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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3 有多少四年可以重來:終成全滿貫 三、阿納海姆和多哈不屬於我

PART3 有多少四年可以重來:終成全滿貫

三、阿納海姆和多哈不屬於我

阿納海姆的箭頭池體育館非常開闊,它並不是專業的羽毛球館。在夏天舉行羽毛球比賽,空調的風向成為困擾所有選手的最大難題。這也令阿納海姆成為歷屆世錦賽上誕生冷門最多的地方。美國男雙的奪冠,紐西蘭、泰國的混雙首次殺進四強,都一再說明,在這裡能最終奪冠的不一定是實力最強的,卻一定是最幸運的。而中國隊這邊,卻是周蜜女單首輪出局,奧運冠軍張軍∕高崚無緣混雙四強。所以嚴格來講,那場球我不是輸給他,而是輸在了當時我的能力還沒有辦法駕馭那樣多變的場地。當出現像風向這樣不確定的因素時,我發現自己很容易受影響,一下就不自信,也放不開了。
2005年世錦賽我輸給陶菲克,而且是慘敗;2006年多哈亞運會,我還是輸給了他,而且這兩場都是決賽。我發現,陶菲克已經是我必須要過的一道坎了,沒有人能夠幫我。
但那時候,他並沒有真正震懾到我,因為那是我們第一次在大賽的單項決賽中交手,我對他的了解還很膚淺。我當時想的還是,我要如何通過我和教練一起制定的戰術去限制他。但我和教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我們並沒有意識到,當外在的因素限制到我們的發揮水平的時候,相比之下,陶菲克會比我老練很多。
巧合的是,也許是在團體賽中消耗太大,而其他國家的選手都把精力放在了單項賽中,中國女單那一次也提前出局。謝杏芳和張寧先後倒在半決賽中,最後的女單決賽變成了王晨和葉佩延之間的中國香港內戰。
羽毛球世錦賽那次罕見地離開了歐亞大陸,來到了美國洛杉磯的阿納海姆。抽籤的結果是read.99csw.com,我和陶菲克被分到了上、下兩個半區。那時的李宗偉還沒崛起,男單冠軍之爭多半便是看我們倆的了。
當時,我剛剛在三個月前贏得自己職業生涯中的重要一戰——馬德里世錦賽。成為單項世界冠軍后,我自以為這時候的林丹比一年前的自己更成熟了一些。當時所有人包括李永波教練都覺得我與陶菲克的亞運會決賽會是一場2比0的比賽。然而,他們猜中了比分,卻猜錯了勝負。
一年後的多哈亞運會,是又一次的華山論劍。中國隊在團體賽小組賽、決賽中面對印尼時連戰連捷。而我也在三天內連續兩次戰勝了陶菲克。然而,最終我還是輸掉了分量最重的男單金牌,而決賽中的對手正是之前剛剛兩連勝的陶菲克。
通過與蔡局的談話,我也在自問:「如果在2008年的奧運賽場上或者將來的大賽中,我的每個主要對手都發揮得這麼好,我怎麼辦?當比分開始落後,或是對手當天發揮得超好的時候,我心裏是怎麼想的?是怕了,不敢打了?又或者是,我的戰術還有沒有可以再提高的地方?」2006年,陶菲克給我留下了一長串問號。
在那樣的條件下,只有當時鼎盛期的陶菲克一個人能控制得很好,只有最頂尖的陶菲克才能駕馭那樣的場地。在2005年的時候,他當時的技術,說實話,確實要比任何一個男單選手都要先進,這是我承認的。
比賽的結果慘不忍睹。只用了36分鐘,陶菲克就直落兩局贏了,而且第一局還曾以13比0領先。這直接就導致我在場上垮掉了,兩局總共只得10分。對於這樣恥辱性的失利,後來read.99csw.com有球迷留言說:「即使換成右手,也不至於輸得這麼慘吧?」「無冕之王林丹顯然是個大話王。」甚至有人說:「我寧願他第一輪就輸掉,也不要受這樣的折磨。」
亞運會結束后,國家體育總局副局長蔡振華非常關心我,他也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說:「我想看到你的總結,對2006年多哈亞運會那場決賽的總結。」
那一晚,整個體育館擁進了大量的印尼球迷,連台階上都坐滿了人,體育館外的欄杆外還攔著數百號人。決賽之夜,整個體育館幾乎處於失控的狀態。所有的一切都在催促我「快」,裁判催我趕快發球,不允許我擦汗或是換球,這打亂了我自己的節奏。我原本在第二局有非常好的機會,以20比17握有三個局點。眼看比賽就將被拖入決勝局,卻一時大意被陶菲克追到了20平,最後以15比21、20比22輸掉了我非常渴望的這塊金牌。就這樣,我眼睜睜地看著陶菲克時隔四年之後再次登上亞洲之巔。
臨去美國前,在晉江的25天集訓,每天100分鐘的技術訓練課是我最珍惜、也練得最投入的時候。每次大賽前,教練都要給我控制訓練量。男人或許只有經歷過失敗和坎坷之後,才能成大事。
說句開玩笑的話,當年的陶菲克猜中了結局,卻沒猜中過程。但我依然看重陶菲克在那場比賽中教給我的一些教訓。
這是陶菲克的第一個世錦賽男單冠軍,同時也成就了他集奧運會、世錦賽、湯杯冠軍於一身的「大滿貫」,他也非常高興。況且,在決賽中,他還是以完勝的方式擊敗了我。
其實,風向對陶菲克不是沒有影響。九_九_藏_書他也認為,能在這個場地奪冠的,一定最幸運。但是他說:「風大得難以捉摸,而我從來不想捉摸不透的事情。」而他甚至還開玩笑說,「一開始我也問了幾個隊友,發現原來風在每個場地、每個時間都是不同的,那我乾脆不去想這事了。林丹就是想得太多了。」
從成就大滿貫的那天開始,陶菲克就瞄準了北京奧運會,因為還沒有人蟬聯過奧運會羽毛球男單冠軍。不過,那時候的我還沒有辦法想那麼遠。只是,我依然感謝陶菲克後來說的那番話:「不要以為我今天贏得很輕鬆,就意味著什麼。今天這個絕對不是真正的林丹。我在2000年奧運會的時候已經是頭號種子,直到兩年後的亞運會才有真正的成績,而我的奧運冠軍離我的世界第一也隔了四年。林丹估計也是這條路。但他要拿奧運冠軍,還要過我這關就是了。」
有些巧合的確很難解釋。晉江集訓即將結束時,我的腳底又磨出了血泡,不得不在房間里休息了兩天。這一切竟和雅典奧運會前的益陽集訓驚人相似。但多少還是有些不同。益陽時的林丹用心保護著自己,缺席了最後的隊內熱身賽;晉江時的林九九藏書丹太珍惜最後的訓練時間,剛能下地就拚命地折騰自己。在全隊的身體指標測試中,我的疲勞指數和我的戰績一樣,總是位列前茅。教練後來給我的評語是:林丹個性外向,出狀態容易,出意外也不難。
陶菲克有先進的技術,最主要的是,他有他的自信。我發現他在場上特別自如、鎮定、目空一切。這就是一個經歷過很多大賽、拿了很多冠軍的運動員所散發出的一種很自然的魅力。
後來,李永波教練在面對媒體時說:「短短一個星期內三次交手,這恐怕創下了世界羽壇的一個紀錄,以前從沒有過的。如果三次都是林丹贏,那他們就不是同一級別的對手了。這樣連續的高強度的比賽,哪怕林丹是和一個普通隊員打,打10次也總有輸的時候。我認為正常情況下,林丹贏陶菲克沒問題,他比陶菲克要更全面。」
但我心裏明白,其實我並沒有跨過那道坎。「心病」若不除,一旦到了關鍵時刻,我還是會出現一些毛病。
2004年之前,我和陶菲克並沒有怎麼真正地交過手。我們幾乎沒有在大賽的決賽中相遇過。而經過了2005年蘇杯決賽中的一場血戰,我對當年的世錦賽充滿了期待。
比起奧運會首輪出局的「猝死」,世錦賽上的林丹無疑是「自殺」。不過,再痛也痛不過奧運會。我記得世錦賽那場球結束后,我在全隊總結的時候提出了一點——我跟男單組的教練還有所有隊友說,現在的中國運動員,沒有一個人的打法有能力去駕馭有不確定因素的場地,一個人都沒有。當時我說完以後,相信肯定有很多人心裏會不舒服。但我是那屆世錦賽上中國男單成績最好的,我每天跟他們在read.99csw.com一起訓練,在一起比賽,我非常了解他們,真的就是這樣。
「亞運會我又輸了,奧運會我甚至還是第一輪出局,所以將來面對這樣重大的比賽,我一樣還是會緊張。」當我在全隊總結上作出這樣的反思時,有很多隊友都不同意我的看法。他們覺得通過努力,是可以讓自己排除干擾、化解這種緊張的。當然,我理解他們。但是有些時候,理論終歸是理論,發生在每個人身上又會不一樣。我很真實地把我的體會告訴自己,告訴我的教練,包括我的隊友,我說:「我還是會緊張,因為那是我從沒染指過的冠軍,我一定會緊張。」
「半決賽打敗蓋德的林丹和決賽中的林丹,完全是兩個人。我可以很輕鬆地調動他,從而控制比賽節奏。本來我準備了很多套戰術,我們相互之間各贏過幾次,我更看重在比賽中學習到的經驗。例如在蘇杯上,我從林丹那裡學到了一些,並且成功地運用在隨後的比賽中。他的速度很快,但是我的打法不是太消耗體力,所以比賽拖下去對我有利,我的勝率也更高。不過一開場我什麼戰術都沒換,就已經13比0了……」賽后的新聞發布會上,陶菲克的這席話也令我自省。
看到陶菲克半決賽戰勝李宗偉,或者是之前贏文薩,你會發現,當時的陶菲克狀態非常好,想奪冠必須過他這一關。
如果說雅典只是從所謂的「世界第一」向頂峰攀登的第一步,那麼隨後的阿納海姆和多哈,則像是前進路上遭遇的疾風驟雨。它們迎面而來,你扛住了,全世界都屬於你;你若被打垮,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等待了這麼多年的大滿貫,竟然如此輕易地得到,真有點不敢相信。」陶菲克賽后這麼說。