,他驚訝于自己發生了那麼多變化,變得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眾多卡-泰特中的一個。」
突然,他站起來,舉著他的飲料罐,似乎正對著一個無形的攝像機,微笑著說道:「當我帶著新的塔庫羅精神,走過奧茲的領土的時候,我喝了諾茨阿拉!」他煞有介事地說著,「它把我的肚子填滿、但是永遠不會讓我滿足現狀!它讓我感到快樂,它讓我知道上帝的存在!它讓我擁有天使的眼光,給我老虎般的勇氣。每當我品嘗到諾茨阿拉可樂,我都會情不自禁地說:『上帝啊,我多麼高興我能活著!我說——』」
「但它不一定會待在那兒。」蘇珊娜說。
「對,」羅蘭說。「我們得利用這段時間。」他彎下腰,背起行囊。
他們背對著樹叢坐著吃飯,面朝遠處放射著魔幻般光芒的綠色宮殿。他們把這頓飯叫做午餐。如果一個小時以後,太陽就下山了的話,我們就可以通過口頭表決把這頓飯改稱晚餐了,埃蒂心想,但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他體內的生物鍾又開始運作了,這個神秘而又總是非常精準的儀器告訴他,現在是中午剛過不久。
薊犁九*九*藏*書的羅蘭居然說了一個笑話。
「快坐下,你這個紙老虎。」傑克大笑著說。
「同意你的看法,肯定是他把滴答帶出了剌德。」
蘇珊娜讓他的臉靠在自己肩上。「別難過了,羅蘭,」她說,「放寬心情,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已經挺過來了。」
「是的,」羅蘭答道,「雖然……她偷了嗎?」他似乎自己都想問這個問題。「我父親知道很多事情,但有時候他總是把事情都藏在心裏。」
「那麼,根據上帝的意願,我們肯定會找到更多鞋子的。」羅蘭說。
埃蒂突然要他們都坐下。
「可能會來到我們的世界。」傑克介面道。
「百里挑一。」傑克重複道,「來吧,我們出發吧。」
「R.F.,」埃蒂念道。「就是那個控制滴答的人。這張紙片是從他那裡來的,對嗎?」
「我覺得她之所以躲起來,是因為她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羞恥,」槍俠說。「或者是因為她需要一些時間考慮該跟我說什麼,該怎麼跟我解釋。」
這是對你們的最後一次警告。
他們回到了光束的路徑。
「我怎麼知道?」埃蒂一邊不耐煩地咕噥著,一邊踉踉蹌蹌地慢慢站了起來。他不覺得自己是因為醉酒而昏沉,但他感到腿部酸痛,彷彿他剛從周末午後的沉睡中醒來。
「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埃蒂說。「你沒法把我們送回去。難道你沒有想到嗎,你這個呆小子?即使有無阻隔界,我們也不會過去。我說得沒錯吧?」
羅蘭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穿著紅靴子在沉睡中走來的路,說:「我們走過的堪薩斯是他的堪薩斯,掃空那塊土地的瘟疫是他的瘟疫。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我們已經變了,」埃蒂說。「我們……」現在輪到他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他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達自己想見到黑暗塔的強烈願望……以及另一個同樣強烈的願望,就是繼續佩帶著那把檀香木手柄的槍。他總是把它想作是個大鐵砣,像馬蒂·羅賓斯那首老歌,那首關於腰際別著把大槍的男人的歌里所唱的那樣,他說:「這是卡的安排。」這是他惟一能想到的足以囊括他所有想法的表述。
「我覺得,這是一個地方的記號。我第一次在巫師的玻璃球中飄遊的時候看到過那個地方,名叫雷劈。」他的目光依次掃過同伴們,「我認為,我們會在那裡和那個叫做弗萊格的人——那個巫師——再次碰面。」
「答對了。」蘇珊娜說著伸出手,掌心向上,埃蒂的手拍了上去。
「羅蘭,我簡直不能相信你,」埃蒂說。「你當時不顧我們的反抗掙扎,把我和蘇拖到這兒來,現在,你怎麼能對我們說出這樣的話?你知道我哥哥會怎麼評價你嗎?他會說你矛盾得像一隻在冰上滑來滑去的豬。」
祝你們愉快!——R.F.
「這個呀,」蘇珊娜說,「是你……嗯,是那麼長時間以來你最好的主意。」她說著脫下了「小酒杯」。一旁,埃蒂看著傑克幫奧伊脫去小靴子。「我們當時在場嗎?」蘇珊娜問他。「埃蒂,我們真的在場嗎?當他……」

4

這是光束的路徑。前方某處,在這條光束和所有其他光束相交的地方,就聳立著黑暗塔。埃蒂心想,如果風向對的話,他也許都能聞到黑暗塔上的石頭陰鬱的味道了。
還有玫瑰的味道——憂鬱的玫瑰花香。
下一次我不會離開。放棄黑暗塔。read•99csw•com
羅蘭和蘇珊娜躺在樹下的空地上。槍俠不停地翻著身,而蘇珊娜則仰面躺著,四肢大張著,鼾聲隆隆,沒有一點淑女儀態,這樣子讓埃蒂忍俊不禁。傑克睡在他們旁邊,奧伊則睡在男孩的膝邊。正當埃蒂看著他們的時候,傑克睜開眼,坐了起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但是眼神空洞。他剛才睡得太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醒了。
我們進入宮殿的時候天空晴朗無雲,他回想著,意識到時間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了。至於到底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並不在乎——羅蘭的世界像一個幾乎所有輪齒都脫離的動力傳送器;你從來就不知道時間什麼時候會突然脫節,什麼時候又會突然超速把你載走。
「但是,羅蘭……你肯定不會認為你父親會在明知結果的情況下還讓你……讓你……」
「公路在哪裡?」傑克問。他的聲音聽起來含混不清。奧伊跟著他醒來了。他先伸了伸一條後腿,接著伸了伸另一條腿。埃蒂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一隻小靴子。
「上帝的兒女都有鞋子,」羅蘭若有所思地說,「你是這麼說的嗎,蘇珊娜?」

2

「卡-泰特,」蘇珊娜應聲說道,「我們是百里挑一的。」
「但是,儘管沒人循著槍聲過來查探情況,還是有人因為別的原因來過那個房間。當我昏迷過去躺在母親屍體身邊的時候,有人進來把巫師的玻璃球拿走了。」
「啊唷。」傑克說著,打了個呵欠。
他看著傑克和蘇珊娜,等待他們的回應,他們搖搖頭。連奧伊都搖起頭來。是的,埃蒂說得沒錯。
空曠土地上站著的五個流浪者聚在小樹叢邊。他們前面,有一條線穿過了平原上的草地,與空中的那條長長的雲帶極為相稱。這條線不像草間小徑那樣明顯……但是在明眼人看來,這條線上的東西都朝向同一個方向,使得這線條和畫上去的沒什麼兩樣。
「關於我們看到的事,有一點我不太明白,」蘇珊娜猶豫著說道,「羅蘭,為什麼當你走進房間的時候,你母親要躲在窗帘後面呢?難道她想……」她咬了咬嘴唇,接著把後面半句話說了出來,「難道她想要殺你?」
「如果她打算殺我,她不會選一條皮帶作為武器。事實上,她是為我準備了一份禮物——也就是那條皮帶,上面織著我姓名的首字母——這就證明她是打算來祈求我的寬恕的。她已經良心發現了。」
到底是事實果真如此,還是你希望事實是這樣的呢?埃蒂心中打著個問號,但他永遠都不會問羅蘭這個問題。羅蘭已經歷了足夠的考驗,為了能幫他們回到光束的路徑,他忍著傷痛重新經歷了最後一次到母親房間的情景,那已經足夠了。
這段話下面是一個小插圖:
「血腥王國的國王是誰?」蘇珊娜突然問。
傑克從一旁撿起R.F.留下的紙條,指著幾行字下面的小圖問:「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比如,他知道你母親和馬藤經常在私底下約會。」蘇珊娜說道。

3

傑克向天空舉起大拇指,埃蒂抬起頭,發現自己剛才犯了個錯誤:天空並沒有像一個毫無創意的洗衣籃一樣,布滿靜靜的白色雲朵。只見他們頭頂正上方,一條雲帶像傳送帶似的,不休不止地向地平線移去。

5

「埃蒂,親愛的,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